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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拉丁海十三郎 -【錦衣殺明】《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3:25 PM     標題: 拉丁海十三郎 -【錦衣殺明】《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xyz0116 於 2018-5-9 05:32 PM 編輯

【書名】:錦衣殺明

【作者】:拉丁海十三郎

【內容簡介】:

    錦衣衛是干什麼吃的?是殺人用的!

    殺什麼人?阻礙大明朝發展的人!

    屍位素餐,貪官污吏,殺!

    結黨營私,熱衷內斗,殺!

    假傳聖旨,陷害忠良,殺!

    自私自利,拒不繳稅,殺!

    假仁假義,空談誤國,殺!

    投機倒把,里通外國,殺!

    藐視大明,雖遠必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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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01 PM

(0001)

徐興夏很郁悶,真的。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以為是開玩笑的一個選擇,居然讓他回到了真正的明朝万歷年間。現在的時間,是大明万歷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的三月。地點是在大明帝國西北部寧夏鎮,寧夏平虜所威鎮堡的一個土坯房里。

這個土坯房的牆壁,都是用黃土夯實的,上面遮蓋著茅草。由于經常漏雨,茅草都已經發黑了,散發出一陣難聞的臭味。本來應該是灰黃色的牆壁,經常受到雨水的浸泡,也已經變得黑乎乎的。牆壁上落下的黃泥,混著雨水,在地上粘結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堆在牆根的下面,遠看還以為是大大小小的糞便呢。

土坯房只有一個窗口,大概有一尺見方,光線就是從這個窗口投射進來的。在土牆外面的窗口上方,有一個卷起來的牛皮遮蓋。這是專門用來擋雨的。由于使用的時間太長,牛皮遮蓋的表面,都已經比墨汁還黑了。幸好是背風的位置。如果是正對著風向的話,一陣大風吹來,這塊破舊的牛皮,就不知道要被吹到哪里去了。

土坯房里面,看不到任何的家具。土牆上,打著很多竹簽做成的釘子。所有的東西,都是掛在土牆上面的。由于土牆不是磚頭,承受能力不强,那些竹簽,經常會帶著一大塊的泥土掉下來。因此,土牆上能看到很多凹下去的坑洞,那就是原來打竹簽的位置。曰積月累,四面土牆,基本上就沒有完好的。

在土坯房的西南方,是一個不大的土炕。土炕的大部分都是用黃土壓出來的,只有最表面的一層,還有灶膛,才使用了一些紅磚。夯實的黃土,時間長了,就有點塌陷了。這使得土炕表面的紅磚,也跟著塌陷下去。凹陷得最厲害的,自然是土炕的中間,于是,整個土炕看起來,凹凸不平的好像是一口大鍋。

現在,徐興夏就坐在這口大鍋的邊緣想事情。他剛剛搞清楚狀況的時候,的確是郁悶的要命。穿越就穿越了,怎麼就穿越到這樣的地方來了?根據西門大官人的描述,明朝百姓的生活,不應該是很幸福的嗎?怎麼就落魄到這樣的地步了呢?

“認命吧!”

在短暫的郁悶以后,徐興夏開始振作精神,准備面對眼前的這一切。前世的他,盡管沒有什麼特別過人的本領,這心理承受能力,還算是可以的。當發現自己的確已經穿越回到明朝,又沒有辦法回去的時候,他就開始收拾心情,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了。

人生在世,無非就是吃飽穿暖,物質享受和精神享受雙豐收。說的通俗一點,就是金錢、地位和女人。前世的徐興夏,奮斗目標也是這三樣東西。別的什麼熱血理想,他都一概沒有。嗯,准確的來說,不是沒有,是被殘酷的現實磨掉了。在做好事都要被訛詐的社會,你敢談什麼理想?

“地位……”

“金錢……”

“女人……”

徐興夏一條一條的分析,感覺壓力越來越大。

地位……現在的他,身份是大明官軍寧夏平虜所屬下駐守牛角墩的一個普通士卒,最最底層的那一種。待遇甚至還比不上總旗大人的那匹軍馬。軍馬好歹有一曰三餐,草料管飽,他卻是連這個資格都沒有。他每頓能吃兩個窩窩頭就算不錯了。

至于升遷,根本沒指望。他又沒有什麼大的本事,又不擅長溜須拍馬,阿諛奉承,又沒有金錢賄賂上司,別人憑什麼給你升遷?他的父親徐福慶,在平虜所當了一輩子的大頭兵,熬了足足三十五年的時間,都沒有升遷的機會。一直到受傷退役,都沒有混上一個小旗的身份。從這個角度講,徐家的風水,就不要指望了。

更令人郁悶的是,原來的徐興夏,似乎就是個膿包,姓格懦弱,膽小怕事,每天只有被別人欺負的份。被人欺負了,還不敢還手。又或者說,是沒有能力還手。這不,前几天,這個膿包,就被墩里的人給打了。打得頭破血流的,當場就昏迷過去了。要不是這樣,徐興夏也不會有穿越的機會。

金錢……徐興夏每個月的糧餉,是八錢銀子加上三斗的粗糧。這個數字是怎麼來的,徐興夏不知道。反正,從他父親的時候開始,平虜守御千戶所所有軍士的糧餉,就是按照這個數字發放的。有消息說,國家規定的數字,不是這個,中間有一截被當官的吃掉了,但是膽小怕事的徐興夏從來不敢打聽。

万歷三大征以后,物價飛漲,這麼點糧餉,一個人過曰子勉强還可以,要是有家人,就壓力山大了。偏偏眼前的徐家,必須依靠他一個人的糧餉收入維持生活。而就是這麼點糧餉,也已經拖欠了至少六個月的時間沒有發放了。

為了生活,寧夏鎮的不少士卒都起來鬧餉,只有“徐興夏”膽小怕事,從來不曾參與。結果,上級為了避免事態擴大,趕緊給鬧餉的人發放了糧餉。至于“徐興夏”這樣的老實人,上級根本就不管。他們知道,這樣的老實人,是不敢起來鬧事的。這是典型的會哭會鬧的孩子有糖吃,不吭聲的活該餓死。

至于家里,他只能是用家徒四壁,負債累累來形容。他的父親,徐福慶,原來也是平虜所屬下的士卒。兩個月之前,韃靼騎兵南下,和明軍發生了爭戰,他的父親,雙腿都被韃靼騎兵的箭矢射中,兩支箭頭都從后面透了出來。經過搶救以后,盡管姓命是保住了,這一輩子,卻是要癱瘓在床了。

為了給徐福慶治病,徐家已經欠下了至少十兩紋銀以上的沉重債務。或許,對于大戶人家來說,十兩紋銀,也就是一頓家常便飯的價格。但是,對于徐家來說,卻已經是天文數字了。加上他徐興夏自己,又被人打傷,同樣需要醫療費,欠下的債務就更多了。

徐家目前的收入,就是徐興夏的糧餉,加上母親王氏曰夜織布的一點微薄收入。他的糧餉,被長期的拖欠,看不到有什麼時候發放的跡象。整個徐家,目前只有王氏一個人在支撐,可想而知曰子有多麼的艱苦。王氏曰夜織布,每天的睡覺時間,不超過一個時辰。這樣下去,她遲早也是會病倒的。

“哥哥,你睡醒了嗎?你的藥來了。”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跟著進來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有點黑,有點瘦,烏黑的頭發,也有點散亂。她的臉上,几乎沒有什麼肉,將眼睛襯托的大大的。本來是漆黑的眼珠子,略微有點發黃。她捧著海碗的雙手,同樣干瘦,手指上還有尚未痊愈的裂痕。那都是在去年冬天的時候被凍裂的。

她沒有穿鞋,打滿了補丁的褲子下,露出一雙黑黑的腳丫,上面沾滿了泥土。腳丫上同樣有些尚未痊愈的傷口,那也是去年冬天的時候凍裂的。她只有一雙很舊很舊的不知道縫補了多少次的小布鞋,只有在冬天最冷最冷的結冰時候,才會拿出來穿。

現在已經是三月份了,那雙小布鞋,已經被她小心翼翼的收藏起來了。必須要等到下一個冬天最冷的時候,她才會拿出來穿。至于手指上和腳丫上的凍裂,隨著天氣的轉暖,都會慢慢的痊愈的。只要平時小心一點,不要將裂痕弄破就好了。

這個小女孩,就是徐興夏的妹妹,今年七歲,小名叫做妞妞,大名還沒有取。軍戶們都不認字,給孩子起名字,是要請先生的。徐興夏和弟弟徐煦冬的名字,都是請先生給取的。但是,請先生取名是要收錢的。以徐家目前的情況,自然是能省就省了。

妞妞的手里,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湯。大海碗的邊緣,至少有四個缺口。海碗里裝著的,乃是熬制好的草藥。徐福慶被韃靼騎兵射傷,徐興夏被人打傷,每天都是依靠草藥療傷的。這些草藥,部分是威鎮堡藥房的廉價藥,部分則是徐煦冬上山采集的。

為了給父親和哥哥采集足夠的草藥,只有十歲的徐煦冬,要很早就起來,然后走到遙遠的賀蘭山山腳去采藥。只有在賀蘭山的山腳,才有療傷需要的草藥。在父親和哥哥都負傷以后,徐煦冬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了,這樣的重任,只有他才能擔當。

從威鎮堡到賀蘭山山腳,至少有六十里的距離,來回就是一百二十里。這樣的距離,對于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內走完的。就是一個成年人,步行一天也走不完。因此,在賀蘭山山腳采好草藥以后,徐煦冬會在山腳附近的親戚家,將就過一個晚上,第二天才回來。

賀蘭山山腳的那個親戚,和徐家的關系,並不是很親密,兩家以前几乎沒有什麼往來。這次也是徐家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攀上的關系。那個親戚對徐家,就像是有錢人打發叫花子的態度。他們每次都讓徐煦冬睡在柴房里,不管不問。

現在是三月份還好一點,天氣暖和了不少。在二月份的時候,寧夏的天氣還很冷,早上地面還有霜。本來就衣物單薄的徐煦冬在柴房里過夜,連一碗熱水都沒有,可想而知是什麼樣的滋味。就是這樣,這個十歲的孩子,已經來回去了賀蘭山不下十趟了。

每次徐煦冬將草藥背回來以后,只有七歲的妞妞,就忙碌起來了。她和小哥哥一起,按照藥房老板的提示,將父親和哥哥的草藥各自分開。哪些是父親要用的,哪些是哥哥要用的,需要分清。哪些是用來煎熬的,哪些是用來外敷的,也要分清。

外敷的藥,徐煦冬會拿來搗碎了,給父親的傷口更換。如果是需要煎熬的,就是妞妞的活計了。她每次都要同時煎兩種不同的藥湯。因為,父親受的是外傷,哥哥受的是內傷。

煎藥需要大量的柴火,徐煦冬忙完以后,又得去附近的樹林收集柴火。妞妞則專心的煎藥。藥煎好以后,妞妞又會小心的倒出來,等晾好以后,分別端給父親和哥哥。

只有七歲的妞妞,每天都要做飯,要煎藥,要收拾家里的大小事務,早上很早就要起來,晚上很晚才能睡覺。繁重的勞動,使得她明顯要比別的女孩子,瘦上不少。徐興夏估計她的体重,可能也就是三十來斤。現在的她,的確是個丑小鴨。

冬子也是。每天打柴、采藥、挑水,都是重体力的勞動。這對于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的確是太艱苦了。平時又吃不飽。別的大戶人家的十歲的孩子,差不多要比他高出半個頭,体重方面更是勝出不少。這都是嚴重缺乏營養的緣故。

再過兩年,就是冬子開始長身体的時候。要是營養跟不上,這輩子,只怕都要又瘦又小了。妞妞也是。現在的她,臉色總是很不好,几乎看不到任何的血色。這讓徐興夏非常的擔心,要是因為勞累過度,落下什麼病的話,以后就麻煩了。

前世的徐興夏,並沒有兄弟姐妹。小時候,他基本上算得上是嬌生慣養,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從來沒有吃過什麼苦。很多時候,他都感覺要是有弟弟妹妹的話,會分走父母對自己的愛。因此,他從來不希望自己有兄弟姐妹。

可是現在,徐興夏對自己的弟弟妹妹,是發自內心的愛。不錯,是愛,不僅僅是喜歡。即使他是穿越過來的,他也愛上了他們兩個。這樣的愛,不需要任何的理由。在潛意識里,他很清楚的感覺到,就為了他們兩個,他敢做任何事情!

“妞妞,我自己來。”

徐興夏站起來,從妞妞的手里接過海碗。

海碗里的藥湯,已經不燙了。妞妞每次都會將藥湯晾得恰到好處,然后才端給父親和哥哥。徐興夏端起來,一口氣喝完,然后將海碗還給妞妞。妞妞接過海碗,甜甜的一笑,好像很歡喜的樣子。她睜著微微有點發黃的眼珠,看著自己的哥哥,脆生生的說道:“哥哥,你真的能夠站起來了嗎?”

徐興夏撫摸著她的小腦袋,內心里充滿憐惜的愛意。讓一個七歲的小女孩照顧自己,徐興夏唯有万般的感慨。原來兄弟姐妹間的親情,是可以到這樣濃郁地步的。或許,這就是血濃于水的感覺吧。他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含笑說道:“妞妞,哥哥已經全好了,以后,你和冬子就不需要給我煎藥了。”

妞妞高興的點頭說道:“好的。”

徐興夏拉著妞妞的手,來到隔壁的土坯房。他的父親徐福慶,就躺在這里。他到來的時候,徐福慶已經睡著了。妞妞給他端來的藥湯,他已經喝完了,海碗就放在土坑邊的地面上。父親躺著的土炕,比徐興夏使用的還要破舊,腳板這邊的紅磚,都已經全部脫落了,只能是用一塊草席遮擋著。

其實,徐興夏知道,自己的父親,並沒有睡著。他只是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因為自己的受傷,承受著非人的痛苦。徐福慶一直感覺,是自己拖累了整個家庭。如果不是沒有能力起床的話,徐興夏相信,父親一定會去悄悄的尋短見的。

徐興夏彎下腰,將海碗輕輕的拿起來,拉著妞妞的手,離開了父親的房間。當他們出來的時候,看到另外一間很小的土坯房里面,母親王氏趴在織布機上,悄悄的睡著了。她昨晚肯定是又沒有睡覺,通宵織布了。

“娘……”

妞妞脆生生的叫起來。

徐興夏輕輕的按住妹妹的小嘴,將她帶到外面的院子。

妞妞不懂事的說道:“哥哥,我要將娘叫醒。娘跟我說了,每次她睡著的時候,我都要將她叫醒的,她還要繼續織布呢。要不然,娘會不高興的。”

徐興夏輕輕的搖搖頭,含笑說道:“妞妞,不礙事的,娘累了,要歇一下。就好像是妞妞做事累了,要歇一下一樣。妞妞放心,娘一會儿自己就會醒過來的。”

妞妞似懂非懂的說道:“真的嗎?”

徐興夏說道:“當然是真的。哥哥會騙你嗎?”

妞妞就放心了,脆生生的說道:“哥哥不會騙妞妞的。”

徐興夏微微一笑,伸手將妞妞抱起來,在院子里轉悠,內心里卻是在深深的嘆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的心情很沉重,卻又很想破繭而出。他很想做點事情。做點以前他可能不敢做的事情。不為別的,就為了自己的弟弟妹妹,為了自己的爹娘。如果自己不能為弟弟妹妹,為爹娘做點什麼,實在是有愧于心啊。

“妞妞……”

徐興夏隨口叫道。

妞妞沒有反應。徐興夏低頭一看,才發現妞妞已經在自己的懷里,甜甜的睡著了。她顯然是累壞了。當她完全放松下來的時候,她就沉沉的進入了夢鄉。熟睡的她,嘴角邊還帶著幸福的笑意。徐興夏忽然感覺自己的鼻子,有點酸酸的,眼眶有點濕潤。好不容易,他才控制住自己的淚珠,不讓他滾落下來。

他這個時候,才体會到自己的前世,到底做了什麼樣的荒唐事。他將多少的時間,都浪費在電腦游戲之上了啊!每次廢寢忘食玩游戲的時候,爸媽來電話,他都說不上三言兩語,就急匆匆的掛掉。他覺得他們太煩太嘮叨,耽誤自己玩游戲的時間。

放假的時候,他也不想回家,一方面是舍不得游戲,一方面是覺得家里人總是嘮嘮叨叨的,根本不想見他們。現在,他終于明白,家里人嘮叨,是因為他們關心自己。如果哪一天,沒有人來嘮叨自己了,說明自己已經完全脫離這個世界了。

現在的徐興夏,對前世的荒唐,是相當的后悔。如果用這些時間來報效父母,那該是什麼樣的功德啊!哪怕只是和他們說說話,聊聊天也好啊!或許父母要的,只是簡單的說說話,簡單的聊聊天。他們只是要感覺到你的存在。只可惜,現在后悔也晚了。現在,唯一的可能,就是前世的歉疚,在這輩子盡可能的彌補。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02 PM

(0002)

徐興夏四下里搜索著,看看自己能做點什麼事。他看到了院子里的水缸,想要挑水,卻發現冬子已經將水缸都裝滿了。在水缸的旁邊,還有一副小木桶。別的人家,都是用大木桶來挑水的,只有冬子,給自己做了一副小木桶,有空的時候,就給水缸挑水。要裝滿一水缸的水,他至少要來回挑十趟以上。

“我該做點什麼呢?”

徐興夏閉上眼睛,默默的問自己。

得益于后世的信息大爆炸,得益于后世的發達互聯網,得益于后世在很多論壇上的爭辯,徐興夏自認,懂得的知識相當的不少,發財的門路也有很多。只要有機會,他一定可以出人頭地。可是,這些知識,這些發財的門路,現在全部都用不上。

對于明朝,徐興夏也算是比較熟悉的。最起碼,當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儿》,他是認認真真的讀過的。在袁崇煥的問題上,他也是和別人有過激烈爭辯的。明朝的主要人物,主要大事,他都是記得的。但是,這些,暫時也用不上。

他記得的,都是國家大事,而現在的他,就是一個掙扎在最底層的明軍士卒罷了。就算記得這些國家大事,又有什麼用呢?難道你現在跑去告訴上級,說努爾哈赤以后是要滅亡明朝的,一定要提前將他干掉。估計這樣做的后果,是他被人提前干掉。

“戰功……”

“殺韃子……”

慢慢的,徐興夏終于了理出了一些頭緒。他是軍戶,從根本上來說,想要發達,還得從打仗上想辦法。准確的來說,是要撈取戰功。戰功,無論在哪個朝代,都是最受重視的。只要有足夠的戰功,就能夠升官發財,就能夠出人頭地。明朝同樣如此。有戰功的人,總是能爬到權力的最高層。

要打仗,就得有一身好的功夫。打仗是要玩命的,沒有一身好點的功夫,只有被人屠殺的份。可是,功夫不是天生就有的,是后天鍛煉出來的。沒辦法,只有苦練了。那麼,從現在,就開始苦練功夫吧。只要能殺死那些可惡的韃靼騎兵,苦曰子就到頭了。

似乎有某種意識,徐興夏的目光,落在了正屋里頭,落在了最里面牆壁上掛著的鐵背弓之上。這一把鐵背弓,算得上是徐家的祖傳之寶了。徐興夏自從有記憶以來,這把鐵背弓,就一直掛在正屋的牆壁上,作為徐家的鎮家之寶。

據說這把鐵背弓,是當年徐家先租從遠方遷徙到寧夏鎮駐守的時候帶過來的。據說,在當時,徐家的先祖,曾經是軍隊的高級將領。據說,在很久之前,自己的祖先,曾經用這把鐵背弓,射殺了不少的韃子。據說……徐興夏聽到的,都是據說,真假不知。

由于是祖傳的寶貝,刻印著每一代祖先的記憶,徐家人在最困苦的時候,都沒有想到,要將這把鐵背弓賣掉。事實上,這把鐵背弓,也從來沒有債主留意到,估計是它的樣子,的確是抬不起眼了。和鐵背弓配套的,總共是三十枚的黑羽箭,外表一樣不起眼。

以前的徐興夏,也經常看到這把鐵背弓,可是一直都沒有怎麼留意。因為,他曾經嘗試過,自己根本拉不開弓弦。后來他才知道,這是一把兩石硬弓。明朝的一石約等于188.8斤,兩石,就是三百七十多斤。這意味著,弓弦需要三百七十多斤的力氣才能全部拉開,這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作者注:有關明朝一石到底有多重的說法很多,本書采用的是每“石”約等于現在188.8斤的計量方式。這是從老白牛的書里抄來的。考究黨請去跟老白牛理論,不要來找我。嘿嘿。】

一般明軍士卒使用的榆木弓,也就是五斗左右(大約九十斤)而已。事實上,即使是只有五斗,還是有部分的明軍士卒,是拉不開的。寧夏鎮的明軍士卒,都缺乏嚴格的訓練,也缺乏足夠的營養,身体素質明顯不行。比如說,以前的徐興夏,就無法拉開五斗弓。整個牛角墩駐軍,能開五斗弓的人,只有五個不到。

奇怪的是,徐興夏現在,好像有一股拉弓的欲望。他仿佛感覺,自己可以拉開這把鐵背弓了。這種感覺,到底是怎麼來的,徐興夏自己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感覺很强烈,强烈到足可以支配他從牆壁上將鐵背弓握在手中。將睡著的妞妞從懷里放到土炕上以后,徐興夏將鐵背弓從牆壁上摘了下來。

將鐵背弓拿在手里以后,徐興夏立刻感覺到,自己全身的血液,好像都有一種凝固的感覺。他感覺自己的全身每個毛孔,每條筋脈,都好像擴張了無數倍。他的力量,也在瞬間擴張了不少。以前,感覺沉甸甸的鐵背弓,在他的手中,輕飄飄的沒有絲毫的分量。他可以用最嫻熟的姿勢,肆意的擺弄手里的鐵背弓。

“呼!”

徐興夏輕輕的吹掉鐵背弓上面的灰塵,用力的扣緊了弓弦。

深深了吸了一口氣以后,徐興夏擺出了前后跨馬步的姿勢,身体微微向后傾,全力開弓。這是明軍最標准的開硬弓的姿勢,即使無法開弓,對身体的損傷,也不會太大。

“咦?”

忽然間,徐興夏輕輕的驚叫失聲。

原來,他居然輕易的將弓弦拉開了,而且還是滿弦。

一時間,徐興夏愣住了。拉至滿月的弓弦,始終沒有放手。徐興夏感覺自己的腦海里,好像閃過很多的信息,又好像是一片的空白。他似乎捕捉到了什麼,卻又好像不太明白。好大一會儿以后,他才清醒過來,緩緩的將弓弦縮放回原樣。

他低頭看著手里的鐵背弓,輕輕的吸了一口氣,重新拉開弓弦。結果,弓弦再次被輕松的拉開。嗯,准確的來說,也不算是輕松拉開,拉弓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力量,基本上已經到了極限了,沒有什麼余力了。將弓弦縮回去以后,徐興夏下意識的捏了捏自己的大腿。很痛,沒有做夢,這是真實的。

接下來,徐興夏反復試驗几次,發現自己的確沒有做夢。自己的確只需要用足力量,就可以將這把兩石硬弓拉開。他的心思,頓時活躍起來。以這樣的兩石弓計算,最遠射程至少一百五十米以上。要是用這樣的硬弓,對付該死的韃子,豈不是輕而易舉?

很多人都認為,只有努爾哈赤野豬皮的軍隊和族人,才叫韃子,其實不然。最早的韃子,是指蒙元帝國勢力,是指入侵中原的蒙古人。在明朝万歷年間,韃子則專門指蒙古的韃靼部落,也就是活躍在陰山南北,一直延伸到阿爾泰山的韃靼人。他們是蒙古所有部落中,最貪婪、最暴力、最血腥、最冷酷、最狡猾的一個群体。

在万歷后期,大明帝國山西、北直隸以北的蒙古人部落,還是比較安分的。他們處在林丹汗的統治之下,和大明帝國的關系,還算友好,雙方很少爆發衝突。但是,韃靼人就不同了。韃靼人並不接受林丹汗的統治。為了掠奪人口和資源,他們經常越過陰山南下,殺入陝西、甘肅一帶。其中,寧夏鎮就是被禍害得最嚴重的地方。

万歷二十二年,韃靼騎兵大舉南下,一舉殺入寧夏鎮,兵鋒直指陝西的固原鎮,朝廷為之震動。已經很久沒有上朝的万歷皇帝,接報以后,破天荒的上朝議事。一番討論以后,朝廷決定從附近各個邊鎮調集軍隊,對韃靼騎兵進行圍追堵截。

可惜,西北四鎮的明軍戰斗力,實在是太差。裝備糧餉什麼的,也不齊備。韃靼騎兵在襲擾內地一個多月以后,還是輕松的北返了。万歷皇帝一怒之下,將當時的兵部尚書、三邊總督、甘肅鎮總兵、固原鎮總兵等人,統統撤職查辦。寧夏鎮總兵還被問罪斬首。

事實上,自從寧夏鎮建立以后,大大小小的戰斗,就從來沒有停止過。在后金努爾哈赤崛起之前,九邊重鎮當中,寧夏鎮爆發的戰事絕對是最頻繁的。只是,這里發生的戰斗,規模一般都不會很大。韃靼騎兵每次前來洗掠,人數最多不會超過一千人。因此,這里的戰斗,很容易被其他地方的戰事掩蓋。

但是,對于生活在寧夏鎮的民眾,特別是軍戶們來說,韃靼人就是他們最大的噩夢,最可怕的敵人。每次韃靼騎兵到來,都要給當地造成極大的損失。威鎮堡處在對抗韃靼騎兵的最前線,每次遭受的損失,又是整個寧夏鎮中最慘重的。

生活在威鎮堡的軍戶,沒有人不想將韃靼騎兵都全部斬盡殺絕,徹底的斷絕他們的禍害。但是,遺憾的是,他們根本做不到。寧夏鎮的明軍,根本沒有主動出擊的能力。相反的,在韃靼騎兵的不斷襲擾下,明軍不得不放棄多道防線,連續撤退。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03 PM

(0003)

“到底是我的力氣變大了,還是鐵背弓的威力縮小了?”徐興夏有點疑惑的問自己。三四百斤的重量,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按照常理,無論是前世的徐興夏,還是這個世界之前的徐興夏,都不可能拉開兩石硬弓的。兩石硬弓,完全是腳踏弩的開弓力量了。這里面,一定是發生了某些古怪的事情。

“算了,不管了,到堡外去測試測試就知道了。”徐興夏拿起鐵背弓,又將箭壺拿下來。這個箭壺,是鐵制的,表面已經是鏽跡斑斑了,沉甸甸的估計至少有十五六斤重。這種箭壺,只能背在身后,挎在腰間是不可能的。

箭壺的里面,總共有三十枚的黑羽箭。徐興夏將一枚黑羽箭拿出來看了一下,發現這些黑羽箭,全部都是精鐵打造的,就連箭羽,也都是精鐵直接壓制出來的。整枚箭矢,除了生鐵,再也沒有別的材料了。渾然一体,根本不可能折斷。

黑羽箭的箭頭,更是令人生畏的三角形。每一邊,都有一條凹陷的血槽。這樣形狀的箭頭,一旦射入目標身体,很容易就讓目標鮮血流光而死。加上生鏽的箭頭,射入目標身体以后,會留下大量的鏽跡,引發傷口感染,就算是有郎中及時救治,都很難活命。

徐興夏初步估計,每一根箭矢的重量,至少在一斤以上。如此沉重的箭矢,也只有兩石硬弓才能射出去了。一般的榆木弓,最多射出去十几米。從價格的角度考慮,打造這樣一枚純精鐵箭矢,成本至少需要一兩白銀。舍得如此花費的人,絕對不多。換言之,除了極個別人,軍隊是不可能大量裝備的。

“哥哥,你要去哪里?”妞妞的聲音忽然傳來。原來,剛才徐興夏拉弓的時候,她已經被驚醒了。她總是睡得很驚醒。周圍有什麼動靜,她都會醒來的。這大概是長期形成的習慣了。

“哥哥要去城外走走,你去嗎?”徐興夏彎腰將她抱起來。

“我要去。哥哥去哪里,妞妞就去哪里。”妞妞脆生生的回答。

“好!咱們走!”徐興夏將妞妞抱起來,放在肩頭上,雙腿跨過自己的脖子,拉著她的雙手,以防止她掉下來。徐興夏轉頭看看四周,沒有什麼異常的,就悄悄的出門了。

這時候,徐興夏完全沒有察覺到,他背著四五十斤重的箭矢和箭壺,脖子上還跨著一個三十斤重的小女孩,手里還提著同樣有二三十斤重的鐵背弓,居然沒有感覺到什麼壓力。

他們出門的時候,還能看到娘親王氏趴在織布機上,沉沉的睡著。她本來也是很驚醒的,周圍有什麼動靜,馬上就醒來了。現在,她還睡著,說明她的確是很困了,完全沒有察覺到徐興夏和妞妞在做什麼。在隔壁的房間,徐福慶也是真的睡著了。

徐興夏背著妞妞,從徐家的土坯房出來。外面是一條筆直的街道,通向賀蘭山的方向。街道很寬,可以跑馬,可以快速的調動軍隊。街道的兩邊,都是高低不平的土坯房,里面居住的,都是貧窮的軍戶。條件稍微好點的,住在東南角,那里基本上是磚瓦屋。

街道的兩邊,還有稀稀拉拉的几間店鋪,主要是賣曰雜和布匹。在十字路口的兩邊,還有兩個肉攤。一個賣羊肉,一個賣牛肉。威鎮堡有兩三百戶人家,人口上千,兩個肉攤卻已經足夠。這里的窮苦人太多,吃得起肉的根本沒有几個。

在土坯房的后面,是大約五六米高的堡牆。堡牆的外面,本來應該是紅磚的,時間長了,曰曬雨淋,紅磚也變成了青磚。部分堡牆年久失修,已經破舊不堪。不要說大人,就是一些貪玩的小孩,都能將紅磚輕易的從堡牆上挖出來。

負責鎮守威鎮堡的,乃是一個叫做張秋慶的副千戶。但是,張秋慶几乎從來不在威鎮堡過夜。可想而知,他對威鎮堡的安全,是多麼的不放心。事實上,威鎮堡里面,只要有點能力的,都搬遷到平虜城去住了。万一韃子有數百人殺來,威鎮堡可是抵擋不住的。

地面上凹凸不平,原本鋪好的青石板,都全部不見了。現在的地面,都是一坑一窪的,典型的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在這樣的道路上跑馬,速度肯定是快不起來了。哪怕是步行經過,都要小心,以免一腳踩到水窪里面去。

街道上難得有几個行人。他們看到徐興夏馱著妞妞出來,看了一眼,就沒有興趣再看了。徐興夏,他們都是認得的,徐家的大小子,三拳頭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家伙。如果要在威鎮堡挑選一個最沒有出息,最沒有前途的年輕人,非徐興夏莫屬。

以前,徐興夏几乎不會在公眾場合露面。因為,只要他一露面,就會成為別人玩弄的對象。真是沒想到,徐興夏今天居然似模似樣的背著弓箭出來,天知道是要做什麼?不要說是去打獵,以徐家大小子的本事,不被獵物叼走就差不多了。

“那小子要去干啥?打獵?”

“打獵?開玩笑?他能獵到什麼?”

“他手上的彎弓,不會是木頭做成的吧……”

……

店鋪周圍有几個人指指點點的,有些言語,飄到了徐興夏的耳朵里。徐興夏並沒有任何的反應。他知道“自己”的過去,的確是很無能的。要改變他們的印象,靠嘴巴可不行,必須靠實際的行動。他們提到的狩獵,倒是提醒了徐興夏。或許,在檢驗弓箭的同時,也可以看看有沒有適合的獵物,殺几個回來打打牙祭。

徐興夏一路走,遇到了几個軍戶。他們都對徐興夏視而不見。徐興夏也沒有和別人打招呼。不是不想,是沒有那個必要。就算他主動的打招呼,別人也不會理睬的。徐家在威鎮堡,根本沒有什麼地位,別人根本懶得理你。與其自討沒趣,還不如踏踏實實的獵殺几個獵物回來,讓他們開開眼界。

其實,住在威鎮堡的,本來就沒有几個体面人。体面人都住在平虜城,又或者是寧夏城里面呢。但是,奇怪的是,威鎮堡民眾的勢利眼,反而要比平虜城和寧夏城都要更加的嚴重,趨炎附勢,見風使舵的本領,個個都練得爐火純青。

徐興夏馱著妞妞,從威鎮堡的西面出來,走了大約八九里路,就是一片樹林。這片樹林,是從賀蘭山的余脈延伸過來的,是威鎮堡的民眾,平時光顧的最多的地方。樹林里面的草藥什麼的,又或者是其他值錢的東西,早就被挖光了。現在,這里除了柴火,几乎是沒有別的了。一路上,徐興夏就遇到几個打柴的民眾。

“哥哥!妞妞!你們是要到這里來打獵嗎?我剛剛在這里看到了一頭馬鹿,真的,好大的一頭馬鹿!可惜,它只是出現了一會儿,就不見了。你們要是早點來,就肯定可以看到了。”

碰巧的是,徐興夏和妞妞剛來到樹林,就發現徐煦冬挑著一擔干柴出來了。他的身体瘦瘦小小的,挑柴的時候,仿佛是被兩捆干柴夾在中間一樣。見到哥哥和妹妹到來,徐煦冬急忙放下柴火,也跟了上來,興衝衝的說道。

他和妞妞一樣,都是光著腳的。他也有一雙布鞋,同樣是只有在冬天最冷的時候,才舍得拿出來穿。由于經常趕路,打柴挑水什麼的,這個十歲男孩的腳板,比一般人都大。腳板的周圍,密布各種各樣的傷痕。腳掌下面的老繭,更是有小半寸厚。

“馬鹿?”

徐興夏輕輕的自言自語。

他並不相信弟弟的話。這片樹林是賀蘭山的余脈沒錯,偶爾間,也會有一些獵物出現。但是,馬鹿這樣的大型動物,基本上是不會出現在這里的。再說,平時光顧這里的獵人也不少,如果有馬鹿出現的話,肯定會引起轟動的。

為了不讓弟弟妹妹們失望,徐興夏也沒有說破。他是希望自己無意中,能夠遇到一些山雞野兔什麼的,再希望有老天爺的照顧,讓自己射出去的箭矢,可以准確的射中目標。這樣,大家就有一頓肉吃了。天可憐見,徐家全家人,都有四五個月,沒有嘗過肉味了。

帶著弟弟妹妹,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徐興夏就解下鐵背弓,掏出一枚黑羽箭,瞄准了六七十米開外的一棵大樹。他本來的意思,只是測試一下黑羽箭的射程,看看鐵背弓有沒有年久老化了。如果鐵背弓的一切功能都正常的話,以后,他就用鐵背弓作為武器了。

但是,奇怪的是,在彎弓搭箭的瞬間,徐興夏忽然有種微妙的感覺,就是自己一定可以射中那棵大樹的。因為,在那瞬間,在他的眼里,只有那棵大樹,別的什麼都沒有。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前世坐在電腦面前,艸縱射箭游戲里面的角色,准備放箭一樣。以他100級的滿級實力,六七十米的距離,根本是小菜一碟啊!

慢慢的拉開弓弦,弦至滿月。

輕輕一松手。

“嗖!”

黑羽箭呼嘯而去。

“篤!”

一聲低沉的悶響傳來。

箭鏃狠狠的插入了樹干里面。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03 PM

(0004)

“射中了!”

“射中了!哥哥好棒!”

徐煦冬和妞妞都情不自禁的歡呼起來。

“居然真的射中了?”徐興夏忍不住有些意外。

他和那棵大樹之間的距離,至少在六十米以上。這樣的距離,已經是明軍常用的榆木弓的最大射程了。“徐興夏”以前的確是練習過弓箭,使用的正是榆木弓。可是,他射箭的成績一向很爛。即使是三十米的靶子,命中率也只有四成而已。在整個牛角墩的守軍中,他的射箭成績,可能是最差的了。

然而,事實就在眼前,徐興夏不得不相信。為了檢驗自己是否巧合,他又連續射了三箭。結果,每一箭,都全部射中了那棵大樹。每次彎弓搭箭的時候,他都有那種熟悉的感覺,仿佛只要一出手,就必然可以命中。這一下,徐興夏是的確相信了。他的確是有百發百中的本事。盡管,他還不清楚,這一身的本事,到底是怎麼來的,他又有其他的哪些本事。

徐興夏垂下鐵背弓,過去仔細的檢查一番,結果發現,四枚箭頭,都深深的插入樹木大約三寸左右。這棵大樹的樹齡,少說也有二十年了,軀干還是相當堅硬的。這樣的距離,這樣的力度,要是射在人的身上,絕對要從身体的背后穿出去了。哪怕是有盔甲護身,都擋不住這樣的箭頭。

可惜周圍沒有什麼獵物,要不然,以徐興夏現在的身手,他自信,絕對可以將目標一擊必殺。現在的他,對于自己的箭术,那是有著超乎尋常的自信了。只要有獵物出現,不管是什麼樣的獵物,哪怕是在天上飛的,都逃不過他的獵殺。

“馬鹿!”

忽然間,徐煦冬低聲的叫起來。

妞妞正要說話,也被小哥哥給捂住了嘴巴。

徐興夏順著弟弟所指的方向看過去,赫然發現,在距離他們大約八九十米的地方,居然有一頭馬鹿在慢悠悠的路過。由于這邊的樹林,光線比較暗,又比較僻靜,徐興夏等人,剛才一直都沒有怎麼說話,這頭馬鹿就順著這邊走過來了。他這才相信,弟弟說的,的確是真的,在這片樹林里,的確有一頭馬鹿存在。

威鎮堡的西面不遠,就是賀蘭山。賀蘭山是個天然大寶盆,橫亙千里,獵物非常的豐富。數量比較多的,又比較有經濟價值的,就有馬鹿、獐、金錢豹、石貂、藍馬雞等。這片樹林是賀蘭山的余脈延伸過來的,有馬鹿出現在這里,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不過,徐興夏還是覺得,自己今天的運氣,的確是不錯。

馬鹿的姓情機警,奔跑迅速,聽覺和嗅覺靈敏,而且体大力强,又有巨角作為武器,一般人想要捕捉他,還真是不容易。在威鎮堡的歷史上,好像還沒有几個人狩獵到馬鹿的。反正,在徐興夏的印象里,絕對是沒有。

現在,機會來了。

徐興夏要獵取這頭馬鹿。

輕輕的揮揮手,讓弟弟妹妹都蹲下來,悄悄的躲在大樹的背后,徐興夏悄悄的拿出一根黑羽箭,搭在了弓弦上。這時候,馬鹿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居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警惕的向四周張望。這時候,徐興夏才注意到,這頭馬鹿,真的很大。

“來吧!”

徐興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迅速的拉開了弓弦。

弦至滿月,輕輕的一松手。

“嗖!”

黑羽箭呼嘯而去。

在箭矢出手的瞬間,馬鹿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它試圖向前衝,擺脫來襲的箭矢。只是,黑羽箭的速度,的確是太快了。在馬鹿做出大的動作之前,就已經射入了馬鹿的脖子。這是馬鹿身上最薄弱的地方之一,只要被射中,就算不死,也是重傷。

“射中了!”

“射中了!哥哥射中了!”

徐煦冬和妞妞兩個都興奮的叫起來

在箭矢出手的瞬間,徐興夏就感覺到,馬鹿是肯定會被射中的。只是,到底能不能一擊斃命,就無法確定了。畢竟,眼前的這頭馬鹿,体型相當的龐大,他又是第一次狩獵。

以前,他只是聽人說起過馬鹿的要害,是在脖子的位置,但是,到底是否如此,徐興夏自己也無法確定。因此,在箭矢出手以后,徐興夏立刻跳起來,拉近了和馬鹿之間的距離。

如果馬鹿中箭以后,沒有倒下,他會近距離立刻補箭,一直到馬鹿倒下為止。不過,他跳出來以后才發現沒有這個必要了。中箭的馬鹿,搖擺了兩下,就轟然倒地了。

“冬子!把柴刀給我!”

徐興夏將徐煦冬的柴刀拿過來,保持警惕,慢慢的走到馬鹿的身邊。仔細的查看一番以后,確定馬鹿的確是死了,他才將弟弟妹妹叫過來。兩個小家伙,可是高興壞了。他們雖然年紀小,卻也知道,這個馬鹿是很值錢的。這麼大一頭馬鹿,那得換多少錢啊?

徐興夏嘗試著將馬鹿提起來,粗略的衡量一下重量,好家伙,足足有四五百斤。顯然,就算他現在的力氣很不錯,一個人也是無法將馬鹿弄回去的,加上冬子也不行。從樹林到家,距離太遠。徐興夏想了想,向弟弟說道:“冬子,你回去,將廣梁舅舅,大椿和小椿表哥都叫來。記得拿抬杠和繩索。”

“好咧!”

徐煦冬高興的答應著去了。

徐興夏提到的廣梁舅舅,叫做劉廣梁,也是威鎮堡的軍戶,主要負責照看威鎮堡各位大人的軍馬。他的老婆,和徐興夏的母親,是親姐妹。本來,徐興夏應該是叫他姨丈的,只是軍戶們沒什麼文化,各地的風俗又不同,好多時候都叫錯了,后來干脆就將錯就錯了。

劉大椿和劉小椿,都是劉廣梁的儿子,也就是徐興夏的表弟。兩家人距離挺近的,關系非常密切。徐家的很多事情,都是劉家在幫忙。不過,劉家和徐家一樣窮,在金錢的問題上,就無法支助了。勞動力上倒是可以。

在說話的時候,妞妞已經蹲在馬鹿的旁邊,伸手摸著馬鹿的表皮,期待的說道:“哥哥,我想吃肉。”

徐興夏輕輕的將她的手拿起來,溫柔的撫摸著,含笑說道:“好妹妹,不要著急,晚上就有肉吃。”

妞妞顯然有點餓了,睜著圓圓的有點發黃的眼睛,期盼的說道:“哥哥,我現在就想吃。”

徐興夏只好輕輕的撫摸著她的小手,慢慢的溫和的說道:“妞妞,再忍一下。一會儿,我們將馬鹿賣掉,買羊肉,買牛肉,晚上,我們就有很多的肉吃了。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們還可以包餃子吃。餃子里面,放很多很多的肉餡。”

妞妞頓時兩眼放光,使勁的咽著口水。她最喜歡吃的食物,就是餃子了。只可惜,徐家今年過年的時候,都沒有錢買肉包餃子。這個七歲的小女孩,吃一頓餃子的念頭,已經不知道盼望了多久了。她又是高興,又是半信半疑的說道:“哥哥,我們真的可以吃到餃子嗎?真的可以吃到嗎?”

徐興夏用力的點點頭,肯定的說道:“當然!哥哥什麼時候騙過妞妞?你要留著肚子,一會儿吃多多的餃子。”

妞妞聽話的點點頭,一臉向往的神色。可是,不久以后,她的不爭氣的小肚子,悄悄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顯然,她是真的餓了。每天都是窩窩頭泡熱水,這樣的食物,怎麼能耐餓?

徐興夏忍不住悄悄的感慨一聲。唉,真是兩個世界啊。前世的自己,從來都不喜歡吃餃子。沒想到,來到這個世界以后,吃一頓餃子,居然是妹妹最大的願望了。其實,他也很想吃肉。想到香噴噴的肉味,他感覺自己的喉嚨,都開始有點發癢了,飢餓難耐啊!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以后,徐家每天吃的,都是生硬冰冷的窩窩頭,几乎沒有一頓熱飯。徐興夏當然也不例外。王氏倒是想給全家做一頓熱飯。可是,沒有白米,沒有白面,能做什麼熱飯?徐家五口人,要吃一頓熱飯的話,起碼需要三十文錢。這樣的價格,是徐家無法承受的。沒辦法,王氏只好無奈的放棄了這個念頭。

每天,都是妞妞搓一些窩窩頭,放在鍋里面蒸熟了,從早到晚,一直放著。大家要是餓了,就拿兩個出來,伴著熱水,自個儿吃了,就算是一頓了。吃完以后,就繼續去忙碌自己的活計。從來沒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的。沒必要。這樣的伙食,別的不說,光是拉屎就是個巨大的問題。便秘,那是必然的。

一會儿以后,腳步聲響起來,徐興夏急忙站起來。抬頭一看,卻是劉廣梁、劉大椿和劉小椿都來了。兩個表弟的肩頭上,還各自扛著一根扎實的木杆,還有几條粗粗的繩索。在他們的前面,則是跑得比兔子還快的徐煦冬。他的確是高興壞了。

徐興夏上前去,大聲叫道:“舅舅!我們在這里!”

劉廣梁遠遠的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馬鹿,滿臉難以置信的神色。他在家里忙碌的時候,聽說自己的外甥,居然獵殺了一頭馬鹿,當時就以為自己是聽錯了,是徐煦冬在說胡話。直到徐煦冬描述了整個細節,他才相信是真的。于是,他就叫上自己的兩個儿子,拿上抬杠和繩索,急匆匆的趕來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04 PM

(0005)

徐興夏看到舅舅的神色,就知道他還是有點不相信。他內心里微微一笑,沒有解釋。事實上,如果自己是劉廣梁,只怕也會同樣吃驚的。誰能想到,徐家的大小子,居然能獵殺到一頭馬鹿呢?威鎮堡那麼多高明的獵手,沒一個能獵殺到馬鹿的,徐家的大小子,怎麼可能有這樣的運氣,還有這樣的本事?

果然,劉廣梁忍不住問道:“夏子,這真的是你射中的?”

徐興夏點點頭,穩重的說道:“舅舅,的確是我射殺的馬鹿。”

徐煦冬迫不及待的說道:“哥哥好厲害的,一箭就射死了大馬鹿。”

劉廣梁這才不得不相信了,他走上來,繞著倒地的馬鹿轉了一圈,嘖嘖稱贊的說道:“真的是一箭致命啊!夏子,你的箭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馬鹿這東西,可是很機敏的啊。堡里的人几次想要對馬鹿下手,都沒有機會。十几年了,都沒有人獵到馬鹿。沒想到,給你開葷了啊!”

徐興夏自然不會透露自己的古怪。事實上,他自己都還沒有完全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呢,怎麼能輕易的透露給別人?哪怕是最親熱的人,他都不會告訴的。他隨意的說道:“可能是我運氣比較好吧。冬子發現了馬鹿,我就悄悄的靠上來,一箭結果了它。”

劉廣梁並沒有細問下去,他的心思,都在馬鹿的上面。他說得沒錯,威鎮堡的人,的確有十几年沒有獵取到馬鹿了。這對于處于困境的徐家來說,的確是大大的好事。徐、劉兩家關系密切,徐家的境況改善了,對于劉家來說,也是有好處的。

他將馬鹿拖拽了几下,高興的說道:“這麼大一頭馬鹿,鹿皮上又只有這麼一個傷口,鹿血的流失也很少。我估計,在咱們威鎮堡,至少能賣一百兩銀子。要是拉到平虜城去,至少能賣一百三十兩。夏子,你要發財了。”

徐興夏隨意的說道:“舅舅說笑了,哪里能賣那麼多?”

劉廣梁認真的說道:“夏子,這個你就不懂了。鹿皮的價值,咱們暫且不說,是人都知道。鹿肉本來就是很珍貴的,只有達官貴人才吃得起。我曾經聽平虜城的藥房老板說過,有個叫做李時珍的人,寫了一本書,叫做什麼綱目,里面就提到,鹿茸、鹿鞭、鹿胎、鹿血、鹿心、鹿腎、鹿筋、鹿肉、鹿骨等均可入藥。就是說,這馬鹿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能賣錢呢……”

徐興夏點頭表示受教。來自后世的他,自然明白馬鹿的價值。這一次,他的確是可以發一筆小財了。當然,獵殺到馬鹿還不算完事,還得將馬鹿賣出去。他轉頭向自己的兩個表弟說道:“來,大椿,小椿,咱們一起動手,將它抬回去再說!”

說著,他蹲下身,將黑羽箭從馬鹿的脖子上拔出來。仔細的看了看,發現黑羽箭的箭頭,居然沒有什麼損傷,抹干淨血跡以后,應該還可以再用。徐興夏就將黑羽箭用旁邊的草叢抹干淨鹿血,然后重新插回去背后的箭壺里。

“好咧!”

劉大椿和劉小椿兄弟,正被這頭巨大的馬鹿吸引著呢,聞言急忙醒悟過來。兩人答應著,就開始忙碌起來。他們將繩索從馬鹿的下面鑽過去,將馬鹿捆綁起來,又用抬杠穿在其中。馬鹿的分量,估計有五六百斤,他們將繩索繞了好几圈。四個人一起動手,總算是將馬鹿捆綁好,然后用力的抬起來。

“回去咯!今天有肉吃咯!”

妞妞高興的在前面拍著手掌開路。

徐煦冬也興衝衝的挑著自己的柴火,跟在馬鹿的后面。

馬鹿的体型龐大,自然引人矚目。徐興夏一行人從樹林回來,路上遇到的民眾,都紛紛表示驚訝和羨慕,不少人還停下腳步,打聽究竟。聽說馬鹿是被徐家的大小子殺死的,不少人都毫不掩飾的目瞪口呆。要不是親眼看到這頭碩大的馬鹿,被徐興夏一家人抬著回來,他們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

等回到威鎮堡的時候,消息已經傳開了,不少民眾,還有大群的孩子,都在堡門那里,等著看熱鬧呢。最活躍的是那些孩子,早就迫不及待的涌上來,簇擁在馬鹿的旁邊圍觀了。有小孩還拉著馬鹿的尾巴,有小孩握著馬鹿的鹿角,還有小孩撫摸馬鹿的身体。威鎮堡好久都沒有這麼熱鬧的事情發生了。

“你們說什麼?馬鹿?”

“徐家的大小子獵殺了一頭馬鹿?”

“不可能吧?徐家的大小子,能獵殺一頭馬鹿?”

“不可能!他要是能獵殺一頭馬鹿,我就能獵殺一頭金錢豹!”

……

聽說是徐家的大小子,獵殺了一頭馬鹿,几乎所有的民眾,都不相信。之前在店鋪里面對徐興夏指指點點的一群人,都是瞠目結舌,連連搖頭,覺得這個消息太荒唐。特別是一些曾經和馬鹿照過面的,更是肯定,這絕對是謠傳。

徐家大小子的本事,他們又不是不知道。三拳頭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家伙。威鎮堡里面,功夫比徐興夏好的人,就算沒有三百,至少也有兩百。以徐興夏的本事,還有他那膽小怕事的姓格,不要說獵殺一頭馬鹿,被馬鹿獵殺還差不多。

“天啊,真的是馬鹿……”

“我沒有眼花吧?那真是的馬鹿……”

“天!徐家的大小子,真的獵殺了一頭馬鹿……”

……

一直到徐興夏背著弓箭,抬著馬鹿,昂首挺胸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他們才不得不相信,徐興夏的確是獵殺到了一頭馬鹿。這次,真的是風水輪流轉,輪到徐家了。威鎮堡的好多民眾,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滿臉的狐疑,又滿臉的艷羨。真是沒想到,徐家的大小子,居然不聲不吭的變得如此的厲害了。

“你說什麼?夏儿獵殺了一頭馬鹿?”

王氏也已經得知了消息,是劉廣梁家派人通知的。和別人一樣,王氏也不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夠獵殺一頭馬鹿。好半天,她才相信,這不是別人在消遣她,要看徐家的笑話。她急巴巴的站在堡門那里,等待著儿子回來。

“這是真的……”

“夏儿真的獵殺了一頭馬鹿……”

當她看到儿子和劉廣梁等人抬著一頭馬鹿出現時,她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的儿子,自己那個沒有什麼本事,姓格又懦弱的儿子,真是獵殺了一頭馬鹿。一時間,她有種被天上餡餅砸中的感覺。徐家,要時來運轉了。

几乎在這個瞬間,王氏感覺別人看自己的眼光,都有很大的不同了。以前,別人看自己的眼光,都是從高處往下看的。現在,他們的眼光,已經變成了從低處往上看了。這兩種不同的眼光,帶給王氏的,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感受。

“噠噠噠!”

清脆的馬蹄聲忽然傳來。

徐興夏等人還沒有回到堡門,從威鎮堡的里面,就駛出來了一輛馬車,向平虜城的方向趕過去。馬車上的人,忽然發現了什麼,下令馬車停止,然后又慢慢的拐彎回來,剛好攔在徐興夏等人的前面。布簾掀開,一個胖墩墩的商人,從馬車上下來。

無論是在威鎮堡,還是在平虜城,都沒有私人的馬車。這邊的民眾,基本上都是軍戶,有條件的人家,出入都是騎馬的。實在不行,也就是弄几頂轎子,給自己的家眷使用。馬車的費用還是太高了,一般的大戶人家,也是養不起的。

整個寧夏鎮,喜歡坐馬車的,只有一種人,那就是山西來的商人,也就是所謂的晉商。晉商是最先進入寧夏鎮的,在這里擁有非常雄厚的基礎。寧夏鎮的各行各業,都離不開晉商的影子。糧食、粗鹽、毛皮等大宗商品,基本上都被晉商壟斷了。

這個從馬車下來的,名字叫做孫大坤,的確是在寧夏做生意的晉商。他的年紀不大,只有三十來歲。他是山西介休孫家派駐在寧夏鎮的常駐代表,專門負責收購寧夏鎮各地的皮貨。他在馬車里面,無意中瞅到馬鹿的身影,急忙下令掉頭回來。孫大坤繞著馬鹿轉了一圈,直截了當的說道:“一百兩,賣不賣?”

要是在平時,孫大坤是不會這樣開價的。晉商的摳門,那是出了名的,一個銅板都要掰兩半的。不過今天,完全是例外。他今天正要到寧夏城去拜訪一個重要的客人,手上一直沒有好的禮物。他不辭辛苦的到威鎮堡來轉了一圈,也沒有發現滿意的禮物。正在沮喪的時候,忽然看到了這頭馬鹿,他的心思,立刻就活躍起來。

鹿茸、鹿肉、鹿血、鹿胎之類的,孫大坤不稀罕。他最稀罕的,就是這頭馬鹿的皮。這等上好的馬鹿,要是給有經驗的工匠,起碼可以做出十雙左右的鹿皮靴子來。這可是達官貴人最喜歡的東西。如果有一頭活生生的馬鹿,讓他們親眼看到,這是貨真價實的鹿皮,那意義就更加非同尋常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04 PM

(0006)

徐興夏沒想到,自己還沒有進入堡門呢,就有人來買馬鹿了。這還真是有點出人意料之外。這頭馬鹿,本來就是要賣掉換錢的,徐興夏也不推辭。不過,他也看出來了,對方的確是對這頭馬鹿動心了。如果他不乘機將價格稍微抬高一點,那就是傻子了。他想了想,緩緩的說道:“一百兩,少了點,再高一點。”

如果是在平時,孫大坤肯定是不會應價的。馬鹿盡管很少見,一般人弄不到,但是,以他的身份地位,卻也不是特別的困難。一個晉商的能耐有限,几十個晉商的能耐加起來,就無法衡量了。一般來說,這頭馬鹿的價格,也就是在一百兩銀子左右。想賣得更高?沒門。只不過,今天的確是湊巧,他的確是需要這麼一份禮物。

做商人的哪個不是善于察言觀色的?孫大坤瞟了徐興夏一眼,就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經被這個背著弓箭的年輕人注意到了。不知道為什麼,孫大坤在潛意識里,覺得這個年輕人,似乎有點古怪。可是,到底古怪在哪里,他又說不上來。想了想,他也就不摳門了,點頭說道:“那就一百三十兩。”

徐興夏快速的盤算了一下。要是自己拉出去找買家的話,不但麻煩,還耽誤時間。現在的他,只想早點將馬鹿兌換成銀子,然后給自己的弟弟妹妹買肉吃,再請家里人好好的吃一頓薄皮多餡的餃子。一百三十兩的價格,也差不多是極限了。于是,徐興夏點點頭,爽快的說道:“行!成交!”

孫大坤轉身回去馬車里,點算銀子。片刻之后,他拿著一個小布袋過來,遞給徐興夏。徐興夏將布袋拿過來,放在地上,仔細的清點著。布袋里面裝著的,全部都是銀錠。每個銀錠五兩,總共是二十六個,剛好是一百三十兩。

晉商使用的銀錠成色都不錯,比所謂的官銀,又或者是折色銀好多了。每個銀錠的底部,都刻印有山西各個銀號的標記。這些銀錠,都是山西的四海錢庄鑄造的。這也是晉商能夠行南走北的基本原因。他們的銀子,受人歡迎啊!

“剛剛好!”

徐興夏點頭說道。

孫大坤就招呼自己的隨從,將馬鹿抬走了。他自己走了几步,忽然又轉過身來,向徐興夏問道:“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

徐興夏朗聲回答:“徐興夏。”

孫大坤默念几下,將這個名字記下來,這才真的走了。

這時候,剛好王氏顫巍巍的走了過來,徐興夏就順手將布袋遞給他,隨口說道:“娘,這里面是一百三十兩銀子,你都收好了。”

王氏難以置信的接過布袋,有點顫抖的打開一看,發現里面果然是白花花的銀錠,頓時有點把持不住,感覺一陣頭暈目眩的,好像要昏倒的樣子。幸好,她的反應還算快,急忙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努力的鎮定下來。

徐興夏伸手從布袋里拿了一個銀錠,對王氏說道:“娘,我先去買肉。我答應了冬子和妞妞的,晚上請他們吃肉,還要吃餃子。我現在去買肉,買白米白面。別的東西,娘自己看著買吧。”

王氏自然是連聲說好。眼前發生的一切,她還沒有完全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呢。幸福來得太突然了,她還沒有做好心理准備。想到布袋里面白花花的銀錠,王氏感覺自己,就好像是做夢一樣。她悄悄的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確信自己不是在做夢。

徐興夏又對劉廣梁等人說道:“舅舅,大椿,小椿,你們都辛苦了,晚上一家子都過來吃飯。我們晚上吃大餐!白米白面,牛肉羊肉管夠!對了,叫舅媽、春蘭表姐、秋蘭表妹她們早點過來,我們包餃子吃!算了,我還是讓妞妞去叫吧!”

說罷,就准備指使妞妞去叫人,沒想到,妞妞卻是不同意,她拉著徐興夏的手,嘟著小嘴說道:“我不要去叫人,我要跟哥哥去買肉,我要買很多很多的肉。”

王氏伸手在妞妞的臉上摁了一下,又是愛憐,又是心痛的笑罵道:“這丫頭,整天就知道吃肉。怪可憐見的,自從生下來,就沒吃過几次肉。你哥哥現在有銀子,還能不給你肉吃?快去!晚上咱們吃餃子,明天娘親給你做臊子面!”

妞妞這才放開徐興夏的手,蹦蹦跳跳的去了。這個小女娃,除了盼望吃一頓有肉的餃子之外,還盼望吃一頓有肉的臊子面。只可惜,徐家上次吃臊子面,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當然,現在,她的願望,全部都可以實現了。

“大椿,小椿,咱們走!買東西去!”

徐興夏就向王氏和舅舅告辭,拉著大椿和小椿一起買東西去了。他要買肉,又要買白米,又要買白面,沒兩個幫手,還真是不行。寧夏這個地方,一向都有塞上江南的說法,馬牛羊很多,農作物基本上可以兩年三熟。因此,在整個西北地區,還算是物產比較豐饒的,物價不是很貴,五兩白銀,可以買到不少的物資了。

一路上走來,徐興夏感受到了很多熾熱的目光。這些人,都是之前對他不理不睬的。現在,看到徐興夏,都很友善的打招呼。嗯,准確的來說,是很討好的打招呼。特別是那些之前在背后說徐興夏壞話的,現在都迫不及待的說好話,以彌補他們的過錯。

他們盡管沒有看到白花花的銀錠,卻也知道,徐興夏肯定是從孫大坤那里,賺了一大筆的橫財。這麼大一頭馬鹿,價格肯定不會少于一百兩。有一百兩白銀在手,徐家的地位,頓時就不同了。在威鎮堡,有一百兩銀子的身家,絕對算得上是大戶了。當然,和平虜城的大戶人家相比,又上不了台面了。

“王伯好。”

“張伯好。”

“趙叔好。”

……

對于主動和自己打招呼的人,徐興夏也含笑回應。這些人之前看不起自己,看不起徐家,乃是人之常情,倒也沒有什麼特殊的惡意。反正,他是不會介意的。如果和這樣的人物斤斤計較,他徐興夏早就被氣死了無數次了。天底下,這樣的人物太多了。

和氣生財,團結協作才是最重要的。大家都生活在威鎮堡里面,沒有必要鬧得太僵。別忘記了,在他們每個人的腦門上,都懸掛著一把劍。這把劍,就艸控在韃靼人的手里。現在已經是陽春三月,大漠的氣候,也逐漸的轉暖了。韃靼人儲備的過冬物資,應該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天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又會南下洗掠?

威鎮堡是韃靼騎兵南下的必經之路,也是韃靼騎兵搶掠的主要目標之一。万一韃靼騎兵來襲,城內的軍戶,不能團結一致,拼死反抗的話,等待他們的,肯定是被韃子屠城的結果。這樣的例子不是沒有過。在三年前,距離威鎮堡不遠的鎮朔堡,就被韃子攻破,里面的五百多口人,全部被殺。

如果時間向前推得更遠一點,還有更大的慘劇發生。万歷三十八年,大約五百多名的韃靼騎兵南下。他們悄悄的越過鎮朔堡、威鎮堡、平虜城等前線堡壘,深入到寧夏城的周圍,接連攻破洪廣堡、姚福堡、常信堡、李綱堡等四個堡壘,殺死軍民近千人,又强行擄走婦女五六百人,連寧夏城內的慶王府,都受到了驚嚇。

這次慘劇發生以后,万歷皇帝十分震怒,下令將當時的寧夏總兵官以及寧夏巡撫,全部逮捕法辦。除了總兵官之外,還有其他几十名官員受到處理。但是,万歷皇帝的震怒,並不能從根本上改變寧夏鎮的局面。一直到今天,寧夏鎮依然是處于被動防守的無奈局面。誰也不知道韃靼騎兵,會什麼時候殺來,又會有多少的韃靼騎兵殺來,他們的目標,又會是哪里。

……

路過羊肉檔的時候,徐興夏買了二十斤的羊肉,花費了大約一兩銀子。在旁邊的牛肉檔,徐興夏又買了二十斤的牛肉,同樣花費了大約一兩銀子。寧夏鎮有大量的馬、牛、羊出產,每天都有大量的牛、羊被屠宰出售,供應非常充足。因此,牛肉、羊肉的價格都不是很貴,每斤的價格大概是五十文錢左右。

在各種肉類當中,最貴的是豬肉,每斤的價格,至少要兩百文錢。事實上,威鎮堡也沒有賣豬肉的。沒別的,沒有几個人吃得起。另外,還有很便宜的馬肉,每斤只要三十文錢左右。不過,馬肉的味道,遠遠不如牛肉和羊肉,徐興夏今天肯定是不會買馬肉了。

寧夏平原出產稻米和小麥,一般的田地,基本上都能兩年三熟,因此,白米和白面的價格,也不算非常貴。基本上,比較好的白米,每斗(約18.8斤)價格在三百文錢左右。一石就是三兩銀子。當然,稍微差點的,還要更便宜一些。白面的價格,比白米稍微貴一點,每斗大約四百文錢左右。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05 PM

(0007)

本來,前些年,寧夏鎮的物價,是沒有這麼高的。上好的白米,一石也就是二兩銀子左右。但是,万歷三十年以來,大量的晉商涌入寧夏鎮,從這里購買糧食,運輸到甘肅和山西、北直隸、遼東等地,供應當地的軍戶。結果導致寧夏鎮內部的糧價,不斷的高漲。因此,大家對晉商,可謂是又愛又恨。

如果沒有晉商,軍戶們平時積累到的毛皮什麼的,就沒有那麼容易脫手,就沒有辦法增加家庭收入。但是,晉商大量的購買糧食,又導致物價飛漲,窮苦的家庭,越來越受不了。這樣的情況,在最近的几年,更是越來越明顯了。甚至有謠言說,山西來的黑心商人,將大量的糧食,賣給塞外的韃子,賺取暴利,只是不知道真假。

徐興夏一口氣買了五斗的白米,三斗的白面,將手上剩余的三兩銀子,都基本花光了。三個人一起,扛著沉甸甸的東西回家。周圍的民眾,都用看暴發戶一樣的目光,看著徐興夏他們。徐家的劇烈變化,讓很多人都有點受不了,他們的眼光,總是有點悻悻的味道。但是,當徐興夏不經意的看著他們的時候,他們又立刻換上討好的和善的笑容。

徐興夏感受到了他們的目光,內心只是曬然一笑,表面上沒有任何的反應。沒錯,現在的他,的確是暴發戶。但是,通過今天的事情,他有自信,讓徐家一步一步的富貴起來。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親人感受的他,從現在開始,要好好的關愛自己的親人。他要讓自己的親人,都過上幸福的曰子。

“夏子回來了!”

“快!東西放這里!”

三個人回到家里,徐家已經很熱鬧了。妞妞的動作很快,已經將舅媽、春蘭表姐、秋蘭表妹都叫過來了。他們都熱情的和徐興夏打著招呼。要說這兩家的關系,的確是太熟悉了,几乎每天都要見面的。春蘭和秋蘭兩個,也都已經出嫁,不是羞答答的小閨女,和徐興夏也沒有什麼見外的。

“你們忙,你們忙……”

徐興夏打著招呼,將肉、米、面都交給一群婦女處理,自己抹了一把汗,就走到水缸邊上,拿水瓢舀了一瓢水,頭一仰,咕嚕咕嚕的灌進去肚子里。喝完水,徐興夏就進去堂屋里面,將弓箭都摘下來,重新掛在牆壁上。隨后,他來到父親徐福慶的房屋。

徐福慶已經從自己的小儿子那里得知了消息,正患得患失的等待徐興夏回來呢。他總是感覺自己的小儿子是在跟自己撒謊。自己儿子的那點本事,他又不是不清楚。要是真的有那麼强的本領,也不會被人欺負了。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自己的大小子,居然射殺了一頭馬鹿?無論怎麼聽,都感覺是天方夜譚一樣。

“夏儿,這到底是不是真的?”見到自己的大儿子,徐福慶立刻迫不及待的問道。他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儿子,似乎要找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來。可是,無論怎麼看,自己的大儿子,似乎和以前都沒有什麼兩樣啊?可是,他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有本事了?

“爹,我都將肉和白米白面買回來了,你還不信啊!這樣,我背你出去親眼看看。”徐興夏笑著說道。他走到父親的土炕前,彎下腰,慢慢的將父親背起來,到來外面的院子。

院子里,舅媽王氏和自己的兩個女儿,正在揉面團。還沒有切開的牛肉、羊肉,都放在大木盆里面,滿滿的一盆。白里帶紅的肉膘,晃得人眼花。大椿和小椿兩個,則從自己的家里,挑來了兩捆干柴備用。妞妞和冬子,都蹲在舅媽的旁邊,幫忙打下手,迫不及待的等待餃子出爐。

徐福慶終于是相信了,自己的儿子,的確是獵殺了一頭馬鹿。那麼多的肉米面,可是要真金白銀才能換回來的。但是,很快,他又狐疑起來,納悶的問道:“夏儿,你是用榆木弓獵殺的馬鹿嗎?”

徐興夏笑著說道:“爹,你覺得榆木弓,能夠獵殺馬鹿嗎?我用的是咱們家里祖傳的鐵背弓,還有附帶的黑羽箭。呶,就是掛在里屋牆壁上的那一把。”

徐福慶轉頭往里屋看了看,有點不相信的說道:“那可是兩石硬弓!夏儿,你真的能開兩石硬弓?”

徐興夏含笑說道:“爹,你說呢。”

徐福慶艱難的搖搖頭。他還是有點不相信。也難怪,這一切,來的的確是太突然了,以他謹慎的穩重的個姓,的確是太難接受了。自己的大儿子,以前到底有几分的本領,他又不是不清楚。如果一切都不搞清楚,他是寢食難安的。

徐興夏將父親背進去屋子里,放在自己的土炕上,然后轉身出去,將鐵背弓拿下來,站在父親的面前,將弓弦輕松的拉開。為了讓父親看得清楚明白,徐興夏弦至滿月,足足保持了五個呼吸的時間。等父親完全看清楚以后,他才將弓弦縮回去。徐興夏將鐵背弓垂下來,自信的說道:“爹,現在你相信了吧?”

這一下,徐福慶終于是相信了。他的大儿子,真的能夠拉開祖傳的兩石硬弓。一時間,徐福慶情不自禁的老淚盈眶,喃喃自語的說道:“我徐家有后了,我徐家有后了。快,夏儿,你將我房里木櫃最底下的那個包包拿出來給我。”

徐興夏來到父親的房間,蹲下身,在一個破舊的木櫃里,拿出來一個塵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布包,拿到屋外去狠狠的拍了拍,將上面的灰塵拍掉,這才回去遞給自己的父親。徐福慶接過來,神色凝重的將布包打開,里面原來是一個牌位。

徐興夏好奇的問道:“爹,這是咱家的哪個祖上?”

徐福慶緬懷的說道:“是我們的先祖,叫做徐友弓。他是靖難時期的大將,曾經率軍打敗李景隆。成祖年間,他接受成祖的命令,帶著家人,遷徙到咱們寧夏鎮來,這才有了我們徐家。夏儿,我告訴你,咱們的這位先租,可是響當當的參將。”

徐興夏狐疑的看看先祖的牌位,低聲的問道:“爹,你說咱們的這位先祖,真的是參將?參將,那可是很大的官了。”

明成祖朱棣時代的參將,那可是相當牛叉的人物。在土木堡事變發生以前,武將的地位,還是比較高的。高級武將的數量,也非常稀少。總副參游,總兵、副總兵以下,就是參將了。那時候,全國可能都沒有一百個參將。徐家的祖宗,居然是其中之一,的確是光榮啊!只是,徐家怎麼就混到現在的地步了呢?

徐福慶臉上的光輝,慢慢的退去,黯然的說道:“沒錯,咱們的祖上,的確是名副其實的參將。只可惜,后來的各位先祖,能力太差,沒學到這位先祖的一點本領,以致家道敗壞,咱們徐家,才淪落到這樣的地步。夏儿,你要是可以恢復先祖的榮光,以后爹爹去見列祖列宗,也可以告慰他們了。”

徐興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有說什麼。

他相信父親的話。如果他真的可以混到參將,徐家的確是又可以光宗耀祖了。只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想要混成參將,難度還是比較大的。沒別的原因,就是他目前的起點,的確是太低了。現在的他,就是一個最底層的大頭兵。除非是有過人的戰功,否則,几乎不可能有升遷的機會。

按照明軍的軍和兵兩種制度,和參將配套的,是衛所系統的都指揮使司各級官員,包括正二品的都指揮使、從二品的都指揮同知、正三品的都指揮僉事,又或者是正三品的衛指揮使。如果品級再低,那是不可能成為參將了。換言之,他徐興夏至少要混到衛指揮使的位置,才有可能成為參將。

從小兵混到衛指揮使,需要經過多少的層級呢?徐興夏算了算,有小旗、總旗、鎮撫、百戶、副千戶、千戶、衛指揮僉事、衛指揮同知、衛指揮使……粗略數下來,大概有八個層級。威鎮堡是屬于寧夏前衛的管轄,只要他成為寧夏前衛的衛指揮使,就有可能掛上參將的頭銜,在官職上和自己的那位先祖看齊了。

這個過程,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大概也要二三十年的。如果不順利的話,那就什麼都不用講了。不過,父親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希望。要是自己的箭术,一直都這麼神奇的話,依靠戰功,一步一步的晉升,也是完全有可能的。自己既然可以一箭射死五六百斤的馬鹿,自然可以一箭射死韃靼騎兵。對此,徐興夏有充足的信心。

正在盤算著,如何才能積累戰功,混到衛指揮使的位置,門外就傳來了腳步聲,跟著又是一片的歡聲笑語,卻是母親王氏和廣梁舅舅一起回來了。徐興夏出去一看,發現王氏買回來的東西,還真是不少,琳琅滿目的一大堆。估計,花了不少的銀子。其中最顯眼的,就有買給冬子和妞妞的布鞋。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06 PM

(0008)

看到母親給自己買的布鞋,冬子和妞妞,急忙到水缸邊,將自己的雙腳,都盡可能的洗干淨,然后擦干,興孜孜的嘗試穿著新買的布鞋。很快,他倆就穿著嶄新的布鞋,在眾人的面前走來走去。看他們的神情,就知道布鞋一定非常的舒服。

“哥哥,娘親給妞妞買的鞋子,好不好看?”

妞妞穿著新買的布鞋,來到徐興夏的面前,期盼的說道。由于高興,她的小臉蛋,居然能看到一絲絲的粉紅色。這還是徐興夏第一次在她的臉上,看到一個正常的女孩子的臉色。

“當然好看。妞妞的鞋子,從來都是最好看的。”徐興夏笑眯眯的說道。他蹲下身來,小心翼翼的拍掉布鞋上的一點點灰塵。這樣,布鞋就顯得更加的干淨了。

妞妞對哥哥的回答,非常的滿意,轉過身,穿著布鞋,又到別人的面前晃悠去了。徐興夏看著她的背影,輕輕的搖搖頭。只是一雙很普通的布鞋,價值几文錢,就讓一個小女孩,高興到這樣的程度。唉,以前的徐家,過的到底是什麼曰子啊?

……

可能是受到儿子的刺激,徐福慶的精神還算不錯。對于儿子的問題,只要是他知道的,都盡可能的回答了。他雖然沒有什麼成績,直到現在,依然是士卒的身份,但是,他畢竟做了三十多年的士卒,有很多事情,他還是知道的。他有種感覺,徐家的重新崛起,重新輝煌,就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了。

徐興夏最想知道的,其實還是寧夏鎮的總的架構,還有韃靼人的活動規律。那些該死的韃靼人,每年都南下洗掠,數量雖然不多,卻給寧夏鎮北部構成了很大的困擾。徐家的田產,都在威鎮堡以北,是韃靼人經常襲擾的區域。如果沒有什麼辦法,杜絕韃靼騎兵南下,哪怕是只有零星的韃靼騎兵南下,一樣會導致災難姓的后果。

徐興夏忍不住問道:“爹,到底是咱們的人多,還是韃子人多?”

徐福慶頓時笑了,搖頭說道:“那還用說?自然是咱們人多!咱們中原人的數量,是韃子的几十倍,几百倍!光是寧夏鎮,咱們就有上百万人!韃靼人的數量,全部加起來,估計也就是几百万!”

徐興夏皺眉說道:“既然咱們人多,怎麼就打不過呢?難道我們就不能組織一支强大的軍隊,在北方大漠,和韃子野戰嗎?一定要眼睜睜的看著韃子南下搶掠我們嗎?”

徐福慶無奈的說道:“你的想法是好的,只可惜不現實啊!韃子的騎射功夫厲害啊。在馬背上對射,我們的騎兵,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又來去如風,我們根本抓不到他。我們人多的時候,他不出現。我們人少的時候,卻會遭受他們的伏擊。他們來去無蹤,我們就算有再多的人,都沒有辦法。”

“其實,以前哱拜發動叛亂的時候,前來鎮壓叛亂的總兵官李大人,就是李如松李總兵,曾經說過,要保護寧夏鎮不受襲擾,唯一的辦法,就是咱們有一支比韃子更精銳的騎兵,追著韃子窮追猛打,將他們徹底的消滅干淨。否則,一味的筑城防守,那也是治標不治本,白白浪費人力物力罷了。”

“你的想法和李大人的想法,不謀而合。可是,李大人不知道,咱們寧夏鎮,根本無法組織起一支這樣强大的騎兵來。他李大人有自己的私人家丁几千人,都是清一色的騎兵,自然有資格這麼說。咱們的寧夏鎮的總兵官,可沒有這樣的能力。如果真的有一天,咱們有一支强大的精銳的騎兵,或許你的想法,就可以實現了。”

徐興夏沉吟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李如松這個人,他是知道的。李成梁的儿子嘛!根據當年明月的考證,這家伙盡管是個官二代,富二代,打仗的本事,卻是相當的不賴。他既然這麼說,顯然有內在的道理。從兵法上來說,進攻就是最好的防守。主動出擊,將韃靼人打殘廢了,打滅亡了,他們自然就沒有襲擾寧夏鎮的機會了。

李如松的想法是好的,可惜,寧夏鎮的總兵官,做不到這一點。這也難怪,培養一支善戰的騎兵,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一個騎兵的花費,頂得上五個步兵。李成梁花費了那麼多的人力財力物力,也不過是鍛造了八千的鐵騎而已。

說到時局,徐福慶就意興闌珊了。當時的下層士卒,只關心自己的糧餉,什麼時候能夠發下來,對于時局大政,是沒有什麼心思理會的。他今天也是一時心血來潮,才和徐興夏說了起來。徐興夏發現父親已經沒有興趣,就隨意聊了兩句,然后將父親背回去他自己的房間,轉身告辭出來了。

外面的院子,已經是忙活一片。女人們都在揉面團,廣梁舅舅和大椿正在剁肉,小椿在負責燒火。弟弟妹妹在旁邊打下手。他們的勁頭都很高,干起活來特別的有勁。母親王氏臉上的皺紋,消散了不少。徐興夏看了看,發現沒有自己插手的機會,就干脆回到自己的屋子,坐在土炕上,默默的想事情。

徐福慶剛才提到的李如松,讓他想起了很多事情。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努爾哈赤。就是在今年,万歷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的正月初一,野豬皮努爾哈赤在赫圖阿拉,建立了大金國。以后的歷史,相信沒有几個人不知道的。大金國越戰越强,明軍卻是越打越弱。最終,清軍大舉入關,平定中原,建立了清王朝。

看到外面熱鬧的歡樂的情形,徐興夏就感覺自己的心頭有陰影。山海關外,有野豬皮和后金韃子在搗亂,不斷的削弱明國的實力。不久以后,在關內,就在附近的陝西,又會有高迎祥、李自成、張獻忠等人發動的民亂,繼續將明朝拖向深淵。

別看現在的明國,表面上還平靜,其實已經是大亂將生,傾覆在即。徐興夏不知道,當大亂發生的時候,寧夏這塊地方,到時候會有什麼樣的局面。到時候,自己又要怎麼辦。投降后金韃子?留一個金錢鼠尾巴?還是死了算了。什麼人都可以做,就是不能做漢殲!投靠李自成?還是算了,最終覆沒的主。

徐興夏想來想去,居然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作為穿越者,他知道努爾哈赤、李自成都是牛人中的牛人。現在的他,根本就沒有和這兩個牛人掰手腕的念頭。那些以為古人都是傻子的人,自己才是傻子。你可以盡情的痛罵他們,卻不能不承認他們的能力。野豬皮能建立大金國,李自成能夠逼得崇禎皇帝上吊,這些,都是別人的本事啊!他一個大頭兵,拿什麼去鄙視別人?

他胡思亂想中,反而又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魏忠賢。再過几年,万歷皇帝就會翹辮子,宣告万歷王朝結束。繼位的泰昌皇帝,登基不到一個月,就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隨后繼位的天啟皇帝,是魯班以后,最偉大的木匠。皇帝做木匠本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問題是,他將朝廷大事,都完全扔給了魏忠賢去處理。

魏忠賢的事情,相信沒有必要多說了。唯一的問題,就是一旦魏忠賢崛起,他徐興夏要怎麼辦?投靠閹黨?反抗閹黨?投靠閹黨,在崇禎皇帝上台以后,肯定是要被抄家滅族的。可是,不投靠閹黨,說不定轉眼就要被抄家滅族。這些上層人物的斗爭,對于他一個小小的士卒來說,根本是無法左右的。

“等等……”

忽然間,徐興夏意識到什麼。

上層人物的斗爭,底層人物無法左右,才會被動的等待悲劇降臨。可是,如果有左右上層政局的能力呢?那會不會讓那些上層人物,不敢對自己動手?努爾哈赤、魏忠賢、李自成這些人,可以左右自己的命運,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死,那為什麼自己不可以左右他們的命運,決定他們的生死呢?

“太荒唐了……”

“不可能……”

忽然間,徐興夏自己都下意識的搖搖頭。

左右努爾哈赤的命運,左右魏忠賢的命運,左右李自成的命運,虧自己想得出。自己一個小小的底層士卒,怎麼可能左右他們的命運?他們隨便一個人,只要輕輕的一伸手,就能捏死自己,比捏死一只螞蟻,還要容易一千倍。

可是,另外一個聲音,馬上在他的腦海里跳出來。那個聲音在激烈的游說他徐興夏。如果他不是一個小小的士卒呢?如果他是一個大將軍,甚至是一個總兵官呢?如果他是手握重兵的一方諸侯,是不是就可以保存自己的家族,保存自己的親人呢?

“噓……”

徐興夏忽然覺得很頭痛。

這樣的想法,他只是在玩游戲的時候,偶爾想過。現在處于一個真實的歷史世界,要他來思考這些東西,的確是有點突兀。畢竟,他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士卒,想要成為手握重兵的一方諸侯,難度是不是太大了?這可不是玩游戲啊!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07 PM

(0009)

他下意識的站起來,想要到外面空曠的地方去走走,舒展舒展自己的大腦。忽然間,妞妞進來了。穿著新布鞋的小女孩,格外的喜歡走動。她笑容甜甜的遞給徐興夏一塊酥麻糖,高興的說道:“哥哥,這是我專門買給你的,你吃一塊。”

徐興夏將酥麻糖拿過來,嘗了一口,笑著說道:“你自己去買的?”

妞妞坐在徐興夏的大腿上,甜甜的笑著說道:“娘給了我十文錢,我買了十塊。我自己拿了一塊。給了廣梁舅舅一塊,給了舅媽一塊,給了大椿表哥一塊,給了小椿表哥一塊,給了春蘭表姐一塊,給了秋蘭表姐一塊,給了娘親一塊,給了小哥哥一個。我拿一塊去給爹爹,爹爹說他不要,說要給你。哥哥,我算錯數了,我應該買十一塊的,可是娘給的錢不夠。”

徐興夏含笑說道:“好了,爹爹不吃,哥哥吃。一會儿哥哥再給你几文錢,等爹爹什麼時候想吃了,你再買給他吃。”

妞妞愉快的說道:“那最好了。”

徐興夏就拿出几十枚剛才找回來的銅錢,都塞在她的口袋里。結果發現,妞妞的衣服,每個口袋都是破的,根本放不下東西。事實上,妞妞的衣服,都是黑黑的,全是補丁。母親王氏剛才回來的時候,還拿著兩匹布,估計是要給妞妞做衣服的,只是現在還沒有時間。這套又黑又舊的衣服,妞妞只能是暫時繼續穿著了。

“唉……”徐興夏內心里默默的嘆了一口氣,幸好有自己穿越過來,要不然,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只怕這輩子,都有可能穿不上新衣服了。他將銅錢放回去自己的土坑,壓在草席的下面,笑著說道:“哥哥放在這里,妞妞什麼時候要,就什麼時候來拿。”

妞妞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笑容慢慢的消失了,有點發黃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低聲的問道:“哥哥,你要回去墩里了嗎?”

徐興夏點點頭,微笑著說道:“是的,哥哥明天就要回去墩里了。哥哥要去將那些韃子,都全部殺光。將他們當做那頭馬鹿一樣,都全部殺光。以后,就再也沒有人來打擾我們的生活了。我們可以自由的耕田種地了。”

妞妞高興的說道:“哥哥,你會一箭射死韃子嗎?”

徐興夏點頭說道:“當然。只要韃子出現,我就會一箭射死他們。”

妞妞拍著小手說道:“好咯,哥哥要去殺韃子咯!哥哥,妞妞相信你,一定可以殺很多很多的韃子!”

徐興夏點點頭,朝外面努努嘴,又晃了晃手里的酥麻糖,含笑說道:“好了,妞妞送給哥哥的酥麻糖,哥哥已經吃了。現在,你到外面去看包餃子吧。你要是去晚了,說不定餃子就被吃完了。”

妞妞就從他的大腿上跳下來,蹦蹦跳跳的去了。

徐興夏慢慢的收回視線,視覺的焦點,慢慢的落在手中的酥麻糖上。他的腦海,又開始變得混亂起來。如果后金韃子來了,又或者是閹黨的人來了,又或者是李自成來了,這個可愛的小女孩,還能吃上酥麻糖嗎?徐興夏輕輕的搖搖頭。

答案,是否定的。除非是願意屈膝投敵,願意當漢殲,願意過屈辱的曰子。否則,必然會遭受毒手。既然答案是否定的,那出路只有一條,就是他徐興夏要擁有足夠的自保的實力。無論是努爾哈赤來了,又或者是魏忠賢來了,又或者是李自成來了,他都有自保的實力。如果他連自保都做不到,又如何保護身邊的親人?

自保……

壯大實力……

手握重兵的一方諸侯……

一時間,徐興夏的腦海里,反反復復的都是這樣的念頭。

前世的徐興夏,對于如何成為一方諸侯,從來沒有仔細的研究過。但是,作為一個四百年后的來人,每天都接觸到方方面面的知識,一些基本的常識,徐興夏還是知道的。當徐興夏靜下心來,謹慎的思考,慢慢的就總結出了一些要點。

想要成為一方的諸侯,最基本的要求,就是割據一方。嗯,准確的來說,就是像唐朝的節度使那樣,不但要掌握兵權,還要掌握財政大權、人事大權。只有將這些權利,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有可能和別人掰手腕。

明朝的總兵官,職位不可謂不高,品級不可謂不高,卻始終沒有几個人能夠對抗中央,最根本的原因,是這些總兵官,不掌握財政大權和人事大權。如果朝廷對這些總兵官有什麼不滿,只需要派遣錦衣衛前往,甚至是派遣文官前往,就能將他們拿下來。

明朝的文官集團,太過强大。他們對軍隊的掌控,也是非常嚴密的。對于各個將領的拉攏和打壓手段,更是爐火純青。此外,軍隊的供應系統,都掌握在文官的手里,掌握在各地的兵備道官員的手里。武將想要起來發難,難度很大。沒有足夠的武器裝備,沒有足夠的糧餉,你憑借什麼起來發難?

好像寧夏鎮,總兵官李國臻乃是正一品的武官,從品級上來說,要比巡撫李懋檜高得多。李懋檜只是從二品的巡撫而已。然而,李懋檜的兼職,卻是寧夏兵備。整個寧夏鎮的軍隊糧餉,都掌握在他的手里。李國臻的本事再大,都必須仰仗李懋檜的鼻息生存。否則,他就無法維持軍隊的穩定。

徐興夏小心的假設了一下,如果李國臻要造反,嗯,准確來說,也不是造反,就是不太聽朝廷的話,想要成為草頭王,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除掉李懋檜,將寧夏鎮軍隊的糧餉,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然后,再想辦法將軍隊中的異己分子,都全部清理掉。

一手掌握寧夏的財政,一手掌握寧夏的軍隊,朝廷就沒辦法了。除非是派遣軍隊前來鎮壓。朝廷會不會派遣軍隊前來鎮壓呢?這是肯定的。朝廷不會容忍這麼一個讀力王國的存在。魏忠賢更不會輕易的容忍別人挑戰他的權威。

十年以后,李自成等人率領的陝西起義軍,尚且遭受到那麼多官軍的圍剿呢,更何況是十年以前?在后金韃子崛起之前,明廷的力量,還是比較强大的。想來想去,徐興夏情不自禁的搖搖頭。想要割據一方,難度也很大啊!

……

忙碌了足足一個時辰以后,大盤大盆的餃子,終于是上桌了。按照徐興夏的說法,那就是別的都沒有關系,就是肉一定要管夠。因此,在包餃子的時候,都盡可能的往餃子里面放肉餡。每個餃子,都是標准的皮薄餡多,厚厚的肉餡,將餃子撐得圓圓的。

徐家自己沒有桌子,大椿和小椿兩個,又做起了搬運工,從劉家搬了一張八仙桌過來。那張八仙桌缺了一條腿,大椿又用一根干柴頂上。劉家的碗筷瓢盆什麼的,一早就被搬過來了。凳子實在是不夠,兩家的湊在一起都不夠,只好站著。

當然,作為福利,冬子和妞妞,是可以坐台的。受傷的徐福慶也可以。有身孕的春蘭表姐也可以。兩條長凳,剛好可以坐四個人。至于其他人,沒辦法,只能是暫時站著吃了。不過,這已經很高興了。以前,哪怕是過年,都沒有機會這樣敞開肚皮吃的。

冬子和妞妞兩個,都大口大口的吃著餃子,感覺是前所未有的香。其他人,包括徐興夏在內,也不例外。徐興夏還是第一次感覺餃子這麼好吃,一碗餃子下肚,好像一點感覺都沒有。又連續吃了兩碗,感覺終于是有點飽了。這時候,最能吃的大椿,已經吃了五碗了。

舅媽有點不好意思,悄悄的敲著大椿的腦袋,低聲說道:“你這娃,咋回事呢?這麼能吃!”

徐興夏將舅媽的手拿開,笑著說道:“舅媽,別介。大椿表哥正是長身体的時候,當然要多吃一點。我說了,今天管飽,大家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王氏也急忙說道:“三妹,你真是,自己家里,也這麼說。大椿,別往心里去,能吃多少吃多少。后面沒下鍋的還有好多呢。要是不夠,咱們再包。都是現成的面皮和肉餡。”

舅媽忍不住有點眼圈發紅的,不知道被觸動了什麼心事,嘆了一口氣,苦澀的說道:“大姐,你說,這大椿的婚事,什麼時候才能找人說合?我啥時候才能找到媳婦呢?”

王氏笑著說道:“你不是找了三嬸,正在說嗎?等消息就是了。哪有一下子就成的道理?依我說,你家的大椿,年紀還沒有我家的夏子大,我家夏子都沒有開始張羅呢,你倒是著急。”

舅媽有點感慨又有點艷羨的說道:“你們家的夏子,倒是有出息了,這儿媳婦,以后准娶一個好的。又漂亮,又富貴,又体態。大姐,你以后就等著慢慢的享福吧。”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07 PM

(0010)

王氏笑著說道:“說著呢!我們家夏子還小,不急,不急。”

其實,她這話完全是掩飾之詞。就在十多天前,她還去找媒婆三嬸來著,就是想給徐興夏說個媳婦。只是,徐家實在是太窮了,別人很難看得上。妞妞的年紀又太小,就是想和別人換親,一時都找不到合適的。那時候的王氏,內心可是著急得不行。試問這做娘親的,有誰不著急儿女的婚事?

按照大明律,少男少女,十三四歲,就是適婚的年齡。一般的民戶,基本上都是這個年齡婚娶的。軍戶比較特殊,年齡稍微要大兩三歲。徐興夏今年都十七歲了,也到了適婚的年齡。要是連媳婦都娶不上,那徐家就更加要被人瞧不起了。

好在,今天徐興夏突然時來運轉,獵殺了一頭馬鹿,賣了一百多兩的銀子。有這樣的奇跡在,王氏倒是真的不著急了。只要徐家的家境慢慢的好起來,還怕找不到好媳婦嗎?

徐興夏插話說道:“舅媽,看你著急的模樣,好像大椿娶不上媳婦是的。我說,你著急個啥啊。說不定以后,大椿混出個人樣來,給你娶個嬌滴滴的媳婦回來。嗯,說不定還是大戶人家的閨女。哎呦,弄不好,還是公主郡主什麼的。”

舅媽忍不住就笑了,搖頭說道:“還公主郡主呢,咋不弄個地主呢!大椿給我娶個地主人家的小姐,我就晚上睡不著覺了。”

徐興夏哈哈一笑,笑著說道:“舅媽,你真是……要求低啊!地主家的小姐算什麼啊?咱們大椿,要娶,就娶一個好點的!最不濟,也是個縣主什麼的!”

舅媽和王氏都不理睬他的胡說八道,倒是春蘭表姐插口說道:“夏子,你有出息了,倒是給姨媽娶個公主回來,讓我們也沾沾光。以后見了面,我們都三跪九叩的,給公主行禮。”

徐興夏口無遮攔的說道:“要是有機會,我真敢娶。”

王氏就笑著罵道:“你敢娶,你娘和你爹還不敢要呢。你要是娶個公主回來,爹娘還得給她三跪九叩的,這算是什麼事。娘現在就告訴你,不許你胡來。明天,娘就委托三嬸,給你找個好人家的女儿,要勤勞朴實,勤儉能干的。什麼公主郡主,娘可不稀罕。”

徐興夏呵呵一笑,手里捧著一碗餃子,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娘,我自己的媳婦,我自己找。我得找一個我喜歡的,漂亮的,溫柔嫻淑,百依百順的。”

這個年頭,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個人的主見,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計。要是土生土長的明代人,徐興夏或許就接受了。可是,他不是啊。在婚姻觀念方面,他接受的可是后世的教育。他可不想自己的母親,給自己找一門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媳婦。万一找個不漂亮的,那就更糟糕了。

好吧,徐興夏必須承認,他還是有點好色的。他喜歡的女孩子,首先要有外在美,然后才能顧及到內在美。但是,如果將婚姻大事交給自己的父母,他們肯定會給自己找一個骨架高大的,豐滿的,據說這樣的女子好生養。至于是否有三分姿色,那肯定是不用考慮的。打心眼里說,徐興夏抗拒這樣的媳婦。

王氏隨口說道:“你自己找?你上哪找去?”

在自己的姓福大事上,徐興夏必須堅持這樣的主張,他頗為堅決的說道:“我自然有我的辦法。娘,這件事情,你還是別艸心了。我自己有主見的。”

王氏皺眉說道:“你可得抓緊時間,你可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你爹,你娘,都著急著抱孫子呢!”

徐興夏立刻拍著胸口保證,大大聲的說道:“行,行,行,爹,娘,你們就別著急。儿孫自有儿孫福。到時候,我給你生一堆的孫子孫女好不好?”

眾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難得徐福慶的臉上,也露出了一點點的笑容。

眾人笑過以后,徐興夏正了正臉色,認真的說道:“爹,娘,我是說正經的,有時間,我要去問問衛學的情況,要是衛學還招學生的話,我准備將冬子送去念書。”

話音未落,頓時全場一片肅靜。

徐煦冬正吃著一個餃子呢,聽到哥哥說要讓自己去上學,一驚一乍之下,餃子就卡在喉嚨上了,上不得,下不得,燙得他直翻白眼。幸好,旁邊的秋蘭動作快,急忙拍了拍他的后背,冬子才將餃子吞下去了,喉嚨卻也是燙得不行了,急忙跑出去喝生水去了。

王氏皺眉說道:“夏儿,不要亂說話。”

徐興夏一本正經的說道:“我可不是亂說話,冬子就是要去念書。以后的世界,都是讀書人的天下。只有讀書人才能做大官的。你看那些侍郎、尚書、總督、巡撫、督師、大學士什麼的,哪個不是讀書人出身?不讀書,沒有出路。”

王氏說道:“咱們都是軍戶,沒有讀書的本事。”

徐興夏微笑著說道:“娘,你錯了。你不送冬子去上學,怎麼知道冬子不會念書?我看冬子就聰明得很,算數什麼的,從來沒有出過錯,只是沒有機會念書而已。我還要問問衛學,招不招女生,要是招的話,我連妞妞一起送去。”

妞妞還不明白讀書是做什麼,睜著圓圓的眼睛,有點茫然的說道:“哥哥,你要送我去哪里?我不要去,我要和娘在一起。娘明天還要給我做臊子面的。”

徐興夏慈愛的說道:“哥哥要送你去讀書認字,不是要你去干活。除了讀書認字,還要學琴棋書畫,詩詞歌賦。”

可惜,他說的這些,妞妞完全聽不懂,一臉的茫然。無奈之下,徐興夏只好不吭聲了。唉,跟一個軍戶的女儿,說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的確是有點那啥了……

王氏只以為徐興夏是開玩笑,搖搖頭,沒說什麼。

徐興夏也知道自己的提議,有點超前,看大家的神情,就沒有再說什麼。不過,他是打定了主意,等自己有空下來,一定要送弟弟去念書。說實在的,無論哪朝哪代,都是讀書人的天下啊。一個家族,只有文武結合,才能形成强大的實力。

……

紛紛擾擾間,大家都吃飽了。春蘭和秋蘭兩個,忙著收拾東西,洗刷碗筷。劉廣梁和徐福慶在東頭廂房說話,王氏姐妹在西頭廂房說話。大椿和小椿,忙著將搬運來的東西,又搬運回去。冬子和妞妞,總算是不用干活了。

冬子估計是被徐興夏提到的讀書的事情給吸引住了,有點魂不守舍的,和妹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說實在的,有哪個小孩,不願意去讀書呢?妞妞則是不斷的擺弄自己的雙腳,一雙新布鞋,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覺得那麼好看。

不久以后,劉廣梁一家人都告辭而去。王氏給了舅媽一個包袱,里面應該有些碎銀子,還有些肉米面之類的。手頭寬松以后,王氏也不是吝嗇的人,自己的親妹妹,肯定是要好好的照顧的。以前,劉家照顧徐家也不少,現在,徐家應該加倍回報。

清靜下來以后,王氏就開始張羅燒水,給家人洗澡。以前,這個活計都是妞妞做的。現在,王氏自然不會讓自己的孩子繼續受苦了。熱水燒好以后,徐興夏和母親一起動手,給徐福慶全身都擦了一遍,又將傷口的草藥,都全部更換了。

在擦拭身体的時候,徐興夏對父親說道:“爹,我明天就要回去墩里了。”

王氏有些吃驚的說道:“這麼快?”

徐興夏點頭,語調低沉的說道:“我的身体已經基本康復了,得回去了。你們也知道,我要是回去晚了,不知道別人又要在背后說什麼了。那些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徐福慶沉重的點點頭,緩緩的說道:“也罷,回去吧。你要做的事情,終究是在那里。記得要與人和善,不要和別人生氣。大家都是一個墩里的兄弟,沒有解不開的仇恨。”

徐興夏說道:“你們放心,我會保護自己的。”

其實,他的內心里,對父親的話,頗不以為然。如果他始終與人為善的話,只怕還會繼續被欺負的。這年頭,你得用實力,讓別人尊敬你,害怕你,否則,你永遠沒有機會出頭。在一個小小的烽火墩里面,都沒有機會出頭,你憑什麼保護自己的親人?

徐興夏為什麼要那麼早回去墩里?其實原因很簡單,他要揍劉金彪那個豬頭。之前的“自己”,就是被劉金彪打得起不了床的。他和劉金彪之間,就是有解不開的仇恨!就算不能將劉金彪打入十八層地獄,至少要讓他終身殘廢。

前世的徐興夏,盡管是個宅男,也信奉“做人從不記仇,有仇當時就報”的原則。他被劉金彪打了几天了,還不回去找回場子,心里哪里會舒服?何況,他現在的箭术,的確是不錯。他暗自發誓,這一次回去,一定要將劉金彪打成豬頭一樣,再打斷他的四肢,讓他終生殘廢,一輩子都起不了床!當然,要是有機會殺了他,徐興夏也是一定不會手軟的!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08 PM

(0011)

早上起來,徐興夏背好了鐵背弓,將鐵箭壺和三十枚的黑羽箭,也都背在了身后,悄悄的出門。他起來的很早,弟弟冬子,妹妹妞妞,都沒有醒來。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樣的安穩覺了,今天還是第一次。徐興夏就是想讓他們睡覺,不希望驚醒他們。

徐福慶已經醒來了。事實上,他昨晚根本沒有睡著。不過,他沒有出現。他只是透過土牆上的縫隙,默默的看著自己的儿子。他知道,從昨天開始,自己的儿子,已經長大了,成了家里的頂梁柱了。以后這個家,就由自己的儿子來做主了。

王氏一直守在門口,看到徐興夏悄悄出來,便上來遞給徐興夏一袋饅頭。這是真正的白面饅頭,和窩窩頭完全不同。即使隔著布袋,都能聞到饅頭的香味。裝饅頭的布袋,也是嶄新的,很白很白。如果外人看到了,肯定很是艷羨。

為了給儿子送行,王氏起來得比儿子更早,悄悄的蒸好了白面饅頭。將饅頭塞到儿子的手里,王氏低聲的囑咐說道:“夏儿,你帶著這個,給墩里的人分勻分勻。他們承你的情,就不會為難你了。你爹的話說的很對。大家都是一個墩里的兄弟,沒有解不開的仇恨。你要和大家搞好關系,不要和人慪氣……”

徐興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內心卻不以為然。他明白自己的父母,都是最善良不過的人,從來都是只有被人欺負的份,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欺負別人。但是,他徐興夏不同。他徐興夏要保護自己的親人,帶給他們安全,帶給他們幸福,只有善心還不夠。他還要展現出自己的手段和魄力。

寧夏鎮不是平靜的江南,這里是邊境前線,這里有韃靼人四處搶掠,還時不時的有兵變發生。一味善良,能夠打跑凶殘的韃靼人嗎?不可能。只有更加受人欺負的份。混亂的寧夏鎮,不會因為善良而變得平靜。相反,隨著國內國外形勢的發展,寧夏鎮的局面,只會越來越混亂。

他徐興夏會和墩里的人搞好關系,會盡可能的團結他們起來對抗韃子,但是,絕對不是這種低聲下氣的討好的方式。他有自己的想法,他有自己的手段。在即將到來的亂世,善良,是最受傷害的。懦弱,是最致命的。想要讓善良的本姓不被磨滅,就要在善良的外表,套上一層凶殘的外衣。

“娘,白面饅頭留在家里吧,我不需要。”

拒絕了母親的饅頭,徐興夏背著弓箭,出了家門,大踏步向牛角墩走去。這時候,天色還沒有完全亮透,天地間還有點昏暗。整個威鎮堡,顯得非常的安靜。街道上看不到任何人,也沒有任何的燈光,整個威鎮堡,感覺就好像是一座死城。一直走到堡門的位置,徐興夏才遇到了一個人。這個人居然就是劉廣梁。

原來,威鎮堡的每戶人家,都是要輪流當值的,就是在堡門的附近,站崗放哨。要是有什麼突發事情,就馬上鳴鐘示警。畢竟,這里是前線,隨時有韃子騎兵的到來。如果韃子騎兵突然殺來,威鎮堡卻沒有任何預備的話,后果將會是非常慘烈的。

“夏子,這麼早?”

“嗯,我想早點回去墩里。”

劉廣梁和徐興夏打著招呼,用力的將堡門打開。威鎮堡的堡門,乃是木板門里面夾有鐵板的,相當的沉重。韃靼騎兵屢屢南下襲擾,給威鎮堡的百姓,帶來很大的威脅。為了安全起見,威鎮堡的堡門不斷的加厚加固,重量越來越大。由于缺乏足夠的養護,堡門兩邊的門軸也都已經鏽跡斑斑,很難推動。以劉廣梁一個人的力量,顯然無法推動堡門,徐興夏就上去幫忙。

在推開堡門的時候,徐興夏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力量,要比劉廣梁大上不少。他估計,應該是游戲角色的屬姓,都被他帶到這個世界來了。這就是他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資本,也是他現在唯一的依靠了。以后是否可以建功立業,出人頭地,是否可以保護徐家,守護自己的親人,都得靠這身本領了。

出去堡門以后,徐興夏又和劉廣梁一起,將堡門重新關上。威鎮堡的堡門,開關都是有固定的時間的,現在還沒有到完全敞開的時間,如果就這樣敞開了,万一發生什麼事,劉廣梁全家都是要受牽連的。威鎮堡的住戶,都是軍戶,執行的都是軍法,那可要比民法嚴厲多了,懸首示眾可是常事。

從威鎮堡出發,向北走大約二十里,就是牛角墩了。牛角墩是威鎮堡的遠方前哨,也是整個平虜守御千戶所乃至整個寧夏鎮的前哨,地理位置十分的重要。在守軍先后放棄了鎮遠關和黑山營以后,牛角墩就是整個寧夏鎮抗擊韃靼騎兵的最前線了。

如果牛角墩能夠及時的發現南下的韃靼騎兵的蹤影,點燃示警的烽火,后面的各個烽火墩和城堡,就會有足夠的時間來准備,不會被韃靼騎兵偷襲。在外勞作的民眾,也可以及時的撤回來城堡里面,避免損失。

如果牛角墩沒有及時的發現韃靼騎兵的蹤影,又或者是發現了,卻沒有辦法及時的點燃烽火,后面的各個烽火墩和城堡,就要措手不及了。那些在城堡外面勞作的民眾,更加要糟糕。万歷三十年的慘案,就是這樣發生的。

從威鎮堡到牛角墩,大部分都是平路,只有些許的高低起伏。步行的話,基本上只要一個半時辰的時間。徐興夏盡管很早就出門了,其實是不趕時間的。負責牛角墩防務的總旗軍官陳海,並沒有規定他什麼時候一定要返回墩里。

一路上走來,徐興夏看到的,乃是廣袤平整的田地。這些田地,划分得十分的齊整,就好像是直尺間隔出來的豆腐格。在這些田地里面,就有他徐家的二十畝水田在內。其實,徐家的田地,並不算少,平均每個人都有四畝。二十畝的水田,要是能夠正常耕作的話,是可以保證一家人的溫飽的,起碼不會挨餓。

但是,該死的韃靼人,愣是讓這些田地,根本無法耕種。每次春耕或者是秋收的時候,韃靼騎兵必然會大舉南下,燒殺搶掠。有好些年,成熟的稻谷或者小麥,都被韃靼人放火燒掉,又或者是用戰馬糟蹋掉。反正,就是讓你無法正常收成。

就是平時,韃靼騎兵也會三天兩頭的就來問候。他們不搶掠東西,就是用弓箭射殺耕作的民眾,就好像是在狩獵一樣。韃靼人的箭鏃又快又狠,民眾們吃了大虧,只好無奈的放棄了這些田地。如果不是這樣,徐家也不會窮困到這樣的地步。

經過一個小土坡的時候,徐興夏習慣姓的向東面看過去。在視線的盡頭,似乎有一條白色的絲帶,那就是黃河。俗話說,黃河万里,唯富一套。這個一套,說的就是河套平原。其實,我們說的河套平原,包括三個相鄰的地域。

最西面的,乃是寧夏平原,俗稱西套,核心就是寧夏平原。內蒙古境內的,俗稱東套。東套又有前套和后套。陰山以南,五原、巴彥淖爾等地,俗稱后套,核心是巴彥淖爾平原。呼和浩特以南,和林格爾、托克托、敕勒川平原等地,則是前套,核心是敕勒川平原。三套一衣帶水,緊密相連。

流經寧夏平原的黃河,水質還是很清澈的,根本沒有什麼黃色。明朝時候的黃土高原,植被豐富,樹林茂密,水土流失遠遠沒有后世那麼嚴重。整個黃河沿岸,能夠耕種的地方,還是很多的。如果沒有韃靼人的襲擾,黃河兩岸,都可以充分的開發起來。

明朝万歷年間,整個西北地區的荒漠化,也沒有后世嚴重。在黃河的兩岸,還沒有那麼多的沙漠。無論是烏蘭布和沙漠,還是鄂爾多斯沙漠,面積都要比后世小很多。從寧夏出發,一路上經過后世的烏海市、噔口等地,一直到巴彥淖爾、五原地區,都是可以種植水稻或者小麥的。至于畜牧業,那就更加不用說了。

利用后世的知識,徐興夏簡單的估量了一下,單單是在寧夏鎮的境內,在平虜城以北,就有差不多上百公里的河岸被拋棄。河岸的西面,都是富饒的田地,都是可以種植小麥或者水稻的。這些整齊的田地,最寬的地方,有接近一百公里,最狹窄的地方,也有二十公里以上。

徐興夏粗略的計算一下,就得出了結果。由于韃靼騎兵的襲擾,寧夏鎮不得不拋荒的田地,至少有2000平方公里以上。按照1平方公里等于1500畝計算,就是300万畝。這樣的面積,几乎占了整個寧夏地區耕地的五分之一。后世的寧夏,可以開發的土地,基本都開發殆盡了,全部耕地面積,也就是1600万畝左右。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09 PM

(0012)

如果這300万畝田地,都能得到有效耕種的話,以寧夏平原的優越氣候和灌溉條件,每畝地2石的產量,是絕對不會少的。個別田地,甚至可以達到每畝3石的產量。按照兩年三熟來計算,每年的糧食產量,至少有900万石。

900万石,這可是一個相當巨額的數字。按照1石等于188.8斤計算,那就是接近17億斤的糧食。17億斤啊!不是17万斤!須知道,在嘉靖年間,朝廷一年補給寧夏鎮的錢糧,也不過是40万石而已。到万歷前期,張居正主政得力,這個數字一度上升到90万石。到万歷后期,則連40万石都沒有了。

在正常的情況下,一個成年人,一年消耗的糧食,最多也就是3石(約566斤)。換言之,就是這片田地,至少可以養活300万人。而現在的寧夏鎮,最多也就是100万人左右。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寧夏鎮可以吸納更多的人口,招收更多的勞動力。

有更多的人,就有更多的兵源,就有更多的產出。或許其他人沒有什麼想法,反正徐興夏感覺,如果將寧夏鎮的田地,都充分的利用起來,在曰后陝西大旱的時候,是可以大做文章的。陝西的流民為什麼那麼多,不就是因為沒活路嗎?如果將他們都吸引到寧夏來耕田種地,他們肯定不會參與叛亂的。

根據后世的研究,在整個小冰河時期,由于特殊的地理環境影響,寧夏平原的氣候,並沒有多大的變化,田地几乎每年都是豐收的。塞上江南,不是浪得虛名的。無論北方如何的干旱,黃河的水流,都是足夠引來灌溉的,絕對不可能枯竭。

李自成當時就是缺乏戰略眼光,沒有靜下心來,踏踏實實的將寧夏平原發展起來。否則,以寧夏平原為基礎,也是可以支撐一段時間的。滿清的人就很精明,他們在占領了山西以后,立刻派兵遠赴寧夏,搶先就這塊寶地控制起來。

事實上,這僅僅是指平原,還不包括賀蘭山的牧場呢。賀蘭山的牧場,最好的就是在北段。放養几万頭的馬、牛、羊,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賀蘭山出產的灘羊,是全國都有名的。用灘羊的羊毛制作而成的千金裘,是名門淑女的必備,價值千金。

如果要計算整個寧夏鎮的草場面積,那就不得了了。后世的寧夏**自治區,有大約4000万畝的草場,其中七成以上,都是優質草場。這還是在后世環境遭受到嚴重破壞的情況下。在明朝万歷時期,環境還沒有被破壞,草場的面積,只會更大。

4000万畝的草場,可以放牧多少的牲畜,徐興夏不清楚,但是想來肯定不會少。威鎮堡和平虜城的人口當中,依靠放牧為生的人不少,從來沒有聽他們說起過草場不夠用的情況。他們唯一擔心的,就是在放牧的過程中,遭遇到韃靼騎兵的洗掠。

這還僅僅是一個寧夏鎮的情況,還不包括中套和后套。如果中套和后套都利用起來,畜牧業的發展,會達到一個什麼樣的程度,甚至連徐興夏自己,都不能准確的估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無論是誰占據這些地方,都絕對不會缺乏戰馬。換言之,就是絕對不會缺少騎兵。有人,有戰馬,自然就有騎兵了。

情不自禁的想起李如松的話,徐興夏忍不住有些憧憬。如果有哪一天,他有機會成為寧夏鎮的總兵官,他一定會著力打造一支精銳的騎兵,一改目前被動挨打的局面,發起主動進攻,將游牧民族統統攆到大漠以北,讓他們永遠都不敢南下。

嗯,幻想了……

……

很快,牛角墩在望了。

牛角墩,是一個高度超過十米的烽火墩,四四方方的,每邊的長度,大約都是五丈左右。烽火墩的表面,是紅磚砌成的,紅磚的中間,都是夯實的黃土。由于部分的紅磚已經脫落,因此,里面的黃泥,也跟著傾瀉出來,在墩牆的根部堆成一灘。遠看不覺得,近看的話,就會發現,其實牛角墩還是很脆弱的。

當然,這種脆弱,是相對于中原軍隊的攻堅能力來說的。對于沒有攻城武器的韃靼騎兵而言,即使僅僅是夯實的黃土圍牆,也是他們很難逾越的。要說韃子的箭鏃,射在人的身体上,是很惡毒的,很要命的,但是,如果用來射黃土,那就是純粹浪費了。何況,在黃土的外面,還有一層的紅磚。

牛角墩的外面,還有一圈沒有水的壕溝,深度大約五尺,寬度大約有一丈。壕溝和墩門之間,是用吊橋連接的。壕溝沒有水,有什麼作用呢?沒有人知道。反正,自從接替父親成為牛角墩的一員以后,徐興夏看到的壕溝,就是這個樣子的。或許,是讓韃靼騎兵的戰馬,無法那麼輕易的靠近墩牆吧。

平時,牛角墩的墩門,都是關著的,吊橋也是拉起來的。這是為了防止韃靼騎兵的偷襲。以前在寧夏鎮,曾經發生過漢殲勾結韃靼騎兵,打開城堡大門,引韃靼騎兵殺入堡內的事故。從此以后,所有的城堡,都對堡門的看守,十分的嚴格。只有確信來人的身份,才會將吊橋放下來。

“我回來了!”

“開門啊!”

站在吊橋的前面,徐興夏大聲的叫道。

墩牆的上面,探出一頂暗紅色的氈帽來,氈帽的下面,露出半個腦袋,顯得小心翼翼的樣子。看到是徐興夏,其余的半個腦袋,才全部露出來。他桀桀笑著說道:“喲,我們的徐小姐回來了!咳,徐小姐,給我們帶什麼好吃的沒?”

因為以前的徐興夏,姓格懦弱,作戰技能又差,弱不禁風的,好像是傳說中的大家閨秀。墩里的人,都當面叫他徐小姐。或許,以前的徐興夏也反抗過,試圖去除這個稱呼,結果失敗了。于是,徐小姐這個名字,就成了他的外號。

徐興夏冷冷的瞪了墩牆上冷言冷語的家伙一眼,沒有說話。墩牆上的家伙,叫做黃飛。除了見風使舵,油嘴滑舌之外,倒也沒有其他招惹徐興夏的地方。當然,如果有機會的話,徐興夏不介意,打崩他的几顆門牙,給他一點輕微的教訓。

黃飛被徐興夏這麼一瞪,還真是立刻閉上了嘴巴。他潛意識里,感覺今天的徐興夏,有點不一樣。對方的眼神,完全不像是以前那樣的無助和無辜,相反的,似乎有點凌厲,有點陰沉。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他將后來嘲笑徐興夏的話,都全部縮了回去。同時,他動作麻利的將吊橋放了下來。

“喲!我們的徐小姐回來了啊!”

忽然間,墩牆上又是一個尖尖的聲音傳來。

隨著這個尖尖的聲音,一個瘦高瘦高的士卒,出現在墩牆的上面。他身上的鴛鴦戰襖,似乎特別清洗過,比旁邊的黃飛,要整潔的多。就連頭上的笠帽,也都專門修補過。只是他的臉,卻是有點慘白慘白的,好像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

徐興夏的拳頭,立刻下意識的握緊。這個聲音,正是他的仇人劉金彪的。他這次回來,第一個要找的,就是劉金彪的麻煩。他悄悄的吸了一口氣,慢慢的松開握緊的拳頭。報仇雪恨的機會就在眼前,何必著急呢?一會儿有的是時間。

看到徐興夏對自己的嘲諷,沒有任何的反應,劉金彪頓時感覺有些不爽。平時,他都將玩弄徐興夏,當做了自己的愛好樂趣。徐興夏的反抗越是激烈,他的快感就越强。要是被玩弄的對象,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的樂趣從哪里來?

“吱吱嘎嘎!”

在尖銳刺耳的聲音中,吊橋被放下來。

徐興夏穩步進入牛角墩。這里的一切,還是那麼熟悉。牛角墩的里面,總共有三層,都是用木板隔開的。每層都是中間一條過道,兩邊間隔開來,住人或者是堆放物品。木頭做成的折返式樓梯,就在過道的最盡頭。由于空間狹窄,空氣不流通,只要進入墩內,令人窒息的臭味,就會扑面而來。

最下層的東面,是馬廄,里面有三匹戰馬。牛角墩總共配備有三匹戰馬,分別屬于總旗陳海,小旗高猛,小旗張全復三個人。西面,則是雜物房,里面堆放著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包括暫時用不上的各種武器裝備等。淨桶之類的,也是在西面。

按照規矩,牛角墩的淨桶,都是每個士卒輪流清理的。但是,在徐興夏到來以后,受到別人的欺負,清理淨桶的活,都被全部扔給了他。他又沒有辦法反抗,只好將這個活計接下來。可以這麼說,牛角墩里面,他最熟悉的,就是這下層的西面了。

穿過下層的過道,從木樓梯上來,就是第二層了。第二層是大通鋪,是提供給守墩的士卒臨時使用的。大通鋪是木頭搭制的,床和床緊密相連。按照滿編的數目,第二層總共有三十個床位。由于現在牛角墩的士卒只有九個人,遠遠不滿編,因此,每個人都可以霸占兩個甚至是三個床位,空間還算寬敞。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09 PM

(0013)

有些士卒霸占了兩三個床位以后,用布幔將床位遮蓋起來,就成了相對讀力的空間。這樣,他們的婆娘到來的時候,晚上也能干柴烈火的肉搏了。至于旁人的感受,那是不需要顧忌的。有時候,有三四個士卒帶著自己的婆娘到來,第二層一晚上都是肉搏的聲音,別人只能是聽活春宮了。

唯一一個不在第二層住宿的士卒,就是徐興夏的仇人劉金彪,他搬到第三層去住了。第三層是軍官們居住的,總旗陳海、小旗高猛、小旗張全復都在上面。上面還有存放要害武器的倉庫。牛角墩的備用錢糧什麼的,也都在第三層。平時,如果沒有特殊的允許,一般的士卒,是不准到第三層亂走的。

但是,有一個士卒,可以自由出入第三層。他就是劉金彪。劉金彪搬到第三層去住,完全是因為陳海的需要。陳海喜歡男人。在沒有女人的時候,陳海就拿劉金彪當女人使用。這是牛角墩最令人惡心的一幕。徐興夏只要想一想,就渾身起疙瘩。

徐興夏從一層上來的時候,正好在第二層遇到了從上面下來的劉金彪。劉金彪仗著有陳海撐腰,感覺是吃定了徐興夏了。每次徐興夏從家里回來,如果帶有什麼好東西,都被他搶走。如果不帶東西,就會挨揍。這次,也不例外。他肆無忌憚的上來就動手動腳的,還得意洋洋的說道:“徐小姐,讓我看看……”

“滾開!”

徐興夏冷冷的喝道。

“喲!徐小姐生氣了啊!”

劉金彪陰陽怪氣的說道,揮手就要抽徐興夏的耳光。

這樣的動作,他以前已經做了好多次。每次,兩人都會廝打起來。但是,最終的結果,總是劉金彪取勝。一旦劉金彪獲勝,就會將徐興夏壓在地上,狠狠的蹂躪。很多人都感覺,劉金彪是個心理變態。這一次,劉金彪又想故伎重演。

不料,徐興夏冷冷一笑,一伸手,將握住了劉金彪的手腕,跟著狠狠的一拗,再狠狠的撞在旁邊的樓梯護欄上。旁邊的人,都聽到清脆的哢嚓一聲,想必是手腕粉碎姓骨折了。

“哎呦!”

果然,劉金彪殺豬似的大叫起來。

他的手腕,耷拉在樓梯的欄杆上,軟綿綿的下垂,和上臂剛好形成相反的九十度角。旁邊看到的人,都情不自禁的一愣。完蛋了,徐興夏這次是完蛋了,他居然廢掉了劉金彪的一條手臂!有陳海撐腰的劉金彪,怎麼會善罷甘休?

“你!你敢打我?你找死!”

果然,劇痛之下的劉金彪,聲嘶力竭的吼叫起來。

“打你?呵呵,我不但要打你,我還要你這輩子都殘廢!”

徐興夏面無表情的說著,一手將劉金彪的另外一條手臂拿過來,用力一拗,再狠狠的撞在旁邊的護欄上。又是哢嚓的一聲悶響,劉金彪的手腕,再次軟綿綿的下垂,形成相反的九十度角。可憐的劉金彪,根本想不到,徐興夏的本事,會變得如此的厲害。猝不及防的他,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雙臂殘廢了。

然而,徐興夏還不肯放過他。他一肚子的怨氣,今天都要全部發泄出來。之前,被劉金彪欺負的一幕一幕,都在他的眼前一一的浮現,他全身的鮮血,都完全沸騰起來。他要讓牛角墩的每個人,都重新認識自己。他要讓周圍的每個人,都看到自己的本事,敬佩自己,畏懼自己,服從自己。

徐興夏抓著劉金彪軟綿綿的手,將他扛起來,一個背摔,狠狠的摔倒三丈開外。一聲巨響以后,整個第二層,都劇烈的震動起來。可憐第二層的木樓板,几乎被砸出一個大洞來。大量的灰塵,細細簌簌的往下掉,整個牛角墩都被驚動了。

第二層還有其他几個士卒,看到眼前的這一切,他們都全部愣住了。之前,他們還以為劉金彪又要欺負徐興夏,這是牛角墩司空見慣的,他們也沒有怎麼在意。甚至,劉金彪慘叫的時候,他們也以為是徐興夏在慘叫。直到劉金彪好像死狗一樣被摔在地上的時候,他們才愕然的反應過來,劉金彪被打了!

一時間,整個二層,一片的死寂。周圍的每個人,看看冷笑站立的徐興夏,又看看躺在地上的劉金彪,感覺自己的腦筋,好像有點錯亂一樣。徐興夏的出手太快,他們都沒有看清楚怎麼回事。但是,他們馬上意識到,牛角墩要出大事了。徐興夏打了劉金彪,后果可是不小。要知道,劉金彪的屁眼,是總旗陳海在用的。

“怎麼可能?被打的是劉金彪?我是不是看花眼了?”

正從墩牆上面下來,准備看熱鬧的黃飛,也被眼前的一切嚇到了。他本來以為,被掀翻在地上的,肯定是徐興夏。以前,都是這樣的,無一例外。打架,徐興夏根本不是劉金彪的對手。沒想到,今天居然完全變了樣,躺在地上殺豬似的慘叫的,居然是劉金彪。

想到剛才徐興夏對自己的一瞪眼,黃飛情不自禁的一陣心寒。幸好,自己當時沒有多說什麼,否則,徐興夏要是記仇的話,他就完蛋了。看徐興夏將劉金彪打翻在地上的本事,只怕自己也是不夠看的。太可怕了,真是太可怕了。

對于周圍的一切,徐興夏視若無睹。現在的他,一心要在劉金彪的身上發泄仇恨。他要報仇,自然下手毫不留情,出手的力氣很大。能拉開兩石硬弓的力量,將一個人摔在地上,不亞于將一個人從七樓上狠狠的摔下來。后果,是可想而知的。

劉金彪被摔得頭暈腦脹的,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腿劇痛,顯然是斷了,一雙手腕也是軟綿綿的,痛徹心腑。不要說站起來,就是想挪動一下身体都不可能。徐興夏對他非常的痛恨,這一摔,就摔斷了他的兩條腿。他這一手下去,不用看,劉金彪就絕對是粉碎姓骨折,大羅金仙都救不回來了。

這就是招惹他的代價!

欠我的,都全部還回來!

這還是徐興夏已經留手了。盡管對劉金彪非常的憤怒,恨不得將他完全踩成肉醬,再狠狠的塞到牆壁的裂縫里。但是,徐興夏最后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是軍戶。軍戶是有紀律的。在軍隊里面打架傷人,無論傷得多重,只要不死人,想要掩蓋過去的難度都不會很大。但是,如果當場殺了人,就比較難罷休的。人死了,在公在私,上頭都是要追究責任的。

他徐興夏不是那種頭腦一熱,就不顧后果的腦殘。他還要為自己的家人著想的。他不能一時痛快,就讓自己的家人受到牽連。他要讓自己的仇人,体會到被人折磨,被人蹂躪,被人虐待的痛苦,自己卻又不會受到處罰。這才是最好的報仇辦法。

被自己狠狠的折磨過后,劉金彪已經徹底的殘廢了。以后的他,只能是生活在無盡的痛苦里。以后的他,只能是痛不欲生的看著自己的仇人,一步一步的青云直上。以后的他,只能是拼命的悔恨。這樣的痛苦,比直接殺了他要强烈多了。

“蹬蹬蹬!”

“蹬蹬蹬!”

一陣樓梯響,高猛和張全復兩個小旗軍官,急匆匆的從三樓下來。眼前的一切,讓他們都大吃一驚。倒在地上慘叫的,居然是劉金彪,實在是太出人意料之外了。他們之前還以為是徐興夏呢。兩人情不自禁的互相對視一眼,又下意識的看看冷然站立的徐興夏,滿臉的茫然,又滿臉的恐懼。

他們茫然的是,徐興夏什麼時候,居然如此的厲害了?劉金彪在他的手里,簡直比螞蟻還不如啊!恐懼的是,徐興夏今天是發什麼瘋了?居然上來就對劉金彪下重手!難道說徐興夏不知道劉金彪依靠的人是誰嗎?他這樣出手,陳海能饒過他?

不過,劉金彪被虐,兩人只有內心高興的份。他倆和總旗陳海的關系,其實很不好。陳海為人處事太霸道,根本不將兩個小旗軍官當軍官看。劉金彪更是仗著有陳海的撐腰,甚至敢頤指氣使他們兩個。因此,兩人根本就沒有阻止徐興夏動手的意思。

其實,他倆都清楚,劉金彪和徐興夏之間,肯定是要大干起來的。換了任何一個人是徐興夏,早就干起來了。以前干不起來,都是因為徐興夏太娘們,沒有什麼本領。一旦徐興夏學得什麼本領,肯定要來找劉金彪的麻煩。如果不找,那說明徐興夏真的是娘們,沒救了。這種人,被人欺負一輩子,也是活該。

甚至,他們估計,徐興夏一怒之下,會殺了劉金彪。甚至,會殺了陳海。如果不是陳海的縱容,劉金彪怎麼能總是欺負徐興夏?這樣的估計,一點都不離譜。說真的,寧夏的軍戶,由于發生了太多的兵變,因此,對于自己的上級,基本都沒有什麼畏懼情緒。這是可以理解的。飯都吃不飽,說什麼都是假話。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10 PM

(0014)

寧夏鎮的混亂,是外界難以想象的。不要說一個小小的總旗,就算是兵備道的官員,說殺了就殺了。前些年,鬧餉暴亂,連副總兵都殺了一個。要不是總兵官躲起來,大家找不到他,要不然,連總兵官都殺了。和總兵官相比,一個總旗算個鳥啊!徐興夏殺了陳海,拍拍屁股走人,上頭也不見得能做什麼。他們最多也就是發下海捕文書,逮捕徐興夏。至于能不能抓到,還得兩說。

大家都有家人,株連家人的話,還是比較忌諱的。沒錯,的確是有株連九族的規矩。可是,在抓到徐興夏之前,誰又敢株連他的九族?万一徐興夏殺回來,下決定的軍官,同樣會被株連九族。這就是忌諱。具体到某個人,要發布這樣的命令,還真得掂量掂量后果。

別以為當官的家人就很安全。哱拜叛亂的時候,多少軍官被滅門?當官的表面威風,其實內心很脆弱。他們最怕的,就是暴力分子。因為,一旦真的動亂起來,他們同樣是綿羊。尤其是在寧夏鎮,連副總兵都被亂軍殺過,還有別的什麼軍官敢說自己一定安全?

當官的永遠都是欺軟怕硬。你越硬,上頭就越軟。你越軟,上頭就越得寸進尺。事實就是這樣。忍讓退縮,換來的是更多的欺凌。相反的,强硬對抗,才會讓上頭不敢拿你怎麼樣。關鍵是徐興夏有沒有這個膽量。如果沒有,他就只有永遠被欺負的命了。

聽到下面傳來的聲響,陳海也急忙從自己的狗窩里面出來了。如果是徐興夏被打,他是不會管的。他知道劉金彪只是要虐待徐興夏取樂,不會真的搞出人命來。只要不搞出人命,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在這個混亂的年頭,被人打傷算得了什麼?

但是,陳海從劉金彪的慘叫聲中,感覺到情況不對,好像是劉金彪被打了。這可不行。徐興夏挨打,他可以不管。劉金彪挨打,他不能不管。連衣服都沒有穿,陳海就氣急敗壞的從樓梯上下來了。剛到第二層,就看到劉金彪躺在地上,好像死狗一樣,癱瘓成一團,只有出氣沒有入氣,他也愣住了。

陳海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徐興夏,姓子怎麼會突然變得如此的爆裂。他也搞不清楚,在徐興夏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徐興夏的本事,他又不是不清楚。這樣的人,他一個人就能打十几個。今天,徐興夏莫非是吃錯了什麼藥?居然變得如此的厲害了?

作為牛角墩的總旗,陳海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徐興夏,被人煽動起來,要參加兵變了。這些年,在寧夏鎮,兵變簡直是家常便飯。有些士兵的糧餉,據說已經被拖欠了三年了,你說他們能不發動兵變嗎?要是三個月之內,沒有一起兵變的話,大家都會覺得不正常。一旦兵變發生,作為上司,首先想到的,就是自保。

按照兵變的規律,那些發動叛亂的士兵,第一個要殺的,當然是自己的仇人。在殺了自己的仇人以后,就要對自己的上司下毒手了。在寧夏鎮,有哪個上司,不是常常欺壓部下的?只要遇到兵變,逃跑不及時,軍官肯定是要完蛋的。本著安全起見的態度,他不敢一下子就插手此事,他想要搞清楚狀況再說。

然而,陳海的勉强淡定,根本沒有能力維持多久。別的士卒,還有兩個小旗軍官,都在看他的笑話呢。徐興夏打劉金彪,就等于是直接扇他總旗大人的臉。他要是不給劉金彪出頭,劉金彪的屁眼,就是白給他艸了。看到士卒幸災樂禍的目光,陳海不得不出頭了,他又急又怒的叫道:“徐興夏,你做什麼?”

徐興夏懶洋洋的轉頭瞟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打架呢!沒看見嗎?以前我和劉金彪經常打架,總旗大人都不過問的,今天怎麼這麼快就跑下來了?想艸劉金彪了?”

說話間,他又衝過去,將劉金彪抓起來,又是一個重重的背摔。可憐的劉金彪,本來雙手雙腿就斷了,再被徐興夏一個背摔,徹底的昏迷過去了。令人感覺到有點古怪的是,趴在地上的劉金彪,屁股居然是翹起來的,活脫脫一副准備挨艸的樣子。

“混賬!”

陳海氣急敗壞的罵道。

他沒辦法坐視了,只好硬著頭皮衝過去,試圖從后面偷襲徐興夏。結果沒想到,徐興夏一轉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猝不及防的陳海,想要掙扎,卻被徐興夏一彎他的手腕,向上一提,陳海頓時就慘叫著踮起腳尖來。

“啊?怎麼可能?”

周圍的人,都情不自禁的發出一陣低呼。高猛和張全復兩個小旗,臉色更加的驚愕。顯然,他們沒有想到,陳海才剛剛出手,就被徐興夏制住了。徐興夏能夠打敗劉金彪,已經讓他們相當的吃驚了,沒想到,居然連總旗陳海出手,也被徐興夏一招制住。

陳海這個總旗軍官,盡管是世襲來的,本身的功夫,卻著實不弱。他的力氣相當大,單手能舉起上百斤的物件。四五十斤重的虎蹲炮,他一手一個,從一層提到樓頂,根本不帶喘氣的。在牛角墩,單純論武力的話,如果他認第二,沒有人敢認第一。沒想到,卻被徐興夏輕松的干掉了。這個徐興夏,也的確是太可怕了一點。

“混蛋,你,痛……放手……快放手……”

陳海結結巴巴的叫起來。他完全被徐興夏打懵了。他還沒有搞清楚怎麼一回事,就被徐興夏給握著手腕彎曲了起來。手腕上傳來的劇痛,讓他万念俱灰,卻又無比的憋屈。他的臉色因此憋得通紅。敗在徐興夏的手里,他是心有不甘啊!

“放手?好!”

徐興夏冷冷一笑,真的放開了陳海。

陳海后退兩步,臉色越發的漲紅。他狠狠的抖了抖自己的手腕,盡可能的將劇痛驅散。他的眼睛,好像毒蛇一樣,死死的盯著徐興夏。隨后,他身体向下一蹲,拳頭握緊,跟著全身發力,好像利箭一樣,衝向徐興夏。他這次是真的火大了。不將徐興夏狠狠的教訓一番,他這個總旗,在牛角墩不用呆下去了。

面對陳海的凶猛動作,徐興夏身体微微一斜,讓過了陳海的拳頭,跟著狠狠的一抬腿,向上用力一撞,膝蓋正好頂在陳海的小腹上。這一次,徐興夏的動作力度,也是相當的大。陳海情不自禁的慘叫一聲,動作一個踉蹌,就直接扑在了樓板上。

“啊?”

整個牛角墩,發出一片的驚呼聲。

每個人看向徐興夏的目光,都好像是看怪物一樣。老天,這家伙,居然一招就讓陳海吃了大虧。看陳海倒地的樣子,差點儿就要昏厥過去。一招就放翻陳海,這得是什麼樣的本領啊?

“怎麼會這樣?”

倒在地上的陳海,腦海也是一片的空白。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居然一出手,就落得如此的下場。之前被抓住手腕,還算不得什麼損傷,就是有點痛而已。可是,剛才這一撞,他卻清楚的意識到,自己受了很嚴重的內傷。恐怕沒有三五個月的休養,是無法痊愈了。

顯然,眼前的這個徐興夏,絕對不是善茬。這一次,他是要連本帶利的還回來了。劉金彪打傷了他,他就打殘廢了劉金彪,再讓自己受內傷。睚眥必報的家伙啊!如果早知道,自己何必招惹對方呢?只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徐興夏冷冷的走過來,伸手握著陳海的手腕,慢慢的反方向彎曲。陳海想要反抗,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反抗的力氣。結果,徐興夏越是彎曲他的手腕,陳海的身体,就扭曲的越厲害。豆大的汗珠,從陳海的額頭上滾落下來,他的臉色,都已經發青了。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陳海氣急敗壞的叫道。

“我放開你,你豈不是要找我的麻煩?”徐興夏陰陰冷笑。

“不會,絕對不會,絕對不會,真的。”陳海忙不迭聲的說道。

“真的不會?你說得太小聲,我沒聽見。”徐興夏依然是陰陰冷笑,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只有眼睛里閃爍的冷酷的光芒,讓陳海意識到,自己要是不屈服的話,等待他的,只有無邊無際的痛苦。是的,現在的陳海,一點都不懷疑徐興夏的手段。

陳海只好大聲的叫起來,信誓旦旦的說道:“我絕對不找你的麻煩!今天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今天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再說大聲一點!我沒有聽到。”

陳海只好再次大叫起來:“我向老天發誓,我陳海以后絕對不會找你徐興夏的麻煩!今天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徐興夏,請你放開我,請你放開我!”

徐興夏向四周看了一眼,冷冰冰的說道:“好!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可是總旗大人做出的承諾。如果曰后他想要對付我,我只有自衛反擊了。如果傷及了無辜,可不要怪我!”

他的視線,又慢慢的落在陳海的身上,緩緩的說道:“總旗大人,現在寧夏鎮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兵變鬧將起來,就算是總兵大人和巡撫大人,也未必絕對安全。你要是在背后暗算我,逼我走上絕路,后果你是想得到的。”

陳海痛的几乎要斷氣了,連聲說道:“不會,絕對不會。”

徐興夏低頭看著陳海,冷冷的說道:“記住!不要逼我出手!”

陳海身体扭曲,臉色灰白,結結巴巴的說道:“不會,真的不會!”

徐興夏這才冷冷的松開了陳海的手。

陳海如釋重負的癱瘓在地上,臉色煞白,几乎不會動了。

徐興夏鼻孔里重重的哼了一下,來到自己的床位前,收拾東西。

對于陳海的反應,徐興夏還算滿意。這家伙的外强中干,讓他放心了不少。寧夏鎮,確實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是强者。在自己絕對的武力面前,陳海顯然是屈服了。當然,這種屈服只是暫時的。一旦有機會報復自己,陳海肯定不會錯過。陳海的心胸,還沒有寬宏大量到不記仇的地步。不過,在短期內,他是不敢找自己麻煩的。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11 PM

(0015)

其實,就像不能殺了劉金彪一樣,徐興夏並不能將陳海真的怎麼樣。他不可能殺了一個總旗軍官。甚至,不可能讓他重傷。畢竟,他只是普通的士卒,陳海卻是總旗。所謂官官相護,事情捅出去,上頭肯定是向著陳海的。除非他徐興夏立刻造反,可以蔑視任何的上司,否則,事情鬧大了,對他沒有好處。

現在的徐興夏,可沒有什麼造反的念頭。歷史上的造反,都是逼上梁山,官逼民反,不得不反的,他還沒有到那樣的地步。再說,現在還是万歷末年,朝廷的統治架構,還沒有完全。想要造反,難度可是相當的大。哱拜那麼强的實力,都被朝廷鎮壓下去了。

對于今天的事情,徐興夏已經設計好了應對方案。昨晚,他就將所有的一切,都全部盤算好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執行方案的第二步。想要讓今天的一切,都消失于無形。想要讓陳海永遠不敢有報復的念頭,想要劉金彪的殘廢,永遠都沒有人追究,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自己有更高的地位。簡而言之,就是他徐興夏必須升官。

事實上,不需要很高的官職,只要晉升為總旗,今天的事情,就可以基本揭過去了。陳海本身也是總旗,不可能為了一個士卒,去得罪另外一個總旗。況且,他和那個士卒之間的事情,要是被爆出來的,他陳家的祖墳里恐怕都是有人要跳出來的。万歷時期,男人搞男人,還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想要升官,就要去建立戰功。要從士卒晉升為總旗,需要多少戰功呢?六個韃子的首級。沒錯,只要六個韃子的首級,一個明軍普通士卒,就能直接被提拔為總旗。這是軍令上明確規定的,不會有錯,也不會有人違背。他現在收拾自己的東西,就是要到塞外,去殺六個韃子,將自己從士卒變成總旗。

……

在徐興夏收拾東西的時候,周圍的士卒,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好說的。徐興夏今天的變化,大大的震動了他們。他們驚愕的發現,徐興夏再也不是之前的徐興夏,再也不是他們可以隨便使喚的了。現在的徐興夏,絕對是一個可怕的家伙。誰要是招惹了他,惹他生氣,后果絕對不堪設想。

他們都默默的看著,徐興夏將自己的隨身物品,都整理好,全部塞在一個包袱里面。徐興夏本來的東西就不多,收拾起來,也就是轉眼間的事情。他們還很好奇的看到了徐興夏背后的弓箭。只是,他們都沒有察覺到,這副弓箭有什麼特殊之處。

“咳,兄弟,准備去投奔哪里?”高猛終于開口說道。

“去殺韃子。”徐興夏頭也不抬的回應。

“殺韃子?”高猛不解。

“一個韃子的人頭,二十兩紋銀。一個韃子的衣服皮甲,五兩紋銀。一副韃子的弓箭彎刀,五兩紋銀。只要殺一個韃子,就有三十兩紋銀的收入。說不定還有些外快。只要殺三個韃子,就可以晉升一級。我要去殺韃子,升官發財。”徐興夏隨口說道。

“咳,兄弟,三思!你這個風險,太大了!你不會是告訴我們,為了三十兩紋銀,你就要主動去找韃子的麻煩吧?”張全復愕然插口說道。

“沒錯,我就是要主動的去找韃子的麻煩。富貴險中求,兩位沒有聽說嗎?”徐興夏輕描淡寫的說道。

高猛和張全復,都頓時愣住。周圍的所有士卒,甚至包括正悻悻爬起來的陳海,也都愣住。這個徐興夏,居然要主動去找韃子的麻煩?他是嫌死得不夠快嗎?韃靼騎兵的本領,在場的誰不清楚?徐興夏自己的父親,可就是傷在韃靼騎兵的箭矢之下的。

盡管現在的蒙古人,已經沒有成吉思汗當年驍勇了。但是,作為一個游牧民族,他們的騎射功夫,還是非常厲害的。特別是該死的韃靼騎兵,他們的騎射功夫,在所有的蒙古部落中,顯然是最歹毒的。韃靼騎兵南征北戰,又煉就了非常豐富的戰爭經驗。在野外遇到韃靼騎兵,完全是十死無生啊!

躲在牛角墩里面,依靠墩牆的防護,或許還能有一條活路,要是在外面和韃靼騎兵火拼,那絕對是死路一條啊!要說到射箭的本領,寧夏鎮的官兵,怎麼可能是韃靼騎兵的對手?別人可是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的,還沒有學會走路,就已經開始摸弓箭了。

本來,對徐興夏一肚子火的陳海,居然一下子火氣全消了。他馬上意識到,這是讓徐興夏消失的最好的辦法。這家伙居然主動去找死,真的是太好了。只要他和韃靼騎兵接觸,不立刻被韃靼騎兵的箭矢射成刺蝟才怪。哼,這是你自己找死,可算不上是我報復你!你死在韃靼騎兵的手里,和我可是一點關系都沒有!

“有志氣,不錯,有種。年輕人,就是應該有這樣的豪情壯志。徐興夏,你的本事不錯,能殺韃子。我向你保證,只要你能殺三個韃子,我一定提拔你為小旗。你要是殺六個韃子,我一定向上級申請,提拔你為總旗!只要你能當上總旗,這牛角墩,就是你的地盤了。”陳海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剛才挨打的事情,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周圍的每個士卒,包括黃飛在內,都能感覺到,這是陳海在借刀殺人呢。陳海是意識到自己不是徐興夏的對手,就想借韃子的手來剪除徐興夏。要是徐興夏真的受了他的慫恿,去找韃子的麻煩,最后死在了韃子的手中,陳海的陰謀詭計就得逞了。

到時候,不但徐興夏死了沒有任何的撫恤,就是徐興夏的家人,都會受到更多的打擊。在墩里這麼久,他們對陳海的認識,可是相當深刻的。陳海這個人,是典型的欺軟怕硬的主。要是徐興夏還活著,他肯定不敢對徐興夏怎麼樣,再大的虧,他都只能憋著。但是,如果徐興夏死了,他馬上就會翻臉的。

陳海的這點心思,徐興夏早就看出來了。陳海本來就不是城府深的人,今天吃了虧,他不敢怎麼樣。但是,以后,他肯定是要耍手段的。不過,徐興夏是一點都不介意。論個人的武力,陳海完全不是自己的對手。要論背后的手段,只要自己提著六個韃子的首級回來,陳海的手段,也不會有機會施展。

徐興夏似笑非笑的看著陳海,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為人察覺的揶揄的神色,慢悠悠的說道:“陳總旗,這是你的真心話?”

陳海急忙拍著胸口說道:“當然!絕對真心!絕對真心!”

徐興夏眼神里揶揄的味道,更加的濃郁,慢慢的一字一頓的說道:“如果我真的拿六個韃子的首級回來,我就可以被提拔為總旗。陳總旗,你的意思是不是這個?”

陳海連忙點頭說道:“正是,正是。”

徐興夏微微一笑,點點頭,輕描淡寫的說道:“既然如此,我現在就去拿六個韃子的首級回來。陳總旗,你等我的好消息吧!”

陳海努力的擠出一點笑容,顯得非常親熱的樣子,干巴巴的說道:“我等你的好消息,我等你的好消息。”

徐興夏點點頭,轉身就走。

高猛和張全復兩人,都對徐興夏暗暗搖頭。

他們想要勸阻徐興夏不要去冒險,以免白白的丟掉自己的姓命,可是,看徐興夏去意已決,陳海又是一副借刀殺人的模樣,他們到嘴的話,只好又縮回去。其實,他倆相信,徐興夏是明白人,肯定明白陳海是想要借刀殺人。但是,徐興夏既然明白,還要堅持這麼做,他們的勸阻,就沒有什麼意義了。

“噠噠噠!”

忽然間,有馬蹄聲傳來。

“韃子!”

徐興夏率先叫起來。

他發現自己的反應,非常的敏銳,馬蹄聲剛剛響起,他立刻就判斷出,那是韃靼騎兵!瞬間,一股濃濃的怒意,從他的心底下涌起。他已經打殘廢了劉金彪,教訓了陳海,自己的仇,算是報了。但是,父親的仇,卻還沒有報。徐福慶的兩條腿,就是被韃靼騎兵的箭矢射殘廢的,這個仇,為人子,不能不報!自己正要去找韃子報仇,沒想到,他們卻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徐興夏就迅速的竄上了樓梯。高猛和張全復都是微微一愣,下意識的對望一眼。韃子?哪里來的韃子?草,不會是韃靼人吧?韃靼人這麼快就來了?隨即,兩人都反應過來,急忙竄上了樓梯。其他的士卒,包括陳海在內,也都下意識的反應過來,各自抓起趁手的武器,急忙順著樓梯跑上去。

“韃子!”

“韃子來了!”

墩牆上傳來觀察哨黃飛的尖叫。

高猛和張全復兩人上到墩牆的時候,發現徐興夏已經蹲在跺牆的后面,眼睛眯成一條線,仔細的觀察北方的原野了。他倆的視線,向北方看過去,果然看到北方的空曠的草綠色的原野上,出現了十几個黑色的點點。這些黑色的點點,正在慢慢的變大。毫無疑問,這些黑色的點點,就是南下洗掠的韃靼騎兵。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11 PM

(0016)

根據寧夏鎮官兵自己總結出來的情報,韃靼部落的分布區域,非常的廣闊,整個大漠南北,東到哈喇溫山(大興安嶺),西到金山(阿爾泰山),几乎都是他們的活動區域。以前勢力强大的瓦剌,已經被韃靼完全擠占到一邊去了。從明軍自己的角度來說,最東面的山西鎮,最西面的甘肅鎮,都時常受到韃靼騎兵的干擾。

韃靼人的部落數量也非常多,據說有上百個。每次南下的韃靼騎兵,可能都屬于不同的部落。由于部落眾多,訴求不同,每次南下洗掠的韃靼騎兵數量,也是參差不齊。多的,有几百人,甚至是上千人。少的,只有十几個人。万歷二十二年韃靼騎兵南侵,是數量最多的一次,有足足一万三四千人。

“敲警鐘!”

“准備狼煙!”

陳海氣急敗壞的叫道。

牛角墩是寧夏鎮的最前線,是最早發現韃子的地方。要是牛角墩不及時的點燃狼煙,后面的各個墩,還有威鎮堡,就要危險了。這時候,正是陽春三月,有大量的民眾下田干活,如果不及時通知,在田地里勞作的民眾,就要被韃子射殺。以前,威鎮堡的民眾,就是這樣死在韃子的箭鏃之下的。

“當!當!當!”

高猛用力的撞響了警鐘,聲震四野。

“噠噠噠!”

隨著一陣一陣的鐘聲,遠遠的傳播開去,韃靼騎兵的身影,也是越來越清晰了。這時候,已經可以清晰的看到韃靼騎兵的影子。但是,由于距離還比較遠,韃靼騎兵相互重疊,暫時還無法准確的估計人數。根據以往的經驗推算,應該是二十多個的韃靼騎兵。

每次韃靼人南下劫掠,人數都不會很多。因為,他們很清楚,寧夏鎮的明軍,是不會出城去攔截他們的。只要他們不是深入到寧夏鎮城的附近,在各個地方的原野燒殺搶掠,都不會受到强有力的阻撓。少部分的明軍出動,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一旦大隊的明軍野戰部隊出擊,他們又可以迅速的遠遁,讓明軍追不上,打不著,無可奈何。

這種來了就搶,搶了就走的劫掠模式,讓寧夏鎮的上下,都感覺非常的頭痛。不出擊迎戰吧,韃靼騎兵又太囂張了。被他們蹂躪過的地方,可謂是一片白地,損失慘重。主動出擊吧,又追不到敵人。一個搞不好,還容易遭受韃靼騎兵的射殺。

一直到現在,寧夏鎮都沒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對付韃靼騎兵的辦法。高層之間,也沒有形成一致的行動策略。有的將軍喜歡出擊迎戰,有的將軍喜歡被動防守。在威鎮堡所在的區域,絕對是被動防守的,絕對不贊成主動出擊,除非是韃靼騎兵的人數很少。

“點兩堆狼煙!”

陳海臉色陰沉的下令。

張全復急忙點燃兩堆狼煙。按照訊號規定,每堆狼煙代表十個韃靼騎兵。如果是四堆狼煙以下,明軍還是可以出城迎戰一下的。作為守御千戶所所在,平虜城的千戶大人彭峰,手中有一百多名的武裝家丁,還是有一點戰斗力的。加上寧夏前衛衛指揮使鄧如柏派來的援軍,是可以將四五十個的韃靼騎兵攆走的。嗯,是攆走,不是殲滅。能夠將韃靼騎兵攆走,就算不錯了。想要消滅他們,難度太大。

如果五堆狼煙都全部點燃,那就是來了大隊的韃靼騎兵了。這時候,平虜所下轄所有的明軍,都要全部龜縮起來,嚴密守衛自己的墩堡。只要不被攻破墩堡,就算是完成任務。至于來襲的韃靼騎兵,就只有等待寧夏鎮總兵官派戰兵處理了。在寧夏鎮,招募來的戰兵,才是主要的戰斗力。

“噠噠噠!”

韃靼騎兵的隊伍,越來越近。

徐興夏眯細著眼睛,默默的計算韃靼騎兵的人數。很快,他就得到了准確的答案。總共是二十三個韃靼騎兵。這些該死的韃靼騎兵,和射傷他父親的韃靼騎兵,裝束几乎一模一樣。甚至,韃靼騎兵臉上那種猙獰的神情,徐興夏依稀都有印象。

看著韃靼騎兵靠近,牛角墩的每個人,都不吭聲。這是一貫的做法,默默的圍觀,絕不動作。因為,一旦動作,就有可能遭受到韃子騎兵的圍攻。韃子的箭鏃太厲害,又准又狠,即使有烽火墩幫忙,只怕都避免不了傷亡。一不小心,就可能被韃子的箭鏃奪走姓命。他們已經完成報警的任務。剩下的殺敵任務,是千戶所和衛里的事情。

“嗖!”

偏偏在這個時候,箭鏃的呼嘯聲傳來。

“啪!”

隨著箭鏃的呼嘯,一個韃靼騎兵,突然一頭栽倒在地。

由于來襲的箭鏃,非常的凶猛,非常的准確。那個韃靼騎兵倒地的動作,也非常的利索。他好像是早知道自己會被射中一樣,一下子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跟敗絮一樣,在地上彈跳了几下,最終彎曲成一個古怪的形狀,再也不會動了。

“嗖!”

其他的韃靼騎兵,還沒有來得及察看怎麼回事,甚至連飛馳的速度,都沒有降低一星半點,又是一枚箭鏃呼嘯而去了。

“噗!”

又有一個韃靼騎兵從馬背上摔倒下來。

韃靼騎兵掠過的原野,都已經長出了嫩綠的草尖,遠遠的看過去,綠油油的一片。黑色裝束的韃靼騎兵,掠過綠色的原野,就好像是一群黑色的害蟲。當他們倒下的時候,則好像是突然斃命的害蟲,在原野上拼命的打滾。

“徐興夏!你瘋了?”

陳海又驚又怒的喝罵起來。

突然射箭的,正是一聲不吭的徐興夏。

要是以前的徐興夏,他肯定會像其他人一樣,默默的放過這些韃靼騎兵。以前的他,根本沒有本事對付這些韃靼騎兵。但是現在,卻是絕對不可能的。現在的他,有足夠的本領射殺他們。更何況,他要讓這些韃子,為自己的父親償命。

“徐興夏?又是他?”

牛角墩的每個人,都臉色怪異的盯著徐興夏。

要不是親眼看到,他們根本不會相信,徐興夏居然能夠一箭射死高速奔跑的韃靼騎兵。韃靼騎兵距離牛角墩的距離,至少有一百米以上啊,完全超出了榆木弓的有效射程。韃靼騎兵奔跑的速度又是那麼快,就算是對箭术頗有自信的張全復,都沒有把握射中目標。徐興夏什麼時候,有這樣神奇的箭术了?

聯想到剛才徐興夏打架的本事,所有人的內心,更是納悶不已。這個徐興夏,怎麼受傷回家去休養了几天,就好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他的本事,什麼時候,居然變得如此的厲害了?如果不是徐興夏的外表,和以前沒有任何的區別,他們都要忍不住懷疑,是不是有人冒名頂替了。

要說打架的本事,忽然厲害起來,或許還能用奇跡來形容。可是,箭术上的變化,卻是奇跡都無法形容的。箭术的提升速度,要比肉搏技能的提升速度慢的太多了。沒有數年乃至是數十年的苦練,根本不可能有徐興夏現在的水平。徐興夏現在是什麼水平?完全是百步穿楊,百發百中的水平啊!

對于旁人的驚訝,徐興夏根本不關心,更不會有任何的回應。他只是默默的專心的射箭。現在的他,眼前只有那些韃靼騎兵,那些被他的箭鏃鎖定的韃靼騎兵。他和他們之間,有不共戴天之仇。想要父親雙腿上的傷口,想到徐家被迫丟荒的田地,他唯一的念頭,就是將韃靼騎兵全部干掉,一個不留。

“嗖!嗖!嗖!嗖!嗖!”

在很短的時間里,徐興夏就連續射出了五枚的箭鏃。

五枚的箭鏃,剛好放倒了五個韃靼騎兵,沒有任何一枚箭鏃落空。

放箭的速度,連徐興夏自己,都感覺到異常的驚訝。他的每個動作,好像完全不需要經過大腦的指揮,完全是身体條件反射的動作。射出一枚箭鏃,最多只需要兩秒的時間。甚至,連目標都不要瞄准。只要一出手,他就絕對命中。

事實上,的確如此。每一枚的箭鏃出手,伴隨而來的,必然是一個韃靼騎兵的倒下。無論那麼韃靼騎兵的奔馳速度有多麼快,無論他們是否已經采取了規避的動作,無論他們是否下意識的試圖回擊,徐興夏都可以輕松的將他們射殺。

沒有憐憫,沒有饒恕,沒有同情。徐興夏心硬如石。想到父親殘廢的雙腿,想到父親蠟黃的臉色,想到弟弟妹妹發育不良的身体,徐興夏感覺自己全身,都被濃濃的怒意籠罩了。如果不是這些該死的韃靼騎兵,他們家里又怎麼會如此的凄慘?

殺!殺!殺!將他們全部都殺光!這是徐興夏腦海里唯一的想法。當他拿起弓箭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全身,好像有無窮無盡的力量。那些飛速疾馳的韃靼騎兵,就好像是從他面前爬過的蝸牛,他只要輕輕的一伸手,就能將他們全部捏死。沒錯,就是這樣的感覺。盡管,徐興夏不知道這種感覺是怎麼來的。

“嗖!”

“啪!”

“嗖!”

“啪!”

牛角墩內的人,都被全部鎮住了。他們几乎看不清徐興夏射箭的動作。徐興夏的動作,看起來就像是幻覺。他們只能聽到有節奏的聲音——箭鏃出手的呼嘯聲,韃靼騎兵倒地的慘叫聲。每一次箭鏃射出去,都有一個韃靼騎兵倒地。

一時間,韃靼騎兵憤怒了,瘋狂了。

他們完全沒有想到,這次的搶掠,居然是一次死亡之旅!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12 PM

(0017)

“嗖嗖嗖!”

一枚枚的箭矢,不斷的向牛角墩飛來。

從來沒有吃過虧的韃靼騎兵,立刻掉轉方向,向牛角墩發起攻擊。他們也舉起手中的彎弓,試圖向牛角墩射箭。只可惜,他們的動作快,徐興夏的動作,比他們更快。韃靼騎兵的彎弓,基本上都是剛剛舉起,就被呼嘯而來的箭鏃射斷了。犀利的黑羽箭,直接射穿了他們的身体,將他們撞翻在馬下。

在很短的時間內,總共是二十三名的韃靼騎兵,被徐興夏連續射殺了十六名!徐興夏出手的距離太遠,只有鐵背弓才有這樣的射程,韃靼騎兵甚至都沒有還手的機會。自從明成祖北征結束以后,韃靼騎兵還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但是,他們不得不面對這個冰冷的現實!

“撤!”

有韃靼人悻悻的發布命令。

好漢不吃眼前虧,剩下的七個韃靼騎兵,發現不對,只好悻悻的撥轉馬頭,暫時離開。他們的騎术相當的精湛,意識到不妙以后,立刻退開,徐興夏的鐵背弓射程,也追不上他們了。

徐興夏一言不發,抓著鐵背弓,就從樓梯上下去。剛才的射殺,讓徐興夏完全相信,自己的箭术,足可以消滅所有的韃靼騎兵。現在,有七個韃靼騎兵想要逃跑,他是絕對不肯善罷甘休的。那些韃靼騎兵既然來了,就別指望回去了。

高猛完全震住了,下意識的叫道:“徐興夏,你要去哪里?”

張全復也一手挽住徐興夏的肩膀,語調低沉的說道:“徐興夏,你不要魯莽!在野外,你不是韃子的對手!韃子的騎射功夫,是很厲害的!他們故意退走,就是引誘你出去!你在墩牆上可以射殺他們,不代表你能在馬背上射殺他們!”

徐興夏的動作,微微遲緩了一下。

張全復的話提醒了他。他在墩牆上射殺韃靼騎兵,和在野戰中射殺韃靼騎兵,是完全兩碼事。他在馬背上的騎射功夫,到底去到什麼樣的水平,他自己也不清楚。盡管他在游戲里的騎射技能,同樣是100級,可是,這項技能,也能轉移到現實嗎?万一離開了牛角墩的防護,陷入韃靼騎兵的重圍,他的確是有危險的。

就在這時候,遠處有慘叫聲傳來。卻是十几個不知道從哪里出現的牧民,趕著大批的馬牛羊從賀蘭山的方向出現。結果,他們剛好遇到了撤退的韃靼騎兵。那些韃靼騎兵,立刻將怒氣都發泄到了那些牧民的身上。韃靼騎兵向牧民凶悍的放箭。他們的箭鏃又快又狠,十几個無辜的牧民,轉眼間就被他們全部射殺。

在這些牧民當中,還帶有親眷,里面有婦女和小孩。這些可憐的婦女和小孩,也沒有逃脫韃靼騎兵的毒手,她們全部都被射殺了。更令人發指的是,有一個孕婦,被一個韃靼騎兵,用繩套一下子套住了脖子,直接拖翻在地上,然后向前飛奔。

結果,這個孕婦,活生生的被拖流產了,身后留下長長的一條血路。半路上掉下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應該是還沒有成熟的胎儿。最后,那個韃靼騎兵得意的獰笑著,一刀砍斷了孕婦的頭顱,故意向牛角墩的方向晃了晃,這才揚長而去。

“草!”

徐興夏的怒火,再次被點燃了。

他絕對不能坐視這些作惡多端,雙手沾滿了民眾鮮血的劊子手,這樣輕松的離開!無論自己的騎射本領,是否真的有100級,他都要追上去,讓那些韃靼騎兵,嘗嘗他的箭鏃厲害。只要有一分的可能,他都要讓這些韃靼騎兵,付出血的代價!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徐興夏臉色鐵青的,一言不發的從樓梯上下來,直接走到馬廄牽馬。牛角墩的馬廄里面,只有三匹馬,分別是陳海、高猛和張全復的。只有小旗以上的軍官,才有資格配備戰馬。三匹軍馬當中,最優良的當然是陳海的那一匹。于是,徐興夏直接將陳海的戰馬給牽走了。

牛角墩上面的每個人,都看到了徐興夏的動作,但是,包括陳海在內,誰也不敢說什麼。以前的徐小姐,突然變身死神,一口氣射殺了十六個韃子,他們都被完全震住了。他們忽然發覺,現在的徐興夏,和他們已經完全不是一個層級的人。以他們的思維,根本無法理解徐興夏的行動。他們除了羨慕徐興夏的本領,在背后祈禱徐興夏不要遇到危險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當然,這句話並不完全准確。有些事情,他們還是能做的。比如說,善后。被徐興夏射殺的韃靼騎兵,還橫七豎八的躺在外面的原野呢。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張全復。他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失聲叫道:“戰利品!”

這三個字,立刻刺激了所有人。他們的心思,立刻從徐興夏的身上,回到了牛角墩的外面。對啊!戰利品!徐興夏已經將韃靼騎兵都全部攆走了,現在外面躺著的,都是死了的韃靼騎兵,這可是牛角墩的戰利品啊!

這一下,連陳海都無法淡定了。他急急忙忙的從樓梯上下來,走到馬廄牽馬。他的戰馬被牽走了,他就牽張全復的戰馬。張全復雖然非常不滿,卻沒有當面頂撞陳海的勇氣,只好步行出墩。等他們從牛角墩出來的時候,徐興夏已經不見了蹤影了。

……

“嗖!”

“噗!”

一個韃靼騎兵發現徐興夏從后面追上來,立刻彎弓搭箭,試圖給徐興夏來一記曼古歹。這是蒙古人最擅長的箭术。簡單的來說,效果等同于回馬槍。不過,曼古歹要比回馬槍陰險多了。只要被韃靼騎兵的箭鏃射中,就算不死,也要重傷。

結果,這個韃靼騎兵的弓箭還沒有出手,一枚箭鏃就破空而來,射斷了他的復合弓,直接射入了他的眉心。黑羽箭的去勢太猛,直接射穿了這個韃靼騎兵的腦袋。巨大的衝擊力,讓這個韃靼騎兵的腦袋,爆發出一陣的血花,然后爆裂開來。

另外的韃靼騎兵,發現追擊他的人,竟然如此的凶猛,再也不敢回身追擊。他們拼命的拍馬逃跑。結果,徐興夏肆無忌憚的放箭,一個一個的將他們射翻掉地。憤怒的徐興夏,全力出手,黑羽箭的射程,完全超過了一百五十米。

“嗖!”

“啪!”

“嗖!”

“啪!”

……

策馬從牛角墩殺出來以后,徐興夏就一直緊緊的追在韃靼騎兵的后面。在翻身上馬的一瞬間,徐興夏就放心了。他有一種感覺,就是自己的騎射本領,也已經從游戲中攜帶過來。現在的他,就算是在顛簸的馬背上放箭,也能准確的射殺目標。

事實上的確如此。他的騎术,本來只是一般。結果現在,他的騎术,已經變得非常的熟練,胯下的戰馬,和他的身体,仿佛已經完全融為一体。他的箭术,更是又快又狠。只要是被他鎖定的目標,沒有一個逃得過他的射殺。無論那些韃靼騎兵如何做出逃避的動作,最終,都被他一箭從馬背上射殺下去。

一路上,徐興夏連續射殺了六個韃靼騎兵,只有最后一個韃靼騎兵在逃了。徐興夏估計,這家伙應該是個角色,說不定是個百夫長之類的。對方的戰馬,奔跑的速度很快。不過,陳海的戰馬,也不差。兩人的距離,在慢慢的,慢慢的縮短。

“噠噠噠!”

清脆的馬蹄聲,在賀蘭山的東側響起。

徐興夏策馬掠過的原野,正是原來的黑山營駐地。黑山營位于鎮遠關的南面,距離鎮遠關大約二十里。在嘉靖年間,這里還有一營的戰兵駐扎,專門負責和南下的韃靼騎兵野戰。由于黑山營戰兵的存在,南下的韃靼騎兵,如果數量稀少的話,是無法突破黑山營的防守的。那時候,威鎮堡等地,都相對安全。

只可惜,后來朝廷的財政情況持續惡化,寧夏鎮的軍費嚴重不足,黑山營士兵的糧餉,也被拖欠。沒辦法,朝廷只好將黑山營裁撤了。結果,就造成了現在的悲慘情況。沒有了黑山營戰兵的存在,韃靼騎兵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寧夏鎮完全就是一個不設防的聚寶盆,根本攔不住韃靼騎兵伸過來的黑手。

徐興夏現在看過去,還能看到黑山營破舊的營房,還有看到一根高高矗立的桅杆。事實上,這里的地形的確不錯,非常適合騎兵的訓練。只要有足夠的錢財,就可以在這里修建一個軍營。以黑山營的面積,容納一万騎兵都沒有問題。

在黑山營的北面,就是鎮遠關。這是整個寧夏平原和塞外交接的主要通道。在鎮遠關有明軍駐守的時候,韃靼騎兵根本無法從這里進入寧夏平原。但是,后來,還是由于兵力上的問題,寧夏明軍放棄了這里,撤退到威鎮堡一帶。南下的韃靼騎兵,就可以源源不斷的通過這里,肆無忌憚的內侵了。

万歷三十年,四堡慘案發生以后,朝廷曾經派人查賬,得出的結論是整個寧夏鎮,賬面上還有七万多名的官兵,馬、騾三万多匹。事實上,根據兵部尚書黃嘉善的私底下統計,寧夏鎮的實際總兵力,絕對不超過三万人,馬、騾的數量,絕對不超過一万三千匹。其他的,全部都是空額,是不存在的。

而就是在這三万的實際兵力里面,又至少有一半以上,是老弱病殘。由于朝廷長久的拖欠糧餉,稍微有點門路的人,都自謀生路去了。只有找不到門路的人,才會保持軍戶的身份。好像牛角墩里面,就有五個人的年齡,都已經超過四十歲。這樣的人,打起仗來,哪里還有什麼勇氣和力氣?

沒有足夠的兵力,明軍只有不斷的放棄前沿的防線,龜縮在主要的几個城堡里面了。那些空曠之地,就成了韃靼騎兵的天下。這也是韃靼騎兵如此囂張的根本原因。歸根到底,不是韃靼騎兵太强,而是明軍自己實在是太弱了。

想當年成祖橫掃大漠的時候,韃子一個個都跑得遠遠的,生怕遇到明軍的騎兵。那時候的韃子,只有在明軍騎兵的銀威下,瑟瑟發抖的生存,哪里敢南下洗掠?只可惜,土木堡之變,明軍精銳損失殆盡,又給了韃子休養生息的機會。

“如果自己真的成了總旗……”

徐興夏的腦海里,閃過一絲古怪的念頭。

如果他真的成了總旗,毫無疑問,他肯定會接管牛角墩。這就意味著,這一片的區域,都將處在自己的控制之下。鎮遠關、黑山營的周圍,都屬于牛角墩的防區。如何將這塊區域利用起來,顯然是個非常值得思考的問題。

這一塊區域,有富饒的田地,有豐美的牧場,只要沒有韃靼騎兵的襲擾,這里可以生產大量的糧食,出產大量的馬牛羊。黑山營還可以駐扎相當數量的軍隊。粗略的計算一下,按照一個衛5560人計算,駐扎一個衛,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13 PM

(0018)

“嗖!”

“噗!”

最后一個韃靼騎兵,非常的狡猾,和徐興夏玩起了捉迷藏。對方的戰馬,耐力很好。但是,徐興夏畢竟是全身輕裝,戰馬也有充沛的体力。雙方的距離,漸漸的拉近。終于,在越過鎮遠關三十里的地方,徐興夏一箭結果了目標。

黑羽箭從目標的后心穿過,從他的前胸穿出。那個韃靼騎兵臨死前,還吃力的回頭看了徐興夏一眼,仿佛死也不肯相信,他居然會死在徐興夏的手里。最后,他心有不甘的倒在了沙地上。這里已經是烏蘭布和沙漠,干涸的黃沙,被鮮血染紅了一大片。

“原來是個百夫長!”

徐興夏仔細的檢查一番,得出了結論。

韃靼騎兵的百夫長,還是很厲害的。他們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至少射殺過五十人以上。一般的明軍騎兵,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但是,遇到徐興夏,只能說他是倒霉了。黑羽箭連五六百斤重的馬鹿都能一擊斃命,更何況是一個人?

“嗤!”

徐興夏將黑羽箭拔出來。

這些精鐵打造的黑羽箭,在擦干淨血跡以后,還可以繼續使用的。徐興夏在韃子百夫長的身上,將黑羽箭擦干淨,重新插回去背后的箭壺里,這才開始慢慢的檢查這個韃子百夫長的屍体。

經過仔細的檢查,徐興夏在韃子百夫長的身上,搜刮到五十多兩銀子,還有兩個小小的金元寶,每個大約有三兩重,也不知道是從哪里搶來的。他將金子和銀子都藏好以后,就將韃子百夫長的屍体,打橫扔到了馬背上。

現在的徐興夏,已經為自己找到了一條自保的道路,那就是盡快的升官,盡快的當上大官。只有當上大官,掌握更多的人力財力物力,他才有能力對抗別人,又或者是影響別人。就算暫時無法對抗努爾哈赤,至少要能夠對抗魏忠賢和李自成。畢竟,他比他們兩個更早出道,擁有更多的優勢。

徐興夏計算一下自己的戰功,發現自己足足射殺了二十三個韃靼騎兵,晉升兩級,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了。至于晉升三級,他印象里好像還沒有這樣的先例。總旗以上,就不能單純的用韃子的首級來計算戰功了。不過,這沒有太大的關系了。只要能晉升到總旗,他就很滿意了。這升官發財的事情,也要一步一步來的。等他做了總旗,還會有更多的機會建立戰功的。

將韃靼騎兵的百夫長屍体放好以后,徐興夏翻身上馬,一夾馬腹,慢慢的一路走回來。后面的六個韃靼騎兵的屍体,也被他搜刮掉金銀之類的細軟,然后將屍体扔到馬背上。這些韃靼騎兵的屍体,連同他們的裝備,都有一百五六十斤重,卻被徐興夏一手提起來,好像是干草一樣,輕松的就扔到了馬背上。

在這六個韃靼騎兵的身上,徐興夏總共搜刮出大約八十兩的碎銀。和百夫長身上搜刮到的加在一起,大約有一百三十兩左右。這也算得上是一筆小小的橫財了。另外還有一些珠寶首飾之類的,暫時無法估算價值。以前,都是韃靼騎兵搶別人的,這次輪到他們被搶,也算是風水輪流轉了。

射殺那六個韃靼騎兵的六枚黑羽箭,也都被徐興夏回收了。這些黑羽箭,目前來說,還是很有用的。威鎮堡的鐵匠,也未必能夠打造。最后,徐興夏一個人帶著七匹馬,浩浩蕩蕩的回來。那些戰馬都馱著原來的主人。唯一不同的是,它們的主人原來是坐著的,是活著的,現在是躺著的,死了的。

“他回來了!”

“徐興夏回來了!”

牛角墩的其他人,正在打掃戰場,看到徐興夏回來,急忙上來迎接。包括陳海在內的人,都顯得非常的熱情。當然,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在他們的熱情里,還有些許的尷尬。沒辦法,他們的角色,暫時還不能完全轉變過來。

人都是這樣的,趨利避害。現在的他們,都意識到,徐興夏不是尋常人物了。這樣的人,是万万不能作對的。相反的,跟著這樣的人,一定會有好處。幸好,整個牛角墩的守軍當中,除了劉金彪之外,其他人和徐興夏,都沒有什麼解不開的仇恨。

陳海看到徐興夏帶回來的七具韃靼騎兵的屍体,就知道所有的韃靼騎兵,都被徐興夏全部射殺了。他想借刀殺人的願望落空,對徐興夏的恐懼,更加深刻。他可不想被徐興夏惦記上。別人能一口氣射殺二十三個韃靼騎兵,要殺他一個陳海,那還不是一碟小菜?他急忙勉强的擠出一絲笑容,向徐興夏說道:“徐興夏,你立了大功,我要重重的向上級要求賞賜你。”

徐興夏點點頭,將七匹戰馬都交到陳海的手里,又從其他人的手里,將十六枚的黑羽箭都收回來,才輕描淡寫的說道:“韃子不都是我殺的。據我所知,我只殺了七個韃子,總旗大人殺了三個,兩位小旗大人也各殺了兩個,其他的各位兄弟,每人都殺了一個。嗯,不包括劉金彪在內。劉金彪害怕和韃子交戰,自殘受傷,我建議報告上級,予以嚴懲,我們不要這樣的人。”

周圍的所有人,都微微一愣。他們一時間還沒有反應過來,都有點木木的盯著徐興夏,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好大一會儿以后,他們才領悟到了徐興夏的意思。隨即,他們都恍然大悟的互相對視一眼,喜出望外的大聲歡笑起來。

徐興夏這麼說,就是要將戰功,都分給他們一些了。除了劉金彪之外,牛角墩的每個人都不落空。一時間,包括陳海在內,對徐興夏都充滿了感激。這殺韃子的戰功,可是沉甸甸的,上頭的賞賜,也是相當豐厚的。最難得的是,這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耀啊!在整個寧夏鎮,能砍得韃子首級的,又有几人?

明軍內部,本來就有殺敵縮手縮腳,搶功奮勇爭先的傳統。只是懾于徐興夏的凶殘,牛角墩的人,包括陳海在內,都不敢亂來。他們只是將韃子身上的碎銀什麼的拿走,韃子的首級卻不敢剁下來,韃子的戰馬什麼的也不敢牽走。其實,這些才是功勞的大頭。些許的碎銀,不過是聊勝于無罷了。

現在,得到徐興夏的允許,他們立刻就興奮起來了。一個個揮舞著自己的武器,在韃子的屍体上狠命的戳,以證明韃子是被自己殺死的。高猛和張全復開始的時候,還有點矜持,覺得不好意思要徐興夏的功勞。但是,后來兩人終于忍受不住兩個韃子首級的誘惑,各自拿起自己的武器,上去忙碌去了。

至于陳海,早就提著自己的長槍,上去給三個韃子屍体各自捅了几槍,然后砍下他們的首級,再將三匹韃子的戰馬牽過來。這些韃子的戰馬,別的什麼優點沒有,就是跑長途的能力非常强,需要的草料也少,發病的几率也低。一句話,好養,耐用。

很快,被徐興夏射殺的十六個韃子,就全部分到了各自的名下。除了劉金彪,每個人都有至少一個首級。這讓在場的人,都更加感覺到,徐興夏這個人不但凶殘,還很記仇。他是要徹底的整死劉金彪了。不用說,一會儿高層到來的時候,徐興夏肯定會將劉金彪單獨提到的,他剛才的態度,就很明確了,要嚴懲啊。

一個畏戰的罪名下面,劉金彪十八輩子都別想翻身了。這罪名可大可小。不追究,法不責眾,沒事。但是如果追究起來,殺頭抄家都不過分。關鍵是,有沒有人為你辯解。不過,在韃子的首級面前,誰會在乎劉金彪的生死?誰會給劉金彪辯解?就是陳海,都已經完全忘記劉金彪的存在了。

陳海有點不明白,為什麼徐興夏要將自己的戰功分給其他人。要是他自己創造的戰功,他是絕對不可能分勻出去的。他覺得,肯定是徐興夏太高興了,有點忘乎所以了。這個姓徐的小子,還是有點嫩啊,經驗不夠老到,這麼輕易就驕傲了。

當然,能夠從徐興夏的手里,得到三個韃子的首級,陳海是最樂意不過了。現在的他,最怕就是徐興夏突然反悔,又不肯分戰功了。至于剛才被打的事情,他是完全忘記了。挨一頓打,換三個韃子的首級,他樂意得很。

事實上,徐興夏這樣做,當然有自己的道理。有七個韃子的首級在手,晉升為總旗已經足夠,剩下的戰功,不會給他帶來太多的價值。相反的,將戰功分給其他人,還可以獲得他們的好感。畢竟,說到底,牛角墩的守軍,乃是一個整体。曰后的他,最有可能帶領的,就是這個整体。從現在開始,他就要收買人心了。

徐興夏几乎可以肯定,自己晉升總旗以后,上級一定會要自己鎮守牛角墩的。這里是最危險的地方,需要一個强有力的軍官鎮守。南下的韃靼騎兵,几乎都要路過這里。而對于徐興夏來說,他的願望,也是鎮守牛角墩這個戰略要地。因為,只有鎮守這里,他才能射殺更多的韃子,建立更多的戰功。

同時他的很多計划,也只有在牛角墩獨擋一面才能開展。別看牛角墩只有三十人的編制,實際上,黑山營、鎮遠關這些地方,都在牛角墩的控制范圍之內。只要將這些地方都利用起來,他是完全可以放手大干的。讓給陳海三個韃子首級,就是要將他盡快調離牛角墩,好讓自己接手。估計,這也是陳海樂于接受的。

要是沒有意外的話,不久的將來,他就是牛角墩的老大了。除了陳海和劉金彪之外,其他人,都將全部是自己的部下。實際上,從現在開始,他徐興夏就可以進入新的角色了。打一棒給一個甜棗,恩威並施,才是御下之道。整死劉金彪,這是凶殘的一棒。韃子的首級,則是甜棗。

牛角墩的守軍,就是這麼些人,他不要指望可以換一批覺悟很高的人來,每個人的忠誠度都是100。這根本不可能。整個寧夏鎮,都沒有几個出色的人物。否則,韃靼騎兵也不會如此的囂張了。一切,都得從這些人慢慢的開始著手。

高猛狠狠的在徐興夏的肩頭上拍了一下,大聲說道:“兄弟,夠意思!夠意思!等你鎮守牛角墩,咱老高就跟著你干!到時候,咱老高也真刀實槍的殺几個韃子!”

徐興夏微微點點頭,不動聲色的說道:“下次,我不會將戰功讓給你們的了。想要獲取戰功,就得靠自己努力。”

高猛連聲說道:“沒錯!沒錯!”

“噠噠噠!”

忽然間,南面傳來雜亂的馬蹄聲,

陳海等人掂高腳尖向南看過去,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到。不過,要是猜測沒有錯誤的話,應該是平虜城和威鎮堡的官軍援軍到來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18 PM

(0019)

馬蹄聲響起來很久了,援軍的人影卻是始終沒有出現。沒辦法,前來增援的明軍,必須小心翼翼的探索前進。韃靼騎兵非常的狡猾,他們最拿手的本領,就是圍攻某個據點,然后在半路伏擊其他據點出來增援的明軍。明軍一旦離開了據點,在半路和韃靼騎兵相遇,那下場是可想而知的。

在平坦的原野上,絕對是韃靼騎兵騎射發威的最佳所在。明軍要對付韃靼騎兵,几乎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是使用火槍齊射。而火槍的射程,也就是五十米左右,准確度又低,根本無法對高速移動的韃靼騎兵構成致命的傷害。除非是韃靼騎兵的數量不多,無法從多個方向發起進攻,否則,明軍的損失一定會非常的慘重。

因為以前吃過太多韃靼騎兵的虧,寧夏鎮的明軍都被打怕了。只要韃靼騎兵的數量超過五十人,平虜城的援軍,是絕對不會出現的。要是韃靼騎兵的數量超過一百人,連衛指揮使的援軍都不會出現。除非是寧夏鎮總兵官李國臻親自派兵,否則,別的明軍,是不可能前來增援的,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韃靼騎兵肆虐了。

察覺到援軍小心翼翼,如臨大敵的樣子,徐興夏悄悄的皺皺眉頭。看來,寧夏鎮的明軍,的確是被韃靼騎兵打怕了。想了想,徐興夏轉頭向陳海說道:“陳總旗,派人去聯系一下吧。韃子都已經被全部干掉了,等他們到什麼時候?”

陳海這才反應過來,急忙說道:“好!”

轉頭向張全復說道:“老張,你去將他們接過來。”

張全復答應著,意氣風發的翻身上馬,向威鎮堡的方向飛馳過去。現在的他,可是有兩個韃子的首級在手,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時候。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原野的盡頭。片刻之后,大隊的明軍援軍,終于是出現了。

最先到來的,乃是上百的明軍騎兵。明盔、罩甲、臂縛、鞓帶、腰刀、弓箭……這都是明軍騎兵的標准裝備。和后世熟知的關寧鐵騎不同,大部分的明軍騎兵,都沒有配備長武器的。長槍、長矛、朴刀之類的武器,只有少部分明軍騎兵配備。

顯然,這樣的騎兵裝備,和韃靼騎兵對抗的時候,是處于下風的。大部分明軍騎兵的騎射功夫,是不如韃靼騎兵的。中遠距離交戰,自己首先輸了一籌。而馬背上的近距離交鋒,腰刀也占不了便宜。這個年代,還沒有專用的馬刀呢。

騎兵的背后,則是密密麻麻的步兵。大部分的明軍步兵,都只有一頂破舊的紅氈帽,一身破舊的青澀直身軍服,大部分人都打赤腳。少部分的步弓手,則是一頂黑氈帽,一套青衣戰裙,基本上也是赤腳。明軍是配備有靴子鞋襪的,可惜都被漂沒了。

裝備最好的步兵,應該是旗牌官了,有明盔、青綿布齊腰甲、戰裙,掛令牌、持令旗,倒也似模似樣。可惜,他們的人數太少。號手的裝備也不錯,有紅氈笠、紅褡護、綠衣、鞋襪,持小銅角。同樣的,他們的人數也不多。

裝備比較好的,還有各種等級的將校,如小旗、總旗、鎮撫、百戶之類的,一般都配備有明盔、齊腰甲、棉衣戰裙、蟒紋曳撒等,在人群中顯得相當的引人矚目。作為將校,他們都是有自己的戰馬的,不能納入步兵一類。

全部的援軍人數加起來,超過六七百人。每次明軍出戰,几乎都是這個樣子,仗著人多取勝。他們的目的,不是消滅來犯的韃靼騎兵,而是想辦法將他們逼走。沒錯,只能是暫時逼走。想要消滅韃靼騎兵,力有不逮啊!

得知韃靼騎兵都已經被殺死,援軍中的各級軍官都紛紛策馬向前,出現在隊列的最前面。徐興夏最先看到的,乃是鎮守威鎮堡的一個百戶,叫做王守祿。這個王守祿在威鎮堡,也算是比較權威的人了。本來,威鎮堡還有其他兩個百戶,不過,由于擔心威鎮堡不安全,他們都搬到平虜城去了。

除了王守祿之外,還有副千戶張秋慶,千戶彭峰。基本上,平虜守御千戶所能戰的人,都出現在這里了。一個千戶所有1120名官兵,彭峰現在能夠拉出几百人來,還算是比較充實的。當然,這也和平虜千戶所的人口大量增長有關。

正常的情況下,都是威鎮堡的人,得知了消息以后,立刻集合隊伍,然后等待千戶所方面的援軍。只有千戶所方向的援軍出動了,威鎮堡的援軍,才會跟著出動的。威鎮堡的援軍,是絕對不會單獨出動的。因此,大部分的軍官,就集中出現了。

徐興夏的眼睛很尖,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面,居然看到了劉廣梁的身影。他情不自禁的有些愕然,想不到自己的舅舅,居然也被抓來充人數了。再看一眼,發現大椿和小椿,居然也在隊伍里面。

下意識的,徐興夏悄悄的搖搖頭。這樣的隊伍,打什麼仗啊?要是真的遇到韃靼騎兵的話,連逃都逃不掉。將本來就不能打仗的人,都拉到戰場上,這算什麼呢?

劉廣梁本來乃是匠戶,大椿和小椿,也都是世襲的匠戶,按理,他們的主要職責,乃是制造各種武器裝備,是不會參加戰斗的。這三人本身也沒有任何的戰斗技能。在徐興夏的認識里,他們三個,絕對沒有接受過任何的戰斗訓練。不要說遇到凶殘的韃靼騎兵,就是遇到一般的明軍,他們三個都是被屠殺的份啊!

劉廣梁的手中,拿著一把古老的火繩槍,長長的火繩耷拉下來,不斷的擺動。他手里的火繩槍,到底能不能打響,還真是不好說。火銃手應該配備的頭盔、綿甲全套(內襯鐵甲片),劉廣梁也沒有。他的身上,只有一套陳舊的青布單衣。

大椿和小椿的手里,則提著一把腰刀。三個人的身上,都沒有任何的盔甲防護。說真的,以他們父子三人這樣的裝備,如果真的遇到韃靼騎兵,根本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韃靼騎兵隨便一陣箭雨過來,他們三個就要全部完蛋。

再看看其他的明軍士卒,端著火銃的人還真是不少。乍一看,還以為是火槍隊到來了呢。其實,都是嚇唬人的。就好像是牛角墩里面的那几杆火銃,都是擺設來的,根本不可能打響。事實上,也沒有誰敢去擺弄那些火銃,除非是想自殺了。

根據徐興夏的認知,明軍的火器,不能說技术上不行,主要是質量不行。制造火槍的工匠,根本不管火槍的質量,粗糙完成任務,就算是交差了。無論多麼先進的裝備,沒有質量的保證,那也是渣啊!打不響的火槍,還不如長矛來得實用呢。

此外,火槍火炮之類的炸膛几率太高,也是明軍裝備的致命之處。根據以前戚繼光的統計,明軍火器炸死炸傷自己人的几率,要比打死打傷的敵人多得多。換言之,就是這些火器,不是用來殺敵人的,是用來殺明軍自己的。在這樣的情況下,誰願意使用火器?

得知來犯的韃靼騎兵,都已經被全部打死,所有的援軍,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他們最怕的,就是在半路上,遭遇韃靼騎兵的伏擊了。韃靼騎兵的騎射厲害,移動的速度又快,他們想要抓住對方,几乎是不可能的。換言之,就是只有被對方襲擾的份。

劉廣梁暗中朝徐興夏豎起大拇指,表示贊嘆。徐興夏微微一笑,舉起右手,做出一個OK的手勢,表示自己已經看到他們父子三個了。隨即看到劉廣梁一臉的茫然。徐興夏這才醒悟過來,劉廣梁是不懂得OK姿勢含義的。于是,就微笑著點點頭。

彭峰和張秋慶等人拍馬出來,向牛角墩方向飛馳過來。他們已經遠遠的看到了地上的韃靼騎兵的屍体。顯然,這絕對不是在謊報戰功,的確是有韃靼騎兵被殺死了。這讓兩人的內心,都十分的歡喜。在親眼看到韃靼騎兵的屍首之前,他們是不會輕易相信戰報的。謊報戰功在明軍隊伍里面,的確是太普遍了。他們自己就是謊報戰功的高手,怎麼會不知道里面的貓膩?

陳海急忙上去報告情況。想到自己有三個韃子的首級在手,陳海的報告,自然是意氣風發,令人羨慕了。他將韃靼騎兵的凶殘驍勇,誇張了數倍不止,這樣一來,牛角墩士卒,殺死二十三個韃子的戰功,就是前所未有了。

“二十三個韃子,全部被你們殺了?一個都沒有走掉?包括韃子的百夫長在內?”彭峰難以置信的打斷陳海的報告。他的聲音很大,周圍的很多人,都清楚的聽到了。一時間,大家的臉色,都顯得十分的怪異。現場寂靜一片。

能夠殺死韃靼騎兵,已經是相當了不起的了。真是沒想到,牛角墩士卒居然將南下的韃靼騎兵,都全部干掉了,一個都沒有跑掉!韃靼騎兵本來就是來去如風的,想要攔住他們,談何容易?牛角墩的這些士卒,到底有什麼樣的能耐,居然讓韃靼騎兵連逃跑都跑不了?簡直是太不可思議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19 PM

(0020)

“徐興夏,殺了七個韃子?他一個人,殺了七個韃子?還殺死了韃子的百夫長?”不久以后,彭峰的大嗓門又傳來了。周圍的人,立刻下意識的尋找叫做徐興夏的人。結果,牛角墩士卒的目光,都自然而然的落在了徐興夏的身上。其他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都跟著落在徐興夏的身上。

“就是他?”

“殺了七個韃子?”

“還殺了韃子的百夫長?”

每個看到徐興夏的明軍官兵,都感覺有點不可思議。徐興夏的外表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他既不是最强壯的,也不是彪悍的。他的外表,几乎沒有什麼明顯的特征。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射殺了七個韃子!還包括韃子的百夫長在內!要不是親眼看到,簡直會以為是天方夜譚!

韃靼騎兵的百夫長有多厲害?那些有過戰斗經驗的明軍官兵都很清楚。在游牧民族里面,百夫長絕對是一等一的勇士。無論是近距離的肉搏功夫,還是中遠距離的騎射,都是最出色的。能夠做到百夫長的,都是身經百戰的人物,手上肯定沾滿了漢人的鮮血。想要殺死韃子的一個百夫長,還真是有點難度。

劉廣梁的神情,更好像是吃了一個大鴨蛋。自己的外甥,竟然殺了七個韃子?還包括一個韃子的百夫長?老天,他之前還以為他最多也就是殺了一兩個而已,沒想到,居然是七個!七個韃子啊,那肯定是要升官發財了。

張秋慶和王守祿等人,當然也是一臉的驚訝,又有點不相信。對于徐興夏,他們基本上都沒有什麼印象。他們只知道徐興夏以前是個不起眼的小卒,沒啥特別的。怎麼都想不到,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卒,居然立下了如此的功勛。

他們兩個,本來是應該駐守威鎮堡的,可是,兩人覺得威鎮堡不安全,有事沒事的時候,都寧願住在平虜城。徐興夏昨天獵殺馬鹿的事情,他倆還不知道呢。不過,就算知道了馬鹿的事情,他們還是會感覺相當的驚訝的。

畢竟,韃靼騎兵不是馬鹿,要比馬鹿凶殘多了。他們都很清楚,在寧夏鎮最近上百年的歷史上,還沒有聽說,誰一口氣殺了七個韃子的?那是韃子啊,最凶殘的敵人,比賀蘭山上的金錢豹都要凶殘。殺死一個都已經不容易,更何況是七個?要是倒過來,一個韃子殺死七個徐興夏這樣的士卒,那就再平常不過了。

更要命的是,這些牛角墩的士卒,几乎每個人都有戰功。居然連陳海都殺死了三個!即使是最沒用的士卒,都有一個韃子的首級在手。難道說,今年的韃子,都變成了泥捏的不成?只要輕輕的碰一碰,韃靼騎兵就會摔倒在地上,四腳朝天,一命嗚呼?今天的太陽,真是從西邊出來了!

“鬼扯!”

有人大聲喝道。

彭峰的臉色微微一變。

不需要任何的動作,他就知道說話的人是誰。

這個混蛋家伙,從來都是這樣,一點都不給自己面子。

說話的那個人,叫做烏大頭。具体的名字,沒有人知道。他原本就是山賊出身,在賀蘭山也算是小有名氣,后來遭受到官軍的圍剿,走投無路,才不得不投靠官軍的。奇怪的是,在投靠官軍以后,他和他的部下馬賊,居然搖身一變,成了寧夏鎮的戰兵。他自己,也不斷的升官,最終成了平虜城的守備。

從官職上來說,作為守備的烏大頭,應該比只是千戶的彭峰高出一級。守備一般都是正四品,千戶一般都是正五品。不過,由于兩人處于不同的系統,雙方的權責關系,肯定是要牽扯不清的。如果彭峰不買烏大頭的帳,也是完全可以的。

明朝軍隊,一向都有兩個不同的体制,一個是軍,一個是兵。軍就是軍戶,是世襲的,所謂父死子繼是也。兵則是戰兵,是招募而來的,所謂當兵吃糧是也。

軍有自己的田地,主要依靠耕田種地維持自己的生活,武器裝備服裝鞋襪,甚至是草料什麼的,都要自己准備。軍的整個家庭,都屬于軍戶,是不能脫籍的。明國早期的軍隊,全部都是軍。兵則不然,兵都是招募而來的,乃是自由的民戶出身。他們一切供給,都是國家發放的。著名的戚家軍,就是兵。

以前,明朝的國防力量,主要是軍,戰兵的數量稀少。后來,衛所制逐漸的廢弛,軍戶越來越不給力,越來越無法承擔戰斗任務,國家只好加大了兵的招募數量。在嘉靖以后,明軍的主要戰力,已經變成了戰兵。在主要的戰略要地,都駐扎有相當數量的戰兵。作為九邊重鎮之一的寧夏鎮,就有超過万人的戰兵。

在平虜城,就駐扎有五百的戰兵,直接歸屬寧夏鎮總兵官李國臻的指揮。其實,說是五百的戰兵,實際上三百都不到,差不多一半被吃空額了。在明朝的軍隊中,無論是兵還是軍,吃空額的情況,都是一樣的嚴重。饒是如此,作為戰兵,他們的糧餉,一半最多只拖欠兩三個月,就能發放。

戰兵的裝備,也要比軍戶好得多。上面發放下來的先進裝備,肯定是首先發放到戰兵的手里。其他的武器暫且不說,單純就火銃而言。戰兵使用的飛鳥銃、迅雷銃、三眼銃之類的武器,都要比軍戶使用的鳥嘴銃質量好得多。戰兵的火銃手,都配備有頭盔、綿甲的,防護能力,比劉廣梁他們的單薄軍衣,要好上一大截。

人比人,氣死人,這是一點都不假的。總的來說,戰兵的裝備、素質、訓練、士氣,都要比軍戶强的太多,上陣殺敵,主要依靠戰兵。這也讓戰兵覺得,自己才是軍鎮的老大,是軍鎮的主力。這樣一來,自然就瞧不上大部分的軍戶了。

對于軍戶們來說,他們當然不喜歡看到戰兵的存在。為啥?本來應該發放給軍戶的糧餉,都給戰兵給截去了,軍戶們能樂意嗎?再說,戰兵的存在,對軍戶本身就是一種監視。要是軍戶們想鬧事,戰兵會鎮壓他們的。誰也不願意自己的頭上,懸掛著一把利劍不是?有這樣的想法,軍戶和戰兵的衝突,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烏大頭仗著自己是戰兵統帥,對于衛所的軍戶,向來都是瞧不起的。連帶的,自然連彭峰都不放在眼里了。事實上,軍戶也的確沒有讓他瞧得起的理由。軍戶要裝備沒裝備,要訓練沒訓練,連飯都吃不飽,哪里來的戰斗力?在烏大頭看來,軍純粹就是給兵打下手的。如果調過來,他就會覺得很不舒服。

很不幸,徐興夏的出現,正有這樣的跡象。牛角墩的戰功,給彭峰帶來的,自然是滿心的歡喜。但是,給烏大頭帶來的,卻是極大的威脅。他統帥的戰兵,都沒有創造過這樣的戰功,彭峰手下的軍戶,竟然可以殺死這麼多的韃子,這叫他情可以堪?這件事要是廣泛的宣揚出去,軍戶們的地位,豈不是要上升了?

彭峰高興過后,也有點不相信。一個軍戶的士卒,殺了七個韃子,怎麼看都像是天方夜譚。他慢慢的讓自己的思緒冷靜下來,神色凝重的說道:“陳海,你說清楚了,這個叫做徐興夏的軍戶,的確殺了七個韃子?還是一個人單獨殺死的?”

陳海避開烏大頭的目光,肯定的點頭說道:“是的。”

彭峰忍不住輕輕的吸了一口氣。在這個時候,彭峰是絕對不可能說假話的。他敏感的意識到,或許,自己時來運轉了。嗯,准確的來說,是軍戶的命運,可能都要時來運轉了。衛所的軍戶里面,居然出現一個這樣的英雄人物,他不好好的在烏大頭的面前炫耀一番,怎麼對得起烏大頭以前的囂張?

“將徐興夏叫過來。”彭峰故作矜持的下令。

“徐興夏,你過來。”陳海立刻轉過身去,大聲的叫道。

徐興夏穩步來到各位上級的面前,彎腰行禮。明軍的軍禮,只需要彎腰就可以。如果是在真正的戰場上,甚至不需要彎腰,只需要挺直身軀即可。只有在覲見皇帝的時候,才需要行跪禮。這一點,和后來的清軍,是有很大區別的。滿清動不動就要下跪,就要口稱奴才,的確是讓人郁悶非常。

烏大頭上下打量徐興夏,嘴角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絲絲揶揄的微笑。以徐興夏的身材,能殺死七個韃子,簡直是開玩笑。衛所的這些家伙,也不知道是從哪里弄來的韃子屍首,冒充戰功。衛所玩這樣一招,顯然是針對他的戰兵來的。但是,他並沒有說破,只是臉色有點陰沉的說道:“你就是徐興夏?”

徐興夏挺直身軀,目不斜視的說道:“回大人,鄙人正是徐興夏。”

這個回答,很有點意思。他沒有自稱卑職,也沒有自稱屬下,而是用了鄙人。這顯然是要跟烏大頭表明,我和你一根毛的關系都沒有。事實上,徐興夏和烏大頭,的確是沒有一根毛的關系。他是軍戶,和戰兵是兩個不同的系統。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21 PM

(0021)

盡管在名義上,作為守備大人的烏大頭,是能夠管轄軍戶的。但是,彭峰如果不買賬,他也沒有好的辦法。烏大頭不可能越過千戶彭峰,直接管轄下面的小卒。這是不合規矩的。彭峰既然都不買烏大頭的帳,徐興夏自然要跟烏大頭划清界限了。你要是越過彭峰,向烏大頭大拍馬屁的話,不用三天,自己就在威鎮堡混不下去。在寧夏鎮,還是軍戶的天下啊!

彭峰給了百戶王守祿一個眼色,王守祿立刻站出來,向徐興夏緩緩的說道:“徐興夏,不得無禮。這位是平虜城的守備烏大人,職責是協助我們千戶所抗擊韃子。他想要問你几個問題。你,要據實回答,不得撒謊,知道嗎?”

他這番話,讓烏大頭的臉色,更加的不好看。什麼協助抗擊韃子,簡直是胡鬧台。他是正四品的守備,彭峰不過才是正五品的千戶,誰協助誰?正四品的官員,協助正五品的官員?開玩笑呢!

可是,問題就在這里。明軍內部,各種權責,根本就是牽扯不清的。武將的品級,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關鍵是,上頭是怎麼規定的。偏偏在平虜城,上頭的規定,的確是烏大頭協助彭峰,保護好平虜城的安全,抗御南下洗掠的韃子。

這一切,都是明朝的文官弄出來的。明朝的文官,最怕的就是所有的武將,都抱成一團,尾大不掉。所以,對于戰兵和軍戶兩個系統,他們故意制造了很多矛盾,又或者是放任很多矛盾的發展,最終導致兩個系統水火難容。

平虜城的怪現象,就是寧夏巡撫李懋檜規定的。這位巡撫大人,原來是南京兵部郎中,去年才調任寧夏巡撫的。他到來寧夏鎮以后,和寧夏鎮總兵官李國臻的關系,據說很不好。為了遏制李國臻,他有意打壓戰兵,削弱李國臻的力量。當然,這些都是謠傳,誰也不知道真假。在公開的場合,也沒有人敢討論。

徐興夏點點頭,臉色凜然的說道:“各位大人請問。”

烏大頭上下打量著徐興夏,毫不掩飾的自己的狐疑,冷冷的問道:“徐興夏,據說你殺了七個韃子,果然是年少英雄。我問你,這些韃子,真的是你一個人殺死的?”

徐興夏鎮定自若的說道:“是的。”

烏大頭狐疑的說道:“以你的本事,怎麼殺的韃子?”

徐興夏頗有些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皺眉說道:“守備大人這樣問,鄙人實在不知道如何回答。”

張秋慶咳嗽一聲,臉上有些古怪的神色,在旁邊不痛不癢的說道:“烏大人的意思,是覺得七個韃子的首級,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們戰兵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戰績呢。烏大人現在是要向你學習。你要是可以指點一下,烏大人會感激不盡的。你就不要敝帚自珍了,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吧!”

烏大頭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張秋慶的說話,明面上是在給徐興夏解釋,實際上,卻是在打戰兵的臉。你瞧他怎麼說的,明擺著是在炫耀軍戶的戰功嘛!狠狠的踩了戰兵一頓不說,還要戰兵向軍戶學習。媽的,老子還要向他學習?學習個屁!

但是,韃靼騎兵的屍首,就擺在他的眼前,他總不能否認這個鐵一樣的事實。做人不能無恥到這樣的地步。好大一會儿,烏大頭才努力將心頭的不快壓下去,直截了當的說道:“我這樣說罷,你有什麼本事,殺了七個韃子?”

徐興夏淡然自若的說道:“我用弓箭射死了他們。”

烏大頭看著他背后的鐵背弓和黑羽箭,冷冷的問道:“就是你背后的弓箭?呵呵,老子今天倒是開了眼界了。一個軍戶小子,居然用弓箭射死了七個韃子,簡直是聞所未聞。如此說來,你的箭术,要比韃靼人更加的厲害了?”

徐興夏點頭說道:“我想是的。”

烏大頭斜眼瞟了一下彭峰等人,回頭看著徐興夏,冷冷的說道:“那你給我們演練一番?我倒要看看,軍戶們的箭术,什麼時候居然神奇到這樣的地步,連韃靼人都不是對手了?要是真的有那樣的本事,我們戰兵還真是要請你指點一番。”

徐興夏挺直身軀,毫不在意的說道:“目標?”

烏大頭看看四周,隨口說道:“你就射我的戰馬好了。”

彭峰等人暗自惱怒。這個烏大頭,他媽的賊狡猾。他的坐騎,距離徐興夏,至少有三十丈的距離。對于一般的明軍士卒來說,三十丈的距離,完全超出他們的能力嘛!一般的榆木弓,拉力也不過是五斗,能將箭矢射到三十丈開外,已經是極限了。在極限射程,還怎麼能射中目標?這不是故意要徐興夏的好看嗎?媽的,這個烏大頭,表面上粗魯,事實上卻他媽的狡猾得很。

張秋慶冷冷的說道:“烏大人,不如從你的戰兵里面,也挑選一個人出來,比試比試吧!咱們再加上一點彩頭,也算是一個樂事。千戶大人,你有沒有興趣參與?我先出五十兩紋銀。”

彭峰立刻說道:“這個建議不錯。守備大人,考慮考慮?”

烏大頭心想,我的部下,才沒有這樣的箭术高手。三十丈的距離,要射中戰馬,談何容易?老子今天是要你們軍戶出丑的,卻不是要跟你們比試。比試的機會,以后有的是,今天不急。他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兩位千戶大人,剛才不是說了嗎?我的部下,沒有能夠殺死七個韃子的人才,自然無法比試了。”

彭峰和張秋慶都暗自惱怒。媽的,什麼時候土匪頭子也變得如此的狡猾了?不過,烏大頭說得倒也沒有錯,他麾下的戰兵,的確沒有人能夠獨自殺死七個韃子。徐興夏既然有本事殺死七個韃子,自然要展現出比一般人厲害得多的本事來。

眾人的目光,也就回到了徐興夏的身上。周圍的所有戰兵,還有所有的軍戶,也都齊刷刷的落在了徐興夏的身上。三十丈的距離,射中守備大人的戰馬,這個難度,還真不是一般的大。如果距離縮短到二十丈以內,倒是有一點的把握。只可惜,這是不可能的。如果只有二十丈的距離,守備大人肯定不會開口了。

只有牛角墩的士卒,對徐興夏是充滿了信心。徐興夏的箭术,他們都已經親眼目睹過了。在三十丈的距離上,飛馳而過的韃靼騎兵,都被徐興夏一箭射下馬來,更何況是射一匹靜止不動的戰馬?就連陳海,都對徐興夏充滿了信心。

在眾目睽睽之下,徐興夏一言不發,摘下背后的鐵背弓和黑羽箭,緩緩的彎弓搭箭。隨后,他用力的拉開弓弦,箭鏃瞄准了三十丈外的戰馬。弦至滿月,輕輕的一松手。

“嗖!”

黑羽箭呼嘯而去。

“噗!”

“灰聿聿!”

烏大頭的坐騎,發出一陣悲痛的嘶鳴,跟著趴倒在地上。

嘶鳴很尖銳,很短促,很快就歸于平靜。

顯然,戰馬是被當場射死了。

“好!”

彭峰搶先喝彩。

“好!”

張秋慶也跟著喝彩。

這是故意要烏大頭沒有發難的機會。

他們都沒有想到,徐興夏不但箭术神奇,臂力還如此過人。他不但射中了烏大頭的戰馬,還一箭將戰馬給射死了。不錯,不錯,真是太不錯了。這個徐興夏,還真是個角色。你不是叫我射你的戰馬嗎?好啊,老子就一箭干掉你的戰馬!

兩人不用看,就知道烏大頭的臉色,一定黑得跟烏賊一樣。哈哈,兩人的內心,就好像是大夏天,喝了冰水一樣的舒服,全身從頭愜意到腳。媽的,看你烏大頭囂張。這次失算了吧?連自己的戰馬,都被射死了。送你兩個字:活該!

“你……”

烏大頭又急又怒,臉色當真跟烏賊差不多。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坐騎,居然被徐興夏一箭給射死了。媽的,這簡直是在故意給他臉色看啊!當著几百人的面,一箭射死了他的戰馬,這是什麼意思?這是耀武揚威啊!媽的,一個小小的軍戶,居然敢這樣對自己,簡直是太無法無天了!

可是,他有什麼辦法呢?是他讓徐興夏朝自己的坐騎射箭的。換言之,就是他自己自作自受。這是純粹的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可是,他是真的沒想到,徐興夏居然一箭就射死了他的坐騎。媽的,這個徐興夏,到底是什麼樣的妖孽啊?居然如此的厲害?三十丈開外,就一箭射殺了自己的坐騎?

沒錯,徐興夏就是要故意抽烏大頭的臉。在寧夏鎮,乃至是整個明國,軍和兵的矛盾,十分的復雜。在任何一個有軍和兵的地方,都少不了明爭暗斗。他既然是軍戶,當然要維護軍戶的利益,這也是所有的軍戶願意看到的。

以徐興夏目前的身份,當然是要在軍戶系統內部發展。在戰兵系統發展,受到的掣肘實在是太多了。戰兵的武器裝備糧餉彈藥,全部都掌控在文官的手里。還有兵員的數量,也被文官管控的死死的,基本上沒有尾大不掉的可能。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21 PM

(0022)

只有軍戶系統,才能在掌握軍權的同時,還能掌握財政大權和人事大權。因為,軍戶有自己的田地,有自己的地盤,有讀力自主的人事体系。外人,哪怕是文官,都很難插手的。這是軍戶系統獨有的,戰兵系統完全不具備的特點。

在寧夏鎮,軍戶的田地,占了整個寧夏平原的八成以上。寧夏鎮有十個衛,五十個千戶所,超過五万的軍戶,加上各自的家屬人口,總人口超過五十万。換言之,就是寧夏鎮半數以上的人口,都是軍戶。有人口,有田地,才能避開文官的管控而存在。

彭峰滿心愉悅,好像是吃了蜜糖一樣,笑眯眯的說道:“不錯,不錯。徐興夏,我現在完全相信了,以你的神奇箭术,殺死七個韃子,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我們平虜守御千戶所,能出你這樣的人才,我很高興。果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嘿嘿,老烏,不要生氣,不要生氣,我賠你三匹好馬,三匹。”

烏大頭根本不理睬彭峰的話,氣衝衝的走了。

被徐興夏這個小卒削了一頓,他哪里還有臉呆下去?

守備大人既然走了,他麾下的戰兵,自然也就跟著離開了。

彭峰心情暢快,拍著徐興夏的肩頭,滿意的說道:“好小子,不錯!我還真是不知道,咱們平虜千戶所,有你這樣的人才!以后,韃子想要在咱們的地盤上肆虐,就要好好的掂量掂量了。”

徐興夏很是謙虛的說道:“千戶大人過獎了,這都是各位同袍努力奮戰的結果。我徐興夏只是跟著大伙儿一起戰斗,僥幸多殺了几個韃子而已。千戶大人更應該表揚的,乃是牛角墩的其他守軍,他們都是好樣的。當然,害群之馬也是有的。劉金彪就消極避戰,為了不出戰,還自殘了。”

彭峰勃然大怒,怒聲喝道:“什麼?自殘?還有這等事?”

徐興夏鎮定自若的說道:“劉金彪自殘的確是事實,千戶大人可以派人查證。陳總旗當時也在現場,整個事發經過,他都是親眼目睹的。說起來,對于劉金彪自殘的事情,陳總旗也是非常憤怒的。只是,消滅韃子要緊,就暫時沒有來得及處理。”

彭峰臉色陰沉,好像是要吃人的餓狼。他目光陰沉的盯著陳海,冷冷的問道:“陳海,劉金彪怎麼回事?”

陳海感覺自己的頭皮,有點發麻的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正拖著自己向下墜。下意識的,他支支吾吾的說道:“這個……”

他當然意識到了,這是徐興夏要對劉金彪下毒手了。在這個當儿,徐興夏提到劉金彪,誣陷劉金彪自殘,就是要借彭峰的手,將劉金彪徹底的干掉。媽的,真狠啊!這個徐興夏,將劉金彪打殘廢了還不止,還要趁這個機會,要劉金彪的命。

從本心上來講,陳海當然不想讓劉金彪一命嗚呼,畢竟,一夜夫妻百曰恩嘛!他用了別人的屁眼那麼久,總不能一甩了之。可是,在這個當口,他哪里敢為劉金彪求情?看彭峰的臉色就知道,這個劉金彪是死定了。

也是,換了自己是彭峰,在這個高興的當儿,忽然聽到有人自殘避戰,同樣會火冒三丈的。牛角墩作為一個光榮的集体,作為軍戶的一個榜樣,是絕對不可能出現這樣的敗類的。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這個劉金彪,都死定了。

彭峰發現陳海支支吾吾,立刻不耐煩的說道:“陳海,我問你,劉金彪消極避戰,到底是不是真的?回答我!”

陳海只好無奈的點點頭,苦澀的說道:“是……真的。”

彭峰頓時就來氣了。本來高興得很,卻出了這個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別人都奮力殺韃子,卻有一個王八蛋,自殘避戰!媽的,真是一粒老鼠屎,害了一鍋粥。幸好,烏大頭已經走了,沒看到這一幕。不然,還不被笑死?

雖然說,每次韃靼騎兵到來,大家都是避戰慣了的,可是,真要抓几個人出來示眾,那也是必要的。尤其是在這個當儿,他絕對不能讓這樣的丑聞傳出去。他立刻喝道:“來人!進去牛角墩!將劉金彪帶出來,就地正法!”

几個如狼似虎的家丁,立刻衝到牛角墩里面去。劉金彪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就被抓到了牛角墩的外面。他的雙手雙腳都癱瘓了,人也昏迷過去了,自然沒有爭辯的機會。几個如狼似虎的家丁,就好像是拖死狗一樣,將他拖了出來。

徐興夏冷冷的回頭看了劉金彪一眼。他要的就是這個機會。留著劉金彪,他覺得始終是個禍害。有機會徹底的干掉他,徐興夏是絕對不會手軟的。這也是向所有牛角墩的人提醒,我的手段,你們都看到了。以后,不要被我惦記上!

彭峰根本不給劉金彪分辨的機會。事實上,劉金彪也不可能分辨。他都已經昏迷過去了,還怎麼分辨?估計他這個冤死鬼,到了閻羅王的面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彭峰怒聲喝道:“斬首!”

一個家丁拿起腰刀,一刀砍下,劉金彪的頭顱,就滾落在草叢里,被砍斷的脖子,涌出一大攤的鮮血,將周圍的草地,都全部染紅了。家丁們松開手,劉金彪的屍首,就扑倒在草地里了。

周圍的牛角墩士卒,頓時內心一緊,下意識的用驚恐的目光,看著徐興夏。他們都明白,劉金彪的命,是被徐興夏要走的。得罪了徐興夏的下場,就是這樣。無緣無故的白白的挨了一刀,連伸冤的地方都沒有。這個徐興夏,什麼時候,變得如此的可怕了?

偏偏在這個時候,他們聽到徐興夏不動聲色的說道:“千戶大人,屬下有個小小的建議……這個劉金彪,是英勇出戰,不幸死在了韃子手里的……還請妥為撫恤他的家人……”

彭峰微微一愣,隨即說道:“很好,就這樣吧,便宜他了!”

他最擔心的,就是劉金彪自殘避戰的事情傳揚出去,讓烏大頭這樣的人抓到把柄,鬧出風波來。徐興夏的建議,正好解決了這樣的擔心。雖然,這個建議,便宜了劉金彪了。

沒錯,劉金彪就是奮勇出戰,不幸戰死的。別人問起來,大家都這麼說。牛角墩的每個士卒,都是好樣的。推想開來,平虜千戶所自然每個人都是好樣的,包括他千戶彭峰在內。

陳海的內心,再次情不自禁的一陣抽搐。這個徐興夏,當真是太可怕了。不但輕描淡寫的要了劉金彪的命,又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賣了彭峰的好。他殺了劉金彪,自己卻不需要承擔任何的責任。因為,有了這個建議,彭峰是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人追查劉金彪的真實死因的,這關系到整個平虜千戶所的顏面問題。

就是他陳海,以后也再也不敢提起這個事情,否則,第一個受到打擊的,必然是他。徐興夏設計殺了劉金彪,不管是不是事實,上級都不會追究的。因為,在耀眼的戰功光環下,任何的污點,都是彭峰不能容忍的。任何翻舊賬的行為,都會被彭峰認為是有人指使的,目的就是針對他這個千戶大人。

看也不看劉金彪的屍身一眼,彭峰陰沉的臉色,慢慢的舒展開來,精神抖擻的說道:“好了,既然事情已經處理完畢,就開始論功行賞吧!張副千戶,你來宣布吧!按照老規矩執行。”

賞賜,其實很簡單,都是明確規定的。只要有實打實的戰功,上頭有的是辦法撈錢,自然不會漂沒最下層的几個小錢獎勵。寧夏鎮就算再缺錢,都不會缺這麼點賞賜。殺一個韃子的獎勵,才三十兩紋銀,一年到頭,整個寧夏鎮的官兵,才能殺几個韃子啊?准備三四万兩的銀子,根本發不完的。

再說,只要有了戰功,他們這些當官的,可以撈取的油水,要比這些小兵多得多。万歷皇帝固然是個摳門的皇帝,想從他的手里弄點錢,還真是不容易。但是,對于戰功的賞賜,万歷皇帝還算是比較大方的。他的私人內帑,也有足夠的錢財打賞。只要他高興,隨便賞賜三五千兩,就頂得上几百個韃子的人頭了。

其實,賞賜什麼的都是小頭,關鍵是糧餉。朝廷的糧餉,就那麼點,發給這個邊鎮是發,發給那個邊鎮也是發,到底發給哪個邊鎮多一點,並沒有十分明確的規定。一般來說,有戰功的邊鎮,獲得的糧餉肯定會多一點。換言之,只要有戰功,在爭取糧餉方面,就有優勢。你拿著韃子的首級換糧餉,上頭也給的願意不是?

邊鎮的糧餉,動輒就是几十万兩的白銀,几百万石的糧食,只要隨便截留一點,都要比皇帝的賞賜多得多。落到千戶所這個等級,糧餉也不是小數目。朝廷的糧餉,一般都是一次發三個月的。按照一個千戶所1120名軍戶計算,三個月的糧餉,就是上万兩的銀子,十几万石的糧食了。這才是真正的大頭啊!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22 PM

(0023)

“韃子的首級一個,紋銀二十兩。”

“韃子的衣服盔甲一套,紋銀五兩。”

“韃子的弓箭彎刀一套,紋銀五兩。”

……

張秋慶帶著几個人,一一清點具体的戰功,鎮撫余力鈞的聲音,此起彼伏,抑揚頓挫,充滿了感染力。明軍的戰功,一般都是由軍紀官負責記錄的。在衛所軍里面,沒有專門的軍紀官,介于總旗和百戶之間的鎮撫,就承擔了這樣的職能。

以前,平虜千戶所的各個鎮撫,基本上都無所事事。部隊的紀律,他們管不了。大家連飯都吃不飽,怎麼談得上遵守紀律?不鬧出殺人放火的事情,就算是給面子了。至于登記戰功,更是几乎沒有。倒是統計自己人的傷亡,得花費不少的功夫。

為了激勵部隊的士氣,明軍內部還有專門的報功員,一般是中氣充足的旗牌官擔任。他們將統計出來的戰功,用一種非常亢奮的語調,遠遠的傳播出去。這對于立功的將士來說,是巨大的鼓舞。對于其他人來說,則是極大的刺激。

由于人員的缺失,平虜千戶所並沒有專門的報功員,余力鈞就干脆自己承擔了這個職能。他將統計出來的戰功,一條一條的朗聲宣讀出來。他這個鎮撫的中氣,倒也充足,聲音遠遠的傳開,牛角墩周圍的原野,都只聽到他的報功聲。

“徐興夏,總計韃子首級七個,合計紋銀一百四十兩。”

“徐興夏,總計韃子衣服盔甲七套,合計紋銀三十五兩。

“徐興夏,總計韃子彎刀七把,弓箭七副,合計紋銀三十五兩。”

……

余力鈞最后才念到徐興夏的戰功。

即使他已經勉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不讓自己顯得太激動,但是,念到最后,余力鈞的聲音,還是明顯有些變樣了。沒辦法,徐興夏的戰功,的確是太變態了。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或許,以后,他還會念到更加變態的戰功。

“啪啪啪!”

彭峰滿面笑容的帶頭鼓掌。

周圍的所有人,立刻跟著鼓掌,掌聲好像潮水一樣,在原野上遠遠的散播開來。劉廣梁三父子,更是將雙手都快要拍爛了。徐興夏這次的戰功,如此的突出,肯定是要平步青云,一飛衝天了。一個總旗的軍官,是絕對跑不掉的。徐家,從此以后,就要榮華富貴了。這對于劉家來說,也是大大的好事。

戰功全部宣讀完畢,就是具体的獎勵措施了。彭峰心情高興,動作倒也利索。他已經派人從平虜城,將獎勵需要的銀兩,還有升官需要的告身文書,都全部帶來了。他要盡快的將此事固定下來,成為板上釘釘的事實,讓烏大頭哭一邊去。

韃子的首級,韃子的戰馬,韃子的弓箭什麼的,全部加起來,應該三十兩一個人。有時候慷慨一點的,還發到五十兩一個人。當然,現在肯定只有三十兩銀子,一分都不會多。牛角墩的守軍,殺了二十三個韃子,那就是六百九十兩白銀。彭峰還沒有慷慨到,自掏腰包,發放另外的獎勵。

計算起來,當然是徐興夏的獎勵最多,七個韃子,那就是二百一十兩銀子。基本上相當于小兩個馬鹿了。相對來說,還是殺韃子獎勵豐厚。不過,殺韃子的風險,又要比獵殺馬鹿强太多了。這樣的戰功,一般人都是羨慕不起的。

這筆錢,當然不是彭峰出的,而是寧夏鎮出的。准確來說,最后還是朝廷出的。這個獎勵規定,本來就是朝廷制定的。不過,彭峰很樂意,自己首先墊資。為什麼?揚眉吐氣啊!只要想想烏大頭的臉色,這不足七百兩的銀子,他就出得心甘情願。

“現在,請各位有功的將士,排列好隊伍,依次上來領賞。請千戶大人給有功的將士嘉獎。其他所有人等,請為有功的將士鼓掌!”余力鈞最后大聲宣布。

在熱烈的掌聲中,彭峰興致勃勃的站在一個土坡上,旁邊就放著裝好了銀兩的白色布袋。這是專門頒獎用的白色布袋,都是朝廷兵部按照統一的規格定制的。布袋的表面,是書寫有專門的嘉獎文字的。話說,這樣的布袋,在平虜千戶所,也不知道閑置了多久,現在終于有機會派上用場了。

牛角墩的守軍士卒,一個接一個的上去,從彭峰的手里,將沉甸甸的白色布袋接過來。有人悄悄的往布袋的里面看了一眼,發現紋銀的成色,還算是不錯。難得的是,居然沒有怎麼克扣。這可是少有的事情。看來,上頭這次,的確是很高興了。

事實上,彭峰的確很高興,所以,以前習慣姓的克扣啊,折色銀之類的,都被他制止了。他發下去的白銀,都是貨真價實的,分量也合乎規矩。他就是要讓寧夏鎮的其他所有人都看到,咱們平虜千戶所,這次是立了大功了。咱們的獎勵都是實打實的,絕不打折。你們要是眼紅,就想辦法創造戰功吧!

寧夏鎮是九邊重鎮之一,一直處在對抗韃靼騎兵的最前線,兵力的配備還是比較雄厚的,光是直接管轄的衛所就有十個。這十個衛分別是前衛、后衛、左衛、中衛、右衛、前屯衛、后屯衛、左屯衛、中屯衛、右屯衛等。另外,還有慶王府的衛隊。在情況緊急的時候,慶王府的衛隊,也是要被調動參戰的。

每個衛下面,又管轄有五個千戶所,全部加起來,那就是五十個千戶所。每個千戶額定軍戶數量是1120人。如果全部衛所都滿編的話,光是下轄的士兵數量,就超過五万六千人。加上各級軍官,超過六万人。如果加上戰兵,寧夏鎮的編制兵員,有七万多人。

當然,這些都是賬面上的數字,實際上的兵員數量,可能還不到賬面數字的一半。但是無論如何,兩三万人的軍隊,還是有的。在這麼多的兵員里面,能夠殺死的韃靼騎兵,又有几個?平均下來,一年肯定不會超過一百個,有時候甚至一年都只有二三十個。

牛角墩的士卒,在一次的戰斗中,就消滅了寧夏鎮一年才能消滅的韃子數量,他這個千戶,指定是要升官發財了。一個衛指揮僉事的職位,是絕對跑不了的。以后要是還有戰功的話,說不定,可以取代鄧如柏,成為寧夏前衛指揮使。

寧夏鎮的衛所數量,為什麼那麼多?那是有緣故的。蒙古鐵騎橫行的時候,西夏王國被蒙古人滅亡,人口被大量屠戮。李姓的西夏王室,几乎都被屠戮干淨。只要是姓李的,都被蒙古人毫不留情的殺掉了。明國建立的時候,寧夏的人口非常稀少,整個寧夏平原,只有不足五万人。顯然,這對于穩固邊防,是非常不利的。

朱元璋采取的,乃是老法子,就是直接將軍隊遷徙過來,在寧夏平原屯田。他老人家大筆一揮,就一口氣建立了十個衛。大量的軍戶,就從全國各地,遷徙到了寧夏鎮,在這里生根發芽,繁衍后代。可以說,現在的寧夏鎮,就是在這十個衛所的基礎上發展出來的。最開始的時候,只有几万人。經過兩百多年的發展,已經有上百万人了。其中,軍戶的數量超過一半。

只可惜,朱元璋沒有想到的是,他一手創建的制度,經過兩百年的延續,已經是名存實亡了。寧夏鎮,同樣如此。在寧夏鎮,衛所的架子,還是全部存在的,的確是有十個衛,五十個千戶所。只是每個千戶所,到底還有多少人,那就有鬼才知道了。

好像平虜所,編制是1120人,實際上存在的,肯定不到七百人。其他的,基本上都逃亡了。這還是彭峰這個人,多少有點本領制止軍戶逃亡的情況下,才能做到的。別的千戶所,逃亡情況,比平虜所還嚴重。比如說駐守在荒漠地區的寧夏后衛,部分千戶所剩下的軍戶數量,已經不到四百人了。

饒是如此,相對于其他的邊鎮來說,寧夏鎮的軍戶,還算是比較好的。寧夏鎮畢竟處在寧夏平原,有黃河穿過,有足夠的水源灌溉,有賀蘭山阻擋風沙,各種農作物的產出還算不錯。加上發達的畜牧業,寧夏鎮的收入,相對來說,還是比較穩定的。只要軍戶們自己努力,吃飽還是可以的。

相對來說,延綏鎮、甘肅鎮、固原鎮的邊軍,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們所處的地方,都是荒漠地區,在小冰河期的影響下,氣候越來越干旱,冬天的溫度,越來越低。這導致土地的糧食產量,是越來越低,越來越無法維持自己的生活,逃亡的軍戶數量更多。

好像延綏鎮有些千戶所,只有不足三百人。甘肅鎮最西面的一些千戶所,甚至還不足兩百人。韃靼騎兵到處肆虐,和明軍的兵力空虛,也是有很大關系的。賬面的數字再多,那又有什麼用?几百名甚至是几十名的韃靼騎兵,就敢竄入內地洗掠,不是沒有原因的。

后金韃子興起的時候,明國朝廷,空有百万大軍,都對付不了韃子,常常令人費解。其實,說白了,一點都不費解。這個所謂的百万大軍,都是賬面上的字數,實際的兵員有多少,鬼才知道。至于能打仗的兵員有多少,估計連鬼都不知道。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26 PM

(0024)

“徐興夏!”

余力鈞大聲的叫道。

終于輪到最大的功臣徐興夏上來領賞了,周圍的所有人眼里,艷羨的目光,更加的濃厚了。兩百多兩的銀子,總旗的職務,簡直可以令人發瘋。不過,想到凶殘的韃子,羨慕者又不得不悄悄的嘆息一聲。韃子的首級,可不好拿啊!

徐興夏穩步上來,從彭峰的手里,接過沉甸甸的布袋。入手的時候,他的雙手,微微下沉。話說,二百一十兩的紋銀,分量還真是不少。換算過來,那也是二十多斤了。幸好,現在的他,力氣比以前大了很多,才沒有感覺到有什麼障礙。

除了賞賜銀子,更重要的,自然是升職了。朝廷兵部有明確的規定,小兵、小旗和總旗這三級,只要有三個韃子的首級,就可以晉升一級。徐興夏有七個韃子的首級,可以連續提升兩級。有關徐興夏的告身文書,一早就有人准備好了。

徐興夏提拔為總旗,千戶所自己就能做主。只需要報衛里、鎮里、兵部備案即可。換言之,有彭峰的決定,從現在開始,徐興夏就是總旗了。至于正式的手續,自然有經歷司的人去處理。彭峰當即宣布,將徐興夏提拔為總旗。

“謝謝千戶大人栽培!”徐興夏彎腰行禮。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語調,怎麼很像是后世的某些電影電視劇呢?幸好不需要下跪行禮,否則,自己還真是有點不習慣。還是想辦法盡快的混上去,讓別人參見自己吧。不過,似乎就算曰后自己真的有機會做到參將,在自己的頭頂上,還是有人管著……哪怕是做到總兵官,也有人管啊……這似乎有點不爽啊!

一想到那個烏大頭,徐興夏就有點郁悶。為了自己的前途,他是得罪了整個戰兵系統了。這意味著,以后,來自戰兵系統的打壓,將是時時刻刻存在的。自己想要立下更多的戰功,撈到更多的升級資本,和戰兵的矛盾,肯定是會激發的。到時候,不知道戰兵那邊,又會使出什麼樣的手段來對付自己。

彭峰自然不知道徐興夏這時候的心情,心情暢快的他,期待的對徐興夏說道:“徐興夏,韃子肯定還會繼續到來的。我對你的期望是很高的。平虜千戶所的未來,還得依靠你呢。我問你,如果韃子下次還來,你還能殺他們嗎?”

徐興夏昂頭朗聲說道:“當然!只要韃子從屬下的身邊路過,屬下一定會讓他們付出慘重的代價!”

彭峰欣賞的說道:“好!以后,守備牛角墩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牛角墩的防守官!記住,牛角墩是整個寧夏鎮抗御韃子的最前線,你要努力建立更多的功勛!”

徐興夏臉色凜然的說道:“屬下一定不辜負千戶大人的厚望。”

他的預測,果然沒有錯。他的確被留下來鎮守牛角墩,繼續鎮守寧夏鎮對抗韃子的最前線。不過,這正好是他需要的。他需要一塊相對讀力的空間,才能發揮自己的本領。同時,也只有時刻處在對抗韃子的最前線,才有機會創造更多的戰功。

徐興夏既然留下來,陳海自然就要被調走了。他有三個韃子的首級在手,提升一級,問題不大。經過簡單的商議以后,陳海被提拔為鎮撫,調回去平虜所,接替余力鈞,專門負責戰功的記錄。余力鈞則專門負責軍隊的紀律。

接下來,就是關于戰利品的分配問題了。首先要處理的,就是韃子的戰馬。寧夏鎮本身畜牧業發達,每年都可以出產相當數量的戰馬,因此,寧夏鎮不是很缺乏戰馬。這也是寧夏鎮的獎勵里面,不計算韃子戰馬的主要原因。這些韃靼人的戰馬在作為戰利品登記以后,將會返還給牛角墩的士卒使用。

至于韃子的弓箭,那就不能返還了,必須一級一級的上繳。韃子的弓箭,和明軍的弓箭是不同的,有經驗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來。最終,這些韃子的弓箭,有可能作為永久的戰功印證。還有韃子的衣服皮甲也是,都是要層層上繳,最后作為戰功保存的。

這樣說來,牛角墩將獲得二十三匹的戰馬。這正是徐興夏需要的。寧夏鎮這個地方,有個好處,就是大人小孩,只要是男人,几乎都懂得騎馬。甚至有不少的女人,騎术也相當的不錯。塞上江南嘛,首先是塞上,然后才是江南啊。騎馬從威鎮堡到牛角墩,只需要一盞茶的功夫,比步行可要快多了。

牛角墩的士卒,都是會騎馬的,包括死去的劉金彪在內,騎术都相當的不錯。如果不是要在馬背上作戰,單純是騎馬趕路的話,一點問題都沒有。換句話來說,只要徐興夏有足夠的金錢,完全可以將自己的部下,都從步兵全部轉為騎馬的步兵。嗯,注意是騎馬的步兵,可不是真正的騎兵啊!

即使是騎馬的步兵,徐興夏也相當的滿意了。騎馬的步兵,機動能力和原始的步兵完全是兩個檔次。以前的唐軍,戰斗力之所以如此强悍,戰馬的大量配備,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盛唐時期的唐軍,几乎人手一匹戰馬,趕路都是騎馬進行的。可想而知,這樣的軍隊,突擊能力和移動能力,會如何的强悍。

要是給自己的部隊,都配備上强有力的火槍,再配備大量的戰馬,强化機動能力,三千人的部隊,完全可以當做三万人來用。戰馬,估計是寧夏鎮最大的資源所在了。如果這個資源,不好好的利用起來,徐興夏是會鄙視自己的。

至于韃子的弓箭,徐興夏不稀罕。不是說韃子的弓箭不好,主要是牛角墩自己,根本沒有出色的弓箭手。原來箭术水平最好的張全復,和韃靼騎兵比起來,還是有點差距的。再說,張全復有自己的榆木弓,質量還可以。至于牛角墩裝備的火槍,徐興夏實在是信不過。或許韃靼騎兵沒有打中,自己反而被炸死炸傷了。

這讓徐興夏感覺到相當的壓力。韃靼騎兵的箭术,如此的厲害,自己手下的這些士卒,要用什麼樣的武器,要怎麼樣訓練,才能打敗韃靼騎兵呢?一時間,徐興夏有點失神。單純從身体素質上來說,明軍的確是無法和韃靼人相比的。換言之,想要在冷兵器上打敗韃靼騎兵,相當的有難度。

如果說,牛角墩的作用,僅僅是作為報信的工具,只需要在韃靼騎兵到來的時候,敲響警鐘,點燃火堆,徐興夏相信自己的差事,一點壓力都沒有。但是,徐興夏的目標,當然不是這個。他的目的,是要殺死更多的韃靼騎兵。只有這樣,才能創造更多的戰功,才能獲得更多的升遷機會。

然而,問題來了,以牛角墩目前的實力,想要殺死更多的韃靼騎兵,有難度啊!他一個人的箭术,就算再厲害,又能射殺多少的韃子?三十枚箭鏃射完,他已經基本脫力了。如果中間沒有休息時間,根本不可能還有戰斗力。再說,到了總旗以后,上級要看的,乃是你帶領的部隊的作戰能力,而不是你自己的武勇。

說真的,明末的火槍技术,已經相當的先進。質量好的火槍,殺傷力已經完全不在弓箭之下。在火槍的面前,個人的武力,越來越不受重視了。更何況,在火槍之外,還有大炮呢!努爾哈赤再武勇,還不是被手無抓雞之力的袁崇煥給干掉了?血肉之軀,怎麼躲避得過火槍大炮的轟炸?

彭峰完全沒有体會到徐興夏的壓力。他習慣姓的認為,牛角墩的差事,就是報警用的。至于殺韃子,那完全是附帶。他不可能對徐興夏要求太多,剛才的話,更多的是一種希望而已。如果希望能實現,固然好。如果不能,他也不會太失望。

慢慢的冷靜下來以后,彭峰開始覺得,這次牛角墩能夠殺死這麼多的韃子,完全是運氣使然。可能這次南下的韃靼騎兵,都是最垃圾的,沒有什麼戰斗力,才會給牛角墩的守軍占了便宜。下次,徐興夏未必有這麼好的機會。他看了徐興夏一眼,隨口說道:“徐興夏,墩里目前有多少人?”

徐興夏謹慎的回答說道:“回稟千戶大人,牛角墩目前有總旗一名,小旗兩名,士卒八名。”

彭峰皺眉說道:“這麼點兵力,不夠啊!”

徐興夏心想,你們上級不發放錢糧,誰願意在這里干?又要馬儿跑又要馬儿不吃草,天底下哪有這樣的好事?稍微有點本事的人,早就跑光了。你們要是繼續不發餉的話,說不定人數還會更少。當然,這些賭氣話是不能說出來的。

彭峰頓了頓,又說道:“你要想辦法,盡快的將兵力充實。”

徐興夏心想,這不是故意為難我嗎?你們上級不給糧餉,我難道學后世的某個黨派一個,强行拉壯丁嗎?就算强行抓來,也沒有什麼用處啊。不過,要是實在沒有辦法,自己也只好采取這一招了。想了想,徐興夏悶悶的答應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27 PM

(0025)

彭峰也感覺自己的要求,有點高。牛角墩的士卒編制是三十人,現在只有八個,足足缺額二十二個。要補齊全部的缺額,這對于新上任的徐興夏來說,的確很有難度。作為上司,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到家的。他于是說道:“如果你有什麼困難,可以提出來。只要是我能解決的,我都會盡量解決的。”

徐興夏等的就是這句話,立刻昂首說道:“千戶大人,能不能將我們牛角墩士卒,被拖欠的錢糧都發了?”

周圍的人微微一愣,神情頓時各異,更有人面面相覷。

牛角墩的士卒,自然是伸長了耳朵,患得患失的等待彭峰的回答。他們都被拖欠了至少六個月以上的糧餉,數額可是不少。要是可以發下來,那實在是太好不過了。就連陳海,都忍不住有點期待。話說,他的錢糧也是被拖欠的。

其他的人,則是用期待的眼神,默默的看著彭峰。如果牛角墩的糧餉可以發,其他人的是不是也可以發?作為千戶大人,你不可能只關照牛角墩的這麼些人,忘記那麼多人的存在吧?厚此薄彼,那可是要鬧出大風波來的。

當然,也有人用妒忌的眼神,看著牛角墩的一群人。媽的,你們都已經拿到白花花的銀子獎勵了,還惦記這麼一點糧餉!就算要發,那也是應該首先發給我們這些沒有獎勵的!有人都忍不住要上去朝徐興夏吐口水了。但是,想到徐興夏的犀利箭术,他們最終還是忍住了。這個人,他們惹不起。

發放拖欠的錢糧?彭峰完全沒有想到,徐興夏居然會在這個節骨眼的時候,提出要求發放他們被拖欠的錢糧。以前的陳海,可從來沒有這樣要求過。這讓彭峰有點措手不及。一時間,千戶大人還真是不知道如何回答,神情頗為尷尬。

錢糧的發放,向來都是很敏感的。軍戶們最關心的是什麼,當然是屬于自己的錢糧了。稍微處理不好,就可能鬧出大亂子來。寧夏鎮的兵變此起彼伏,還不是因為糧餉給鬧的?寧夏巡撫李懋檜、寧夏兵備副使李之靜,和寧夏鎮總兵官李國臻的關系,都相當的不好。兩人總是故意拖欠錢糧,刁難李國臻。

慢慢的冷靜下來以后,彭峰的內心,對徐興夏又相當的惱怒。這個徐興夏,真是不識趣,居然在這個時候,提出這麼尷尬的問題。發放錢糧的問題,是我能夠做主的嗎?朝廷拖欠的錢糧沒有發下來,我哪里有錢糧發給你們?再說,發不發錢糧,是由我決定的,什麼時候輪到你小子來指手畫腳了?想造反嗎?

王守祿乃是彭峰的心腹,發現彭峰不高興,立刻板起臉,站在徐興夏的面前,低沉的說道:“徐興夏,不要亂說話!你們已經拿到了豐厚的賞賜,還惦記著那麼點錢糧?”

徐興夏昂頭說道:“王百戶,你這句話就不對了。賞賜,是兄弟們拿命換回來的。錢糧,卻是我們應得的。牛角墩的錢糧,都已經被拖欠了六個月了,也應該發放了吧。”

王守祿皺眉說道:“那都是有規定的。上頭沒有錢糧發下來,我們怎麼有錢糧發給你們?就是我本人的錢糧,也已經拖欠了很久了。你們牛角墩的錢糧,也就是拖欠六個月罷了。有些部隊的錢糧,都拖欠了三年了。拖欠六個月算什麼?”

徐興夏不緊不慢的說道:“牛角墩是整個寧夏鎮的前哨,這里的守軍,時時刻刻都要和韃靼騎兵打交道。希望各位上司大人予以考慮。當然,朝廷的難處,我也是理解的。”

彭峰大手一揮,沉聲說道:“發!都發!”

徐興夏急忙說道:“謝謝千戶大人!”

彭峰不再說話,轉身走了。

張秋慶、王守祿、陳海等人,也跟著離開。

余力鈞離開的時候,想要對徐興夏說些什麼,最后卻什麼都沒有說。本來是好端端的氣氛,都被徐興夏提出的這個愚蠢問題給打擾了。這個徐興夏,到底是嫩了一點,在這個時候,在這樣的場合,提出這樣的問題,彭峰不生氣才怪了。這完全是在脅迫他這個千戶大人啊!徐興夏那麼點戰功,轉眼就被衝淡了。

誰都看得出,彭峰的內心是相當的不高興。徐興夏這個要求,的確是有點不識大体。沒別的,拖欠士卒錢糧的,是朝廷,不是所里,也不是衛里,也不是鎮里。彭峰答應發放錢糧,自然是要千戶所自己墊資。說真的,彭峰還真不願意干這事。這事要開了頭,其他人就不好說話了。

再說,他彭峰也無法承擔此事。整個千戶所,拖欠的全部錢糧積累起來,少說也有几万兩銀子。他彭峰去哪里找几万兩銀子?可是,在這個當儿,駁徐興夏的面子,又有點不好。以后這個牛角墩,還得依靠這小子啊!如果不是徐興夏殺了七個韃子,彭峰說不定就要將他拖出去,狠狠的抽三十軍棍了。

彭峰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向王守祿說道:“守祿,到時候你安排一下發放錢糧的事情。”

王守祿急忙說道:“屬下明白。”

高猛、張全復等人的希望,頓時被澆滅。

讓王守祿來發放他們的錢糧,這不是開玩笑嗎?王守祿剛才就和徐興夏的關系有點衝突,他會願意順利的發放牛角墩士卒的錢糧?彭峰答應了,王守祿這邊扣著,大伙儿的錢糧,一樣是拿不到手了。媽的,都是一群王八蛋!

徐興夏裝作完全不明白其中的貓膩,向王守祿行禮說道:“那就拜托百戶大人了。”

王守祿冷冷一笑,神情漠然的說道:“我會盡力的。”

徐興夏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彭峰和王守祿的心思,他焉能不懂?只不過,他懶得說破罷了。本來彭峰就很惱火,再說破此事,只怕彭峰要暴走了。現在,還不是讓彭峰暴走的時候。反正,向彭峰提出要求的任務,他已經完成。至于上面怎麼做,他都不需要理會了。下面的士卒,只會將怒火,都發泄到上頭的上面。

這是徐興夏需要的。在這個時候,提出要發放欠薪,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作為上司,必須讓自己的下級感激到有希望,有前途,有魄力。向彭峰提出發放欠薪的要求,就是這種魄力的体現。陳海做不到的事情,我能做!

同時,這也是悄悄的在自己的部下內心深處,埋下對上級不滿的種子。他才不願意自己的部下,越過自己,向自己的上司討好呢。在他的眼里,自己就是最大的上司!不滿的種子,一旦被澆水,被施肥,就會茁壯的成長起來,最后一飛衝天的。

提到發放拖欠錢糧的問題,彭峰就意興索然,再也沒有心情在牛角墩這邊逗留了。他向張秋慶隨口說道:“我先回去威鎮堡了。你叫他們收拾好東西,帶著戰利品,就回去威鎮堡吧!給他們几天的假期,好好和家人團聚!”

這就是要開始掛紅花,游街了。盡管被徐興夏弄得相當的不愉快,有些事情,彭峰還是不會忘記的。難得有這樣的韃靼騎兵屍首作為戰利品,他彭峰要是不好好的炫耀一番,那就不是彭峰了。烏大頭估計這個時候,應該也在威鎮堡的附近,自己正好在他的眼皮底下,鬧得轟轟烈烈的,故意刺激一下他。

很快,彭峰本人的家丁,就暫時接管了牛角墩的防務,這樣,牛角墩的十來號人,就可以作為戰斗的功臣,回去威鎮堡掛紅花,被人們所贊頌了。只不過,副千戶張秋慶顯然很不爽徐興夏。他冷冷的對徐興夏說道:“收拾好了沒有?走吧!”

聽他的語氣,倒不像是要去慶功,倒像是上刑場一樣。這讓牛角墩的士卒,對上級更加的不滿,對徐興夏卻是充滿了感激。新任的總旗大人,為了兄弟們的錢糧,可是受了很大的委屈啊。所謂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這份大恩,咱們不能不牢記。

“高猛!”

“張全復!”

徐興夏叫著自己手下的兩個小旗。

來自后世的他,對于角色的轉換,是一點困難都沒有。高猛和張全復兩個小旗,對于徐興夏的地位變化,也沒有什麼抵觸的心思。別人可是射殺了二十三個韃子的,靠實打實的戰功升遷上來的。相對而言,自己算得了什麼?

“都注意了!”

“兩列縱隊,不許走亂!”

徐興夏吩咐牛角墩的士卒,將韃子的屍首,都橫在馬背上,排成兩行縱隊,跟在張秋慶等人的后面,緩緩的向威鎮堡出發。或許,彭峰和張秋慶等人,都不希望他繼續大出風頭,但是,他徐興夏是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的。

你不讓別人知道你的名字,不在別人的心目中樹立威望,以后怎麼割據一方?割據一方不是叫叫口號,做做白曰夢就能夠實現的。你得有一大群擁護你的人。要擁有這麼一群人,你就必須給他們好處,給他們信心,給他們希望。

當然,要是能夠讓他們覺得你又可敬又可怕,那就更好了。要達到這樣的效果,就要從小事開始。比如說,首先讓威鎮堡的民眾,都看到你的本領,看到你的戰績,覺得你是有本事保護他們的人,是有本事給予他們利益的人。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29 PM

(0026)

這時候,威鎮堡軍戶,都已經得知,牛角墩的守軍,殺死了很多的韃子騎兵。但是具体的數量多少,卻沒有一個准確的數字。報信的人,在清點戰功之前,就已經急匆匆的跑回來了。准確的消息,暫時還沒有辦法送回來。

這導致出現了兩種極端的謠言。一種謠言說,牛角墩守軍殺死的,只有三四個韃子,撐死也不會超過十個。另外一種謠言卻說,至少有上百名的韃子,死在了牛角墩守軍的手里。甚至,他們還殺死了一個韃子的百夫長。

人數什麼的,威鎮堡的軍戶,暫時沒有太深刻的体會,但是,聽到韃子的百夫長,都死在了牛角墩守軍手里,哪怕是再淡定的軍戶,都無法繼續淡定了。韃子的百夫長啊,都被殺死了。無論是誰聽到這個消息,都是要大吃一驚的。

韃靼騎兵持續不斷的襲擾寧夏鎮,人數一般都在百人以下。率領這些韃靼騎兵,往往就是韃靼人的百夫長。眾所周知,韃靼人的百夫長,可是很厲害的,想要干掉他們,確實不容易。哪怕是大隊的明軍圍追堵截,都很難兜得住狡猾的韃靼人。

“這是真的嗎?”

“韃子真的死了一個百夫長?”

“是誰這麼厲害?居然能殺死韃子的百夫長?”

……

一連串的疑問,在威鎮堡內傳播。大家你問我,我問你,都沒有一個准確的答案。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誰也沒有提到徐興夏的名字。有人推測是陳海,有人推測是高猛,又有人推測是張全復,唯獨沒有人想到是徐興夏。

也難怪,能夠獵殺馬鹿,和射殺韃子,那是根本兩回事。馬鹿畢竟是動物,反抗能力是有限的。就算無法將其殺死,獵人本身也不會有太大的危險。但是,韃子不同啊。韃子對獵人的危險,可要比馬鹿大得多了。一不小心,就死在韃子的手里了。威鎮堡以前,也有好些優秀的獵人,是被韃子給射死的。

在威鎮堡的中心,有一片很大的曬谷場,長方形,長約三十丈,寬約十五丈。農忙的時候,這里被用來曬稻谷,曬小麥之類的,平時則是軍官們召集軍戶們商量事情,宣布各種大事的地方。如果有糧餉發放,這里又成了發放糧餉的所在。

久而久之,曬谷場就成了軍戶們主要的活動場所,有什麼大事發生的話,軍戶們都喜歡聚集在這里,互相討論,交換信息。這次韃子來襲,很多軍戶也習慣姓的聚集在這里,等待消息。有一些比較活躍的婦人,也都聚集在這里,一邊做針線,一邊等待最新的消息。徐煦冬和妞妞等孩子,則在一邊玩耍。

徐福慶也被人從家里背出來了,正在曬谷場上,和一群軍戶在說話呢。他原來畢竟是牛角墩的守卒,對牛角墩的情況很熟悉。因此,別的軍戶,都想從他的嘴里,得到更多的消息,推測到底是誰殺了韃子的百夫長。可是,徐福慶自己,都推測不到,到底是誰那麼厲害,能夠殺了韃子的百夫長。

“捷報!”

“捷報!”

“捷報!”

正在這時候,有快馬急匆匆的回來了。

眾人急忙站起來,向堡門的方向看過去,卻看到馬背上原來是劉廣梁的小儿子劉小椿。劉小椿是被派回來送信的,他剛進堡門,就大聲的嚷嚷:“捷報!捷報!捷報!牛角墩總共殺了二十三個韃子!徐興夏殺了韃子的百夫長!捷報!捷報!捷報,牛角墩總共殺了二十三個韃子,殺死韃子百夫長的,是我的表哥徐興夏!”

一時間,所有人全部愣住。隨即,每個人都神色古怪的看著徐福慶。徐福慶的臉色更加的精彩,好像是完全呆滯了一樣。他的所有動作,都被瞬間凝結了,好像是中邪了一樣。這也難怪,他根本沒有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成了大英雄。

“小椿?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真的是徐興夏殺了韃子的百夫長?”

“劉小椿,你可不要胡言亂語啊!你是不是記錯了?”

……

曬谷場的軍戶,七嘴八舌的反應過來以后,紛紛大嚷起來。居然是徐興夏殺了韃子的百夫長,簡直是不可思議。可是,想到昨天的馬鹿,他們又不得不相信。如果牛角墩里面,真的有人能夠射殺韃子的百夫長,這個人,一定是徐興夏莫屬。

“小椿,你說夏子……”

徐福慶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吶吶的說道。

他感覺自己的腦海,有點反應不過來。眼前的一切,好像都變得是那樣的不真實。他不懷疑這是在做夢,因為,即使是做夢,都夢不到這樣的場面。太不可思議了!剛才他將牛角墩的所有人員,都來回推斷了一遍,就是沒想到自己的儿子!

居然是自己的儿子,殺死了韃子的百夫長?怎麼想都怎麼不對啊!韃子的百夫長,有多厲害,他又不是不知道。那都是一群屠夫啊!反正,要是他徐福慶和韃子的百夫長對陣,就算有十個徐福慶,估計都不是韃子百夫長的對手。

“大舅伯,我說的都是真的!興夏表哥除了射殺韃子的百夫長之外,還射殺了其他的六個韃子!千戶大人已經當場提拔興夏表哥為總旗,並且任命興夏表哥為牛角墩的防守官了!一會儿,興夏表哥他們,就會帶著韃子的屍首,回來威鎮堡,給大家親眼看看。”

劉小椿很少有的將自己的語調,提拔到最高,讓曬谷場周圍的所有人,都全部聽到。在提到徐興夏的名字時,他顯得格外的激動,眼神里全部都是熾熱的光芒。沒辦法,那可是他的表哥啊!自己的表哥立了這麼大的戰功,作為表弟的怎麼可能不高興呢?從此以后,自己的表哥,可就是總旗大人了!

“咚!”

忽然間,一陣悶響傳來。

眾人回頭一看,頓時手忙腳亂起來。原來,正在曬谷場旁邊做針線的王氏,承受不了這個喜訊的打擊,居然當場暈倒了。旁邊的舅媽王氏,還有春蘭、秋蘭等人,急忙將她抱起來,回去自己的屋子。徐煦冬和妞妞兩個,還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為自己的娘親病倒了,急忙跟在后面也回去了。

這個小小的插曲,讓曬谷場上的軍戶,越發的羨慕。怎麼自己的孩子,就沒有這樣的本事呢?要是自己也幸福的昏倒過去,那是多麼美妙的事情啊!幸好,劉小椿跟著說了,牛角墩的每個士卒,都有戰功,獎勵是不會少的,大家的心,才漸漸的平靜了。

“噠噠噠!”

不久以后,又傳來密集的馬蹄聲。

眾人抬頭一看,發現是千戶彭峰等人到來了。大伙儿急忙都站起來,歡迎千戶大人的到來。那些婦女小孩什麼的,急忙跑開。軍余、余丁們,也都紛紛避開。徐福慶站不起來,就由旁邊的軍戶攙扶著,戰戰巍巍的站在人群當中。

彭峰策馬來到曬谷場的旁邊,向所有的軍戶掃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人群的中間,沉聲問道:“哪位是徐興夏的父親?”

所有的軍戶,都下意識的回頭看著徐福慶,眼神里全部都是艷羨的目光。這一次,的確是毫無疑問了。的確是徐興夏殺了韃子的百夫長,你看,連千戶大人,都對他的家人,刮目相看了。徐家,從此要飛黃騰達,富貴滿門了。

徐福慶當了一輩子的大頭兵,還沒有見過千戶大人呢,要說內心不緊張,那絕對是假話。他的姓格,本來就比較溫順怯懦,平時見到一個百戶都緊張得不得了,更何況是高高在上的千戶?他支撐著身体,有點慌亂的向千戶大人行禮,結結巴巴的說道:“回稟大人……屬下就是……徐興夏的爹……”

彭峰目光落在他的雙腿上,不經意的點點頭,說道:“你的雙腿,是被韃子射穿的?”

徐福慶說道:“是……的……”

彭峰點點頭,滿意的說道:“不錯!你有個好儿子!他已經給你報仇了!他殺了七個韃子,其中就有韃子的一個百夫長!這樣的功勞,你這個做老爹的,功不可沒!晚上,所里將會在副千戶宅舉行慶功會,表彰有功的將士。衛指揮使鄧大人也有可能出席。帶著你的家人一起來!你的儿子在那里等你!”

徐福慶頓時感覺一陣窒息,几乎要喘不過氣來。他感覺到,好像是有一個巨大的餡餅,從天上掉下來,正好砸在了他的腦門上,將他砸得眼冒金星,不知所措。他下意識的說道:“是,是,是……”

彭峰點點頭,一夾馬腹,策馬走了。

千戶大人一走,曬谷場上的軍戶,頓時圍著徐福慶,恭喜不已。徐家要青云直上了,他們當然要主動的和徐福慶搞好關系。只可惜,他們說了些什麼,徐福慶根本沒有聽清楚。這時候的他,還沒有從巨大的喜悅中清醒過來呢。

這時候,在徐家破舊的茅草屋里,王氏也幽幽的醒來了。旁邊的一眾婦女,七嘴八舌的,都在贊嘆她生了一個好儿子,一個個都艷羨不已。好不容易的,王氏總算是相信了自己的儿子,的確立了天大的戰功,心情也漸漸的平靜下來了。

誰知道,她的心情剛剛平定下來,又聽說晚上要去參加慶功會,千戶大人甚至是衛指揮使大人都要出席,王氏頓時感覺又是一陣的頭暈目眩,几乎又要昏厥過去了。好不容易的,她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急忙張羅起來。

她雖然是個小女人,沒見過什麼世面,也知道這樣的場合,要給徐煦冬和妞妞一套新衣服,還有自己和徐福慶的衣服,也要整潔一些。不然,丟的不是他們的臉,而是徐興夏的臉……于是,徐興夏本人還在牛角墩,威鎮堡里的徐家,卻已經忙碌開來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31 PM

(0027)

徐興夏一行人,拉著韃子的戰馬和屍首,回到威鎮堡的時候,已經是中午過了。別看晚上可能有宴會,飯菜可能有魚有肉,可以大吃一頓,中午飯卻是不管的。因此,牛角墩的每個士卒,都拿出黑乎乎的窩窩頭,自己就著生水解決了。

距離威鎮堡還有三四里的時候,就有迫不及待的軍戶,前來迎接了。他們大多數是一些年輕的軍戶,基本上都是軍余、余丁之類的。明代的衛所制,每個軍戶家庭,只有一個男丁正式服役,可以領取糧餉,這個人叫做正軍。

但是,這個家庭的其他男丁,並不能離開衛所,從事其他的職業。他們同樣納入衛所制的戰備力量,被稱為軍余、余丁,顧名思義,就是正軍的替補。用后世的話來說,就是預備役。如果正軍出現問題,就由軍余或余丁補上。在必要的時候,軍余或余丁,也會被軍官們征調,直接上戰場。

比如說徐興夏,他原來就是軍余。在老爹受傷以后,才轉為正軍。他轉為正軍以后,徐煦冬就成了軍余。如果徐興夏不幸遇難,那麼,徐煦冬在滿十五歲以后,就要被補入正軍里面。反正,只要家里的男丁沒有死絕,就必須補上正軍的空缺。如果徐煦冬也死了,那就沒有人可以補了。

認真說起來,在威鎮堡,余丁的數量,相當不少。多的不敢說,三四百人絕對是有的。古時候沒有什麼夜間娛樂,天黑以后,夫妻就基本上床了。只要有精力,一般都會搞些最原始的娛樂活動。那時候的風俗,都是講究丁財兩旺的,家里的男丁是越多越好。因此,一般的家庭,都會有七八個孩子,多的,甚至有十几個。

徐家和劉家的孩子,都已經算少了。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家里窮,生下來沒有保住,都夭折了。徐興夏的上面,就有兩個哥哥和兩個姐姐,下面也還有兩個弟弟和兩個妹妹,可惜,都沒有保住。如果這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保住的話,徐家絕對是好大的一家子,光是男丁就有五六個。

以前,大部分的軍余,對于轉為正軍,可沒有什麼興趣,甚至有强烈的抵觸感。正軍的錢糧本來就不多,還總是被拖欠,又有被韃靼騎兵射殺的危險。與其去做正軍,還不如給大戶人家當佃戶呢。當佃戶起碼還能吃飽一點。這就是很多軍戶逃亡的基本原因。寧願去當佃戶,都不願意轉為正軍。

但是,徐興夏的出現,讓部分的軍余,開始感覺,或許,做正軍也是不錯的選擇。要是有機會,能殺一兩個韃子,這輩子就沒有白活了。畢竟,給人做佃戶,除了勉强能夠填飽肚子之外,別的就不要指望了。做正軍,起碼有升官發財的希望。

當然,做正軍的風險,還是蠻大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遇到韃靼騎兵了。但是,就算不做正軍,也是有可能和韃靼騎兵遭遇的。與其手無寸鐵的屈辱的死在韃子的箭下,還不如拿起武器,和韃子對抗一番。說不定還有驚喜出現呢。

軍余們有這樣的想法,其實和徐興夏有很大的關系。因為,大部分的軍余,都知道徐興夏以前是什麼角色。以徐興夏的本事,都能殺七個韃子,還包括一個韃子的百夫長在內,以他們的本事,戰績總應該不會很差吧?

在軍余們羨慕徐興夏的同時,徐興夏也在打量那些軍余。看到這麼多的年輕人,徐興夏的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如何將這些年輕人,都拉到自己的麾下來。威鎮堡並不缺少兵源,這是肯定的。所里、衛里、鎮里,都不缺少兵源,這也是可以肯定的。但是,寧夏鎮的衛所,卻總是無法補充滿編。

毫無疑問,這里面肯定有問題。最關鍵的問題,就是原來的衛所架構,很不合理,每戶只能出一個人成為正軍,浪費了大量的兵源。並且,由于規定每戶家庭,都必須出一個人,這導致有些根本不合格的兵員,也被編入了正軍。相反的,一些身体素質很不錯的軍余,卻被排除在了正軍之外。

顯然,他徐興夏想要獲得一支素質比較好的隊伍,必須從根本上改變這樣的規定。他需要將最優秀的年輕人,都召集到隊伍里面來,而不管每個軍戶家庭,是否已經有人是正軍,是否一個正軍都沒有。嗯,這已經有點像是招募方式了。

……

“來了!”

“來了!”

“來了!”

忽然間,前面傳來一陣陣的歡呼聲。

徐興夏抬頭一看,發現隊伍已經回到了威鎮堡。在威鎮堡的外面,已經聚集了大量的人群。徐興夏隨便掃一眼,只看到黑壓壓的人頭,怕是有一千多人。老人婦女孩子都有。看來,威鎮堡的民眾,都傾巢而出,前來歡迎有功之臣凱旋了。

的確,威鎮堡的民眾,都傾巢而出了。他們都在著急的等待著,那些殺死韃子的人,現在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特別是那些有功之臣的父母,更是在著急的等待著。劉小椿雖然信誓旦旦的表示,牛角墩的守卒里面,並沒有誰受傷,只有一個叫做劉金彪的士卒不幸戰死了。可是,做父母的,又哪里能夠完全放心?

徐福慶也被自己的鄰居背著,出現在歡迎的人群里面。至于徐興夏的母親王氏,則是靜悄悄的去了城隍廟,給自己的儿子感謝佛祖保佑去了。徐煦冬抱著自己的妹妹,在城樓上霸占了一個最佳的位置,居高臨下的等待自己的哥哥回來。別的小孩子,都知道他們的哥哥立了大功,都很自覺的將最好的觀賞位置讓給他倆了。

徐福慶最先看到的,當然是千戶所的各級官員。千戶彭峰剛才就已經回來了,現在帶隊的,乃是副千戶張秋慶。跟在他后面的,還有王守祿、羅定遠等几個百戶、鎮撫之類的。另外還有一些不認識的百戶、鎮撫之類的,足足有二三十人。

看到熱烈的歡迎的人群,千戶所的各級官員,都神清氣爽,心情愉悅,感覺從來沒有這樣愜意過。在寧夏鎮的歷史上,好像還沒有這樣輝煌的戰績呢。自己只有一個人戰死,卻殺了二十三個韃靼騎兵。這樣的戰績,報告到了衛里、鎮里、朝廷里,肯定是要受到連番的嘉獎的。說不定,朝廷還會派人下來視察呢。

徐老爹、徐煦冬和妞妞,都睜大了眼睛,在人群里面尋找徐興夏的影子。片刻之后,他們在千戶所各級官員的背后,找到了徐興夏的身影。沒錯,的確是徐興夏。他們最熟悉的大儿子或者是大哥哥。徐興夏的后面,走著七匹戰馬,每匹戰馬的上面,都橫著一個韃靼騎兵的屍首。果然是殺了七個的韃子!

遠遠的,徐興夏也看到了自己的老爹。背著徐福慶的,乃是徐家的一個鄰居,叫做劉大腦袋的。劉大腦袋的名字,徐興夏也不知道,反正知道此人有點迷糊,做事不太靠譜。他的儿子劉闖,就在牛角墩服役。這個劉闖,在徐興夏的眼里看來,其實是個好苗子,問題是得不到高手的指導,只能暫時埋沒了。

在人群的簇擁下,徐興夏等人,在人群的歡呼中走過。這時候的徐興夏,根本沒有和老爹說話的機會。他只能是和自己的老爹,打一個手勢,就被人群簇擁得向千戶宅的方向去了。嗯,准確來說,應該是副千戶宅。威鎮堡最大最好的住宅,就是副千戶張秋慶家。晚上的慶功宴會,就在這里舉行。

牛角墩的所有士卒,都帶著自己的戰利品回來了。但是,到副千戶宅去,就只有徐興夏和陳海作為代表了。這是肯定的。明軍內部的等級制度很森嚴,輕易不能逾越。雖然他們立下了一些戰功,獲得了獎賞,但是,想和上司一起吃飯喝酒,還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是徐興夏的戰功太過突出,晚上的宴會,也不會有他的份。

“衛指揮使鄧大人到!”

忽然間,有人尖銳的高聲叫起來。

周圍的人群,頓時又一陣搔動。正在前行的徐興夏一行人,急忙停止腳步。張秋慶等軍官,急忙向堡門的方向走過去。正在副千戶宅休息的彭峰,也急急忙忙的出來,翻身上馬,向堡門的方向跑過去,迎接衛指揮使鄧如柏。

衛指揮使居然親自來了?天啊,這個徐興夏,這次可是面子大了啊!不少的軍戶,都在暗暗的羨慕。對于威鎮堡的軍戶們來說,千戶就已經是至高無上的存在,衛指揮使,和他們根本就不挨邊。沒想到,連衛指揮使都親自來了啊!能夠和衛指揮使大人一起吃飯喝酒,這樣的榮耀,不知道前世得修多少的道行。

“噠噠噠!”

果然,隨著連串的馬蹄聲,一隊盔甲鮮明的騎兵到來了。

人群立刻搔動起來,紛紛向堡門的方向涌過去。這些騎兵,果然是寧夏前衛的,數量足足有兩百多。清一色的暗紅色齊腰甲,清一色的暗青色蟒紋曳撒,清一色的腰刀,外表還是相當威武的。他們的戰馬,基本上都是白色的,倒也清爽。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32 PM

(0028)

這就是寧夏前衛最精銳的部隊了,也是每次驅逐韃靼騎兵的主力。當然,僅僅局限于韃子騎兵的數量不超過五十人。如果韃靼騎兵的數量超過五十人,就得請求鎮里出兵了。按照編制,寧夏前衛應該有5560名軍人。但是,有戰斗力的,基本上就是這支騎兵了。其他的九個衛,基本上也是如此。

令徐興夏感覺到有點奇怪的是,在鄧如柏的身邊,還有一隊騎兵,帶頭的,卻是去而復返的烏大頭。他不知道怎麼的,又帶著自己的戰兵趕回來了。也不知道是他主動跟來的,還是鄧如柏要求他跟來的。但是,烏大頭出現在這里,肯定沒有什麼好事。

寧夏前衛指揮使鄧如柏的身軀,其實不是很高,和身材高大的彭峰相比,完全是矮了一大截。外表看起來,他更像是一個糟糕的老頭子,應該每天在街邊掃地,又或者是呆在家里照看孫子孫女。正三品參將的盔甲,穿在他的身上,怎麼看,都好像有點不倫不類的。如果附近有韃靼騎兵出現,肯定會一箭射殺他。

但是,作為衛指揮使,鄧如柏有自己的威勢。他身邊的兩百騎兵,就是他的最大威勢。寧夏鎮不缺少馬匹,飼養騎兵的費用,要比內地廉價不少。因此,寧夏鎮的武將高官,都有豢養騎兵作為家丁的習慣。鄧如柏身邊的兩百多騎兵,都是他的私人家丁。巡撫李懋檜、總兵官李國臻,也都有各自的騎兵家丁。

衛指揮使大人到來,作為千戶的彭峰,自然要急忙上前彙報情況。結果,他彙報了不到片刻,就轉過身來,向徐興夏的方向指了指。鄧如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輕輕的點點頭。鄧如柏身邊的衛指揮同知、衛指揮僉事等人的目光,也向徐興夏看過來。

不用問,是在他提到徐興夏的名字和戰功時,一下子就將鄧如柏等人給震驚了。作為衛指揮使,鄧如柏經歷的事情,當然不會少。當年哱拜叛亂的士兵,大風大浪,他也是經歷過的。一般的事情,根本不可引起他的驚訝。

可是,一個明軍士卒,居然連續射殺了七個韃子,那真是讓他不得不驚訝了。他很難相信,自己的麾下,居然有如此出色的勇士。如果不是看到徐興夏身邊的韃子屍首,他也要認為彭峰是在謊報戰功了。話說,謊報戰功,在明軍內部,真是太泛濫了。

但是,鄧如柏並沒有立刻召見徐興夏。他畢竟是衛指揮使,是高高在上的。徐興夏只是一個小兵,雙方的距離,相差的確是太遠了。無論徐興夏的表現,多麼的出色,現在都無法引來一個衛指揮使的關注。他向彭峰點點頭,矜持的說道:“是好苗子,好好培養,以后說不定是一員戰將。”

彭峰急忙說道:“謹遵大人教誨。”

旁邊的烏大頭忽然冷笑一聲,不屑的說道:“我看沒有什麼培養的價值,一介莽夫,無論怎麼培養,也就是一個小卒罷了。想要成為戰將,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鄧如柏眉頭輕輕一皺,似乎沒有聽清楚烏大頭話語里面的諷刺,不緊不慢的說道:“難得我們衛所里的小卒,有几分的本領,殺了几個韃子,我們自然是要培養一下的。這一點,烏將軍就沒有必要艸心了。能不能成為戰將,得看以后。”

對于烏大頭的這麼點貓膩,鄧如柏哪里會不清楚?這家伙,忒也小氣了一點。為了那麼一點錢糧,和一個小卒過不去,有失身份啊!這種山賊出身的人,永遠都上不了台面。沒別的,眼界太低了。自己如果和他一般見識,倒是墜了自己的身份。

旁邊的彭峰,卻是有點不爽,惱怒的瞪了烏大頭一眼。在這個時候,烏大頭居然還敢這麼說話,簡直是故意挑釁整個寧夏前衛。虧鄧如柏能忍住,要是自己,肯定忍不住了。媽的,誰不知道你內心的小九九,不就是為了錢糧的分配嗎?

戰兵和衛所軍不和,這是眾所周知的。徐興夏立下戰功,高興的只有衛所軍,戰兵卻是不願意看到的。為什麼?還不是因為糧餉的分配?朝廷的糧餉嚴重不足,每個邊鎮獲得糧餉數目,都是額定數的三四成左右。僧多粥少,肯定有人要被拖欠的。

朝廷是這樣,寧夏鎮內部當然也是這樣。李國臻不可能滿足每個人的要求,不可能發放所有人的錢糧。誰的戰功最顯眼,顯然會被優先照顧。以前,寧夏鎮都是重點保證戰兵的糧餉的,烏大頭可不願意看到徐興夏的崛起,導致戰兵的錢糧被拖欠。

對彭峰的怒視視若無睹,烏大頭冷笑一聲,神色漠然的繼續說道:“軍隊,不是只講究個人武力的。就算能夠射殺几個韃子,要是不懂得如何帶兵,還不是廢物一個?難道,各位還指望他可以去射殺韃靼人的大汗不成?”

鄧如柏只當是沒聽到,一言不發。彭峰欲言又止。旁邊的衛所軍官,內心很不舒服,卻也沒有吭聲。他們都知道烏大頭是在故意挑釁他們,故意刺激他們,但是,他們必須暫時將這口氣忍耐下去。

因為,這個烏大頭,乃是寧夏鎮總兵官李國臻的心腹。李國臻一向都是重視戰兵,忽視衛所軍的,這是大家都知道的。和戰兵翻臉,對于衛所軍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

……

不說戰兵和衛所軍的高層,在互相勾心斗角,在徐興夏這邊,熱鬧的鄉親,都已經全部聚攏過來了。他們圍觀的目標,主要是韃靼騎兵的屍首。韃靼騎兵的屍体啊,還真是難以看到,尤其是一次看到二三十具這麼多。

徐福慶這次是完全相信了,自己的儿子,的確是殺死了這麼多的韃子。他的戰功,是實打實的。撫摸著自己腿上的傷勢,他忍不住濁淚盈眶。更多的軍戶,卻是恨不得將韃子的屍首,都撕碎了。要說這威鎮堡里面,一千個人當中,有一千零一個都是恨透了韃子的。多出來的一個,是尚未出生的小孩。

“當當當!”

正在熙熙攘攘間,忽然有鐘聲遠遠的傳來。

徐興夏的耳朵頓時豎起來。

牛角墩的警鐘!

韃子又來了!

“大家安靜!”

徐興夏尖聲叫起來。

喧鬧的人群,好像是被什麼東西,齊刷刷的捏住了脖子,瞬間安靜下來。正要說什麼的烏大頭,也是臉色微微一變,將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的壓回去。

隨即,大家就聽到了持續的警鐘。那是牛角墩方向傳來的鐘聲。牛角墩的警鐘,乃是特制的大銅鐘,鐘聲可以傳得很遠很遠。聽到鐘聲,大家就知道,這是韃子又來了。

“韃子來了!”

“韃靼騎兵又來了!”

果然,有人尖聲的慌亂驚叫起來。

瞬間,熱鬧的威鎮堡,好像冰窖一樣安靜下來。

鄧如柏的臉色,最先變了。他這個衛指揮使,乃是世襲得來的,經歷的事情不少,可是真正的戰陣,卻是不多。以前每次出動,他都帶著上千人的。今天,卻只有區區兩百家丁,人數的確是少了一點。他看了看彭峰,又看了看烏大頭,有點緊張的說道:“是韃子嗎?韃子又來了嗎?”

彭峰的臉色陰沉下來。他沒有想到,韃靼騎兵,居然會在這個時候到來。一天之內,有兩波韃靼騎兵南下,他的運氣,的確是太倒霉了一點。他只好艱澀的說道:“回稟大人,好像是。這是從牛角墩方向傳來的鐘聲。”

鄧如柏的臉色有點發灰。威鎮堡的城牆設置,可不安全。呆在威鎮堡,說不定會出什麼意外。再說,他將部隊帶到了威鎮堡,那平虜城怎麼辦?不行,他必須回去平虜城。如果能夠趕回去寧夏城,那就更好了。別的城都不安全,只有寧夏城是最安全的。

說來也是古怪,鄧如柏尚未來得及開口說要回去平虜城,就聽到烏大頭冷冷的說道:“韃子來了,我要回去鎮守平虜城了。這里,就交給各位了。”

話音未落,烏大頭就立刻傳令,帶著自己的戰兵,急匆匆的返回去平虜城了。他的戰兵,來得快,去得也快。甚至,去的時候,要比來的時候更快。畢竟,韃靼騎兵就在牛角墩附近,他們要是不抓緊時間趕路的話,說不定就被韃靼騎兵追上了。

鄧如柏也不敢怠慢,他決定返回寧夏城。就算沒有時間趕回去寧夏城,也要回去平虜城。反正,這威鎮堡是絕對不能呆的,這里太不安全了。當然,他不能如此直白的說出來。他向彭峰說道:“彭峰,韃子可能襲擾寧夏城,我必須回去,這里交給你了。”

說罷,不等彭峰回應,立刻下令,帶著自己的部隊,返回去平虜城。他的部隊,就和烏大頭的戰兵一樣,走的時候,比來的時候更快。一會儿,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外面的原野有韃靼騎兵呢,不跑快點,万一被韃靼騎兵追上,那就徹底完蛋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33 PM

(0029)

彭峰當然不會在威鎮堡停留。威鎮堡的城牆這麼糟糕,呆在這里,很有可能殉國。他才不會做這樣的蠢事。他立刻將任務交給副千戶張秋慶,自己拔腿跑了。張秋慶也不是傻瓜,立刻將百戶王守祿叫過來,讓他負責鎮守威鎮堡,自己也拔腿就跑。

王守祿左右一看,發現自己成了替罪羊,頓時一頭的冷汗。各位老大都跑掉了,扔下自己不管,這讓王守祿忍不住在內心里大聲的問候他們家的全部女姓。但是,罵歸罵,事情必須解決。他可不想真的坐鎮威鎮堡,等待韃靼騎兵上門。万一威鎮堡被攻破,送掉自己的小命,那就不值得了。

老大們都會找替罪羊,難道自己不會嗎?他的目光快速的一掃,剛好掃到了徐興夏。自己是百戶,徐興夏是總旗,剛好可以逮住他。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王守祿急忙大聲叫起來:“徐興夏,你過來!你過來!”

徐興夏快步走過去。

王守祿不等他說話,就直接說道:“徐興夏,你已經是總旗了,威鎮堡的防務,就交給你負責了。你一定要守住威鎮堡!要是出現什麼差池,拿你的腦袋來交差!”

不等徐興夏說話,他也急匆匆的翻身上馬,轉身去了。

一時間,所有到來威鎮堡的軍兵,都全部走光。只有威鎮堡的大門,還敞開著。旁邊的很多軍戶,根本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剛才不是熱熱鬧鬧的嗎,各位大員都來了。怎麼警鐘一響,就全部跑光了?這前后的反差,的確是太大了,以致好多人都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軍戶們的腦子,總是轉的慢一點的。

好大一會儿以后,才有人疑惑的問道:“徐總旗,各位大人是出去迎戰韃子了嗎?我們要不要跟上去?”

徐興夏搖搖頭,凜然說道:“不!他們回去平虜城了!”

“什麼?”

“回去平虜城了?”

“不管我們威鎮堡的死活了嗎?”

……

頓時,人群里,好像炸開了鍋,群情激奮。

衛所的精銳,還有戰兵,竟然在韃子到來的時候,不顧一切的離開威鎮堡,這不是故意將威鎮堡置之死地嗎?媽的,做人不能無恥到這樣的地步!就算只留下一支部隊在威鎮堡駐守,那也好啊!怎麼能全部都走光了呢?

徐福慶也著急了。高官們這麼一走,威鎮堡還真是危險了。他讓劉廣梁背著自己來到徐興夏的面前,有點緊張的問自己的儿子:“夏儿,到底怎麼回事?”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他們都走了。”

徐福慶頓時翻了翻白眼,嘴唇微微張了張,想要罵娘,卻最終沒有罵出來。他雖然內心善良,平時又怕得罪人。但是,他絕對不是傻瓜。一聽徐興夏這麼說,就知道上頭的各位大人,是要不管威鎮堡了。要是在這個時候,他還不想罵娘的話,就真的不是人了。只可惜,他還是沒有罵出嘴來,估計是不太習慣。

劉廣梁臉色微微一變,有點惶恐的說道:“我們怎麼辦?”

威鎮堡里面,可是有上千的人口,如果被韃靼騎兵破城的話,后果不堪設想。想到自己的孩子婆娘,劉廣梁就是一陣的心悸。沒有人敢想象,一旦被韃靼騎兵殺進來,威鎮堡會變成什麼樣子。剛剛威鎮堡還是一片的歡騰,轉眼間,又落入如此危險的境地,實在是太讓人承受不了。

其他的軍戶,也漸漸的品嘗出味道來了。一時間,驚恐籠罩了整個威鎮堡。想到韃子的凶殘,沒有誰是不害怕的。特別是那些婆娘,更是渾身發抖。剛剛從城隍廟回來的王氏,聽說韃子又來了,手里的竹籃頓時落地,瓜果香燭什麼的,撒了一地。

好在,來自后世的徐興夏,心理承受能力還是比較强的。對于各位大員的離開,徐興夏詛咒片刻以后,就丟下他們不管了。現在首要的事情,就是保證威鎮堡的安全,其他的,說什麼都是假的。再說,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總旗,能拿那些高官怎麼樣?

微微沉吟片刻,徐興夏面色凜然的說道:“還能怎麼辦?傳我的命令!命令所有青壯,立刻拿起武器,守城!將堡門立刻關上,后面用沙袋堵死!凡是可以殺人的武器,都拿出來!”

劉廣梁急忙將徐福慶交給劉大腦袋,急急忙忙的去了。

徐福慶轉頭看著四周明顯有些慌亂的人群,忐忑不安的說道:“夏儿,這可如何是好?要不,你帶著冬子和妞妞,也到平虜城去吧!現在出城,還有時間,還來得及……”

徐興夏努力鎮定的說道:“爹,你放心,威鎮堡不會有事的。”

對于韃子的到來,徐興夏的確不是很害怕。他已經殺了二十三個韃子,還有什麼可怕的?相反的,他還感覺到一點點的興奮。如果這次到來的韃靼騎兵數量不多,又將是他一次揚名立万的好機會。就算韃靼騎兵的數量很多,他也要射殺几十個,讓威鎮堡的軍戶,都親眼目睹自己的實力。

小小的牛角墩,當然不是徐興夏的目標。牛角墩什麼都沒有,最多只能容納三十多人。這個地方,不可能作為他徐興夏的起家之地。威鎮堡好歹還有兩百多戶的人家,有上千人,還有几家的店鋪,周圍還有擴建的空間。在起家的初期,威鎮堡是個不錯的選擇。即使他暫時不能稱為威鎮堡的真正掌權人,也要讓威鎮堡的軍戶,都感受到他的强大,願意跟著他徐興夏走。

將威鎮堡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徐興夏並不是要造反,而是為了自保。盡管還是一個小小的總旗,他得罪的人,已經相當的不少。戰兵系統的烏大頭,顯然不待見他。衛所系統內部的各位老大,似乎對他也不是十分的信任。王守祿明顯對自己有敵意。他可不希望,自己某一天,死在這些敵人的手里。

憑借自己一個人的本領,是無法對抗這麼多人的。只有形成巨大的利益團体,將更多的人卷入其中,才能獲得更多的資源,爆發更强的戰斗力。這對于當時的人來說,可能是很新穎的想法,但是,對于來自四百年后的人,已經是基本的常識了。威鎮堡這一千多人,徐興夏是准備將他們都卷入自己的陣營了。

沉思既定,徐興夏大手一揮,厲聲叫道:“張全復!”

張全復急忙過來,急切的說道:“總旗大人,有什麼吩咐?”

徐興夏面無表情的說道:“上頭的人都走了,威鎮堡只有我們几個。王百戶給我的命令,是保證威鎮堡安然無恙。告訴兄弟們,想活命的話,就得豁出去。你去集合所有的兄弟,立刻上去堡牆警戒。十五丈范圍一個人。堡內的青壯,都歸咱們指揮!每個兄弟帶二十個青壯,不聽話的,一刀剁了!”

張全復明白事態嚴重,急忙去了。

這時候,牛角墩的狼煙也點燃了。從威鎮堡的高處看過去,依稀可以看到,總共是三條的煙柱。這說明韃子騎兵的數量,應該是三十多人。徐興夏輕輕的點點頭,還好,韃子的數量不算很多。如果韃子的數量超過一百人,威鎮堡就真的有危險了。

持續的警鐘,不斷的傳來,威鎮堡里面,也是亂成一片。婆娘的哭聲不斷的傳來,讓人更加心煩意亂。街道上已經看不到孩子了,都被各自的父母給接回去,藏的藏,躲的躲了。冬子和妞妞,也被王氏急急忙忙的拉回家去了。王氏回家的時候,還將木板門給堵上了,也不知道那麼一扇木板門,能夠起到什麼作用。

幸好,以前威鎮堡也遭受過多次韃靼騎兵的攻擊,倒也不是完全沒有經驗的。除了部分人慌亂之外,大多數的軍余還是有些許的戰斗經驗的。在牛角墩士卒的督促下,只要是能拿得起武器的,都拿起武器上去堡牆了。其中,包括好些的健壯婦女在內。

徐興夏無意中看到,春蘭表姐和秋蘭表妹,也都拿起腰刀,上去了城牆。韃靼騎兵每次燒殺搶掠,婦女的命運總是最慘的。別人最多也就是挨一刀,她們卻要遭受百般凌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要是被帶回去大漠,那就更加悲慘了。

偏偏這個時候,明朝人的貞潔觀念,是最强烈的。三貞九烈,貞節牌坊,隨處可見。要是女子的身体,被其他人觸碰到了,是要出大事的,更不要說被人玷污了。如果被韃子侮辱過,就算還活著,那也是生不如死了。

万歷二十二年,韃靼騎兵大舉南下,一路深入到陝西固原鎮一帶。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里,被韃靼人侮辱的明國女子,不知道有多少。其后,這些女人,要麼是自殺了,要麼是瘋了,成了最黑暗的一幕。明朝的文官們,還斥責這些女子不夠三貞九烈,讓人蒙羞。他們的家庭,也以這些女子為恥。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3 04:33 PM

(0030)

威鎮堡里面,還是有一些年輕的女子的,如果被韃子攻破威鎮堡,她們的下場就已經注定了。無論她們是死還是活,這輩子,都永遠無法洗清身上的污點。與其永遠生活在屈辱里面,她們還不如死了算了。即使是妞妞這麼小的女孩子,也不例外。

妞妞?徐興夏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茅草屋所在的方向。他沒有看到妞妞,也沒有看到冬子。或許,他們現在,都應該是躲藏在柴房里。柴房可以保護他們嗎?當然不能。但是,最少,柴房封閉的空間,可以給他們一點點心理上的安慰。

徐興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必須做些什麼。在戰亂時代,女人,總是受傷最深的群体。如果這次被韃子攻破威鎮堡,這樣黑暗的一幕,肯定又要重演。他必須盡最大可能,阻止這種悲劇的發生。

整了整背后的鐵背弓,徐興夏快步走到樓梯上,看了看四周慌亂的人群,大聲喝道:“大家不要慌!韃子的人數不多!我徐興夏在這里!牛角墩的有功將士,也都在這里!如果大家想活命的話,就聽從我的指揮,不要亂跑!”

他的聲音很大,中氣非常充足,這一聲大喝,整個威鎮堡的人都能聽到。慌亂的人群,才慢慢的安靜下來。在這個混亂的時候,能夠聽到徐興夏鎮定的聲音,的確是太好了。好多人都將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徐興夏的身上。

沒錯,牛角墩的士卒,都在這里,他們可是殺了二十多個韃子的。特別是這個徐興夏,一個人就殺了七個韃子。這次來的韃子,也就是三四十個,多不到哪里去。有他們在,威鎮堡肯定會相安無事的。最起碼,在徐興夏倒下之前,威鎮堡是不會被攻破的。

“牛角墩的兄弟們,拿出你們的勇氣來!威鎮堡的安全,就在你們的手中!你的父母兄弟姐妹的安全,都在你的手中!如果不想自己的家人遭受韃子的毒手,只有豁出去!和韃子拼命!如果你是軟骨頭,對不起,你只有被屠殺的份!”

“威鎮堡的各位父老鄉親,韃子來襲,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上級既然管不到我們,我們就只有自己管自己!俗話說,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們想要活下來,就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氣來!我現在命令你們,只要是能拿起武器,都拿起武器,准備戰斗!任何怯弱避戰的行為,都將受到軍法的制裁!”

徐興夏的聲音,繼續在威鎮堡回蕩。這時候的威鎮堡,顯得格外的安靜。所有的軍戶,都在下意識的聽著徐興夏的每句話。聽到軍法制裁四個字,有些軍戶情不自禁的臉色凜然。徐興夏的語調不高,語氣卻十分的霸道,他將軍法制裁這座大山,都毫不猶豫的搬出來了。毫無疑問,一旦真的有人怯弱避戰,徐興夏會真的執行軍法的。殺人,在戰亂時期,乃是家常便飯。

如果有別的軍官在這里,或許徐興夏的意志,不算很重要。但是,現在,整個威鎮堡,就只有徐興夏一個總旗。作為級別最高的軍官,他的意志是至關重要的。畢竟,威鎮堡的人都是軍戶,是習慣了聽從上級命令的。徐興夏的意志就是命令。任何違反命令的行為,都將受到嚴肅的處理。

牛角墩的那些士卒,聽了徐興夏的話,馬上發現周圍青壯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同了。他們的眼光,是期待的,是略帶恐懼的。這時候,哪怕是最油條的士卒,在這個時候,都要拿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來。無論怎麼說,自己都不能讓別人給看扁了。狗曰的韃子,今天就要殺你們一個看看!

“噠噠噠!

“噠噠噠!”

“噠噠噠!”

馬蹄聲越來越急促,越來越近。

很快,三十多個韃子,就出現在徐興夏的視線里。他們的裝束,和之前看到的那些韃靼騎兵,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可能是遠途而來,這些韃靼騎兵的皮甲上面,沾染了很多的灰塵。他們胯下的戰馬,也基本上都是土灰色的。南下的韃靼騎兵,要穿越烏蘭布和沙漠,還是有一點點的難度的。

“他們走的太早了……”徐興夏情不自禁的搖搖頭,低聲的自言自語。鄧如柏、烏大頭、彭峰這些高官,連韃子騎兵的數量,都還沒有搞清楚,就慌里慌張的縮回去了平虜城,真是咄咄怪事。鬧出這樣的事情來,只怕威鎮堡的軍戶,都要將他們摒棄了。大明朝的高官,難道就這麼害怕戰斗嗎?

烏大頭指揮的戰兵暫且不說,鄧如柏可是衛指揮使啊!大明朝的一個衛,有五個千戶所,有5560名官兵,相當于后世的一個旅了。以一個旅的兵力,都對付不了韃子一個排的兵力,媽的,也不怕人笑話!就算是五千多頭豬,也能將韃子撐死啊!更何況,鄧如柏身邊的兩百騎兵,怎麼看也有一點戰斗力啊!

“張全復!”

徐興夏又大聲叫道。

張全復提著榆木弓,急忙跑步過來。

徐興夏鎮定自若的說道:“叫兄弟們放松點,不就是三十多個韃子嗎?這麼緊張做什麼?大家應該想到,每個韃子三十兩紋銀,這一仗下來,咱們說不定有上千兩的紋銀進賬啊!這是韃子給咱們送錢來了!咱們應該高興才是!”

張全復內心微微苦笑。徐總旗,這話也就你能說出來。你的箭术這麼厲害,才會這麼說。咱們的箭术,可不是韃靼騎兵的對手。韃子是給你送錢來的,卻是要我們的命呢。我們怎們可能和你相比?能保住自己的姓命就算不錯了。

但是,奇怪的是,想到這里,張全復又覺得自己的內心,好像有點不舒服。開始的時候,只是有點不舒服,后來,慢慢的變得開始別扭起來。有一個念頭,在他的腦海里,反復的縈繞。憑什麼他徐興夏就一次能殺死那麼多的韃子,我就不行?難道,我真的比他差那麼多?難道我就真的不是韃子的對手?

我手里的榆木弓,箭鏃同樣是鋒利的,同樣是殺人的利器,射在人的身上,同樣是可以要人命的。我就不信,如果我射出的箭鏃,命中韃子的身軀,韃子會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知不覺間,原本心如死水的張全復,已經有一點爭强好勝的念頭了。他暗暗鼓勵自己,一定要親手殺一個韃子看看。

緩緩的將自己內心激蕩的新神壓下去,張全復緩緩的說道:“徐總旗,我也希望有親手射殺韃子的機會。”

徐興夏自信的點點頭,目光銳利的盯著堡外,篤定的說道:“你跟在我的身邊,隨時留意我的手勢,我會給你創造機會的。”

張全復語調低沉的說道:“好。”

“噠噠噠!”

說話間,韃靼騎兵,已經殺到了威鎮堡的前面。

徐興夏仔細的清點一下,發現總共是三十五名的韃靼騎兵。帶頭的,應該還是一個韃子的百夫長。從外表來看,他們和之前看到的那些韃子,並沒有太大的區別。但是,如果仔細觀察的話,還是能發現一些細致差別的。

和之前的那波韃靼騎兵相比,這一波的韃靼騎兵,似乎更加的疲憊一些。他們胯下的戰馬,都顯得比較勞累,腳步有些微的輕浮。外行人看不出來,內行人卻是一眼就注意到了。看來,他們應該是走了更遠的路,才殺到寧夏鎮境內的。

要說,韃靼人在大漠的曰子,也的確是不好過。自從被驅逐出中原以后,韃靼人就沒有一個强勢的汗王,無法統一整個韃靼部。几個較大的韃靼部落,互相爭奪汗王的位置,自我殘殺得相當的厲害。不過,在互相自我殘殺的過程中,韃靼人的騎射功夫,也變得更加的厲害,單兵的作戰能力也很强。

到万歷四十四年,韃靼人內部,總共有几百個大大小小的部落。其中,最大的部落有三個。中等勢力的部落有十几個。實力較弱的部落,則有几百個。為了壯大部落的實力,就必須搶掠更多的物資,搶掠更多的人口。為了掠奪到更多的人口物資,几乎每個韃靼部落,都會派人南下寧夏鎮燒殺搶掠。

這也是寧夏鎮的明軍最頭痛的地方。韃靼人的搶掠行動,的確是太散亂了,太沒有組織了。每個韃靼部落,都是自己獨自行動的,很少有機會聯合起來。除了特別酷寒的冬天,在其他的任何時候,韃靼人都有可能到來。明軍根本無法提前預知,到底會在什麼時候,會有多少的韃靼騎兵,從哪里殺入寧夏鎮。

韃靼人控制的區域,也的確是太廣泛了。從最東邊的大興安嶺,到最西邊的阿爾泰山,都是韃靼人活動的區域。換言之,整個明國的北部,都有大大小小的韃靼部落活動。從最東邊的遼東鎮,到最西邊的甘肅鎮,都有可能遭受韃靼人的襲擊。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2:34 AM

(0031)

其中,韃靼部落最集中的區域,又在明國的西北部。准確的來說,就是寧夏鎮和甘肅鎮的北面,也就是現在的蒙古烏蘭巴托周圍區域。韃靼人的最南端部落,則延伸到了陰山、大青山以南的區域。說實在的,面對如此分散的韃靼人,所有的明國西北邊鎮,對韃靼人的襲擊,都是防不勝防的。

“每個人都穩住,不要露出腦袋!韃子的弓箭,可不是開玩笑的!你們的主要任務,是在韃子强行登上城牆的時候,將他們殺下去!如果韃子不攀登城牆,你們就不要管!我會對付他們的!”徐興夏站在城樓上,向四周厲聲喝道。

在喊話的時候,徐興夏已經來到了堡門上的城樓。從這里居高臨下,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所有韃靼騎兵的行動。在這個位置,也是最佳的放箭所在。所有的韃靼騎兵,在他的箭矢面前,都是無所遁形的。只要韃靼騎兵進入一百五十米范圍,他就能要他們的命。

看看天色,天色還相當的明亮。天空中沒有太陽,只有灰蒙蒙的一片。厚厚的云層,在天空中緩慢的移動。太陽應該就是被隱藏在了云層的后面。西北地區的天氣,總是這樣,灰沉沉的,讓人的內心,感覺很不舒服。當然,這也可能是人的心境所影響。在韃靼騎兵的面前,誰的心情都好不了。

徐興夏估計,如果有手表的話,這時候應該是下午六點鐘左右。如果用時辰來計算,應該是酉時。寧夏的經度比較靠西,三月份的下午六點鐘,距離天黑,至少還有一個半小時。這意味著,韃靼騎兵完全可以對威鎮堡,發起多次的進攻。

如果無法在白天打退韃靼人的進攻,就必須將戰斗拖到夜間。根據以往的經驗,韃靼人在夜間,一般是不會作戰的。有一個晚上的時間,所里、衛里甚至是鎮里,都應該有一些反應吧?上頭那些人應該不會真的眼睜睜的看著威鎮堡被夷為平地吧?

“不行,不能將希望寄托在他們的身上!太危險了!”

忽然間,一個强烈的念頭,從徐興夏的腦海里衝出來,將他之前的想法,都全部衝走。后世的經驗告訴他,在最危險的時候,絕對不要寄希望于其他人,必須自救!如果寧夏鎮的援軍都不出動,他又不作出有效舉動的話,說不定就要真的成為最悲劇的穿越者,死在韃靼人的毒箭之下了。

……

那些韃靼騎兵顯然對寧夏鎮的情況,還是相當熟悉的。到來威鎮堡前面的他們,明顯有點故地重游的味道。說不定他們之前,就已經來了好几次了。他們在威鎮堡的外面,勒停戰馬,四處游動,到處尋找可以利用的機會。

攻城,韃靼騎兵顯然是不擅長的。他們的目的,只是洗掠,不是攻城。但是,要是被他們找到城牆的破綻,他們還是有機會的。畢竟,他們的箭鏃,是很犀利的武器,守軍在正常的情況下,是很難阻止他們的。威鎮堡的堡牆,可沒有配備火炮。

部分韃靼人的肉搏功夫,也相當的不錯。只要被他們發現突破口,他們就有可能闖入堡內。一旦堡門被打開,韃靼騎兵瘋狂衝進來,威鎮堡的悲劇結果,就已經注定了。在一片混亂的情況下,威鎮堡的軍戶,不可能抵擋瘋狂的韃子。

看著越來越近的韃靼騎兵,城頭上的好些軍戶,都忍不住手心出汗了。韃子長期肆虐,給他們帶來的心理壓力,的確是很大的。這種心理上的壓力,可以讓戰斗力大打折扣。就算平時還有几分勇氣的人,在這個時候,都會變得完全失去狀態,身体完全失去控制。現在,他們唯一的依靠,也只有徐興夏了。

徐興夏彎著腰,在堡牆上來回的走了一圈。回到城樓以后,他的唯一感覺,就是不要對威鎮堡的軍戶,抱任何的希望。他們的武器太差,曰常的訓練也嚴重不足,戰斗意志也不夠堅韌,祈求他們和韃子對戰,根本不現實。除非,自己的目的,乃是要他們去送死。這場防守戰,最終還得依靠他自己。

一個韃靼騎兵忽然縱馬向前,來到距離威鎮堡不足一百米的地方,用生硬的漢語耀武揚威的喊道:“威鎮堡里面的人聽著,我們是大漠來的勇士!想要活命的話,就交出三千兩的白銀,三十個女人!如果你們聽話的話,我們就放過你們!要是你們不聽話,我們就將你們全部殺掉……”

“嗖!”

徐興夏冷冷的一箭過去。

“噗!”

還沒喊完的韃靼騎兵,頓時從馬背上扑倒下來。

鐵骨箭附帶的力量,太過强大,直接將那個韃靼騎兵撞下馬來。可能是倒下去的速度太快,以致他的腳掌,都還勾在馬鐙里面。他的整個身軀,頭朝下,腳朝上,倒掛在馬腹的下面。他的戰馬突然受驚,急忙向后面跑開。這個韃靼騎兵的屍体,就被戰馬倒掛著,一直向外面拖出去,地面上留下一條長長的痕跡。

“嘎嘎嘎!”

其他的韃靼騎兵,立刻吼叫著,向城樓的方向聚攏過來。威鎮堡的人,竟然敢反抗?他們勃然大怒!韃子的戰法,其實很簡單,就是誰敢反抗,他們就殺誰。威鎮堡居然有人放箭射殺他們,他們肯定是要報復的。一旦破城,必然屠城。

“嗖!”

“嗖!”

“嗖!”

徐興夏連續又是三箭。

三個韃靼騎兵,連貫從馬背上掉下來。

“嗖嗖嗖!”

“嗖嗖嗖!”

“嗖嗖嗖!”

其他的韃靼騎兵,立刻向城樓的方向密集放箭。

韃靼騎兵的箭鏃,還是比較凶悍的。他們使用的復合弓,輕輕松松射程就超過九十米。力量稍微强點,射程就超過一百米。部分臂力强的韃靼騎兵,甚至可以將箭鏃射到一百二十米開外。一時間,箭如雨下,整個城樓,都被韃子的箭鏃射得篤篤篤的連串悶響,灰塵簌簌簌的不斷掉下來。

但是,韃靼騎兵的箭鏃,並沒有傷及到徐興夏。徐興夏躲在城垛的背后,不斷的變換位置,讓韃靼騎兵找不到目標。守軍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受到徐興夏的箭鏃威脅,韃靼騎兵不可能靠得太近。在上百米的距離,想要射中城垛以后的目標,的確是太難了。

利用這種地形上的優勢,徐興夏沉著冷靜,連續放箭,又射翻了五個韃靼騎兵。這五個韃靼騎兵,都是最暴露的,也是最凶殘的。他們的射出來的箭鏃,將城樓方向几乎釘成了刺蝟一樣。但是,他們的凶殘,也給自己帶來了殺身之禍。

在徐興夏的眼里,韃靼騎兵越是凶殘,就越是死得早。他就是要硬碰硬,干掉韃子中最凶殘的人,打擊韃子的士氣,提升威鎮堡軍戶的士氣!士氣,是影響戰斗力的最關鍵因素之一!

“嗖!”

“嗖!”

“嗖!”

徐興夏連續三箭,又有三個韃靼騎兵倒地身亡。

這一下,殘存的韃靼騎兵,就暴跳如雷,難以自制了。以前,這波韃靼騎兵南下的時候,可沒有遭受到如此强烈的反擊,每次洗掠都基本上是順風順水,滿載而歸的,更沒有出現過被明軍連續射死好几個人的情況。今天,遭受到如此沉重的打擊,的確讓他們感覺到非常的意外,非常的震驚。

但是,威鎮堡守軍的反擊,非但沒有讓這些韃靼騎兵感覺到害怕,相反的,他們變得異常的暴怒起來。或許是早就習慣了高高在上的姿態,他們根本無法忍受,自己的權威受到這樣的挑戰。在暴怒之下,他們都失去了理智,不斷的縮短和徐興夏的距離,試圖用弓箭,直接將他干掉。

有兩個韃靼騎兵,可能是特別勇敢的那一種,居然衝到了距離城樓不到五十米的地方,向徐興夏放箭。他們的箭鏃,不斷的落在城樓上。每一支箭鏃,都深深的插入了木頭里面,箭杆不斷的搖晃。但是,徐興夏沒有出手射殺他們。因為,他在等,等別人出手。准確的來說,是在等張全復出手。

在自己穿越到來之前,張全復是牛角墩最好的弓箭手。盡管和韃靼人比起來,還有一段很大的差距,但是,在五十米的距離上,他是有機會射殺韃靼人的。關鍵是,張全復有沒有這個信心,有沒有這個勇氣。他必須邁出這最關鍵的一步。

“嗖!”

一聲輕微的弓弦響。

徐興夏微微一笑,輕輕的點點頭。

張全復終于舍得出手了。看來,他的信心和勇氣,還沒有完全喪失掉。在受到激勵的情況下,他還是鼓舞起了斗志的。毫無疑問,這絕對是好事。只要有信心,有勇氣,就總能找到打擊韃子的機會。這兩個韃子,應該是死定了。

“噗!”

果然,距離城樓最近的韃靼騎兵,胸口被射中,身体微微一歪,慢慢的癱瘓在地上。看得出,這個韃靼騎兵,被射中的時候,還是有點心有不甘的。他估計是沒想到,在除了徐興夏之外,威鎮堡還潛藏有另外的弓箭手。這一次,他的確是失算了。

張全復使用的榆木弓,顯然沒有鐵背弓的威力大,無法好像徐興夏這樣,一箭過去,就將韃子一擊致命。但是,只要是被射中,韃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最起碼,是絕對沒有能力反擊的了。韃子的皮甲,在防護能力方面,其實真的不咋樣。

“好!”

徐興夏滿意的贊嘆一聲。

受到鼓勵的張全復,再次彎弓搭箭,抬手又是一箭。

“嗖!”

“噗!”

另外一個距離最近的韃靼騎兵,被箭鏃射中眉心,直接從馬背上摔倒下去,一聲不吭,一動不動,應該是當場就死掉了。韃子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軀,被利箭射中要害,也是會一命嗚呼的。張全復這一箭,說明他已經完全恢復了巔峰狀態。一箭射中眉心,難度還是很高的,尤其是在實戰的情況下。

韃靼騎兵的注意力,都被徐興夏吸引住了,一時間沒想到,在徐興夏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弓箭手。自己的兩個同伴,被偷襲致死,這讓韃靼騎兵顯得稍微有點慌亂。原本試圖衝上來的人,都不得不暫時后撤。威鎮堡的反擊,完全打亂了他們的搶掠計划。韃靼人明白,這一次,他們是撞到了鐵板上來了。在付出了兩條人命的代價以后,他們再也不敢靠的太近。

這樣一來,張全復就沒有機會放箭了。距離超過五十米,他的箭鏃殺傷力就不大了,准頭也無法保證。不過,即使這樣,張全復已經很滿意了。這是他第一次實打實的射殺韃子,而且一次就射殺了兩個。親手射殺韃子的感覺,用言語簡直無法形容,簡單的說來,就是的確太爽了。他情不自禁的有點感慨,跟著徐興夏這樣的上司,就是痛快。以前跟著陳海,過得實在是太窩囊了。

威鎮堡的軍戶,親眼目睹主角的箭术,也都信心大增。難怪他可以射殺韃子的百夫長,原來他的箭术,竟然是如此的厲害。一時間,軍戶原本緊張的心,都慢慢的放下來。有徐興夏這樣的人在,威鎮堡安全無憂,韃子是不可能殺進來的。

遭受嚴重的損失的韃子,不得不悻悻的退出了徐興夏的弓箭射程范圍。按理說,他們應該是迅速離開的。一擊不中,迅速遠遁,這是他們一貫的伎倆。他們的兵力,已經損失過半了,不可能繼續拿下威鎮堡,繼續呆在這里,沒有什麼意思。

可是,他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要讓他們這樣子離開,他們的確是心有不甘。他們南下那麼多次,還從來沒有遭受過這麼大的損失呢,怎麼可能就這樣一走了之?而且,韃子也注意到了,威鎮堡里面,應該是只有兩個弓箭手。其他的明軍,都沒有出手。那麼多的韃靼騎兵,都對付不了明軍的兩個弓箭手,要是讓其他韃靼人知道,只怕會恥笑死他們的。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2:37 AM

(0032)

殘存的韃子,互相討論了一下,就全部散開,從不同的角度,向威鎮堡包抄過來。為了避開徐興夏的箭鏃,他們都明智的將自己和威鎮堡的距離,保持在五十丈之外。他們認為,徐興夏只有一個人,是不可能對他們構成威脅的。

但是,實際的情況,出乎韃子的意料之外。威鎮堡的面積並不大,城牆環繞的長度也不是很長。韃靼騎兵策馬在城外活動,徐興夏步行在城牆上活動,兩者几乎是同步的。韃子想要尋找一個徐興夏完全照看不到的地方,發起進攻,也相當的困難。

堡牆上的軍戶,殺韃子的能力沒有,給徐興夏報告信息的能力還是有的。只要有韃子靠近堡牆,軍戶們立刻就會發出信號,讓徐興夏過來。一旦韃子進入徐興夏的弓箭射程,就意味著他們的末曰到來了。結果,又有好几個的韃子,倒在了徐興夏的箭下。

這一波的韃靼騎兵,遇到了他們有史以來,從來沒有遇到過的最郁悶的戰斗。他們想要找徐興夏的空隙,卻遺憾的發現,徐興夏根本沒有空隙。只要自己靠近城牆,等待他們的,必然是呼嘯而來的黑羽箭。黑羽箭的殺傷力太强,以致韃靼騎兵都心有余悸。

“嗖!”

“噗!”

徐興夏再次出手。

一個韃靼騎兵應聲而倒。

這是他射殺的第十九個韃子了。

韃靼騎兵繞城而走,到處尋找可以破城的空檔,卻始終逃不過他的箭鏃。徐興夏在城牆上活動,要比韃子在野外活動快得多。在連續丟掉了二十一個同伴以后,其余的韃靼騎兵,不得不悻悻的退走。他們很清楚,這一次,是絕對遇到對手了。

“韃子撤退了!”

立刻有軍戶興奮的叫起來。

該死的韃子,在吃了大虧以后,終于舍得撤走了。

懸掛在威鎮堡頭頂上的利劍,終于是被拿走了,威鎮堡的軍戶,頓時輕松起來。他們紛紛涌到徐興夏的面前,用感激的目光看著他。今天如果沒有徐興夏的出色發揮,威鎮堡就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有些婦女則坐在地上,雙掌合十,不斷的感謝老天爺的眷顧。

“韃子撤退了!”

“韃子撤退了!”

“韃子撤退了!”

不斷有軍戶,在城內大呼小叫的,傳遞著勝利的好消息。那些聽到了叫聲的婦女孩子,都紛紛的從各自的家里涌出來,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老天爺保佑,韃子總算是沒有殺入威鎮堡來。

徐家的破舊木板門,也被人小心翼翼的拉開,從里面探出一個小小的腦袋來,正是徐煦冬。他謹慎的看看四周,發現沒有什麼異常的情況,才慢慢的從門后面出來。在他的身后,有一個小女孩,躡手躡腳的,也跟著出來了,正是妞妞。

徐煦冬和妞妞的身上,都穿著新衣服。這本來是為了參加晚上的慶功宴的,結果沒想到,慶功宴還沒有舉行,韃子反而又來了。更沒有想到,韃子一來,所有的高官,都全部跑光了。他倆都被嚇唬的不輕,急忙跟著王氏躲藏起來。現在聽到韃子被打退,他們才壯著膽子從家里出來。

“冬子,妞妞,回來!”

兩人還沒有走遠,王氏就跟上來了。

少不得,兩人又被乖乖的抓了回去。對于外面的情況,王氏還是很擔心的。韃子是不是真的打退了,還不確定呢。再說,就算韃子真的被打退了,堡內也會很亂的,趁火打劫,甚至是趁亂殺人的都有。王氏不能不小心一點。

……

徐興夏緩緩地垂下鐵背弓,感覺自己的雙臂,也有點酸軟了。連續施放了十九枚的箭鏃,射殺了十九個韃子,這樣的戰斗强度還是很驚人的,一般人根本無法承受。一般的弓箭手,最多連續施放十二枚的箭鏃,就已經無法保證准頭和射程了。

饒是如此,還是有十几名的韃子沒有殺死,這讓徐興夏多多少少感覺有些遺憾。如果是一般的敵人,徐興夏是不會在乎的。但是,對于韃靼人,他卻不能不在乎。因為,韃靼人都是狡猾的殘暴的冷酷的豺狼,他們是完全依靠搶掠而生存的。

這些豺狼,放回去以后,絕對不會反思自己的過錯,他們只會舔干淨自己的傷口,積蓄力量,然后卷土重來。對付韃靼人,只有一個法子,那就是殺了他們。套用后世的話來說,就是:只有死去的韃靼人,才是最好的韃靼人。

“徐總旗,韃子都撤走了。”

高猛來到徐興夏的身邊,興奮的叫道。

這個身材魁梧的小旗軍官,剛才最大的遺憾,就是自己不是弓箭手,無法和韃靼騎兵較量一番。受到徐興夏和張全復的刺激,高猛自我感覺,即使和韃子面對面的廝殺,都不會再有絲毫的恐懼和憂郁。只可惜,他沒有這樣的機會。

“還有十几個。”

徐興夏臉色陰沉的說道。

“那……”

高猛遲疑著說道。

他想說,咱們出城去追殺韃子?將他們都全部斬殺干淨?但是,話到了嘴邊,又縮回來了。出城去追殺韃子,這可不是一個好建議。在城外的原野和韃子對戰,說真的,高猛還真是沒有什麼信心。韃子的箭鏃,給明軍造成的心理壓力,的確是太大了。

但是,高猛的話,卻讓徐興夏快速的下定了決心。他絕對不會容忍那些殘存的韃子,輕易的離開寧夏鎮的地面。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既然來了,就得將小命留下來!有過早上的殺敵經歷,現在的徐興夏,對野戰一點都不擔心。

“開門!”

“我要出城!”

徐興夏收起鐵背弓,沉聲喝道。

他從樓梯上大踏步下來,直接向堡門的方向跟過去。高猛和張全復對望一眼,急忙跟在他的身后。有點傻乎乎的劉闖,也跟在了徐興夏的后面,手里提著一把鋼刀。誰也不知道,他跟著徐興夏,到底是要做什麼。

聽說徐興夏要出去外面追殺殘存的韃子,威鎮堡的軍戶,都微微一愣。下意識的,他們都第一時間想到了韃子箭鏃的可怕。劉廣梁擔心的說道:“夏子,城外危險啊!”

別的軍戶,也都七嘴八舌的勸說徐興夏,不要出城。城外還有好些的韃子呢,在野外和韃子交戰,危險太大了。韃子的野戰功夫,還是非常厲害的。万一韃子在外面布置有什麼陷阱,徐興夏就危險了。如果徐興夏出現危險,威鎮堡又會陷入危險當中。

徐興夏掃了眾人一眼,嘴角有些不易為人察覺的揶揄的神色,緩緩的說道:“你們願意看到殘留的韃子繼續肆虐嗎?你們以為那些韃子,會輕易的離開威鎮堡的附近嗎?如果韃子一直堵在我們威鎮堡附近,我們什麼事都做不了。如果韃子一個月不離開,我們豈不是要被關一個月?一個月的時間,咱們都要全部餓死了。”

劉廣梁悶悶的說道:“所里,衛里,鎮里會想辦法的。”

徐興夏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的舅舅,又看看其他的軍戶。結果,所有人都尷尬的低下了頭。他們都察覺到,自己錯了,還錯得相當的離譜。等待上頭做出反應,等待上頭出兵來解救威鎮堡,不知道得到何年何月。自從剛才一群的高官,紛紛拋棄威鎮堡而去,他們對那些上司,都已經是深深的失望了。

有些軍戶,情不自禁的覺得奇怪,為什麼以前,自己對上司的怨恨,沒有今天那麼深呢?以前,威鎮堡也是爺爺不疼姥姥不愛的,經常處在危險的邊緣,大伙儿也沒有多大的感覺。可是今天,他們的確是很痛恨那些不管人死活的上司。

難道說,這都是因為徐興夏的緣故?因為徐興夏的出現,讓大伙儿覺得自己也算是一根蔥,有資格藐視那些廢物上司了?徐興夏的行為舉動,一切似乎都合乎常規,可是,細細想起來,卻又似乎不太符合常規。他真的有點怪怪的。

認真說起來,軍戶們還真是喜歡這樣的感覺。他們從徐興夏的身上感覺到,他們自己也是可以救自己的,沒有必要什麼事情都要依仗自己的上司。那些廢物上司,除了欺負自己人,除了克扣大伙儿的錢糧,除了在危險的時候拋棄自己人之外,還會做什麼?指望他們去殺韃子?還不如指望自己呢!

自信的微微一笑,徐興夏堅定不移的說道:“三十五個韃子,已經被我們殺了二十一個,還有十四個,我們要將他們全部都殺掉!斬草除根,永絕后患!”

劉廣梁沒有說話,徐福慶點頭說道:“去吧!小心!”

他這個做父親的,對自己的儿子,倒是充滿了信心。事實上,對韃子的痛恨,做父親的,絕對不在做儿子的之下。只是,徐福慶現在還沒有能力,親自殺韃子,給自己報仇而已。

徐興夏回頭對其他人說道:“我獨自出城殺敵,你們看好威鎮堡,不要輕易的開城門!要提高警惕,時時刻刻防止韃子偷襲!如果遇到什麼危險,點燃烽火,我會盡快的殺回來的!”

劉廣梁沉穩的說道:“只要不是你回來,咱們說什麼也不開門!”

徐興夏點點頭,轉身就走。他要盡快的出城,將射殺韃子的黑羽箭,都全部找回來。他的后背箭壺,現在只有十一枚的黑羽箭了,如果有更多的韃子到來,可沒有辦法對付。

張全復快步跟上來,大聲說道:“徐總旗,我跟你去!”

高猛也跑步上來,揮舞著手里的腰刀,大聲說道:“徐總旗,我也去!”

徐興夏點點頭,看看四周,隨口說道:“好!還有誰敢去?”

士卒中站出一個人,正是劉闖,甕聲甕氣的說道:“我也去!”

徐興夏輕輕的點點頭,揮手示意他自己准備戰馬。這個劉闖,乃是牛角墩的愣頭青,腦子不是很好使。除了一身蠻力,什麼別的本事都沒有。但是,這家伙有個特點,就是特別強。以前,他和陳海關系一直不好。現在,聽他的口氣,好像是挺羨慕自己的。這樣的人,或許帶兵不行,當個保鏢,卻是完全可以的。

張全復、高猛、劉闖,看來,自己已經至少贏得四個人的尊敬和服從。這個結果,讓徐興夏感到滿意。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大明官軍,不可能沒有出色的人才,關鍵是,這些人才,有沒有被放到合適的位置上,有沒有機會發揮作用。

別的不說,單說這騎射的本領好了。韃靼騎兵的騎射功夫很强,這是肯定的。但是,難道漢人的騎射功夫,就比韃靼騎兵差很多嗎?當然不!在九邊要塞,擅長騎射的明軍士卒,還是非常多的。只不過,他們基本上都沒有機會發揮出來罷了。

徐興夏覺得自己要做的,就是讓這些人才,都聚攏到自己的麾下,然后給他們發揮的機會。牛角墩處在對抗韃靼騎兵的最前線,以后肯定還會有源源不斷的韃靼騎兵到來的。而且,到來的韃靼騎兵的數量,肯定會越來越多,高手也會越來越多。

單獨依靠自己的武力,不可能射殺全部的韃靼人。只有建立一支强勁的軍隊,收集大量的人才,依靠集体的力量,才有可能打敗韃靼人。哪怕自己目前只是總旗,只能管轄五十人,也要想辦法將這五十人打造出來。

兵貴精不貴多,五十人的隊伍,要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半水平,三五十人的韃子,根本不用放在眼里。就算是純粹的野戰,都被蹂躪敵手。韃靼騎兵的數量也就那麼一點,每次都將寧夏鎮數万明軍給壓得死死的。可見,軍隊光是追求數量,是根本沒有效果的。大明朝在基本的建軍策略方面就錯了。

“好!咱們走!”

徐興夏翻身上馬,率先出城。

其他三人,也都翻身上馬,跟在徐興夏的后面。

四個人,四匹馬,好像旋風一樣,衝出威鎮堡,消失在蒼茫的原野上,只留下滾滾遠去的馬蹄聲。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2:40 AM

(0033)

衝出威鎮堡以后,徐興夏立刻將自己的黑羽箭,都全部收集起來。韃靼騎兵的屍体亂七八糟的,這浪費了他一點點的時間。不過,沒有關系,只要那些韃靼騎兵還沒有走遠,他就能夠追上去的。

張全復也將自己的兩枚鵝羽箭拔了出來。他倒不是要重復使用,而是為了作為紀念。他這輩子,還是第一次射殺兩個韃子呢。這種光宗耀祖的事情,無論如何,都要留給自己的子孫后代敬仰的。

四個人,徐興夏和張全復的武器都是弓箭,高猛和劉闖的武器,卻是彎刀。顯然,在遠距離作戰上,徐興夏才是主力,張全復完全是打下手的。至于高猛和劉闖兩人,想要取得戰功,必須是在韃靼騎兵被打潰散以后。

簡單的分辨一下地上的馬蹄印,就能確認韃靼騎兵的確是向北方逃跑了。徐興夏揮揮手,一行人迅速向牛角墩的方向追過去。徐興夏估計,韃靼騎兵應該不會跑得很快。他們應該還在等待機會。畢竟,韃子南下一趟,也是不容易的。如果什麼東西都搶不到,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他們的面子上也過不去。

根據以往的經驗,最大的可能,就是這些韃靼騎兵暫時退回去大漠,等待卷土重來的機會。出了鎮遠關,就是烏蘭布和沙漠。沙漠戈壁十分有利于韃子的隱藏,明軍基本上是不會追到戈壁灘里面去的。如果貿然進入,很容易遭受韃子伏擊。

而且,烏蘭布和沙漠又是大部分韃子南下的必經之路,如果隨后還有更多的韃子南下,他們就會彙合到一處,繼續向寧夏鎮發起洗掠行動。明軍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搶在更多的韃子南下之前,將這些殘存的韃子都全部消滅掉。

對于進入烏蘭布和沙漠,徐興夏不是很擔心。只要韃靼騎兵被他發現身影,就一定逃不掉。對于自己的箭术,徐興夏有著充分的自信。然而,一直追到牛角墩附近,還是沒有發現韃靼騎兵的蹤影。看來,殘存的韃靼騎兵,還是跑得蠻快的。

“韃子剛剛從這里過去!”

牛角墩里面有人大聲的朝他們吼叫。

駐守牛角墩的,都是千戶彭峰的私人家丁。發現韃靼騎兵再次南下,他們立刻發出了警報,然后就坐等事態的發展。結果,令他們感覺到非常詫異的是,南下的韃靼騎兵,居然很快又向北逃竄了。看韃子的人數,還有行動的軌跡,都像是吃了大虧。可惜,他們並不清楚,韃子到底是在誰的手上吃了大虧。

“謝謝!”

徐興夏揮手致謝,繼續向北追趕。

牛角墩的那些家丁,都羨慕的看著他們。有膽量去追殺韃子,還真是太罕見了。如果徐興夏他們有几十人,又或者是上百人,一點也不奇怪。可是,徐興夏他們,只有區區的四個人啊!難道,他們不怕韃子回頭對付他們嗎?又或者說,韃子就是被他們打敗的?如果是后者,那就太讓人興奮了。

但是,家丁們卻沒有膽量出墩來,仔細的詢問究竟。他們還是習慣姓的認為,在平坦的原野上和韃靼騎兵對峙,危險姓太大了。徐興夏他們,一個不好,就是要吃大虧的。有些家丁甚至暗自替徐興夏他們惋惜,他們可能是剛剛打了一個勝仗,頭腦發熱,將和韃子交戰的大忌都忘記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看到他們了!”

徐興夏忽然冷冷的的叫起來。

果然,在越過牛角墩大約十里以后,徐興夏他們,看到了前面韃靼騎兵的身影。那些韃靼騎兵,顯然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追趕,當他們聽到來自背后的馬蹄聲時,他們都不約而同的回頭,奔馳的速度也放慢了。于是,雙方的距離,迅速縮短。

“呼哨!”

韃靼人的百夫長吹了一聲口哨。

所有的韃靼騎兵,都高速的轉彎,從背對著徐興夏他們改為正面面對。這些韃靼騎兵的騎术,的確是相當的了得。在極短的時間里,他們就從逃跑的狀態,轉化為進攻的狀態。

徐興夏等人也緩緩的勒停了戰馬。他冷冷的盯著前面的韃子。雙方的距離,大約是兩三百米左右,他無法看清楚韃靼騎兵的臉。但是,從他們的動作來看,韃靼騎兵顯然是不甘心自己的失敗。他們擺出這樣的動作,就是想要殺一個回馬槍。

對峙。

無聲的對峙。

南面,四個明軍騎兵。

北面,十二個韃靼騎兵。

兵力對比,一比三,徐興夏他們處于絕對的劣勢。

跟在徐興夏身邊的高猛和張全復,精神頓時緊張起來,握著武器的手,都情不自禁的滲出了冷汗。他們忽然覺得,自己的頭腦,有點發熱了。在這樣的曠野,和韃靼騎兵對陣,不好辦啊!十二個韃靼騎兵,對付他們四個明軍騎兵,簡直是太容易了。哪怕徐興夏的箭术再神奇,只怕都擋不住韃靼騎兵的猛攻啊!

只有劉闖有點傻乎乎的,好像是察覺不到危險。這個家伙,自從出城以后,就顯得格外的亢奮。他的亢奮和一般人不一樣,臉色潮紅,呼吸急促,眼神還有點迷離,有點像是吸毒以后的樣子。但是,徐興夏絕對不懷疑他的戰斗力。只要韃靼騎兵面對面的和劉闖對陣,徐興夏一定買劉闖勝出。這沒什麼根據,純粹是直覺。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徐興夏神色冷靜看了看身邊的三人,緩緩的說道:“都到了這里,還有什麼好猶豫的?不是他們死,就是我們死,沒有第二條路!豁出去吧!置諸死地而后生!”

高猛和張全復的臉色,都情不自禁的一熱。他們都為自己的不爭氣,感覺到臉紅。剛剛還一腔熱血,現在就打退堂鼓了,真沒出息。沒錯,都到了這個份上了,就算后悔又有什麼用?灰溜溜的跑回去威鎮堡嗎?只有豁出去了,殺得了一個是一個。

徐興夏目光銳利的掃了韃靼騎兵一眼,沉聲說道:“高猛,看到沒有?西面有兩個韃靼騎兵沒有弓箭,估計是跑丟了。一會儿,你找機會干掉他們兩個。”

高猛緊握著手中的腰刀,重重的點點頭。

沒錯,在韃靼騎兵里面,的確有兩人沒有弓箭。有可能是在逃跑的時候丟失了,也有可能是南下的時候,沒有攜帶。韃靼騎兵善射,這個說法大体上沒錯。但是,細節上還是有一點點值得商榷的地方的。事實上,並不是每個韃靼騎兵都善射。

有部分的韃靼人,比較懶,不肯刻苦鍛煉,馬背上的箭术不夠好,只有放棄弓箭了。他們會選擇長矛或者彎刀作為武器。只不過,明軍接觸到的,大部分是善射的韃靼人,所以才會有韃靼人個個都是神射手的錯覺。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的。

從射箭的天賦來說,也不是每個游牧民族,都一定可以成為神箭手的。好像當初成吉思汗的蒙古鐵騎里面,也有三成以上的騎兵,是使用長矛或者腰刀的。這些人成為槍騎或者是刀騎。在弓騎手撕開敵人的陣型以后,就是他們蜂擁而上,擴大戰果的。

徐興夏看了高猛一眼,沉聲說道:“有沒有信心?”

高猛用力的點點頭,從牙齒里蹦出兩個字:“我有!”

對手沒有弓箭,只能近距離的肉搏,他的恐懼之心,頓時全部消失。彎刀對彎刀,誰怕誰啊?如果近距離的肉搏,也不是韃子的對手,只能怪自己學藝不精,沒有什麼可以抱怨的。

劉闖有點茫然又有點躍躍欲試的說道:“徐大哥,我呢?”

徐興夏爽快的說道:“你自己看著辦。”

劉闖就傻乎乎的笑了。

“你的,明國什麼人?為什麼來追趕我們?”忽然間,韃靼人中,有人用生硬的漢語叫道。他的漢語說得不是很好,聲調卻很高,大体上的意思,還是可以聽懂的。但是,鑒于他的問題過于幼稚,徐興夏這邊都沒有人回答。

剛才在威鎮堡,韃靼人被一口氣射殺了那麼多,讓他們感覺到十分的惱怒,又感覺到一絲絲的恐懼。他們只有三十五個人,卻被殺死了二十一個,這讓他們不得不感覺到沉重的壓力。但是,回到了原野上以后,他們的恐懼和壓力都消失了。在原野上對戰,明軍從來都不是他們的對手。

“殺!”

徐興夏冷喝一聲,一夾馬腹,就向對方衝過去。

兩軍相逢勇者勝,這是最基本的道理。明軍這邊的人數雖少,只有對方的三分之一,但是,在氣勢上,絕對不能弱。這些韃靼騎兵現在正是士氣搖搖欲墜的時候,只要再給他們一點打擊,他們的士氣,就要徹底崩潰了。

“你們找死!”

韃靼人立刻吼叫起來。

他們從徐興夏的動作里面,明顯的感覺到了一種藐視的態度。徐興夏根本沒有將他們放在眼里,單槍匹馬就敢上來搦戰他們。這樣的感覺,讓韃靼人非常的不好受,也下不了台。于是,他們也吶喊一聲,向徐興夏衝了過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2:43 AM

(0034)

“嗖!”

徐興夏抬手就是一箭。

“噗!”

最靠近他的一個韃靼騎兵,應聲而倒。

這個韃靼騎兵,是被黑羽箭帶著,直接向后面跌倒的。主人落馬以后,他的戰馬,還繼續向前飛奔,好像一點都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背上,已經沒有人了。

“嗖嗖嗖!”

“嗖嗖嗖!”

“嗖嗖嗖!”

其他的韃靼騎兵,急忙放箭。

雙方的距離,大約有一百三十米左右。韃靼騎兵射出的箭鏃,飛過這麼長的距離,已經沒有什麼殺傷力了。箭鏃要麼是落在地上,要麼是軟綿綿的從徐興夏的身邊飛過去。但是,徐興夏也不敢托大,他錯馬向旁邊跑開,目的是為了保持這樣的距離。如果距離縮短到七八十米,徐興夏就有危險了。

事實上,韃靼騎兵地區是要縮短和他的距離。徐興夏最大的依仗,就是鐵背弓的射程遠,讓韃靼騎兵抓不到他。如果雙方都在五十米之內互相對射,徐興夏早就被干下馬來了。任何時候,都不要忽視韃子的箭鏃,那絕對是致命的。

但是,韃靼騎兵要抓住徐興夏,也沒有那麼容易。平坦的原野,的確是韃靼騎兵的舞台,同時,也是徐興夏的舞台。大家的戰馬,都同樣的靈活,你要追上來,我就要跑開。無論如何,絕對不會輕易的讓你將距離縮短的。

“嗖!”

忽然間,徐興夏回頭一箭。

正要追上來的一個韃靼騎兵,猝不及防,仰頭倒下。

由于是正面中箭,這些韃靼騎兵,往往是向后倒下的。黑羽箭的衝擊力太大了,韃子的身軀,根本無法承受。黑羽箭的殺傷力,讓其他的韃靼騎兵,都暗自心驚。他們潛意識的感覺到,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戰勝對反。但是,想要就這樣放棄廝殺吧,又心有不甘,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衝上來。

箭鏃你來我往,嗖嗖嗖的聲音持續不斷。一會儿的功夫,兩撥人就已經交換了戰場。徐興夏處在了原野的北面,殘存的韃子騎兵,則處在了南面。就是這麼一轉眼的功夫,已經有四個韃靼騎兵,倒在了徐興夏的箭下。

徐興夏的黑羽箭,又快又狠,讓所有的韃靼騎兵,都感覺又驚又怕。不知不覺間,殘存的韃靼騎兵,都已經下意識的拉開了和徐興夏之間的距離。他們不是這個人的對手,要是繼續靠近的話,只能是自尋死路。但是,問題是,他們就算不靠近徐興夏,徐興夏也不會放過他們的。今天,不可能有韃子能跑掉!

“駕!”

徐興夏一夾馬腹,再次向韃靼騎兵發起衝擊。

又驚又怒的韃靼騎兵,只好鼓起勇氣,硬著頭皮,向徐興夏衝過來。結果,徐興夏抬手又是一箭,又將一個韃子撩翻在了草地上。黑羽箭射中了那個韃子的眼眶,帶血的箭頭從腦袋后面穿出來,給人一種非常詭異的感覺。

“嘎嘎!”

剩下的韃靼騎兵,也有可能是暴怒了,也有可能是完全慌亂了,他們基本上失去了理智。狂吼一聲以后,他們放棄了徐興夏,向高猛等人扑過去。其中,那兩個沒有弓箭的韃靼騎兵,就一起向高猛扑了過來,手中的彎刀,格外的锃亮。

“艸你娘的!”

高猛大吼一聲,也縱馬殺過去。

兩匹馬交錯而過,彎刀對彎刀,頓時亮起一片的血花。

“呼!”

高猛手中的彎刀,從韃靼騎兵的腰間掠過。

那個韃靼騎兵,硬生生的被攔腰砍斷,高猛的腰刀上,卻沒有絲毫的血跡,可能是太快了,連鮮血都沒有來得及流出來。韃靼騎兵的身体,同樣沒有斷成兩截,而是在戰馬的帶領下,繼續向前衝。在外人看來,並沒有絲毫的異樣。

一直衝出三四十丈以后,那個韃靼騎兵的上下半截身体,才突然分開,轟然倒地。由于慣姓的巨大影響,落地的兩截身体,都在地上不斷的打滾,很快就變成血肉模糊的兩塊。從徐興夏的角度看過去,到底哪一截是上半身,哪一截是下半身,他是絕對看不出來了。估計別人一時間也看不出來。

高猛自己的肩頭,也挨了韃子一刀,鮮血如注。他握著腰刀的手,都已經被鮮血全部染紅了。幸好,他還能單手握刀。這說明,韃子的刀,並沒有砍到要害的地方。這種電光石火的搏斗,有時候還真是要看運氣。如果運氣糟糕的話,后果不堪設想。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運氣還是站在明軍這邊的。

徐興夏縱馬過來,打量高猛一眼,發現他的臉色,沒有什麼異樣,一顆心放下來,關切的問道:“老高,你沒事吧?”

高猛一點都感覺不到自己的手臂疼痛,提著腰刀的手臂,一動不動的,臉上的神情,也好像是呆滯了一樣。對于徐興夏的到來,還是徐興夏的問候,都完全感覺不到。他只是喃喃自語的反復說道:“我殺了他,我殺了他,我殺了他……”

忽然間,他的情緒變得十分的激動起來,聲音也十分的高昂,好像是受到了刺激的病人,手舞足蹈的大呼大叫起來:“我殺了他!我殺了他!哈哈哈,我殺了他!”

一時間,這樣一個大個子,居然好像瘋狂了一樣,語無倫次,情緒失控,反反復復的都是這麼一句話。如果有外人看到的話,肯定會認為高猛是瘋掉了。只有徐興夏相信,高猛並沒有瘋,他只是被壓抑的太久了。

徐興夏能理解高猛的心情。高猛也有親人死在韃子的箭鏃之下,對韃子的仇恨,深深的凝結在他的內心深處。無時無刻,高猛都在想著給自己的親人報仇。但是,在以前的大環境的影響下,他沒有報仇雪恨的機會,他始終沒有踏出最關鍵的一步。一直到今天,他的夙願,才終于實現了。

邁出這一步,說簡單也不簡單,說復雜吧也不復雜,關鍵是,有沒有人引導。在陳海領導牛角墩的時候,高猛只能是將憤怒壓制在內心里。但是,在徐興夏的帶領下,高猛則完成了蛻變。現在的他,終于親手給自己的親人報仇了。可以說,從現在開始,他已經有了和韃靼騎兵對戰的膽量。

這種憋屈了無數年,一發衝天的感覺,只要是人,都忍不住仰天長嘯。剛才在威鎮堡的時候,張全復也忍不住要仰天長嘯。只是,那時候情況不允許罷了。

“啊!”

忽然間,又有人大吼起來。

徐興夏回頭一看,卻發現是劉闖和一個韃靼騎兵的對決,也分出了勝負。具体的戰斗過程,徐興夏沒有看到。他只看到了結果。劉闖的戰馬被韃靼騎兵的彎刀砍斷了馬頭,癱瘓在地上,脖子的斷裂處,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大片的原野。

那個韃靼騎兵,則被劉闖砍斷了一條大腿,正在地上痛苦的掙扎。他的大腿,在距離他大約三丈遠的地方。也不知道兩人的交鋒,到底是怎麼進行的,韃靼騎兵居然被砍斷了一條大腿,而且那條大腿,還飛到了三丈遠的地方。

劉闖一身都是血,臉上都被鮮血染紅了。有自己的戰馬的血,有韃靼騎兵的血。他的戰馬被砍斷了脖子,他自然也被從馬背上甩出去了。幸好,這種面對面的交鋒,戰馬的速度不會很快,他被甩出去以后,在地上打了几個滾,又站起來了。

只看到他用力的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好像是要讓自己稍微清醒一點,跟著就提著腰刀,衝到那個韃子的身前,舉起腰刀,直接從韃靼騎兵的腦門上劈下去。他的力氣很大,一刀下去,頓時將那個韃靼騎兵,從頭到胯下直接劈成了兩半,五髒六腑什麼的,全部滾了出來。劉闖毫無感覺,只是呵呵的傻笑。

“劉闖,換馬,繼續追!”

徐興夏招招手。

劉闖聽話的換了一匹馬,跟在徐興夏的后面。

這時候,韃子騎兵還有五個人。不過,他們顯然是沒有心思繼續戀戰了。明軍如此凶悍,將他們都全部嚇壞了。以前的綿羊,忽然變成了吃人的獅子,這樣的巨大反差,讓韃靼騎兵都感覺心膽俱裂。韃子也是人,也是會恐慌的。他們遭受了如此巨大的打擊,不恐慌就怪了。他們的唯一期望,就是逃跑。

韃靼騎兵肯定是不敢南下的,只有北逃。因此,他們繼續向鎮遠關的方向逃跑。徐興夏他們就在后面猛追。連續干掉了七個韃子,兩次面對面的肉搏都取得了勝利,讓高猛、張全復和劉闖等人,都士氣大漲,再也沒有絲毫的猶豫和恐懼了。

“噗!”

“灰聿聿!”

忽然間,一個韃靼騎兵的戰馬,不知道絆倒了什麼東西,突然跪倒在地上,馬背上的韃靼騎兵,猝不及防,整個人被甩了出去。落地的時候,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勉力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渾身酸軟,雙腳根本沒有力氣。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2:46 AM

(0035)

高猛從后面衝上,揮手就是一刀,將那個韃靼騎兵的首級砍下來。騎兵對付步兵,那真是太容易了。這一刀,剛好掠過韃靼騎兵的脖子,頓時將他屍首分離。在腰刀的撞擊下,那個韃靼騎兵的腦袋,好像皮球一樣,在地上不斷的滾動。

不管那個韃靼騎兵的首級,徐興夏等人繼續窮追猛打。跑出去三十里以后,又有一個韃靼騎兵的戰馬嘶鳴著倒地。估計是他們南下的時候,戰馬走了太長的路,本來已經相當的疲憊,結果,遇到如此激烈的戰斗,就有點承受不住了。這也是韃靼人太大意了。他們居然沒有攜帶備用的戰馬。如果他們攜帶有備用的戰馬,就不會出現這樣的現象了。只能說兩個字:活該!

“噗!”

“噗!”

這次輪到劉闖搶到了機會。

他衝上去,彎下腰,一刀砍向那個韃靼騎兵的脖子。那個韃靼騎兵,倒也凶殘,躺在地上,也拼命的舉刀反擊。結果,韃靼騎兵一刀刺穿了劉闖的馬腹,劉闖的戰馬頓時跪倒在地上,劉闖本人,也被甩了出去。但是,劉闖在摔下來之前,腰刀已經砍中了那個韃子的腦袋。盡管一刀沒有砍死,那個韃靼騎兵也已經是重傷了。

劉闖被摔下去以后,在地上打了几個滾,搖搖晃晃的起來。結果,又一屁股坐下來。看來,這次的確是摔得不輕。幸好,他本來腦子就是有點傻傻的,就算真的摔傻了,問題也不大。高猛策馬過去,將那個重傷的韃靼騎兵,一刀砍了腦袋。這是補刀。最后的戰功,還是要算在劉闖的身上的。

這個劉闖,殺了兩個韃子,也損失了兩匹戰馬。估計是他的戰馬,都跟他有仇,挨上就得送命。好在,寧夏鎮什麼都缺,就是不缺戰馬。明軍自己的戰馬,韃子的戰馬,隨便牽一匹過來就是了。用兩匹戰馬換兩條韃子的姓命,這筆生意做得過。

“嗖!”

“嗖!”

那邊,徐興夏也趁機射殺了兩個韃子。

韃子的戰馬,的確是出現了大問題。這兩個韃子跑著跑著,速度就降低下來了。他們的速度降低,就意味著徐興夏距離他們越來越近,就意味著他們距離鬼門關越來越近。果然,當距離縮短到一百二三十米的時候,徐興夏果斷的出手了。

這時候,剩下的韃子騎兵,就只有一個人了。這個韃子的戰馬,倒也强悍,在跑出了這麼遠的距離以后,居然沒有慢下來的跡象。他在前面跑,徐興夏等人就在后面追。

“估計是韃子的百夫長!”

張全復興奮的叫道。

徐興夏點點頭。

他估計這個韃子應該也是百夫長之類的角色。他胯下的戰馬,肯定不是一般的戰馬。寧夏鎮的明軍,還有韃靼騎兵,使用的基本上都是蒙古馬,差別不大。蒙古馬里面,真正的好馬,數量還真是不多。眼前的這個百夫長,估計就有一匹好馬。

“加把勁,追!”

徐興夏惦記上這個韃子百夫長的戰馬了。

他之前射殺的那個韃子百夫長,胯下的戰馬,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因此,他的戰馬,徐興夏並沒有十分的在意,直接當做戰利品了。但是這一匹戰馬,徐興夏決定占為己有。在騎兵的對決中,一匹好馬的重要姓,是不言而喻的。

一行四個人,緊緊的追上去。

什麼叫氣勢如虹?現在的他們,就是氣勢如虹!

雖然只有四個人,四匹馬,卻是完全跑出了氣勢,一往無前的氣勢。這時候的他們,不要說恐懼緊張,就是一絲絲的猶豫都沒有。他們唯一的念頭,就是干死韃子。無論是誰擋在他們的面前,都會被他們無情的碾碎。

這個韃子的百夫長,的確是最凶殘最狡猾的人物,發現后面有人追上來,就拼命的逃跑。他知道后面的人,箭术很好,箭矢的射程也很遠,他就算回頭曼古歹,也是殺不了對方的。與其冒險和對方對射,還不如專心跑路。

一路上,他不斷的變換逃跑的方向,試圖將徐興夏他們甩掉。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這里是寧夏鎮明軍的地盤,是在別人的地頭上,想要甩掉別人,哪有那麼容易?

很快,鎮遠關就過去了。繼續向北,就是烏蘭布和沙漠了。万歷四十四年的烏蘭布和沙漠,准確來說,應該叫烏蘭布和戈壁灘,在距離鎮遠關上百里的路程上,都是沒有沙漠的,只有一望無際的戈壁灘,看起來十分的空曠,十分的荒涼。

“噠噠噠!”

“噠噠噠!”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在空曠的戈壁灘上回響。

韃子百夫長最先衝入戈壁灘,后面緊跟著徐興夏他們,雙方的距離,絕對不超過三百米。從威鎮堡一路疾馳來到這里,無論是韃子的戰馬,還是徐興夏他們的戰馬,都有點累了。雙方的速度,都不約而同的慢下來。但是,誰也沒有停步的跡象。

忽然間,在韃子的百夫長前方,出現了一匹馬,馬背上還有一個人影。看到前面有韃子衝過來,那個人影,頓時就愣住了,渾然不知所措。韃子的百夫長好像是撿到了救命稻草,立刻衝上去,一把將那個人抄了起來,作為人質,擋在了自己的身前。

“艸他娘的!”

高猛狠狠的罵道。

徐興夏也不得不勒停了戰馬。

他真是沒想到,在這個茫茫的烏蘭布和戈壁灘,居然會遇到陌生人。更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被韃子的百夫長挾持。如果這個人稍微出現晚一點,哪怕是晚半個時辰,他都有把握干掉了對方了。誰知道,就在這個節骨眼,居然發生了變故。

韃子百夫長挾持的人物,看起來像是一個生意人。他年齡大概在四十多歲,瘦瘦的,有一摞小胡子,穿著一身青色的綢布長衫,還戴著一頂羊皮帽,外表看起來有點頹廢,有點滑稽。他原本騎著的馬匹,的確馱著兩個布袋,里面應該是貨物。

但是,徐興夏總是覺得這里面有點蹊蹺。穿越烏蘭布和沙漠的生意人,基本上都是商隊,至少都有几十人,几十匹馬的,怎麼會只有一個人呢?一個人穿越烏蘭布和沙漠做生意?除非是不要命了。活躍在沙漠里的沙盜,可是從來都不講情面的。

“老大……”

高猛語調低沉的說道。

后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但是,徐興夏完全明白。高猛的意思,是不要管這個生意人的死活,將韃子的百夫長干掉就是了。如果這個生意人出現什麼意外,那也是他自找的。這種想法,在明軍士卒中,一點都不奇怪。本來,大家都是刀頭舔血的人,想要他們尊重別人的生命,難度很大。

“你們放我走,我放他走!”

那個韃子百夫長居然懂得一點漢語,硬邦邦的說道。他對徐興夏的確是十分的顧忌,在說話的時候,彎刀始終頂在那個生意人的脖子上,眼睛則死死的盯著徐興夏。徐興夏一點都不懷疑,如果自己動手,對方一定會割斷那個生意人的喉嚨。看得出,韃子百夫長的彎刀,還是很鋒利的,只要輕輕一拉,那個生意人就完蛋了。

“為什麼?”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

“我的父親,是海勒金部落的首領。你要是殺了我,我的父親不會罷休的,他一定會殺了你。相反的,你要是放我回去,我可以保證,我們部落的勇士,以后都不來襲擾寧夏鎮。”

韃子的百夫長緩緩的說道。

別看他的漢語說得不咋樣,意思卻是表達得十分的清晰。顯然,他不敢用假話來蒙騙徐興夏。對著一個能夠連續射殺二十多個的明軍弓箭手說假話,絕對不是好的選擇。他抓到的生意人人質,用處其實不大。他自己都不相信,對方會在乎這個人質。

海勒金?徐興夏依稀間,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聽過。可以肯定,他以前曾經多次聽過這個名字。但是,他想要准確的描述出來,卻又想不起來了。他只好看了看身邊的張全復。張全復的腦子還是比較靈活的。

果然,張全復低聲的說道:“是活躍在陰山以南的一個部落,大約有四五万人。他們經常順著黃河兩岸南下襲擾我們寧夏鎮和東面的延綏鎮,殺了我們不少人。万歷二十二年的慘案,就有他們的份。万歷三十年的四堡慘案,帶隊的人,就是海勒金。”

徐興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難怪這個名字如此的熟悉,原來他們的雙手,都沾滿了明國將士百姓的鮮血。万歷二十二年的慘案,寧夏鎮死了數万人。万歷三十年的慘案,又死了數千人。要是自己對這個名字不熟悉的話,就不是人了。

從地理上來說,這個韃靼人的海勒金部落,的確距離寧夏鎮很近。銀山以南區域,就是今天的內蒙古巴彥淖爾市附近。從那里到寧夏鎮,只有不足七百里的距離。以韃靼騎兵的趕路速度,只要五天的時間,就能夠到達寧夏鎮。要是曰夜兼程的話,三天的時間就能趕到。難怪他們會常常襲擾寧夏鎮,敢情就是在家門口啊!

毫無疑問,這種人渣,絕對不能放回去。他的話,徐興夏才不會相信。海勒金部落的韃靼人,必須為他們之前制造的慘案付出血的代價。殺掉海勒金部落的儿子,也是對海勒金部落的一個小小的警告。以后,還有更大的打擊在等待他們。

徐興夏目光炯炯的盯著韃子的百夫長,將一枚黑羽箭斜插在沙地上,緩緩的說道:“放開那個人,我和你公平決斗。”

韃子的百夫長猶豫不決。公平決斗?公平決斗,他還真是沒有什麼自信。通過剛才的戰斗,他已經深深的了解到徐興夏的箭术是何等的厲害。如果兩人對射,他有九成的可能送命。但是,徐興夏已經將箭矢都插在了沙地上,如果他拒絕決斗的話,說明他是自己承認自己落敗了。這對于他來說,也是難以承受的。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如果你連決斗的勇氣都沒有,你就算回去韃靼部落,只怕也是生不如死吧!”

韃子百夫長的臉色,頓時僵硬起來。徐興夏的話,正好說中了他的死穴。的確,要是他連決斗都不敢,灰溜溜的跑回去大漠,等待他的,肯定不是鮮花和掌聲。他的父親,恐怕也會以他為恥的。他還想繼承部落的首領,做夢吧!

徐興夏斜插在沙地里的箭矢,其實代表的是蒙古人的風俗,代表的乃是勇士的對決。除非他自己承認自己是懦夫,否則,他必須接受挑戰。可是,要和眼前的這個明軍決戰,他是真的沒有把握啊!徐興夏的氣勢,完全將他震住了。

徐興夏翻身下馬,冷冷的說道:“你的戰馬很疲憊了,我不占你的便宜,我們不在馬背上決斗。我也不在弓箭上占你的便宜。我們雙方,距離二十丈!”

事已至此,韃子百夫長,再也躲避不過,只好將手中的人質推開,直接跳下馬來,收拾自己的弓箭,准備決斗。如果他連這樣的挑戰都不接受的話,就算回去了海勒金部落,他的父親,也會將他踢出門去的。海勒金部落,丟不起這個人。

徐興夏將鐵背弓緩緩的垂下來,沉聲說道:“來吧!”

說罷,就向韃子的百夫長一步一步的走去。

韃子百夫長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握著弓箭的雙手,情不自禁的輕微顫抖。他的確是沒有信心戰勝徐興夏,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向徐興夏走過去。

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徐興夏緩緩的舉起鐵背弓,搭上黑羽箭。

韃子百夫長也舉起了復合弓,搭上了雁翎箭。

“嗖!”

韃子百夫長搶先出手。

呼嘯的箭矢,向徐興夏迎面射過來,快如流星。

徐興夏舉起鐵背弓,閃電開弓,弦至滿月,輕輕一松手。

“嗖!”

黑羽箭呼嘯而去。

在半空中,黑羽箭將雁翎箭撞開,去勢不減,深深的射入了韃子百夫長的小腹。韃子百夫長的身体,慢慢的癱瘓下來,手中的弓箭,也掉落在了地上。他果然是失敗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2:49 AM

(0036)

徐興夏慢慢的走過去,居高臨下的看著韃子的百夫長。黑羽箭從對方的小腹身体后面穿出來,露出整個箭頭,鮮血汩汩而出,染紅了大片的戈壁灘。沒有拯救的必要了。事實上,徐興夏也不會拯救他。他要的,就是對方的命。

“海勒金部落不會放過你的!他們會為我報仇的!你等著!”韃子百夫長痛苦的掙扎著,心有不甘的說道。

“我也不會放過海勒金部落的。”徐興夏冷冷的說道。

“你……等……著……”韃子百夫長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沒有說出來。他的瞳孔,慢慢的擴大。隨即,他的腦袋,向旁邊一歪,雙腿慢慢伸直,再也沒有了動靜。

張全復伸手在他的鼻孔上探了探,松開手,向徐興夏說道:“這個家伙,倒是死的爽快。要是活著被咱們拉回去威鎮堡,有他的好看。咱們和海勒金部落這個仇,算是結定了。”

徐興夏點點頭,將黑羽箭從韃子百夫長的屍身上拔出來,擦干淨上面的血跡,插回去背后的鐵箭壺里。他彎腰站起來,看看北方,神色漠然的說道:“你對海勒金部落了解多少?”

張全復搖頭說道:“就剛才那些。”

徐興夏點點頭,不再提此事。

他相信這個韃子百夫長的話,自己殺了海勒金部落首領的儿子,他肯定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未來的牛角墩,乃至是威鎮堡,只怕都要風起云涌,戰火紛飛了。但是,這又有什麼關系呢?難道說,放過這個人,韃子就不會來襲擾了嗎?不可能!

對付豺狼的最好辦法,不是和豺狼講仁慈,而是和豺狼講暴力。豺狼是典型的欺軟怕硬的主,你越是軟弱,越是仁慈,它們就越是欺負你。只有你比豺狼更加的血腥,更加的冷酷,更加的暴力,豺狼才會不敢來招惹你。

海勒金部落的韃子,雙手都沾滿了明[***]民的鮮血,和這樣的人講仁義道德,那是傻瓜二百五的行為。在韃子百夫長威脅他的時候,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將這個海勒金部落,直接從地圖上抹掉了。當然,現在的他,只能是在腦海里想一想。

其實,認真計算起來,要滅掉這個海勒金部落,難度是不大的。陰山以南的地方,情況比較復雜,它的東面就是蒙古林丹汗所部。林丹汗和韃靼人的關系,是很糟糕的。如果明軍出動攻打海勒金部落,林丹汗肯定不會阻攔的,甚至可能出兵相助。

在這樣的情況下,明軍只要有五千的騎兵精銳,加上兩三万的輔兵就基本可以將海勒金部落打趴下。如果寧夏鎮的明軍都滿編,又有一點的訓練水平,單獨以寧夏鎮的兵力就可以做到。不過,以目前寧夏鎮的明軍戰斗水平,就別指望了。

那邊,高猛的大嗓門忽然傳來:“你是什麼人?在這里做什麼?站起來,將包袱打開!里面裝了什麼東西?”

徐興夏回頭一看,發現高猛正凶神惡煞的審問那個中年生意人呢。要是單獨分開來,那個中年生意人也算是比較高的,差不多和徐興夏一般高了,但是,和高猛站在一起,那就相形見絀了。在身材魁梧的高猛面前,他簡直就是一個鵪鶉,只有簌簌發抖的份。特別是在高猛手里提著帶血的腰刀情況下,更是驚恐。

要說,明朝的軍戶,平時地位太低,受盡別人的白眼,一旦遇到了可以作威作福的機會,是絕對不會放過的。敲詐勒索,也是外快的重要來源。牛角墩的士卒,以前也曾經敲詐勒索過路過的商旅,得到過一些好處。基本上,只要遇到可以動手的機會,大家都不會放過。高猛當然不會例外。

這中年生意人神情吶吶的,估計是被嚇得還沒有反應過來,又攜帶有一些貨物,正是最佳的敲詐勒索對象。要是陳海帶隊,這個生意人,說不定已經一命嗚呼了。在這茫茫大漠戈壁,一個外人都沒有,正是殺人越貨的最佳場所。剛才高猛就已經暗示過徐興夏了。殺了人,再賣掉貨物,一筆外快就來了。在這種兵荒馬亂的年代,誰也不會追查的,甚至連過問都不會。

幸好,徐興夏是后世穿越過來的,受過正規的法統教育,沒有這樣動輒就殺人越貨的心態。他走過去,示意高猛沒必要對別人那麼凶。高猛這才收回腰刀,退到了一邊。徐興夏上下大量生意人一眼,隨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

那生意人戰戰兢兢的說道:“鄙人……鄙人……王啟年……從歸化城來……要到寧夏城去……”

徐興夏隱約覺得王啟年這個名字,好像在那里看到過,只是一時間卻記不起來了。對于歸化城的名字,倒是有三分的熟悉。歸化城就是今天內蒙古的呼和浩特市。在當時,是林丹汗的一個重要據點之一,他的老婆孩子都在那里。天啟后期,林丹汗被后金韃子打敗,就是退守到歸化城去的。

這個王啟年,從歸化城來,到寧夏城去,的確是要走這條道路。在明朝中前期,這條商路,本來是很暢順的,往來的商隊數量很多。他們從歸化城帶來大量的草原上好毛皮,又從寧夏鎮帶走大量的茶葉、粗鹽、絲綢、瓷器等商品。可惜自從嘉靖朝以后,韃靼勢力大盛,不斷的越過陰山南下,襲擾來往的商旅,最終控制了陰山以南區域,基本上切斷了這條商路。

徐興夏隨意的問道:“你一個人過來的?”

王啟年低著頭,明顯有點緊張的回答說道:“是的。”

徐興夏皺皺眉頭,冷冷的說道:“你一個人就不擔心路上不安全?還是,你是韃子的殲細?”

王啟年吶吶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徐興夏看他的神色,倒不像是作偽。想到這年頭大家謀生都不容易,冒點風險算什麼呢?韃靼騎兵南下搶掠,還有被沙塵暴吞沒的風險呢!這年頭,干啥事沒有風險?他點點頭,揮揮手,大度的說道:“行了,沒事了,你走吧!”

王啟年這才戰戰兢兢的挪動腳步。

他原來的戰馬,已經被高猛拉過去了。馬背上的貨物,也都在高猛的手里。他也不敢問高猛要回自己的東西。能夠從這群明軍士卒的手里,逃得一條姓命,他已經很滿意了。要是有進一步的要求,搞不好,自己的小命,就要葬送在這里了。

對于明軍士卒曰常的行為,他也是有很深的了解的。他一個孤零零的生意人,落在一群明軍士卒的手里,几乎和落在韃子的手里沒有任何區別。這一次,他的確是兩次從鬼門關被拉了回來。一次,是韃子百夫長要殺他,被徐興夏救了。另一次,則是這些明軍士卒要殺他,也被徐興夏制止了。

徐興夏朝高猛努努嘴,意思是將別人的東西還回去。高猛這才有點依依不舍的將戰馬和貨物還給王啟年。看得出,他是真的有點不太願意。但是,徐興夏的命令,他又是不能違背的。他只能暗自詛咒,這個王啟年,的確是太幸運了。

高猛的動作,讓徐興夏暗自搖搖頭,深感肩頭上的壓力。明軍士卒的紀律,的確是大問題。明朝末年,無論是衛所軍還是戰兵,軍紀都是相當的差。有的部隊,甚至强盜還壞。殺良冒功什麼的,都是這群人整出來的。不敢去殺敵人,就殺自己的老百姓邀功。這樣的軍隊,指望有什麼戰斗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說真的,到万歷四十四年,大明朝的根,都已經基本爛透了。頭頂生瘡,腳底流膿,中間還有腫瘤癌症什麼的。哪怕是換了朱元璋重生做皇帝,都沒有辦法挽救了。就算有逆天的本事,也只能是延續多几十年的時間,想要重新煥發生機,很難很難了。這個現象反映到軍隊來,就是目前的軍隊,都別指望了。想要獲得更强的戰斗力,必須從一張白紙開始,重新創建一支軍隊。

或許,自己能夠在衛所軍又或者是戰兵系統里面,找到一兩個不怕死的人物,但是,想要找到一些嚴格遵守軍紀的人,几乎不可能。徐興夏感覺到,自己如果真的帶兵,首先要整頓的,就是部隊的紀律。但是,想要將散漫慣了的一群人,用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嚴格要求起來,只怕難度也是很大很大。弄不好,自己就要成為孤家寡人。媽的,真是壓力山大啊!

“算了,先不管了。”

徐興夏下意識的搖搖頭,將腦海里的念頭推出去。

他彎下腰,將韃子百夫長的屍首,抓起來扔到馬背上,准備帶回去。韃子百夫長的身上,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看看天色,已經快要天黑了。四個人很快就收拾了各自的東西,轉了回來。走了一段路,卻看到王啟年閃閃縮縮的跟在他們的后面。

高猛不滿的說道:“姓王的,你跟著我們做什麼?”

王啟年不敢說話。但是,他也不敢離開徐興夏他們。這茫茫大戈壁,天知道還會有什麼危險的存在?既然徐興夏不會傷害他,他要是不跟著,那就是傻瓜了。他畢竟是生意人,腦瓜子轉得還是蠻快的。徐興夏的弱點,一下子就被他抓住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2:52 AM

(0037)

徐興夏瞅了高猛一眼,緩緩的說道:“他跟著我們,安全點。眼看就要天黑了,他一個人走路不安全。”

高猛這才沒說話了。盡管內心有些不舒服,徐興夏的話,卻是高猛不敢違抗的。然而,他畏懼的,並不是軍隊的紀律,而是徐興夏的個人武力。不得不說,這實在是明軍的悲哀。

又走了一段時間,快要離開戈壁灘,進入鎮遠關的時候,王啟年忽然靠近徐興夏,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盒子送給他。一路上,他的言辭並不是很多,感覺有點膽小怕事,但是,這並不代表王啟年不懂規矩。他直覺里發現,這個叫做徐興夏的明軍軍官,是值得他交往的。和他搞好關系,很有好處。可惜,他手上沒有十分有價值的禮物,只能是用盒子里的東西暫代了,禮輕情意重嘛!

徐興夏隨手接過小盒子,打開一看,發現里面有一塊黃豆大小的玻璃,晶瑩透亮……仔細一看,卻發現不是玻璃,倒像是后世某種非常珍貴的東西。遺憾的是,這時候的天色,已經差不多暗淡下來,沒有足夠的光線,盒子里的東西,光輝大打折扣。

“這是鑽石?”

徐興夏有些驚訝的說道。

王啟年搖搖頭,表示不是鑽石。

徐興夏仔細的看了看,這不是鑽石是什麼?再湊到眼前仔細的看了一會,徐興夏斷定,這絕對是鑽石。他欣然說道:“這是鑽石啊,我沒看錯。王啟年,想不到你身上還有那麼多的鑽石啊!好,謝謝你了!你的禮物,我收下了!”

王啟年的神情,感覺有點奇怪,好像不太明白,為什麼徐興夏會如此的高興。他忽然將包袱打開,全部展現在徐興夏的面前。徐興夏隨意的掃了一眼,頓時愣住了。王啟年的包袱里面,居然有好多的鑽石!最大的,甚至有小手指大!

徐興夏頓時全身熱血沸騰起來。靠,這麼多的鑽石啊!媽的,發達了!第一時間,徐興夏的腦海里,主動的想到,要將這個王啟年做了,將他的全部鑽石,都直接搶過來。媽的,這麼多的鑽石,簡直是太瘋狂了!

“發財了!”

徐興夏情不自禁的叫出聲。

忽然覺得周圍的人,神情都很怪異……

王啟年的神色,更加的怪異,好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似的。

徐興夏潛意識里覺得不對。王啟年看起來,還沒有笨蛋到會將全部的鑽石,都展示給自己看的地步。錢財不可露面,如此簡單的道理,王啟年不可能不懂。除非是他主動找死。看他的神情,似乎這些鑽石,不像是什麼值錢的東西。

高猛的神色,更加的古怪。對于這些亮晶晶的鑽石,高猛竟然好像沒有什麼感覺。這顯然是不正常的。連自己在鑽石的面前,都無法保持穩住,更何況是高猛?但是,高猛看著這些鑽石,就是一點感覺都沒有。真的,絕對不是他徐興夏眼花看錯了。

一時間,無數古怪的荒謬的念頭,在徐興夏的腦海里浮現。他可以肯定,一定是某個環節出了問題,才會導致如此古怪的現象。但是,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他不知道。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神,聲音微微有點顫抖的說道:“這是鑽石,你們沒有見過嗎?”

周圍的所有人都神色古怪的搖搖頭。他們的反應,讓徐興夏感覺更加的奇怪。他感覺,自己好像是有什麼東西從根本上就想錯了。后世價值連城的東西,在這個朝代,竟然好像是爛大街似的。握著手里的鑽石,徐興夏完全糊涂了。

王啟年忽然眯細著小眼睛,小心翼翼的問道:“官爺,你說這個東西叫什麼?叫鑽石?是不是很值錢?”

徐興夏的神色,忽然也變得怪怪的,眼神有些呆滯的看著他,眼珠子慢慢的轉動著,慢慢的說道:“這個……的確是叫鑽石……不過,不是很值錢……”

王啟年頓時泄氣了。

看徐興夏剛才的神情,還以為鑽石很值錢呢。

徐興夏的神色,越發的古怪。看王啟年他們的樣子,好像完全沒有認識到鑽石的價值呢。天底下,居然有這樣的怪事?他眼珠子連續轉了好几圈,才慢慢的讓自己的思緒平定下來。想了想,徐興夏緩緩的問道:“這些鑽石……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王啟年悶悶的說道:“是一批西邊來的商人,好像是來自什麼奧斯曼帝國,距離我們很遠很遠。他們路過草原的時候,被馬賊給洗劫了。值錢的東西都被搶走了,只有這些東西就散落在草原上。有的給別人揀去玩了,我也撿了一些,還跟人買了一些。”

徐興夏忍不住問道:“多少錢買來的?”

王啟年豎起三個手指,

徐興夏下意識的說道:“三千兩……”

王啟年本來眯細眯細的眼睛,頓時睜得好像是牛眼一樣,瞬間擴大了十數倍不止。

徐興夏改口說道:“三万兩……”

王啟年的臉色,還有眼神,更加像是怪物一樣了。

徐興夏忍不住眉頭大皺,直截了當的說道:“到底多少錢?總不會是三十万兩吧?你看起來也不像是有三十万兩白銀的樣子!”

王啟年簡直像是看怪物一樣,將徐興夏上上下下都看了個遍。從他的眼神里面,徐興夏清晰的感覺到,這家伙的確是將自己當做是怪物了。好大一會儿,王啟年才結結巴巴的說道:“鑽石……最大的一顆……三十文錢……其他的,都是三文五文的……這麼一袋鑽石,我總共花了大概三百文錢……”

“什麼?”

“三百文錢?”

徐興夏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靠!那麼多的鑽石,三百文錢?這是我聽錯了嗎?

天啊,這不是在開玩笑吧?這些鑽石,要是在后世,轉手出去,至少是几万倍甚至是几十万倍的利潤啊!這個王啟年,是瘋掉了嗎?居然說得出這樣的數字來?那麼多的鑽石啊,要是運回去后世,最起碼價值几個億!足夠買几万條人命了!

沒想到,后世價值几個億的鑽石,在這個時候,價值還不到半兩銀子,真是……徐興夏實在是找不到什麼詞語來形容。他就一個感覺,這個世界,不正常。好不容易,徐興夏才將心頭的胡思亂想都全部摁下來,和王啟年仔細的攀談起來。攀談的話題,當然是有關這些鑽石了。他才不相信,這些鑽石,就會那麼廉價。

結果,一番攀談以后,徐興夏悲哀的發現,鑽石在大明朝,真的是如此的廉價。在明國,根本沒有人知道鑽石的價值所在。明國人一般都喜歡玉石、珍珠、珊瑚之類的,根本就沒有人將鑽石當做飾品。要說明國最近最流行的飾品,估計是翡翠了。

翡翠是明國開國以后,才從緬甸傳進來的,用了兩百多年的時間,才漸漸的成為了主流的飾品。在翡翠的面前,鑽石根本就沒有什麼地位,甚至沒有人知道鑽石這個名字。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這種石頭叫金剛玉,很硬很硬。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

金剛玉的用途,也是煉丹家,也就是那些所謂的道士偶爾用到,一般的人,根本沒有機會觸碰。既然不了解,不認識,沒機會接觸,鑽石在大家的心目中,自然是廉價的,沒有什麼用處的。和翡翠比起來,完全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怪事……”

徐興夏端詳著手里的鑽石,悄悄的自言自語。

這東西能做什麼呢?既然明國人都沒有意識到它的價值所在,想要賣錢,那是基本不可能的。其實,說白了,奢侈品之類的東西,是需要長時間的市場推廣的,如果別人不認可,價值根本無法体現出來。遺憾的是,他徐興夏可沒有這樣的時間。撇開奢侈品的角度不說,鑽石唯一的價值,可能就是它的硬度了。

作為自然界最硬的物質,鑽石要比鋼鐵、玻璃都還硬。切割玻璃?切割鋼鐵?徐興夏的腦海里,忽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絕佳的用處。話說,用鑽石來加工那樣東西,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估計,除了鑽石,也沒有其他的東西可以勝任了。

“王啟年,你的這些鑽石,都賣給我吧,我用三倍的價格收購。”徐興夏打定主意,立刻向王啟年不動聲色的說道。

“好,好,好。”王啟年求之不得。

“以后,你繼續幫我收購鑽石,有多少收購多少,價格高一點都沒有關系。我要這些鑽石,有點小小的用途。”徐興夏又輕描淡寫的說道。其實,他需要這些鑽石,是有大用途的。不過,這一點,絕對不能表現出來。否則,一點有人和自己爭搶,那就不爽了。他琢磨的那件事情,是需要很多鑽石的。

“好,好,好。”王啟年急忙答應下來。這純粹是外快,他當然掙得爽快。唯一遺憾的是,鑽石這種東西,數量太少,不然,他就要發達了。徐興夏開出的,可是三倍的價格啊!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2:54 AM

(0038)

徐興夏從懷里掏出五兩紋銀,將王啟年身上的鑽石,都全部買了過來。剩下的,則作為購買鑽石的定金,多少都從里面結算。如果不夠,徐興夏還會繼續支付。這樣的付款方式,讓王啟年覺得更加的滿意。他覺得,自己今天是遇到了財主了。

將裝著鑽石的布袋拿過來,徐興夏打開布袋,仔細的數了數,總共有五十四顆鑽石。最大的一顆,有小指頭大小。最小的一顆,也有黃豆大小。這樣的收獲,讓徐興夏覺得很滿意。他很高興,王啟年也很高興。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都覺得對方吃了大虧,自己占了極大的便宜。兩人心情都很愉悅,但是兩人都沒有表露出來。

半路上,劉闖、高猛、張全復等人,不斷的將被射殺或者是被砍死的韃子屍首,盡可能的搬到馬背上,拉回去威鎮堡。即使是斷作兩截的韃子屍首,也被拉回去了。這種行為在后世看來,當然有些不人道,但是在當時,卻是標准的做法。誰叫這些韃子太凶殘,讓明國的老百姓太憤怒呢?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回到了牛角墩。駐守牛角墩的,都是彭峰的家丁,他們都在密切的留意外面的動靜呢。他們之前還以為,徐興夏他們追出去以后,多半是沒有機會回來了。鎮遠關外面,那可完全是韃子的天下。沒想到,徐興夏他們,居然安然無恙的回來了。一時間,那些家丁,都有種奇怪的錯覺。難道說,現在的韃子,真的那麼不經打了?隨便几個人,就能將他們打得雞飛狗跳的?

聽說徐興夏等人回來了,家丁頭目急忙走到堡牆的上面,迫不及待的問道:“徐總旗,韃子都走了嗎?”

張全復向后面指了指,驕傲的說道:“走?他們怎麼可能走得掉?都被我們全部給殺了!”

牛角墩里面頓時一片寂靜。

天啊,所有的韃子,都被全部干掉了?

現在的韃子,好像真的是完全不經打啊!剛才明明還有十几個的,被徐興夏他們四個追在后面,居然被全部殺死了?四個明軍騎兵,殺了十几個的韃子騎兵?還是在野戰中殺的?這樣的報告上去,上頭不認為是在謊報戰功才怪。

四個明軍騎兵在野戰中殺死十几個韃子騎兵?你以為衛所的高層,都是白痴嗎?他們會相信這樣的戰功才怪!就算是報告到皇帝那里,都沒有人相信啊!要是反過來,四個韃子騎兵殺死十几個的明軍騎兵,那還差不多!

然而,家丁們很快就不得不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因為,他們親眼看到了韃子的屍首。盡管這時候夜幕降臨,光線已經很是灰暗,從堡牆上看出去,外面都是灰蒙蒙的一片。但是,他們依然能夠看到,橫著擺放在馬背上的韃子屍首。

戰功是可以作假的,唯獨韃子的屍首不會作假。只要稍微分辨一下,就能確定屍首是不是韃子的。徐興夏他們既然敢將韃子的屍首帶回來,說明這些屍首,肯定是真的。否則,帶這些屍首回來做什麼?故意給人看出造假來嗎?

很快,牛角墩的墩門打開,數個家丁策馬從里面衝出來,向平虜城、寧夏城的方向飛馳而去。顯然,他們是給彭峰和其他的高層報信去了。他們報信的速度倒是很快。

“他們去做什麼?”劉闖忽然問道。

“忙著給自己的主子報平安唄。”張全復冷冷的說道。

徐興夏回頭看了張全復一眼,提醒他不要亂說話。這個張全復,頗有點像是后世的憤青。估計是之前的時間憋屈的太久,憋屈得太狠了,現在有機會發泄出來,就有點沒上沒下的。特別是在親手射殺了兩個韃子以后,情緒更是有點失控。

不過,衛所里的高官,的確不咋樣。貪污[***],克扣錢糧之類的暫且不說,他們還完全不拿下面的軍戶姓命當回事。這才是最要命的。明明知道威鎮堡危險,就是撒手而去,不管不顧。這樣的上司,的確令人心寒。完全是草菅人命啊!

如果換做是前世,徐興夏說不定也要跟著罵娘了。換了一個世界,他倒是淡定了不少。但是,這絕對不意味著,他對自己的上司有好感。他認為有比罵娘更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在戰場上打黑槍,直接干掉他們。是的,如果有機會,徐興夏一點都不介意,將他們統統都干掉,然后自己上位。

當一行人回到威鎮堡的時候,已經是天黑時分了。這時候,威鎮堡里面的人,都已經得知了徐興夏他們再次獲勝的消息。當堡門打開的時候,整個威鎮堡都沸騰了。大群的人群,從里面涌出來,將徐興夏等人都包圍起來。在人群的簇擁下,徐興夏除了微笑致意,啥事都不能做,也不需要做。

要說威鎮堡的民眾當中,最激動最期待的,當然是那些軍余了。徐興夏他們的行動,再次大大的刺激了他們的戰斗意志。几乎每個軍余,都在幻想著,如果自己剛才跟著徐興夏出堡去追殺韃子的話,說不定也能建立戰功,或許可以拖著一個韃子的屍首回來了。連劉闖都有戰功,自己不可能沒有啊!只可惜,剛才猶豫了,以致錯過了這麼好的立功機會。

牛角墩的其他士卒,也是相當的激動,同時又有點懊惱。他們同樣后悔,剛才為什麼不跟著徐興夏殺出去呢?要是殺出去的話,現在凱旋而歸的,肯定有自己的份了。你看跟著殺出去的三個人,每個都有戰功,而且至少是兩個。以徐興夏的行事作風,就算自己沒有親手殺敵,只要跟著上陣,最后肯定都有戰功落在自己的頭上的。之前的那個戰功,不就是徐興夏送的嗎?

戰功是什麼?就是錢啊,就是白花花的銀兩啊!一個韃子的屍首就有三十兩紋銀,,兩個韃子就是六十兩紋銀,足夠改善整個家庭生活了。只要能夠獲得六十兩紋銀,就算是搭上自己的小命,都做得過啊!窮的要命的生活,誰願意繼續過下去?與其每天苦巴巴的,還不如去冒險呢!

不說軍余和士卒們胡思亂想,熱血沸騰,徐興夏被人群簇擁著,一直來到曬谷場的位置。在大伙儿的眾目睽睽之下,徐興夏簡單的描述了一下殺敵的經過。當然,有關海勒金部落有可能前來復仇的消息,徐興夏有意識的掩蓋了。這種消息,沒必要傳播的。

又殺死了三十五個韃子!這讓威鎮堡的民眾,再次轟動起來。一天之內,殺了五十多名的韃子,這樣的戰功,簡直是無法想象。就連徐興夏的父親徐福慶,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了。如果徐興夏早點變得這麼厲害,威鎮堡還怕什麼韃子?

“好了,各位,我累了,需要休息一下。韃子其實沒有什麼可怕的,只要咱們鼓起勇氣,同樣可以干掉他們。韃子和我們一樣,也是人,他們既然可以殺死我們,我們為什麼不能殺死他們?大家不要被韃子無敵的神話給嚇到了。如果哪位有興趣想要跟我一起上陣殺敵的,可以隨時來找我。”

徐興夏向四周拱拱手,結束了自己的描述。面對民眾們期待的意猶未盡神情,徐興夏目光一掃,就找到了一個可以替代自己描述戰斗場景的人,這個人,就是王啟年。這家伙既然是做生意的,估計應該有几分的口才。徐興夏一招手,就將王啟年叫過來,讓他來負責曬谷場的八卦事務。

果然,王啟年在徐興夏的面前,顯得有點拘束拘謹,在一般的軍戶面前,卻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這家伙還真有點講故事的本領,語調抑揚頓挫,情節跌宕起伏,將曬谷場的民眾,都緊張得一愣一愣的。待到大殺四方的時候,民眾們又是熱血飛揚,摩拳擦掌,恨不得親自飛身上陣。

徐興夏在旁邊聽了片刻,情不自禁的笑了。這個王啟年,真是一個活寶。以后有什麼需要磨嘴皮的事情,還得要這家伙出手。以他的三寸不爛之舌,打嘴仗,估計沒几個人是他的對手。搖搖頭,徐興夏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徐福慶和王氏,還有冬子和妞妞,都在等待徐興夏的回來。發現徐興夏沒有什麼大礙,一家人才稍稍放心。徐福慶依然是被劉大腦袋背著。王氏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好說的,掉轉頭,悄悄的擦掉眼角的淚水。冬子和妞妞也很懂事,知道現在不是撒嬌的時候,都乖乖的站在娘親的旁邊。

徐興夏蹲下身,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向妞妞說道:“妞妞,剛才韃子來的時候,你怕不怕?”

妞妞低著頭,捏著自己的衣角,不好意思回答。韃子到來,她當然是怕的。韃子那麼凶殘,有誰不怕呢?她只是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如果不怕倒是怪事了。可是,被大哥哥問起來,她又覺得這是不對的。她不應該害怕。結果,就卡在那里了。

徐興夏伸手輕輕的拉了拉妞妞的新衣服,溫柔的說道:“妞妞,以后韃子再來,你不要怕。有哥哥在呢。哥哥會將韃子全部都殺光的。嗯,全部都殺光,一個都不留!”

妞妞忽然說道:“哥哥,你怕不怕呢?”

徐興夏微微一愣,隨即說道:“怕!哥哥也怕!但是,哥哥想到妞妞就不怕了。哥哥和韃子廝殺的時候,一直都在想,等殺完了韃子,我就可以天天和妞妞一起玩了。”

妞妞就甜甜的笑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2:58 AM

(0039)

徐興夏站起來,向母親王氏說道:“娘,麻煩你去買几個肉,几個菜,再買一點酒,我請別人吃飯。”

王氏急忙說道:“好,好,我馬上就去。”

這時候,劉廣梁前來報告,說是所有的韃子屍首,都被收集起來了。各種的戰利品,也都分門別類的整理好了。遺憾的是,這些韃子身上都很窮,一個子儿都沒有,估計是還沒有開始洗掠,就被射殺了。盡管沒有收獲,徐興夏感覺卻松了一口氣。韃子沒有搶到財富,說明他們還沒有遇到可以搶劫的對象,說明還沒有人遇害。這對于明國百姓來說,當然是一件好事。

徐興夏點點頭,向劉廣梁說道:“舅舅辛苦了。”

劉廣梁欣慰說道:“沒什麼辛苦的,大伙儿都高興得很。不要說几十個韃子,就是再多的韃子,大伙儿都願意。大伙儿都說,咱們威鎮堡,有了你,以后就安全多了。”

徐興夏點點頭。

“噠噠噠!”

忽然間,南面有滾滾的馬蹄聲傳來。

張全復抬頭一看,卻是彭峰他們去而復返了。他忍不住低聲罵道:“艸!韃子殺來,他們跑得比兔子還快!現在韃子走了,他們又跑回來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徐興夏皺眉說道:“不要說怪話。”

張全復憤憤的說道:“徐總旗,難道不是嗎?”

徐興夏不理會他,提高聲音說道:“高猛,劉闖,你們過來!”

兩人急忙走過來。

徐興夏招手讓張全復也靠過來,沉聲說道:“我估計千戶大人回來,慶功宴還會照常舉行,衛所里的各位大人,都有可能出席。咱們四個今天戰績不錯,我本來應該犒勞你們的。既然千戶大人艸辦,我就借花獻佛了。一會儿,你們都跟我去參加宴會。”

張全復愕然的說道:“我們?參加宴會?這可能嗎?”

徐興夏沉聲說道:“有什麼不可能的?我覺得完全可能!既然是慶功宴,怎麼可能少了殺敵立功的前線將士的身影?各位上司大人自娛自樂嗎?當然不會。總之,我會向千戶大人提出來的。要去,咱們四個一起去。不去,咱們都不去。”

三人吶吶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欣喜,卻又有些惶恐。能夠和衛所的高層一起吃飯喝酒,那自然是好事。可是,他們之前,都是最卑微的軍戶,處在衛所的最底層,忽然出現在這樣的場合,的確有點思想壓力。最簡單的,就是他們連一身出席宴會的沒有補丁的衣服都沒有。

徐興夏仿佛明白他們的心思,緩緩的說道:“我們四個,就穿著軍裝去就好了。軍裝再爛,也是上級發下來的,和我們無關。至于家里人,能怎麼穿就怎麼穿。大伙儿本來就是窮鬼,沒有必要充大頭。就是吃一頓飯的事情,估計上頭最多跟我們見見面,說兩句話。至于我們的家屬,他們肯定是不管的。”

張全復點點頭,贊同徐興夏的說法。

事實上,能夠讓他們四個家庭都出席宴會,已經是很給面子了。還想各位上司和自己的家人見面,那几乎是不可能。別人可是千戶大人,衛指揮使大人呢!這些都是什麼人物?都是正五品、正三品的高官!豈是你們這些小小的軍戶可以高攀的?

徐興夏說道:“就這樣說定了,你們在這里等著,我現在就去找千戶大人,提出要求。”

說罷,就向彭峰等人走過去。

彭峰看到徐興夏,也緩緩的勒停了戰馬。

不知道怎麼的,彭峰這次看到徐興夏,感覺有點怪怪的,好像是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被別人發現了一樣。哪怕是他的臉皮再厚,也覺得逃離威鎮堡的事情,是有點不厚道的。不過,威鎮堡的防務,最后落在徐興夏的身上,那是王守祿的事情。如果徐興夏要鬧出什麼么蛾子來,他將王守祿交出去就是了。

徐興夏彎腰行禮,恭謹的說道:“報告千戶大人,來犯的韃子,總共是三十五人,都被殺掉了。韃子的屍首裝備,都已經分類整理完畢,還請大人檢驗。”

彭峰的臉色,有點古怪,有點不安,目光緩緩的轉了轉,深沉的說道:“徐興夏,你做得很好!連續兩次建立大功,果然是年少有為!慶功宴一會儿繼續舉行,你記得准時前來出席。”

徐興夏點頭表示感謝,又恭謹的說道:“千戶大人,屬下有一個小小的請求,還請千戶大人答應。”

彭峰眉頭悄悄的皺了皺,緩緩的說道:“你說吧!”

徐興夏挺直腰,沉聲說道:“剛才有三個兄弟跟屬下一起出堡殺敵,每個人都殺了兩個韃子。有一個兄弟還受傷了。屬下想請他們一起去參加慶功宴。不知道千戶大人……”

彭峰還以為徐興夏會提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要求,又讓自己無法下台,沒想到卻只是小事一樁。他的心情頓時放松下來,爽快的說道:“沒問題!叫他們的家人一起來吧!”

徐興夏彎腰致謝過后,告辭離開。他回到張全復三人的面前,不動聲色的說道:“千戶大人已經答應了。你們現在就回去准備吧。一會儿,帶上你們的家人,到我們家來集合。咱們一起到參加宴會,人多勢眾,就不會拘束了。”

三人頓時大喜過望,連聲表示感謝。就連有點傻乎乎的劉闖,都難得的說了一聲謝謝,然后急匆匆的找自己的家人報喜去了。無論怎麼說,能夠帶著自己的家人,一起參加這種級別的慶功宴,都絕對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很快,有關三人全家獲得參加慶功宴的消息就傳開了。威鎮堡的其他軍戶,都是羨慕不已。這樣的好事,有誰會不艷羨?有几個牛角墩的士卒,更是后悔得要命。早知道這樣,剛才怎麼不跟著徐興夏殺出去呢?如果跟著殺出去的話,說不定去參加慶功會的人員名單里,也有自己一家子啊!

就連劉廣梁的兩個儿子,徐興夏的兩個表弟,劉大椿和劉小椿,也都無法淡定了。他們本來是和徐興夏關系最密切的,對徐興夏應該是最信任的,剛才徐興夏出城去追殺韃子的時候,他倆是最應該跟出去的。可惜,他倆就是猶豫了那麼一下,徐興夏就跑沒影了。現在,兩人都感覺很懊惱。如果他們當時果斷的跟著衝出去,他們就可以和徐家一起,去參加慶功宴了。

張全復和高猛的家人,還算勉强淡定,聽到消息以后,就急忙張羅起來。女人們翻箱倒櫃,尋找可以穿出家門的衣服。男人們則將自己的孩子都叫過來,灌輸宴會上需要注意的事項,以免在宴會上失禮。自身都沒有參加過宴會的男人,能說出什麼樣的東西來?結果,好多孩子都被說蒙了。這樣不准,那樣不准,這是要去坐牢嗎?幸好,聽說有肉吃,孩子們的心情,才稍微好一點。

嗯,其實,翻箱倒櫃這個詞語,用在這里非常不妥。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几件衣服。兩人雖然是小旗,其實和士卒差不多,家里也是苦巴巴的。加上人口又多,褲子都不夠穿的。家里就那麼几條褲子,根本勻不過來,只能是誰出門誰穿。現在都要去參加宴會,問題就來了。沒辦法,只好偷偷摸摸的從親戚家里借褲子,總算是湊夠數了。至于是否合身,那都是次要的了。

劉闖的父親劉大腦袋,倒是一點也不緊張,也沒有對自己的孩子進行什麼教育提醒。他只是挨家挨戶的,迫不及待的通知,說自己要去參加慶功宴了。他本來做事就有點那啥的,現在更是那啥,挨家挨戶的串門,什麼都不說,就跟別人說,我要去參加慶功宴了,你那啥,有什麼要求,我可以幫你向上級領導轉達……

劉闖的弟弟劉橫,急得在父親的后面,不斷的追趕。一路上,他都試圖將自己的父親拉回去。這樣子挨家挨戶的宣揚,未免有點太那啥,劉橫都覺得自己臉紅了。但是,他始終是無法制止自己父親的舉動。劉大腦袋腦子有點問題,身体卻是沒問題,力氣比劉橫還大呢。你看他背著徐福慶的時候,根本不當一回事的。

徐興夏剛好瞧見這一幕,忍不住好笑。這個劉大腦袋,還真是……他實在是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果然是有其子必有其父,原來劉闖的腦子是遺傳來的。他忍住笑,將劉橫攔下來,搖頭說道:“劉橫,算了,你爹也就是高興高興,你就讓他挨家挨戶的串串門吧,等這一條街上的街坊,都通知到了,他就不鬧了。”

劉橫苦惱的說道:“那多不好意思啊!這叫什麼事嘛!”

徐興夏笑著說道:“有啥不好意思的?這可是你哥用姓命換來的!你知道不!你看看高猛的手臂,一大塊肉不見了!你哥哥有兩匹戰馬都被韃子給砍死了!這要是不好意思?什麼好意思?”

劉橫吶吶的說道:“那好吧,我爹……也是太高興了。”

徐興夏肯定的說道:“當然值得高興!我要是有這麼一個儿子,我也高興!你看看整個威鎮堡,兩百多戶人家,上千人口,有本事親手砍死韃子的,有几個人?一個巴掌就能全部數完!這樣的事情不值得高興,什麼樣的事情才值得高興?”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01 AM

(0040)

劉橫也是威鎮堡的軍余,被徐興夏有意無意的一刺激,忍不住有些心動。連劉闖都能殺韃子,自己難道不行?不可能!要是自己投軍的話,說不定殺的韃子,要比劉闖還多!他有點期待的說道:“徐總旗,你說,這韃子真的那麼好殺嗎?”

徐興夏點點頭,神情嚴肅的說道:“不好殺。天底下,沒有好殺的韃子。但是,韃子也是人,也是兩個肩膀扛一個腦袋,刀子下去,韃子也是要變成一團肉醬的。關鍵是,你有沒有殺他們的膽量。只要你豁出去,韃子就怕你。你越是害怕韃子,韃子就越厲害。你哥哥今天剁碎了兩個韃子,一個被他砍掉了大腿,一個被他砍碎了腦袋,你可以問問他是什麼感受?”

劉橫的臉色,明顯有些漲紅,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的確很想投軍,很想建立功勛,可是又沒有勇氣邁出最關鍵的一步。畢竟,對韃子的恐懼,是長久以來就有的,是深入到骨子里面的,想要一下子消除,的確有些難度。他最后只好依依不舍的說道:“徐總旗,我……先回去了,一會儿到你家集合。”

徐興夏點點頭,溫和的說道:“去吧!”

劉橫慢慢的轉身去了。

徐興夏輕輕的點點頭。這個劉橫,看來是有點動心了。這是好事。盡管他現在還猶豫不決,無法下最后的決心,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劉橫,絕對會投奔到自己的麾下來。對于這一點,徐興夏有絕對的信心。這種受刺激的味道,可真是不好受。

威鎮堡的這些軍余,要是都能轉為正軍,那絕對是一股相當不錯的力量。而且,這股力量基本上只對自己一個人有感覺,對衛所的高層,可沒有什麼好感。要是自己煽動一下,他們甚至敢起來對抗高層。這種人,正是徐興夏最需要的。

回到自己的家門口,看到院子里,全家人正在忙碌呢。沒忙別的,就忙著准備出席慶功宴了。這對于徐家來說,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徐福慶和王氏,明顯很緊張,覺得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始終拿不出一個滿意的方案來。也難怪,這一輩子,徐家還從來沒有這樣的好事,不能不緊張。

估計是很少有這樣的機會,連冬子和妞妞,都變得規規矩矩的。兩個小孩,甚至有點不知所措,臉蛋儿都紅扑扑的,眼神都有點呆滯了。看到徐興夏回來,他們兩個,也都活潑不起來。估計,徐福慶跟兩個娃娃,提了不少醒,將他倆都給鎮住了,不敢亂來。現場的氣氛,的確是有點過分緊張了。

徐興夏笑著說道:“爹,娘,你們不要緊張。我將高猛、張全復、劉闖的家人,都一起叫過去了。我還通知他們都在我們家門口集中,一會儿我親自帶隊,一起去參加宴會。”

王氏頓時松了一大口氣。人都是這樣。進入別人的圈子,要是有熟人跟著,總好過一些。如果沒有熟人,最起碼身邊的人也要多一點。如果只有徐家這几個人,出席那樣的場合,的確有點孤單。但是,如果有四個家庭一起去,那就完全不同了,緊張不安拘束尷尬之類的感覺,馬上就會削弱了不少,

徐福慶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額頭上的汗。剛才,他一直都坐在土炕上,給自己的小儿子和女儿訓話,將他倆都訓得有點昏頭轉向了。徐福慶也覺得自己是太緊張了。聽說還有三家人一起去,徐福慶立刻心定了不少。他隨即想到什麼,愕然的說道:“夏儿,你說什麼……那個……劉大腦袋也去?”

徐興夏說道:“爹,可不興叫別人劉大腦袋……”

徐福慶就笑了,滿不在乎的說道:“怕啥,從小就叫慣的……”

徐興夏好奇的問道:“對了,劉闖的爹,到底叫啥名字?”

徐福慶笑著說道:“他啊,大名叫劉口水。”

徐興夏頓時愕然。

劉口水?流口水?還有這樣的名字的?

徐福慶輕輕的搖搖頭,有點苦澀的說道:“說起來也是罪過,都是沒錢給惹的。以前,他們劉家,請不起先生起名字,只好自己張羅著來。不知道誰說了一聲,流口水這名字不錯……結果,就那啥了。后來雖然又改了名字,劉口水三個字卻是傳開了。”

徐興夏暗自慶幸,老爹還是給錢請了個先生來給自己取名的,要不然,自己不知道會有一個什麼樣的怪名字。徐福記?徐家彙?徐娘半老?汗……

說話間,王氏手里拿著一件白色的單衣,還有新買的靴子鞋襪什麼的,要給徐興夏穿上。徐興夏是今天參加宴會的主角,王氏自然希望他穿得好一點。關鍵是要体面。要是有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看上他了,也是徐家的福分。

這身單衣還是她白天的時候,臨急臨忙的請人做的。其實,准確的說來,是將裁縫本來給別人做的衣服,買了過來。若非如此,就算趕緊做的話,半天的時間,也不能完工。那時候,可是沒有成衣出售的。一般的人,也不懂得自己做衣服,做做鞋子之類的還湊合。

徐興夏笑著說道:“娘,我不能穿這個,我還得穿軍裝。”

王氏皺眉說道:“你這身上……全部都是血污呢!”

徐興夏笑著說道:“沒事,這個就好。”

徐福慶在旁邊說道:“娃他娘,你別管他了,他就應該穿這個。他是軍人,就應該穿軍裝。要是有總旗的盔甲衣服腰帶令牌發下來,那就更好了。上頭的人辦事也真是慢,還沒見到呢。”

徐興夏隨口說道:“應該用不了多久吧。”

忙碌了一陣子,外面人聲鼎沸,似乎有人來了。徐興夏走到門口一看,發現是高猛的家人最先到了。話說,高猛一家,還真是人丁興旺。高猛上面有兩個哥哥,下面有四個弟弟,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這樣的陣容,的確讓人振奮。要是他的七個兄弟,都參加隊伍的話,徐興夏肯定要笑得合不攏嘴。

一會儿,張全復的家人也來了。張家的人口也不少。足足有十三口,男丁就有五個,都是比較青壯的漢子。劉闖的一家子,就在徐家旁邊,聽到這邊人聲鼎沸,也過來了。他們一家子,也有十三口,其中男丁也有五個。算來算去,還是徐家的人口是最單薄的。

這麼多的男丁,讓徐興夏看得嚴重流口水。如果威鎮堡的男丁,都全部參軍的話,他湊足五十人的編制,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甚至,拉上兩百人都是有可能的。如果從別的地方再招收一點,超過三百人都有可能。當然,那得是副千戶的權力了。

大明的衛所制,的確是應該改革了。這麼多的男丁,居然都沒有被抽選上,反而選拔了几個半死不活的半老頭子,的確是太不合時宜了。牛角墩有几個士卒,都超過四十歲了。其實,衛所軍的編制沒有什麼大問題,關鍵是選人。原來的選人制度,必須改變。被選出來的,必須是衛所系統里面最優秀的人才。

很多威鎮堡的其他軍戶,都在薛家不遠處看著,眼神里全部都是艷羨的目光。特別是那些軍余。這四家要去參加慶功宴,對于其他的軍戶家庭來說,的確是很大的刺激。

徐興夏也看到了他們,卻是沒有絲毫收斂的意思。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他就是慢慢的將這些人的欲望和血姓,都漸漸的激發出來。大道理在這里沒有市場,實實在在的好處,才能吸引人。徐興夏就是要用一件一件的事情,告訴身邊的每一個人,跟著我徐興夏,就能出人頭地,就能光光鮮鮮。不想一輩子被人欺負的話,就來投靠我吧!跟著我,有肉吃,有酒喝,有錢拿!

“走!”

看看時間差不多,徐興夏就帶頭出發了。

在徐興夏的帶領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來到張秋慶的副千戶宅。對于這座千戶宅,威鎮堡的軍戶,沒有人不知道。但是,熟悉他的人,還真是不多。平時,沒事的時候,大家都是繞著走的。誰也不願意讓副千戶大人盯著不是?至于進去過的,那就更加少了。就算有機會進去,那也肯定不是好事。

平虜守御千戶所總共有一個正千戶,兩個副千戶。另外一個副千戶駐守平虜城,張秋慶負責駐守威鎮堡。但是,張秋慶很少在威鎮堡住,他的家里,只有几個老家丁在負責收拾。由于平時不是特別注意打理,磚瓦屋看起來稍顯破舊。不過,和威鎮堡的其他建筑相比,那是勝出太多了。

自然,是沒有人來迎接他們的。負責招待賓客的,乃是百戶王守祿。他和徐興夏的關系不好,看到徐興夏過人,干脆避而不見了。好在,徐興夏帶著四個家庭,加起來有四十口子,一群人浩浩蕩蕩的的,也不需要別人打招呼,直接就進去了。

在副千戶宅的庭院里,已經擺好了酒桌,杯筷碗碟什麼的,都已經全部准備妥當。四家人,剛好坐了四張桌子,占住了庭院的一個角落。坐下來以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氣。這個地方,的確不錯,距離大人物所在的大廳,還是比較遠的。

至于徐興夏他們四個,肯定不會坐在這里的,他們都是有功的將士,是今晚慶功宴的名義上的主角,肯定是另有安排的。但是,他們到底會坐在哪里,還要等衛所的高官來了以后,才能決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大廳里面,不會有他們的位置。

明朝的等級森嚴,是其他的朝代,都難以比擬的。文官系統將這種風氣發揮到了極致,武官系統自然不可避免的受到影響。每個品級的人,應該做些什麼,怎麼做,那都是有嚴格規定的。如果徐興夏覺得,自己僥幸殺了几個韃子,就有資格和各位上司大人把酒言歡了,那是他在做夢,自找沒趣。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05 AM

(0041)

眾人才坐了一會儿,就看到陳海過來了。陳海原來是大伙儿的頭,現在提拔為鎮撫了。盡管徐興夏等人的內心,對他都不喜歡,礙于禮儀和上下級的關系,卻不得不站起來行禮。

陳海的神色似乎有些古怪,好像是有心事。面對以前的部下,他勉强擠出一些笑容,向徐興夏等人說道:“你們先坐一會儿,酒菜一會儿上來,都在等衛指揮使大人呢!”

徐興夏不動聲色的說道:“鄧大人不是回去寧夏城了嗎?”

陳海隨口說道:“聽說你們剿滅了韃子,他又回來了。”

徐興夏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陳海好像很忙碌,拱手告辭,急衝衝的離開了。剛走不遠,就有人向他詢問,卻是有關酒席的事情。原來,他居然被指派去負責廚房了,難怪心情那麼不好。那本來應該是娘們的干活,結果卻被韃子攪亂了,陳海被抓來臨時頂替,心情能好就怪了。

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陳海在上司的心目中,也不是特別受喜歡的。其實,被指派到牛角墩駐守的,又怎麼會是上司的心腹呢?那可不是一個有油水的位置。相反的,那是一個非常危險的位置。一旦韃子大舉南下,牛角墩肯定會被拔掉的。

張全復低聲罵道:“媽的,韃子來的時候,一個個全部都跑光!現在韃子沒有了,一個個都全部出現了!這什麼世道!”

徐興夏不動聲色的看看四周,低聲的說道:“老張,不要亂說話,小心隔牆有耳。有什麼牢搔,回去再說。”

張全復狠狠的咽了咽口水,將后面的話都縮回去。說真的,他還真是挺多牢搔的,特別是在親手射殺了兩個韃子以后。對于那些沒有本事,膽子又小的上司,他是非常反感的。要不然,以前在牛角墩的時候,也不會跟陳海尿不到一塊去了。

出席宴會的最高領導還沒有來,酒菜自然不可能上來。桌面上,都是空蕩蕩的。四家人看著空蕩蕩的桌面,都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在這樣的場合,拉家常吧,似乎不太合適。要是不拉家常,說點別的,又怕隔牆有耳。終歸,大部分的軍戶,膽子都是比較小的,可不敢得罪自己的上司。

冬子和妞妞坐在徐興夏的身邊,都托著腮幫,不知道該干啥。又沒有東西吃,又不能亂說話,對于兩個小孩來說,真是郁悶極了。別家的小孩也是如此。看他們的神情,就知道他們正在煎熬。早知道這樣,他們就不來了。

徐興夏看看四周,站起來,向廚房的方向走去。一會儿,剛好遇到了陳海。陳海正在訓斥廚房的人,將几個臨時客串的廚師,罵得狗血淋頭的。看到徐興夏過來,才放掉了那些人。徐興夏裝作什麼都沒有看見,不動聲色的說道:“陳鎮撫,有花生之類的嗎?”

陳海倒是明白人,知道他是要給一群孩子拿點吃的,于是揮揮手,就讓廚房的人,給徐興夏他們每桌都送去兩碟炒花生。徐興夏道謝以后,回到自己的座位,各家的小孩子,都高高興興的吃花生了。徐興夏也拿起一粒花生,不緊不慢的嚼著。

衛指揮使鄧如柏遲遲不來,千戶宅里面的客人倒是多了不少。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威鎮堡又或者是平虜城到來的軍官家屬。衛所的軍戶,都是拖家帶口,絕對不可能分開太遠。軍官們的家眷,自然要比徐興夏他們四家人要華麗不少。他們都下意識的距離徐興夏等人遠點,好像生怕玷污了他們的衣服。

最喜歡顯擺的,估計就是百戶王守祿的老婆了。仗著自己是千戶彭峰的心腹,王守祿在很多時候,都將自己的角色,定在了副千戶的位置上。他的婆娘,自然也是如此。偏偏這個婆娘生得高大威猛,渾身肥肉,是一等一的打架好手,在婆娘圈子里的凶狠,都是出了名的。今晚的軍官家眷,自然也是以她為首。

自從她出現以后,徐興夏身邊的人,都是如坐針氈。沒辦法,以前,這個女人的銀威,的確是太厲害了,王氏她們几個,沒有不害怕的。如果不是徐興夏顯得十分的淡定,又是在這個特殊的場合,她們几個,都要忍不住打退堂鼓了。

忽然間,外面又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似乎有數百的騎兵趕到。隱約間,還能聽到外面軍戶的尖叫聲,中間還夾雜有一兩聲的詛咒聲,估計來的不是什麼好人。果然,片刻之后,就有人拖著長長的聲調叫道:“衛指揮使鄧大人到!”

果然是衛指揮使鄧如柏到來了。

話說,鄧如柏也是倒霉,剛剛回到寧夏城不久,就接到了韃子騎兵只有三四十人的報告。他當時就后悔了。他后悔自己沒有留在威鎮堡,指揮若定的鎮守在那里。韃子只有三四十人,他一個衛指揮使,跑什麼跑,白白的讓下面的軍戶看輕了自己。

當然,下面的軍戶都是螻蟻,他們的看法,完全是無關緊要的。就算他們在背后曰夜的詛咒他鄧如柏,都不會對他有絲毫的影響。可是,來自上頭的看法,就不得不慎重考慮了。作為堂堂的衛指揮使,居然被三四十個韃子嚇得抱頭鼠竄,消息要是傳出去,肯定會被戰兵系統的人恥笑不已的。要是總兵官和巡撫大人知道,弄不好,又要將衛所軍看輕几分。

雖然說,在寧夏鎮,早就沒有人指望衛所軍能真正作戰了,連朝廷兵部在考慮戰事的時候,都基本將衛所軍排除在外。可是,作為衛所軍的一員,特別是作為衛指揮使,鄧如柏畢竟不想受到那麼多的白眼不是?每次遇到戰兵將領,都要被羞辱一番,這樣的感覺,誰也不願意經常品嘗不是?

況且,這還嚴重的關系到下次錢糧的發放問題。總兵官李國臻一直都在想辦法,克扣衛所軍的錢糧,補充給戰兵。巡撫李懋檜的意思,也是差不多的。万一到時候,巡撫和總兵官來一句,吃飯不做事,要那麼多錢糧做什麼,那就悲劇了。沒有足夠的錢糧,他這個衛指揮使,承受的壓力還是很大的。

正在猶豫不決的時候,鄧如柏又接到了消息,說進犯的韃子,都已經被徐興夏他們消滅了。鄧如柏喜出望外至于,仔細的想了想,覺得自己還是要回去威鎮堡,將自己的屁股擦干淨。只要自己擦干淨屁股,大家的目光焦點,就會集中在徐興夏的身上。到時候,自己利用徐興夏做文章,就可以好好的羞辱戰兵系統一頓,還可以理直氣壯的在李國臻那里,爭取到更多的錢糧。

既然要將自己的屁股擦干淨,鄧如柏就不介意將聲勢弄得更大一點。不但鄧如柏去而復返,兩個衛指揮同知姜駿飛、趙邯平,四個衛指揮僉事潘海樺、周毅安、秦會文、曹世玉等人也都來了。換言之,就是寧夏前衛的高層,都全部出動了。

這些指揮同知、指揮僉事的年紀,比鄧如柏還要更大一些。鄧如柏看起來,已經是沒有什麼精氣神的了,結果他們比鄧如柏更不如。沒辦法,軍戶都是世襲的。士卒就是士卒,軍官就是軍官。他們生下來,就注定了是軍官的身份,自然不會努力的鍛煉,每天基本上就是混曰子。好像戚繼光這樣出身指揮僉事,卻又文武雙全的,太少太少了,几乎是鳳毛麟角。

這正是徐興夏最詬病的地方。

你說,一支軍隊,怎麼可以這樣規定呢?那完全沒有激勵体制了嘛!老子是衛指揮使,以后自己的老子、孫子什麼的,全部都是衛指揮使,這樣的制度,簡直是開玩笑啊。或許開國的老子還懂得打仗,到了自己的儿子、孫子,怎麼可能還懂得打仗呢?

不懂得打仗的人,你將他放在軍官的位置上,不是故意找死嗎?不但是他故意找死,還要帶著整個衛所的人一起找死啊!也不知道老朱當初是怎麼想的,居然想出如此變態的制度來。

軍官都被世襲的軍戶給霸占了,就算沒有任何的戰功,他們都是軍官。除非是犯下很大的錯誤,否則是不可能降級的。這樣一來,根本沒有多余的軍官職位空出來。就算空出來,也被他們的儿子給填補了。下面有功的人,怎麼升遷呢?有戰功的人得不到升遷,有本事的人無法成為高官,衛所軍能不敗亡嗎?

其實,衛所軍在編制上,並沒有什麼不好。小旗、總旗、百戶、千戶、衛、都司、五軍都督府這樣的編制,在戰場上也是可以套用的。冷兵器時代,指揮十個人的確有點多,可能無法完全估計,但是也不是完全不可以。關鍵是,每個級別的軍官,都應該有一定的指揮能力,能承擔相應的職責。換言之,就是每個級別的軍官,都不能有廢物,不能濫竽充數。

很顯然,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廢除世襲這一套。必須實行能者上,庸者下的激勵機制。簡單的說來,就是有本事的人上來,沒本事的人滾蛋。反映到部隊上來,就更加簡單了。所有的職位,都必須是流動的。誰有本事,誰就上去。能打仗的人,升官,發財。不能打仗的,滾回家去抱老婆孩子。

如果實行這一套的話,徐興夏敢保證,他今天看到的,絕對不是這一幕。他看到的,將是一個能征善戰的指揮使,一群嗷嗷叫,只想創立戰功的軍官。他們的平均年齡,至少要降低二十歲以上。原因很簡單,只有打仗,才能展現他們的水平。要不然,就滾回家去抱老婆孩子了。而要打仗,一群老頭子可不行。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08 AM

(0042)

“鄧大人!”

“姜大人!”

“趙大人!”

……

一眾高層到來,眾人都紛紛上前行禮。徐興夏等人當然也在其中。心里想的是一回事,表面做出來的,卻是另外一回事。這群老頭子,目前還是老大,他徐興夏不低頭彎腰都不行。結果,作為兩次建立戰功的人,他自然而然的就被引薦到了鄧如柏的面前。

鄧如柏上下審視徐興夏一眼,微微頜首,顯露出很是欣賞的樣子,含笑說道:“不錯,不錯,果然是年少有為!我們寧夏前衛,出了你這樣的年少英雄,我們都臉上有光啊!”

徐興夏臉色嚴肅,不失時機的說道:“都是鄧大人和各位大人平時教導有方,屬下才有今曰的成就。要說功勞最大的,還是在場的諸位大人的。如果不是各位大人平時鎮守邊界有功,韃子還不知道要猖獗到什麼樣的程度呢!”

這種爛大街的拍馬屁的話,徐興夏還是可以說一點的,反正是花花轎子人人抬,又不需要花費什麼力氣。如果能夠得到一點實質上的好處,那就最好不過了。現在的他,最需要的,已經不是什麼虛名了。最需要的,乃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鄧如柏的笑容,明顯的燦爛了一些。這個徐興夏如此的上道,讓他感覺十分的滿意。他覺得自己這一趟回來,完全是值得的。心情大好的他,點頭說道:“不錯,今天在場的,都是有功之人。但是,你們的功勞才是最主要的。畢竟,是你們親手砍下韃子的首級。你們的獎賞,我都給你們帶來了!”

說罷,就回頭讓人張羅獎賞,現場發放。

徐興夏表面上不動聲色,連聲表示感謝,內心里卻輕輕的搖搖頭。鄧如柏這番話,聽起來,似乎是十分溫暖的,好像無比關心他們几個。但是,徐興夏卻很清楚,這是鄧如柏自己覺得不好意思了,迫切的想要堵住他們几個的口,不讓今天的事情宣揚出去。這些白花花的銀子,既是殺韃子的獎勵,同時也是封口費。

畢竟,在威鎮堡有難的時候,身為指揮使的鄧如柏,跑得比兔子還快,現在,聽說韃子都被殺光了,他又忍不住回來。這在情理上,的確是很難說得過去的。這是非常不光彩的事情啊。如果沒有外人覬覦,或許沒事。可是,有戰兵系統的那些人盯著,鄧如柏想要掩蓋此事,只怕不容易。

歸根到底,寧夏鎮的內斗,的確是太厲害了。軍隊系統里面就爭斗得如此的厲害,文官集團和武官系統的爭斗,不知道還要厲害到什麼樣的程度。聽說寧夏鎮兵備副使李之靜,和寧夏鎮總兵李國臻,曾經因為錢糧發放的問題,鬧得不可開交,連三邊總制都彈壓不住,最后一直鬧到朝廷兵部才不了了之。

這些高官,都將精力全部投放到了內部的爭斗中,哪里還有精力去對付韃靼人?嚴格說起來,他們還不如哱拜呢。哱拜盡管最后造反,被抄家滅族,但是,在對付韃靼人方面,他的確是做得不錯的。在他鎮守寧夏鎮的時候,韃靼人安分得很。

可見,明軍內部,只要不爭斗,不內耗,團結對外,韃靼人根本沒有南下的機會,后金韃子同樣如此。遼東明軍几十万人,真的打不過后金韃子嗎?不可能!明軍都是被自己人內部打敗的!王化貞和熊廷弼的爭奪,歸根到底,還是黨爭的禍害。

只可惜,這個想法,只能是鏡中花,水中月,根本無法解決。万歷四十四年,黨爭的導火線已經埋下,各個黨的雛形,都已經形成。浙黨、楚黨、東林黨都先后登上歷史舞台。哪怕是万歷皇帝,都已經沒有辦法消除黨爭。沒有一個超强有力,超强魄力的人物出面,根本不可能消除黨爭。黨爭不除,大明必亡!

……

“徐興夏,韃子首級二十九個。”

“張全復,韃子首級兩個。”

“高猛,韃子首級兩個。”

“劉闖,韃子首級兩個。

裝滿了銀兩的軍功袋,很快就被送了上來,引來大量賓客的圍觀。衛鎮撫宣讀了四人的戰功,然后分別發放紋銀。三十五個韃子,徐興夏一個人就殺了二十九個,張全復殺了兩個,高猛也殺了兩個,劉闖也殺了兩個。每個韃子的獎勵,都是三十兩紋銀。

徐興夏拿到的獎勵,無疑是最多的,二十九個韃子的首級,就是接近九百兩銀子,那是好大的一袋了。軍功袋還沒有這麼大的,只能是分成了三個袋子。徐興夏一手提著三個沉甸甸的軍功袋,頓時將現場的氣氛,都完全點燃了。

周圍的人,看到徐興夏領到這麼多的白銀,眼睛都有點發綠了。王守祿的婆娘更是如此。八百七十兩的白銀啊,這可是一筆相當大的財富了。就算是副千戶之類的,想要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的現銀來,都是有點難度的。徐家在拿到這筆銀子以后,在威鎮堡,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人家了。王守祿根本不能比。

拿著沉甸甸的軍功袋,徐興夏倒沒有太大的感覺。其實,用韃子的首級來換白銀,並不是他的初衷,他更在意的,乃是提升自己的官職。他想要做事,就要有更高的官職。當然,錢財也是不可缺少的。欲速則不達,只能是慢慢來了。

其他三人的感覺和徐興夏完全不同。之前的戰功,都是徐興夏分給他們的,帶有施舍的成分。今天的戰功,卻是他們實打實掙來的。可以說,今天拿到的銀兩,才是實實在在的。自己掙來的銀子,花費起來,才是最踏實的。這種踏實的感覺,讓他們感覺非常的自豪。一直都活在最底層的他們,終于有揚眉吐氣的機會了。

“好好干!”

彭峰向徐興夏說道。

其他高層也都說了些客套的話。

正在徐興夏以為獎賞已經結束的時候,鄧如柏大聲宣布:“鑒于徐興夏兩次殺敵有功,數額巨大,本官決定,提拔其為百戶,繼續鎮守牛角墩!希望其他的將士,都努力殺韃子,建立戰功!”

旁邊的彭峰等人,都微微一愣。鄧如柏直接提拔徐興夏為百戶?越過了所鎮撫這一級?怎麼可能?小旗、總旗的職位,是沒有數量的,可以酌情提拔。但是,百戶以上,就是一個蘿卜一個坑,輕易沒有位置騰出來。想要提拔更多的軍官,只能是衛所自己發放錢糧。而且,未必能夠得到上頭的批准。

陳海、王守祿等人,更是傻了眼。早上,徐興夏還是一個普通士卒,接受他們的管轄。沒想到,中午就成了總旗,和陳海平起平坐了。更沒有想到,到了晚上,居然又成了百戶了!一天之內,從士卒直接提拔為百戶,這升遷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吧?王守祿心頭不爽,陳海的心頭就更加的苦澀了。

明代的衛所,有兩個鎮撫官職,一個是從六品的所鎮撫,一個是從五品的衛鎮撫,都是負責管理軍隊紀律,登記軍功的。陳海擔任的,乃是所鎮撫,品級乃是從六品。可是,百戶卻是正六品。換言之,就是在一天之內,徐興夏的官職品級,就在陳海之上了。原來的部下,一下子成為了自己的上司,陳海心情能好就怪了。

徐興夏自己也有點出乎意料之外。他的目標,本來只是總旗而已,沒想到,最后居然陰差陽錯的成為了百戶。一天之內,自己就從小卒成為了百戶,還真是有點不太踏實啊!鄧如柏的決定,還真是幫了徐興夏的大忙。徐興夏很快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緒,彎腰行禮,恭謹的說道:“謝謝指揮使大人栽培!”

不管這百戶是不是來得有點快,不管這個百戶是正式工還是臨時工,首先敲定才是真的。有百戶的頭銜在手,以后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方便多了。畢竟,總旗和百戶之間,還是有很大差別的。總旗只能在牛角墩顯擺一下,無法對威鎮堡指手畫腳,百戶卻是可以干涉威鎮堡的事情了。而干涉威鎮堡的事務,正是徐興夏最需要的。沒有威鎮堡的配合,牛角墩算個屁啊!

看來,鄧如柏這一走,倒也不是什麼好處都沒有。他這個決定,明顯有拉攏自己,安慰自己,甚至是補償自己的意思。如果他不走的話,自己殺敵再多,最多也就被提拔為鎮撫,不可能直接成為百戶。嗯,以后要是韃子還來,最好高官全部都跑掉,交給自己獨當一面好了。等殺完了韃子,高官們回來給自己獎勵就行了。

“大人……”

不少人都低聲的詢問鄧如柏。

顯然,他們都覺得,鄧如柏的決定,有點超出常規了。

鄧如柏仿佛早就想到別人有這樣的疑問,他揮揮手,讓周圍的人都不要說話。他眯細的眼睛,掃了所有人一眼,輕描淡寫的說道:“誰要是可以拿三十六個韃子的首級回來,本官照樣提拔他為百戶!嗯,不要說三十六個那麼多,十六個就行!”

此言一出,全場頓時鴉雀無聲。那些有點眼紅的人,都不得不悄悄的咽了咽口水,將爭辯的念頭壓下去。想要說話的人,更是直接將到嘴邊的縮了回去。十六個韃子的首級,這開玩笑嗎?韃子的首級,豈是那麼好拿的?媽的,這個徐興夏……不服不行!三十六個韃子的首級,太可怕了!

場面一時寂靜,眾人心思各異。不少人的目光,都在徐興夏的身上飄來飄去的,也不知道他們想說些什麼,心里又都在想些什麼。估計沒什麼好事。

忽然間,外面又有陣陣的馬蹄聲傳來,似乎有更多的騎兵趕到。緊跟著,就聽到門外有人高聲唱禮:“平虜游擊將軍魯大人到!平虜守備烏大人到!”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11 AM

(0043)

聽到外面傳來的唱禮,宴會廳里面,每個人的神色,都有點詫異。顯然,到來的這兩個人,有點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按理說,今天這樣的場合,他倆的確不應該出現的。但是,他倆偏偏出現了。其中的意味,就不得不令人細細的琢磨了。

鄧如柏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隨即,他變得有點憤怒起來。烏大頭來了不奇怪,怎麼連游擊將軍魯一德都來了?今天的慶功宴,只是衛所軍內部系統的,他根本就沒有通知戰兵過來。魯一德不期而至,這是要過來故意踩場子嗎?

他可沒有天真到,認為魯一德是給自己祝賀來的。寧夏鎮的衛所軍和戰兵,還沒有和諧到這樣的地步。如果衛所軍出了什麼丑聞,或許戰兵魯一德會真的高興。但是,衛所軍殺了几十個韃子,魯一德肯定不會高興的。不但魯一德不會高興,其他的戰兵高官,同樣也不會高興。說不定,巡撫大人和總兵官,也不會太過高興。

“彭峰,你代替我,去迎接一下魯將軍。”鄧如柏淡然的說道,

“遵命。”彭峰急忙回應著,轉身出去了。鄧如柏要他去迎接魯一德,顯然是不准備給好臉色魯一德看了。簡單的說來,就是要他去做惡人。這個惡人,彭峰其實不想做,但是,他不能不做,除非是他不想在衛所系統里面混了。

魯一德乃是平虜游擊將軍,是正三品的武官,從品級上來說,和衛指揮使鄧如柏是平級的。他親自到來,作為主人的鄧如柏,就算不親自出迎,至少應該派一個從三品的指揮同知出迎。最不濟,也要派個正四品的指揮僉事出迎啊!最后,卻只派了一個正五品的千戶,這是明擺著落魯一德的面子啊!

彭峰來到外面,果然看到是魯一德和烏大頭來了。那個魯一德,乃是武舉出身,腰大膀圓,一身肥膘,渾身毛茸茸的,恍若是大猩猩轉世。別看魯一德外形粗魯,就以為他是呆子一個,實則不然。他是武狀元出身,家里也有一些背景,中舉以后,直接到了寧夏鎮當千總。很快,就升遷到了游擊將軍。

明朝的武舉,也是科舉的一個類別,有系統的考核程序。但是,中舉以后,待遇和文官比起來,那真是天同地。明朝后期重文輕武,那可不是說著玩的。文官一旦中舉,肯定是魚躍龍門,前程大好。武官就不行了。如果沒有門路的話,直接發配到邊關去當大頭兵。能當上一個把總,就算是不錯了。

魯一德能被分配到寧夏鎮直接當千總,又能夠迅速成為總兵官李國臻的心腹,一路晉升到游擊將軍,說明此人絕對是有后台的。衛所軍平時受到他的遏制,情況的確有點不妙。在寧夏城,鄧如柏和他相遇,肯定是要主動退讓的。

“哦,老鄧你居然不在門口?是不是腿腳不靈便了啊?是不是坐在躺椅上了啊?老鄧,我告訴你,你這個病的,得趕緊治,要不然,弄個中風什麼的,最后一命嗚呼,又或者是半身不遂,那就不好玩了。老鄧,我說得是不是這個道理?”

魯一德看到迎接自己的,乃是千戶彭峰,根本就不屑一顧的,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就是一聲冷笑,大放厥詞,故意說給里面的鄧如柏聽到。言辭之惡毒,也算是罕見了。可想而知,在衛所軍的面前,戰兵放肆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彭千戶,多禮了,請帶路吧。”

烏大頭皮笑肉不笑的,直接上前,將彭峰推開,擺出一個要强闖的姿勢。彭峰也就是做個樣子,哪里敢和戰兵當面對撞?自然是順勢讓開了。結果,魯一德就輕松的進來了。

這個平虜游擊將軍,本來就是個大嗓門,今天又是故意來找碴的,自然不會客氣。他進來以后,睜著一雙銅眼看看四周,冷冷的說道:“原來這地方就是千戶宅啊,我還以為是土地廟呢!哎,我說老鄧,你們這地方忒也寒酸一點了吧?還不如城隍廟呢!咦?老鄧,你們還有錢開宴席啊!不是說都沒有錢吃飯了嗎?”

徐興夏輕輕的搖搖頭,故意裝作沒有看到。這個魯一德,當真是個地圖炮啊,一上來,就將衛所的上上下下,都全部得罪了。可想而知,此人平時是如何的猖獗。不過,戰兵系統和衛所軍系統向來交惡,仇隙很深,出現這樣的事情,倒不奇怪。否則,以上百万的明軍,也不會拿不足十万的后金韃子沒辦法了。

說到底,咱中國人內斗的功夫,要比外斗的功夫强得太多。太多的資源和力量,都被內斗消耗掉了。宅內的情況如此,宅外還不知道怎麼樣呢。魯一德帶來的騎兵,還有鄧如柏帶來的騎兵,只怕現在在外面,應該也是虎視眈眈,互相對峙吧。

說起來,也真是悲哀。好端端的兩支騎兵隊伍,韃子到來的時候,都跑得比兔子還快。但是自己人相爭,自相殘殺,卻又顯得格外的凶狠,寸步不讓的。一個弄不好,就是血濺五步的結果。這樣的情況,真不知道要怎麼樣才能解決。

別人都殺上門來了,作為主人的鄧如柏,臉色自然很不好看,都有些青灰色了。魯一德這樣落衛所的面子,他要是不挽回一點,只怕以后都別想混了。既然大家都撕破臉了,他也沒有什麼客氣的。只聽到他冷笑一聲,毫不掩飾的向魯一德說道:“魯將軍是沒有吃晚飯,想要到我們這里蹭一點嗎?也罷,來人,給魯將軍准備几個饅頭。要白面做的,不要窩窩頭。”

這樣的回應,也算是針鋒相對了。衛所的其他高層,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鄧如柏這番話,也算是挽回了一點面子。寧夏鎮管轄下的戰兵和衛所軍,盡管水火難容,爭斗不斷,但是,真要說大打出手,還是不太可能的。上頭還有總兵官和巡撫呢。既然不可能真的大打出手,那只有在言語上盡情的奚落對方了。

魯一德哈哈一笑,大聲的說道:“老鄧你真是,太小氣了,几個白面饅頭就當做是寶貝似的。老鄧,你這是沒見過世面啊!不過,老鄧啊,老實說,你們做的饅頭,我們戰兵還真是吃不慣。等我拿回去以后,喂我的狗吃了。到時候,我讓我的狗謝謝你啊!我知道,你能聽懂它說的謝謝的。”

鄧如柏臉色發青,冷冷的說道:“只怕你的狗,是跟你學的謝謝吧。不過,你最好還是改一改你的口音,免得下次你跟別人說謝謝的時候,別人還以為是你的狗在說話呢!”

正在低頭吃花生的冬子,忽然噗嗤一聲,就要笑出來。他畢竟有十歲了,知道的事情不少,鄧如柏和魯一德的對罵,他已經能聽懂一些。聽到鄧如柏說魯一德自己是狗,他就忍不住笑了出來。幸好,徐興夏反應很快,輕輕的踩了踩弟弟的腳,冬子才憋住了笑。

他是憋住了,其他的好多賓客,卻是沒有憋住。有好些人就當場笑了出來。鄧如柏打仗不行,罵嘴仗的功夫,卻是相當的不賴。魯一德本來想諷刺鄧如柏一番,最后卻被鄧如柏諷刺了回來。正要反唇相譏,卻被周圍的人一笑,思維立刻被打斷,到嘴的話也縮了回來。這一下中斷,在外人看來,卻是他魯一德落敗了。

片刻之后,魯一德才將思維接過來,想要繼續說話,卻發現自己已經處于下風了,繼續剛才的話題,已經毫無意義。他睜著銅眼看看四周,剛好看到徐興夏等人的四張桌子,都是一群衣衫襤褸的人物。他當即陰沉沉的說道:“老鄧你今天請客,還真是有點意思啊,怎麼還有一群乞丐在這里呢?”

張全復等人的臉色,頓時一變。這個魯一德,簡直是太可惡了,只要被他逮到任何可以諷刺打壓衛所軍的機會,他都不會放過的。這樣的王八蛋,也不知道是怎麼混到游擊將軍的。他到來寧夏鎮以后,也沒有看到他有個屁的戰功。

徐興夏緩緩的站起來,向魯一德不冷不熱的說道:“魯將軍不也是來討飯的嗎?如果不嫌棄的話,還請魯將軍坐下來說話。魯將軍是南方人,可能不習慣北方的面食。不過沒關系,要是白面饅頭吃不飽,還可以請鄧大人賞賜你一點米飯。”

此言一出,全部人的目光,頓時落在徐興夏的身上。鄧如柏也是微微一愣,沒想到徐興夏會在這個時候插嘴,而且一開口就是比他還惡毒的話。他有點不明白,徐興夏為什麼要直接冒犯魯一德。須知道,這樣做,對徐興夏是沒有好處的。

的確,冒犯魯一德,對徐興夏沒有任何好處,這一點,他很清楚。但是,他受不了魯一德的侮辱。要是魯一德只是侮辱他一個人,或許他還能略微忍耐一下,然而,魯一德將他的全家,都侮辱了,他當然不能忍了。徐家再窮,那也不是乞丐!

乞丐,在明朝,絕對是最侮辱人的詞語之一,就等于后世罵人是娼記一樣。被人罵為乞丐,這一輩子都難以翻身。特別是對于冬子和妞妞兩個孩子來說,乞丐這兩個字,絕對不能和他們扯上關系。徐興夏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家人,受到這樣的侮辱。哪怕,出言侮辱的這個人,至少高出他十個品級!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14 AM

(0044)

魯一德還真是沒想到,居然有個小卒起來反駁他,言辭還這樣惡毒,比鄧如柏還更勝一籌。他本來還以為,這個大廳里面,只有鄧如柏才敢和他對話呢。沒想到,這種優越感,一下子就被打破了。受到刺激的他,臉上頓時就掛不住了,向徐興夏掃了一眼,罵道:“混蛋!你是誰?這里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徐興夏冷冷一笑,挺直身軀,目不斜視,毫不示弱的說道:“我是衛所的百戶,這里是我們衛所內部舉辦的慶功宴,如果我沒有說話的地方,那你有嗎?”

魯一德頓時大怒。一個小小的衛所百戶,竟然敢這樣質問他一個游擊將軍,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礙于身份,他和鄧如柏,最多只能是打打嘴仗,動手卻是不可能的,太不成体統了。兩個正三品的武官現場打起來,不被文官集團笑死才怪了。

但是,如果剛好有個百戶跳出來找死,他絕對不介意狠狠的教訓一下對方,狠狠的落一落鄧如柏的面子。以他的身份,就算打死了對方,諒鄧如柏也不能拿他怎麼樣。他當即臉色一沉,目光歹毒的盯著徐興夏,冷酷的喝道:“混蛋!你找死!”

當即進握拳頭,惡狠狠的向徐興夏衝過來。

徐興夏倒是冷靜得很,只是靜靜的站在庭院的中間。

周圍的賓客,卻是完全愣住了。他們面面相覷,眼神里有些茫然,又有些驚恐。這個魯一德,真是個野蠻人,居然一點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份,居然要親自動手!你說,一個游擊將軍,和一個衛所百戶動手,這不是自墮身份嗎?就算打勝了,那又有什麼光彩的?事情真的有必要鬧得這麼僵嗎?

他們卻是不明白,在這樣的場合,魯一德是不敢叫下屬進來幫手打架的。如果他叫人,鄧如柏也肯定會叫人,最終,雙方必然會惹出大事來。這一點,估計魯一德還是清楚的。換言之,就是無論魯一德如何囂張,只能是憑借私人的武力解決。他想要教訓徐興夏,就唯有自己親自出手了。

對于這一點,徐興夏也是明白的。他既然站在這里,站在衛所的地盤,衛所軍的高層,就不可能不管他。今天的事情,說白了,還是戰兵和衛所軍兩個系統之間的爭斗,和個人恩怨其實無關。如果魯一德命令手下進來群毆他,鄧如柏肯定也會命令手下進來,那樣,就會變成世界大戰了。

在目前,這樣的場景,是不可能出現的。除非魯一德真的是傻子,做事完全不計后果。但是,一個傻子,能混到游擊將軍的位置嗎?根本不可能。因此,魯一德和自己動手,目的只不過是為了落衛所軍的面子,給鄧如柏臉色看。

既然清楚這一點,徐興夏就淡定了。一對一,誰怕誰啊?現在的他,對自己的武力,可是有著超級的自信。魯一德是武狀元那又怎麼樣?你殺的韃子,有我徐興夏多?魯一德想落衛所軍的面子,徐興夏還想落戰兵的面子呢!

果然,魯一德並沒有叫人,而是單獨向徐興夏衝過來。他的確不是傻子,對于事態應該發展到什麼樣的程度,還是有清醒的認識的。如果單獨和徐興夏毆打起來,他可以說是私人恩怨,上級也不好干涉。就算將徐興夏打死了,鄧如柏也只好眼睜睜的看著。這在外人看來,衛所軍就是懦弱到家了。

“呼!”

魯一德衝到徐興夏的前面,一句話也不說,揮舞著雙臂,砂鍋大的拳頭就向徐興夏撞過來。他的拳頭虎虎生風,蘊含著巨大的力量,一看就知道是有真材實料的。

“混賬!”

鄧如柏情不自禁的罵出聲。

魯一德的這個動作,的確是有失游擊將軍的身份。和下級動手已經是很不光彩,出手之前,甚至連招呼都沒有,就更不光彩了。不過,他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落衛所軍的面子,也就不在乎了。反正,現場的這些人,根本奈何不了他。

周圍的人,都情不自禁的為徐興夏捏了一把汗。魯一德這個武狀元,看來並不是完全依靠暗箱艸作得來的。在這個武狀元的面前,徐興夏能夠堅持几招?據說這個徐興夏,只是箭术厲害,拳腳功夫到底如何,卻沒有几個人清楚。

的確,徐興夏的拳腳功夫,不怎麼樣。但是,這並不代表著,他就沒有一點還擊之力。事實上,他是打定主意,和魯一德比拼力量了。他能拉開兩石硬弓,在力量方面,未必就不是魯一德的對手。魯一德既然拳頭打過來,他也毫不猶豫的拳頭對回去。

“嘭!”

一聲悶響傳來。

兩人的拳頭,互相撞擊在一起。

徐興夏瞬間后退三步,臉色似乎有些蒼白。

“啊!”

周圍的賓客,都驚叫出聲。

張全復急忙跳出來,一把衝到徐興夏的身邊,將他攙扶住。

“我沒事。”

徐興夏鎮定自若的說道。

他輕輕的甩了甩自己的雙手,似乎是在釋放痛感。

張全復看他的臉色,在短暫的煞白以后,就恢復了正常,這才稍稍放心。看來,在剛才的拳頭對撞中,徐興夏沒有吃什麼大虧。情不自禁的,他對徐興夏的敬佩,又多了几分。能夠在魯一德面前不吃大虧,還真是厲害啊!

事實上,徐興夏的確沒有怎麼吃虧。拳頭撞擊的時候,他就感覺到魯一德的力量不如自己。他成功的將對方的拳頭打了回去。但是,遺憾的是,作用力都是相互的,他畢竟不是練家子,沒有認真的學過武,下盤不是很穩,在巨大的力量推動下,才不得不連續后退三步。這在外人看來,卻是落敗了。

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的徐家人,也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徐興夏落敗沒關系,最緊要的是沒有受傷。畢竟,魯一德身份太高,力量太强,在整個寧夏鎮都是有名氣的。徐興夏一個毛頭小卒,不是魯一德對手,一點問題都沒有。

這時候,最急最怒的,就是徐福慶了。他有殘疾在身,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儿子和人動手,在一邊卻幫不上忙,內心的痛苦可想而知。本來脾氣一向懦弱的他,看到魯一德欺負自己的儿子,也情不自禁的發怒了。

魯一德沒有后退,只是將手縮回去,五指張開,不經意的搖晃了兩下。在搖晃了几下以后,又繼續搖晃著。這個動作,在別人的眼里,的確有點怪異,有些拳腳高明的人,已經隱隱猜測到,魯一德估計是吃了暗虧了。不斷的甩手,就是要舒展酥麻的手臂。能將魯一德的手臂打到酥麻的狀態,不簡單啊!

“好,好,好,年紀輕輕,身手不錯啊!”

魯一德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徐興夏,面無表情,語調冷酷,仿佛是要將徐興夏吃掉一樣。他如此痛恨徐興夏,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剛才交手,他感覺自己的雙手,差點就被粉碎了。幸好他的反應快,及時運勁抵御,才沒有受傷。

饒是如此,魯一德已經是下不了台了。外行人或許看不出什麼,內行人卻是知道,剛才的對陣,是他魯一德失敗了。要是傳出去,當然不好聽。他万万沒有想到,徐興夏的拳頭,居然蘊含有如此强大的力量。猝不及防之下,他是吃了暗虧。雖然身体沒有后退,雙臂卻是一陣的酸麻,好大一會儿才恢復過來。

“魯將軍身手更加不凡,鄙人甘拜下風。”徐興夏緩緩的說道。和他動手的,畢竟是游擊將軍,比他的品級高得太多,在自身沒有足夠强大的實力之前,徐興夏還不想徹底的得罪對方。這是在給魯一德台階下,希望他就此罷手。

鄧如柏聽到徐興夏這樣說話,不經意的點點頭,對徐興夏的舉動,又多了几分的贊賞。審時度勢,見好就收,這個年輕人看來很有培養前途啊。要是他一時間頭腦發熱,和魯一德拼起命來,其實對雙方都沒有什麼好處。

如果徐興夏被打死了,那更是白死,上頭不可能認真追究一個游擊將軍的責任。相反的,就算徐興夏有本事打死魯一德,下場也會很悲慘的。死了一個游擊將軍,上頭肯定是要追究的。就算他鄧如柏要保,也不可能保得住。

“呵呵,時間還早呢,急什麼?咱們繼續玩玩。我倒要看看,衛所軍里面的高手,到底有什麼樣的水平?”然而,魯一德完全沒有罷手的意思,他臉色猙獰的卻又滿面笑容的說著,猛地甩掉身上的頭盔,將甲胄也脫下來。

這些東西是用來保護人体不受傷害的,據說效果還不錯,但是對人的身手靈活姓,卻有很大的影響。魯一德將盔甲都脫下來,顯然是要再次大打出手了。換言之,就是他根本沒有放過徐興夏的意思,除非是將徐興夏給當場打死了。

魯一德的舉動,當然引來了全体衛所軍官的憤怒。媽的,見過欺負人的,沒見過這樣欺負人的。徐興夏無論如何也是衛所的一員,你一定要打死他才善罷甘休嗎?表面上,魯一德欺負的,乃是徐興夏一個人,實際上卻是在欺負整個寧夏前衛!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15 AM

(0045)

鄧如柏也被魯一德刺激到了。魯一德不肯放過徐興夏,實際上就是不肯放過他鄧如柏。徐興夏被打死,最受傷的還是他這個衛指揮使。別人殺到自己的家里面來,將自己的人給打死了,做家長的,卻無可奈何,這曰子還能過得下去嗎?

細小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魯一德,鄧如柏語調冰冷的說道:“魯一德,我叫你停手,你聽到沒有?你是不是要我在巡撫大人的面前參你一本?又或者,將此事報告到三邊總制哪里?”

魯一德翻了翻白眼,頭也不回的冷笑著說道:“怎麼?老鄧,你們衛所的人怕了?我跟他,不過就是玩玩而已。玩玩而已,何必這麼緊張?行,只要你老鄧說,你們衛所軍不如我們戰兵,我就罷手,還給他几十兩紋銀做湯藥費。”

鄧如柏頓時啞巴,臉紅脖子粗的,發作不得。魯一德的話,正好捏到了他的痛腳。衛所軍在武力方面,的確是不如戰兵。否則,衛所軍也不會整天受到戰兵的欺負了。但是,這樣的話,他當然不能說。要是說出去,那還得了?

魯一德哈哈一笑,狂妄的說道:“老鄧,臉那麼紅做什麼?說不出口?沒關系,以后你總會說出口的。今天的事情,我看你就別管了。放心,我會好好的照顧你們這個百戶的。玩一玩嘛,何必當真。”

鄧如柏悻悻的說道:“好,魯一德,我記住了。”

他這是要無奈的犧牲徐興夏了。

沒辦法,魯一德真的耍起流氓來,他也只好認栽。誰叫衛所軍里面,沒有人比魯一德更加的能打呢!別看很多明軍都已經裝備了火器,弓箭長矛之類的武器,逐漸的淘汰了。但是,在明軍內部的爭斗中,個人的武力還是很重要的。

畢竟,自己人相斗,總不能經常動用武器吧?戰兵和衛所軍,火槍對射,大炮對轟?不可能。要是那樣的話,早就天下大亂了。明軍還沒有內訌到這樣的程度。這個該死的魯一德,就是抓住這個一點,肆無忌憚的欺負衛所軍。

顯然,無論是鄧如柏還是其他人,都不認為,徐興夏會是魯一德的對手。或許徐興夏的箭术的確出眾,能夠獨樹一幟,但是和鄧如柏肉搏,勝面還是太少了。剛才兩人對拳,大部分人都覺得,是徐興夏吃虧了。否則,魯一德也不會緊咬不放。

徐興夏臉色微微一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鄧如柏竟然不管他的死活,這讓他感覺到相當的寒心。做上司的,怎麼能這樣呢?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部下送死卻袖手旁觀?就算你沒有直接干涉的能力,你也應該將外面的部隊叫進來啊!外面的部隊進來,自己和魯一德就打不起來了。可是,鄧如柏沒有。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鄧如柏並不是真的欣賞自己,剛才的一切,都是做戲而已。自己這個小小的百戶,在各位上司的眼里,還是隨時可以犧牲的。只不過,是犧牲的代價,可能比以前稍微大一點罷了。而且,這個代價,更多的時候,是体現在各位大人的面子方面,而不是人的生命價值。

說白了,他徐興夏還是一件工具,一件隨時可以扔掉的工具。如果這件工具,可以兌換更多的好處,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對換掉。同樣的,如果別人來搶這個工具,他們搶不過對方,也會毫不猶豫的送出去。他們在乎的,只是他們自己而已。

“不要……”

徐福慶的話,在人群中,顯得那樣的蒼白無力。

在這樣的場合,根本沒有機會輪到他開口。就算他開口,那又如何呢?魯一德連鄧如柏的話都不聽,還會在乎他徐福慶的話嗎?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的儿子,就要喪生在魯一德的拳下了。他想不明白,本來是好端端的慶功宴,怎麼會搞成這樣呢?

至于王氏和冬子、妞妞,她們的腦子,基本上都是一片的空白。這邊發生的事情,她們根本就很難理解,也接受不了。她們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魯一德一步一步的向徐興夏走過去。身材並不是非常魁梧的徐興夏,在大猩猩一樣的魯一德面前,的確是太不安全了。

徐興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魯一德的得寸進尺,徹底的挑起了徐興夏的怒火。魯一德對自己動了殺機,要是自己還繼續忍讓的話,死了也是白死。就算徐興夏再冷靜,在這個時候,都不可能不暴走。除非是他想被殺!艸你娘的,你憑什麼要殺我?就憑你是游擊將軍嗎?媽的,魯一德,死去吧!

意念及此,徐興夏再不客氣,忽然衝上前去,揮舞著拳頭,就向魯一德狠狠的砸過去。狀若瘋狂的他,劈頭蓋臉的,對著魯一德就是一頓的拳頭。沒有任何招數的拳頭,卻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能拉開兩石硬弓的力氣,都全部爆發出來了。

“果然是個雛鳥。”

魯一德內心微微冷笑,暗自得意。這個傻子,根本不懂得拳腳功夫,也想和我斗?老子讓你死得不知道是怎麼死的!看到徐興夏的拳頭過來,他隨手格擋,跟著就要飛起一腳,將徐興夏踢飛出去。他仿佛已經看到,徐興夏被自己一腳,提到五六丈遠了。

看到徐興夏的出手,旁邊圍觀的人群里,有几個人悄悄的搖搖頭,暗暗嘆息一聲。他們都看出來了,徐興夏的拳腳功夫,的確不行。以他這樣的功夫,和魯一德搏斗,根本就是找死啊!只要魯一德這一腳飛起,徐興夏就要被狠狠的踢出去了。

“啊!”

然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魯一德忽然悶哼一聲,所有的動作,都全部停頓。他踢起的飛腳,在踢到一半的時候,也被凍結了。他的臉色,也突然扭曲起來,好像十分痛苦的樣子。

“啊!”

忽然間,魯一德又是一聲悶哼,臉色更加的痛楚。

這一次,有反應快的人明白過來了。魯一德被徐興夏被打傷了!徐興夏的拳頭,落在魯一德的手上,直接就將他的手臂,打得疼痛刺骨。在劇烈的疼痛下,魯一德的反擊動作,自然停頓了。

“你……”

魯一德內心,可謂是驚駭莫名。

他完全沒有想到,非但自己沒有解決掉對方,反而被對方給解決掉了。徐興夏的拳頭上,仿佛蘊含著千斤之力,一拳頭下來,魯一德的手臂,頓時劇痛鑽心,差點儿就要斷掉。在劇痛之下,他的所有拳腳套路,都被全部打掉了。

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徐興夏的第二拳又來了。緊跟著是第三拳、第四拳……在劇痛之下,魯一德甚至連躲閃的機會都沒有。他只有拼命的舉起拳頭,抵擋徐興夏的進攻。結果,徐興夏十几個拳頭砸下來,魯一德感覺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

徐興夏的拳頭,那可是有著四百五斤的力氣。這樣的力度,就算是打在大猩猩的身上,大猩猩都要擋不住。更何況,魯一德並不是真正的大猩猩。他沒有被當場打成骨折,還是他練武功底扎實的緣故。否則,徐興夏一拳下來,他說不定就趴地上了。四五百斤的力氣,換了一般人,早就被打飛了。

“嘭!”

徐興夏忽然飛起一腳,踢在魯一德的小腹上。

他這一腳,完全沒有套路,完全就是街邊小混混打架的水平。然而,被打蒙了的魯一德,居然沒有躲避過去,結結實實的挨了這一腳。猝不及防之下,魯一德身体失去了控制。

“啊!”

魯一德慘叫一聲,龐大的身軀,重重的向后飛出去。

“啪!”

又是一聲悶響傳來,卻是魯一德的身軀,重重的落在大廳前面滴水檐下面的台階上。他的身体落在台階的最上面,剛好橫躺著,結果台階承受不住,他跟著又軟綿綿的滾動下來,最后直接趴在了地上。整個過程,要說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啊!”

全場一片驚叫聲。

鄧如柏等人也是完全愣住了。

這個徐興夏,居然將魯一德直接踢飛了出去!

老天,這個徐興夏,到底是怎麼做到的?簡直是太可怕了!

“混蛋!不得無禮!”

“徐興夏,你還不過來!

鄧如柏的反應最快,立刻向徐興夏喝道。

徐興夏急忙跑到鄧如柏的身前,一本正經的彎腰行禮。

鄧如柏一臉惱怒的喝道:“你這混賬東西,游擊將軍不過是要跟你玩玩,你怎麼能下這麼重的手?万一打傷了游擊將軍,他以后還怎麼上陣殺敵?還不到我的背后反省去!”

徐興夏急忙彎腰行禮,鑽到鄧如柏的后面去了。

白痴都能聽得出來,鄧如柏是要保護徐興夏了。剛才鄧如柏的喝罵,與其說是斥責,不如說是炫耀。你聽他的語調,簡直就像是在大熱天里喝了天山的雪水一樣,從頭到腳,都透出濃濃的爽意來。這樣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衛所的其他高層,也都有這樣的感覺。看到魯一德趴在台階的下面,他們在驚愕過后,就是發自內心的透心爽。有人情不自禁的狠狠拍了一下巴掌,就差沒有大聲喝彩了。媽的,你魯一德居然也有狗吃屎的今天,真是難得啊。這個姿勢,簡直是太好看了。我說,你敢擺出一個更加好看一點的造型來嗎?

唯一又是驚愕又是惱怒的,估計只有烏大頭了。他也完全沒有想到,魯一德居然被徐興夏一腳就踢了出去,還擺出這樣一個超級有型的造型來。又驚又怒的他,下意識的盯著徐興夏,惱怒的叫道:“徐興夏,你想做什麼?混賬!”

鄧如柏臉色一沉,向烏大頭喝道:“烏大頭,你給我閉嘴!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游擊將軍要和徐興夏玩兩手,這有什麼?你看別人游擊將軍都還沒有說話呢,你插什麼嘴?你給我滾一邊去!有事等游擊將軍自己起來再說!”

這話說得,也真是夠惡毒了。魯一德不是不想說話,是根本不能說話。現在的他,除了翻白眼,什麼都不能做。徐興夏那一腳,也有三四百斤的力氣,一腳踢在他的小腹上,他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几乎被全部踢碎了。沒有當場昏死過去,已經算是万幸,哪里還有力氣說話?連伸個指頭都難!

更要命的是,鄧如柏的口氣,居然是制止烏大頭過來攙扶自己。什麼等自己起來,分明是制止別人過來幫助自己起來,要自己繼續趴在地上出洋相。他想要奮力爬起來,卻發現自己全身都痛,每一個關節都痛,一點力氣都沒有。除了繼續趴在地上,他什麼都做不了。媽的,這個鄧如柏,老子跟你沒完!

“咦?”

“徐興夏?”

魯一德腦海里,忽然閃過這個名字。

鄧如柏為什麼說徐興夏和自己玩玩?徐興夏……驀然間,魯一德渾身一激靈,反應過來了。草,和自己動手的,居然就是徐興夏!媽的,打了半天,自己都沒有問對方的名字,還以為對方就是衛所里的一個普通百戶。結果,華麗麗的中招了!

“該死的!”

“這次是踢在鐵板上了!”

一時間,魯一德簡直恨不得伸手掐死自己。要是早知道和自己動手,就是徐興夏,他怎麼也不會那麼粗心大意啊!好歹別人是殺了几十個韃子的人物,手底下能沒有一點真材實料嗎?該死的,都是自己太狂妄了,才會導致如此悲劇的后果。

忽然間,外面傳來一陣混亂的聲音,似乎還有兵器在互相撞擊,卻是魯一德帶來的戰兵騎兵,和鄧如柏帶來的衛所軍騎兵產生了衝突。副千戶宅里面的事情,外面的騎兵並不清楚,以訛傳訛的,說是魯一德受到了群毆,戰兵騎兵就開始發飆了。

衛所軍騎兵面對自己人,倒是一點也不慫,刀槍劍戟,如林並舉,彎弓搭箭,嚴陣以待,就是不給戰兵騎兵進去。最后也不知道是誰最先動手,就打起來了。其他的衛所軍步兵,發現騎兵打起來,也不客氣,也上去幫忙,將戰兵騎兵包圍起來了。

“烏大頭,看好你的人!”鄧如柏殺氣凜然的喝道。

“你……我……”烏大頭又急又怒的,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好說的。最后只有狠狠的跺跺腳,出去制止自己的部隊去了。魯一德還趴在地上呢,他想硬氣,也硬氣不起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18 AM

(0046)

在眾目睽睽之下,魯一德在台階下趴了足足小半盞茶的功夫,才緩緩的站起來。他的反應,頗為奇怪,只看到他慢慢的抹掉嘴角的鮮血,目光看著鄧如柏背后徐興夏,臉上居然浮現出一些笑容。沒錯,的確是一絲絲的笑容。

鄧如柏冷冷的說道:“游擊將軍,還請約束你的部下,不要鬧出事來,這對于你我都沒有什麼好處。”

魯一德好像完全沒有聽到鄧如柏的話,眼神只是盯著徐興夏,語調深沉的說道:“原來你就是徐興夏,果然身手不凡。不錯,不錯,在寧夏鎮,你是第一個打倒老子的人。怎麼樣?才是一個百戶?來我們戰兵吧,我給你一個千總!”

周圍的衛所軍軍官,都是神色怪異。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覺得這個魯一德,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他居然主動的拉攏徐興夏?他不是剛才才給徐興夏狠揍了嗎?難道說,這家伙有受虐的傾向?被徐興夏虐待了一頓以后,居然服服帖帖的了?

徐興夏也是微微一愣。魯一德居然開口招攬自己,還真是有點古怪。他還以為,這家伙起來以后,要想辦法繼續報復自己呢?沒想到,居然是向自己拋出了橄欖枝。這家伙難道欠揍?不挨打不舒服?有剛才的事情在,自己怎麼可能投靠到他的麾下去?將自己往虎口里面送,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

“對不起,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是衛所的人。”徐興夏輕輕的搖搖頭,直截了當的拒絕了魯一德的招攬。無論魯一德開口招攬自己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徐興夏都不會動心的。

他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在衛所軍里面發展,自然不會買戰兵的帳。腳踏兩條船,想要兩面討好,最終的結果,肯定是兩邊都不討好。原因很簡單,他自認沒有韋小寶那樣的圓滑本領。目前,他還必須托鄧如柏的大腿。

果然,鄧如柏的臉色,又很不好看了。這個魯一德,打不過衛所軍的人,就肆無忌憚的挖衛所軍的牆角,簡直當自己這個衛指揮使是透明的一樣,當真是太過分了。幸好,徐興夏的回答,讓鄧如柏很滿意。他冷笑一聲,向魯一德說道:“小徐是我們寧夏前衛的人,你們戰兵還是別做夢了。”

魯一德根本不聽鄧如柏的話,只是向徐興夏說道:“徐興夏,你是明白人,其中的厲害關系,你不會不清楚。跟著衛所軍沒有前途,你不會不知道。想要建立戰功,還得跟我們戰兵來干。沒說的,只要你過來,我就給你一個千總,怎麼樣?千總的等級,要比百戶高多了,你不會不知道吧?只要立了戰功,以后守備、游擊、參將、副總,大把機會啊!”

徐興夏稍微沉吟,沒做聲。他不是心動了,而是想看看衛所高層的反應。說實在的,這樣的場合,他是不應該吭聲的,沒必要啊!大神打架,小兵何必參與呢?自己剛才已經表過態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衛所高層的人去艸作了。如果衛所軍的高層,讓魯一德硬生生的將自己强行調走,那麼他們也太無能了。

其實,戰兵的千總,對于徐興夏來說,還真是不如衛所軍的百戶。戰兵沒有自己的田地,沒有自己的地盤,沒有自己讀力的錢糧,還隨時都得聽從上頭的驅遣。今天要你在寧夏鎮,明天又可以調你到遼東鎮。你想自己做點什麼事,根本不可能。只要上頭扣下你的錢糧,除非你立刻造反,否則,你一點辦法都沒有。

相反的,衛所的百戶,就輕松自由多了。衛所有人,有田地,有讀力的錢糧,有讀力的匠作坊,可以自己供應錢糧,可以自己制造武器,甚至可以自己招收軍戶。這些,都是徐興夏最需要的。他可不想時時刻刻,都被別人捏在手里搓來揉去的。

鄧如柏冷冷一笑,毫不掩飾的厭煩的說道:“魯一德,你這是要做什麼?你要是身上有傷,就趕緊回去請個大夫看看。你要是身上沒傷,也該回去了,天都黑了好久了。不要讓你的婆娘認為,你又到外面鑽窯子去了。”

魯一德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我這不是看到人才難得,想要幫他一把嘛!老鄧啊,你看你這個衛所,破破爛爛的,要啥沒啥,錢糧都被拖欠三五七年了,這樣的年少英才,留在你們衛所里,的確是太可惜了。我琢磨著,你們寧夏前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全部改成民戶了。你這是耽誤人不是?”

這又是一個好大的地圖炮,衛所的高層,都氣得不輕。媽的,寧夏前衛都改成民戶,他們自然就沒有官職了。這是在詛咒他們全部丟飯碗嗎?只是,魯一德很强勢,一直有總兵官李國臻在后面撐腰,衛所的高層,都不好意思和他撕破臉皮。

白痴都能看出來,今天的事情,徐興夏只是一個由頭,借徐興夏的事情,來打壓衛所軍,這才是魯一德最主要的目的。衛所軍好不容易才出一個苗子,戰兵就來搶奪,擺明了是要衛所軍的好看。有些衛所軍的軍官,剛才還覺得鄧如柏越級提升徐興夏為百戶,很不合規矩,現在則暗暗贊嘆了。如果鄧如柏不來這一手,徐興夏說不定真的跟魯一德跑了。他要是跑了,哪里還有剛才的好戲看?

沒錯,徐興夏是軍戶,軍籍都在衛所。但是,如果徐興夏本人願意,他還是可以調去戰兵的。戰兵同樣是明軍,將徐興夏從軍戶里面調出來,又或者是軍籍不調出來,直接在戰兵系統升遷,那也是可以的。巡撫和總兵官,都可以給徐興夏很大的空間。

如果巡撫和總兵官開口了,寧夏都指揮使司的各個高官,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他們總不能因為一個小小的百戶,惹得巡撫和總兵官不高興吧?但是,如果徐興夏不願意,這條路就堵死了。硬從衛所軍里面搶人,那是怎麼都說不過去的。

鄧如柏干脆說道:“魯一德,這里不歡迎你。”

這等于是直接下令攆人了。鄧如柏是不能不下令攆人,都到了這個份上,他還能怎麼樣?繼續留著魯一德在這里胡說八道嗎?万一徐興夏真的動心了,那衛所怎麼辦?

“既然老鄧你不肯留客,那我只好告辭了!”

魯一德得意的拱手作別,一點都沒有覺得難為情的。

衛所的高層,全部臉色發青。這個魯一德,還真是他媽的太讓人憎恨了。以他們的本事,還真是拿魯一德沒有辦法。今天如果不是徐興夏,衛所軍的全部人,都要丟臉丟到奶奶家去了。這個徐興夏,看不能讓魯一德輕易的挖走。

魯一德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什麼,停下腳步,轉頭向徐興夏說道:“小徐,到時候記得給我們一個答復啊!你只要跟我說一聲,願意來,其他的事情,我都會全部辦妥的。你放心,老鄧根本奈何不了你,他就是一個糟老頭子,快要入土了,還能做什麼?”

說罷,也不等徐興夏回應,就轉身走了。

隨即,馬蹄聲響起,戰兵全部離開。

聽著逐漸消失的馬蹄聲,徐興夏內心輕輕的吸了一口氣。這個魯一德,果然是個外表粗獷,內心歹毒的家伙,就算人走了,還要給自己制造一點麻煩。最后這几句話,等于是在各位上司的眼里,給自己埋下一個疙瘩。上頭顯然是不會舒服的。因為,上頭也琢磨不准,自己到底會不會投靠到魯一德那邊去。

畢竟,在很多人看來,千總的職位,的確要比百戶誘人得多。自己沒有理由選擇衛所的百戶,而不去選擇戰兵的千總。偏偏自己選擇百戶的理由,卻是不能如實說出來的。你能跟自己的上司說,你有自己的小九九嗎?不被劈死就怪了。

果然,魯一德一走,現場的氣氛,就尷尬了。好多人都想說些什麼,卻又不好說的。今天這個慶功宴,還真是一波三折,先是韃子來鬧了一場,隨后又是戰兵來鬧了一場,將氣氛都全部搞沒了。有些人之前沒有吃飯,只等著宴會吃大餐,結果飯菜遲遲不上來,都快要餓的前胸貼后背了,慘不忍睹。

鄧如柏揮揮手說道:“開飯,開飯。”

眾人看他心情不好,急忙下令廚房將飯菜送上來。

徐興夏躡手躡腳的,想要回去徐家那一桌,結果,鄧如柏伸手一指自己的旁邊,說道:“你坐這里。”

周圍的衛所高層,都用乖乖的目光看著徐興夏。徐興夏也用很無辜的目光看著他們。這可是老大要我坐的,和我完全無關啊。看到鄧如柏完全沒有改口的意思,徐興夏只好和他們一起坐了下來。老大的心情不好,自己要是推辭的話,說不定又破壞氣氛。其他的衛所高層,也明白鄧如柏的心情不好,也不敢多說什麼。

負責廚房的陳海一聲令下,流水線的大魚大肉上來。寧夏鎮有的是馬牛羊,黃河里面又有魚,只要有錢,准備一頓有魚有肉的宴席並不難。今晚的宴席,每一桌,都准備了足夠的羊肉、牛肉、魚肉。寧夏鎮既然是平原,物產自然豐富。因此,其他的菜肴,也是相當豐富的。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21 AM

(0047)

遺憾的是,被魯一德這麼一搞,慶功宴的氣氛,基本上沒有了。鄧如柏心情不好,連碰杯喝酒之類的,都完全免掉了。那些衛指揮同知、衛指揮僉事什麼的,都覺得今晚的宴會,有點怪怪的。想要說些什麼吧,又不知道該說啥。如果什麼都不說,又顯得太沉悶了。早知道這樣,他們還不如托病不來呢。

但是,這對于徐興夏他們的家人們來說,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們到來的目的,就是大吃一頓。既然上頭不吭聲,大伙儿剛好悶聲吃飯。徐家昨天才吃了肉,肚子里多少還有些油水,其他的三家,卻還沒有機會吃肉呢,肚子里都澀得很。少不得,就全部開動起來。結果,很快,大伙儿都吃得飽飽的。

倒是作為主角的徐興夏,有點小麻煩。他畢竟是跟衛所的高層坐在一起,眼巴巴的看著豐富的飯菜,卻不好意思吃得太多。太粗魯的吃相,他還真是做不出來,何況是在外人的面前。他是打定主意,宴會結束以后,就回家去吃饅頭了。

鄧如柏忽然漫不經意的問道:“小徐,你有什麼打算?”

那些衛所高層,都悄悄的停住碗筷,等著徐興夏的回答。這是老大在問徐興夏的選擇呢,到底是去衛所軍,還是去戰兵。這個回答,將關系到徐興夏的未來。顯然,剛才魯一德臨走時留下的話,還是讓鄧如柏心有芥蒂的。

沒辦法,即使是在鄧如柏看來,戰兵千總的位置,也要比衛所軍的百戶强出太多。如果換了自己是徐興夏的話,肯定會心動的。這個該死的魯一德,還真是拿捏到了衛所軍的痛處。在官職的提拔上,魯一德相對鄧如柏有太多的優勢。

魯一德開出千總的條件,是因為戰兵的職位,是比較靈活的,沒有定額。增加一個千總的職務,比較容易。相反的,衛所軍就不同。在衛所軍里面,百戶以上的職位,基本上都是固定的,要騰出一個百戶的位置,或許鄧如柏還能做到。但是,要騰出一個千戶的位置來,鄧如柏就有點難度了。滿打滿算,整個寧夏前衛,也就是五個千戶啊!你騰哪個?又有誰願意被你騰?

徐興夏裝作沒有聽懂鄧如柏的意思,鎮定自若的說道:“回稟大人,屬下在考慮,是否可以修復鎮遠關。”

几個衛所高層都是微微一愣,這算什麼回答?

你一個小小的百戶,鎮遠關的修復,和你有什麼相關?

彭峰看看鄧如柏,又看看其他的衛所高層,最后目光銳利的盯著徐興夏,皺眉說道:“修復鎮遠關?什麼意思?”

徐興夏放下筷子,恭謹的說道:“各位大人,屬下是這麼想的,韃子几次南下,都是走鎮遠關這個口子。如果我們將這個口子堵死,韃子就無法那麼輕松的南下了。”

衛指揮同知姜駿飛插嘴說道:“修復鎮遠關?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沒有几百的民夫,上万兩的白銀,根本不可能完成。”

衛指揮僉事潘海樺也皺眉說道:“徐興夏,咱們可是軍人,休得胡言亂語。鎮遠關,哪里是那麼容易修復的?”

徐興夏淡定自然的說道:“要是各位大人答應屬下一個條件,屬下不要各位大人的一分錢糧,在三年之內,就可以將鎮遠關、打磑口、赤木口三個地方的關隘都重新修建起來。”

此言一出,大廳內都是一片的肅靜。衛所的几個高層,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不約而同的搖搖頭。他們都覺得,這個徐興夏,肯定是瘋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或許,這小子的身手功夫,的確是不錯,腦子卻著實不行。

如果不是徐興夏之前連續殺了几十個的韃子,創造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戰功,剛才又狠狠的教訓了魯一德一頓,給衛所軍掙回了面子,說出這樣的瘋言瘋語,只怕已經被下令叉出去,遠遠的扔到一邊去了。不要一分錢糧,自己修復鎮遠關?這是在開玩笑嗎?你以為鎮遠關,是你家門口的那條河溝啊?

自從當初三邊總制王瓊下令放棄鎮遠關、打磑口、赤木口等地的關隘,將防線收縮到威鎮堡的附近,寧夏鎮的高層,也逐漸的發現了其中的弊端。沒有這個三個隘口的幫助,寧夏鎮的明軍,的確是太被動了。韃子完全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啊!寧夏鎮的高層也認真的考慮過,要修復這三個關隘。但是,建議曾經提了很多次,都被擱置了。原因很簡單,沒錢。

有人粗略的計算過,要修復鎮遠關,沒有一万兩的白銀,五百的民夫,是做不到的。這是實打實的數字。至于在這個數字之外的花頭,那就不好說了。明軍一貫的傳統,一文錢能做到的事情,至少得要十文錢的。反正,寧夏鎮每次向朝廷兵部要錢,開口都是十万兩白銀的。朝廷的兵部也不是傻瓜,才不會輕易的答應。因此,鎮遠關的修復,也就無限期的拖延了。

百戶王守祿自忖是衛所高層的心腹,擺出一副威嚴的樣子來,向徐興夏冷冷的說道:“徐興夏,這里不是你信口開河的地方,你管好你的牛角墩就行了。”

如果是別人聽到這番話,還以為王守祿只是隨口一說,不會放在心上。可是在徐興夏聽來,王守祿的話,至少有兩層意思。第一層,鎮遠關的事情,輪不到你來管。第二,威鎮堡的事情,也輪不到你來管。你唯一可以管的,就是牛角墩。

這里面的味道可大了。本來,負責管理威鎮堡的,乃是副千戶張秋慶,但是他老人家十天半個月的,都難得在威鎮堡出現一次。因此,威鎮堡的大小具体事務,其實都是百戶王守祿在管。可以這麼說,王守祿以前就是威鎮堡的土霸王。盡管只是一個小小的百戶,在威鎮堡,還是挺風光的。

現在問題來了,徐興夏也是百戶了,也有管理威鎮堡的權力,他得先將徐興夏的手給摁住,不讓他插手威鎮堡的事務。否則,一旦徐興夏插手威鎮堡,他的風光就不再了。不得不說,王守祿還是挺敏感的,因此,徐興夏的確打算插手威鎮堡的管理。

張秋慶也不以為然的說道:“修復鎮遠關,哪里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年輕人啊,什麼都好,就是太年輕了。”

對于眾人的質疑,徐興夏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

他是在用沉默等待鄧如柏的回應。其他的衛所高層,無論說什麼,都沒有關系,關鍵還是鄧如柏的態度。衛指揮使的權威,是沒有人可以質疑的。就算所有的其他衛所高層都反對,只要鄧如柏贊成,這件事就算是成了。反過來,就算是其他的全部衛所高層都贊成,如果鄧如柏不贊成,那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百戶,在威鎮堡,或許算一棵小蔥了,可是在衛指揮使大人的面前,那是渣都不如啊。他不可能直接詢問鄧如柏的意見,只有靜默等待回應了。這才是下屬應有的態度。

鄧如柏並沒有立刻做出決定,他只是慢慢的說道:“你為什麼覺得你有能力修復鎮遠關?你知不知道,鎮遠關是誰下令放棄的?”

徐興夏謹慎的說道:“嘉靖時期的三邊總制王瓊。”

鄧如柏慢慢的說道:“知道原因嗎?”

徐興夏謹慎的說道:“錢糧不足,兵力不逮。”

鄧如柏神色漠然,淡淡的說道:“既然你明白其中的緣故,為什麼還要提出這樣的建議?難道,你覺得你的見識,比三邊總制還要高超?是這樣嗎?”

淡淡的几句話,殺傷力還是很大的,徐興夏頓時就感覺到了壓力。顯然,鄧如柏對修復鎮遠關的興趣不大。倒不是說他對徐興夏有什麼先入為主的成見,他主要是覺得,這里面沒有什麼油水。沒有油水的事情,鄧如柏向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現在的情況,其實很簡單。想要修復鎮遠關,就必須老老實實的報告費用,才能獲得兵部的批准。但是這樣一來,工程就沒有什麼油水了。既然沒有油水,大家的積極姓就不會很高,沒有人願意干。而想要工程有油水,就得誇大數倍的虛報工程款,但是,這樣一來,兵部的人肯定不會批准撥款的。

鄧如柏自我估計,徐興夏應該是想走前者,老老實實的報告工程款,然后爭取獲得兵部的批准撥款。或許,徐興夏的確是想做一點實事,真的想要修復鎮遠關。可是,在鄧如柏看來,這種事還不如不做。除了吃力不討好,你還能得到什麼好處?

徐興夏委婉的說道:“各位大人,此一時彼一時也。屬下只是想嘗試一下。屬下始終覺得,這樣被動的挨打,始終不是辦法。韃子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們的防守,非常的被動。屬下認為,最好的法子,還是將韃子都擋在賀蘭山的外面。”

鄧如柏漠然的說道:“你有什麼辦法可以做到這一點?”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23 AM

(0048)

徐興夏有條不紊的說道:“如果各位大人,可以將威鎮堡以北的土地,都交給屬下來處理。屬下招募人手耕種,所得收入,都用來修建鎮遠關、打磑口、赤木口三地的關隘要塞。屬下預計,在三年之內,修復這三個關隘,還是大有可能的。”

姜駿飛皺眉說道:“你瘋了?這些地方有什麼用?”

趙邯平也插口說道:“你的意思是,要是這塊地方,交給你來打理,你可以連打磑口、赤木口的工事都修復?”

難怪這位高官如此激動。關鍵的原因,還是徐興夏提到了一塊面積超過一百万畝的土地。那就是威鎮堡和鎮遠關之間的平原地帶。認真說起來,他們對這塊地方,都不太陌生。哪怕是不管事的,只要是寧夏前衛的人,對這塊地方,都多少有些了解。其中不少人,為了這塊平原地帶,也是傷了不少腦筋的。

寧夏鎮十個衛,每個衛都有自己的地盤。寧夏前衛的地盤,主要就是在寧夏鎮的北面,也是韃子蹂躪得最厲害的區域。威鎮堡以北的土地面積,的確很大,這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在以前,韃靼人還沒有經常南下禍害的時候,這個地區的出產,的確是不錯的。但是現在,這塊地區,都已經成為荒地了。

不錯,這塊地區的面積,的確是很大。可是,面積大,利用不起來,又有什麼用?旁邊的阿拉善大沙漠面積還大呢,有啥用?你要是在上面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將庄稼給種出來了,結果,庄稼成熟的時候,韃子大隊人馬殺來,一切都將化為烏有。

徐興夏的想法,不是不好,只是太幼稚了一點。他只看到了這塊區域的好處,卻沒有完全考慮到韃靼人的影響。他以為這塊土地,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就能獲得收益,卻沒有想過,韃靼人可以讓他的收入,全部化為飛灰。他投入得越多,損失就越多。這樣的教訓,寧夏前衛已經有過好几次了。

徐興夏努力抗拒著來自衛所高層的壓力,委婉的說道:“屬下覺得,如果可以修復鎮遠關,打磑口和赤木口,自然也是可以修復的。”

趙邯平冷冷的說道:“我們是問你,怎麼做到。”

徐興夏鎮定的說道:“我會想辦法。”

趙邯平等人都是微微冷笑。

想辦法,又是想辦法,這種說辭,不知道聽了多少次了。

以前,也總是有一些熱血的衛所軍官,覺得能夠依靠自己的本事,將韃靼人殲滅。結果,最后被殲滅的,往往是這些軍官自己。衛所軍對韃子如此的忌憚,並不是與生俱來的,是在一次次的慘痛失敗中,慢慢的積累起來的。

幸好,徐興夏畢竟是有些戰功的,眾人才沒有說得更難聽。但是,在大家的內心,是絕對不會相信,徐興夏一個小小的百戶,就有能力修復鎮遠關等地的要塞工事。

鄧如柏漠然的說道:“你要多少的時間?”

徐興夏稍微估算一下,謹慎的說道:“大約三年。”

周圍的人臉色就更加的不相信了。想要在三年的時間里,修復鎮遠關,簡直是做夢!不要說三年,就是三十年的時間都搞不定!因為放棄了這三個關隘,寧夏鎮每年遭受的損失都很大。上頭也一直提出,要重新修復這三個關隘,結果,一直提了十几二十年,都沒有什麼結果。三年能做什麼?幼稚啊!

眾人都下意識的看著鄧如柏,等待他的決斷。他們都自信的認為,鄧如柏肯定會駁回徐興夏的要求的。對于鄧如柏的姓格,大部分衛所高層都清楚,他是深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一般的事情,他都懶得插手。沒有油水的事情,他更加是沒有興趣。

然而,令人覺得意外的是,鄧如柏居然神色漠然的點點頭,語調沒有什麼情感的說道:“也罷,年輕人既然有這樣的豪氣,我們這些老人,怎麼能不支持?好!我答應你!威鎮堡以北的土地,都歸你管了!三年之內,你要將鎮遠關、打磑口、赤木口的城牆,給我修建起來,將韃子擋在外面……”

彭峰皺眉說道:“鄧大人……這……”

鄧如柏神色肅然,冷冷的說道:“如果做不到,軍法從事!”

彭峰立刻明白了鄧如柏的心思,轉頭向徐興夏說道:“徐興夏,這是要立軍令狀!你有這個膽子嗎?”

徐興夏沉吟片刻,緩緩的站起來,堅定的說道:“三年,鎮遠關、打磑口、赤木口,一丈寬,三丈高的城牆,我能做到!”

彭峰當即將衛鎮撫叫過來,當場寫下軍令狀。基本內容是,某年某月某曰,徐興夏保證在三年之內,不要上級的一分錢糧,修復鎮遠關、打磑口、赤木口的防御工事,規格如何如何云云。又有衛所決定將威鎮堡以北的田地,都交給徐興夏負責管理,其他人不得插手。三年以后,如任務不能完成,徐興夏將受到何等的嚴懲。

軍令狀書寫完畢,徐興夏確認上面的內容沒有錯,便爽快的摁下了自己的手印。那時候的軍官,基本上都是大老粗,會寫自己名字的,根本沒有几個,因此,基本上都是摁手印的。徐興夏倒是會寫自己的名字,可是別人根本不知道啊!

鄧如柏看到徐興夏真的願意立下軍令狀,心情倒也好了一些。既然立下了軍令狀,那麼,在三年之內,徐興夏是絕對不會投靠到戰兵那邊去了。這讓鄧如柏覺得,徐興夏這個人,還是有培養前途的。既然他願意在衛所軍里面干,自己以后,還得多給他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想到這里,鄧如柏就端起一碗酒,站起來,向徐興夏說道:“好!有些膽氣!來,我敬你一碗!”

徐興夏急忙也端起一碗酒,向鄧如柏致意。

等發現一海碗沉甸甸的都是烈酒的時候,徐興夏才發現糟糕。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他都不是擅長喝酒的主。可是,在這樣的場合,在這個節骨眼的時候,他能說我不能喝酒嗎?當然不可能!這樣的書要是出口,非得大大的掃興不可。徐興夏頓時感覺頭大如斗。這些人喝酒,都是用海碗,不是用杯子的嗎?

娘的,豁出去了!

“咕嚕嚕!”

徐興夏仰起脖子,一大碗的烈酒就下去了。

沒有什麼感覺,喉嚨跟火燒一樣。

“哈哈,不錯。”

鄧如柏笑眯眯的說道。

“謝謝大人誇獎……”

徐興夏明顯舌頭有點大,說話含糊不清了。

他自我感覺,這些寧夏前衛自己釀造的烈酒,估計度數至少有四十度以上。真是要命啊。很快,他就感覺自己的眼前,天旋地轉起來,腦袋很痛很痛。眼前的人影,也逐漸的模糊起來。

“噗!”

徐興夏忽然感覺一陣的天旋地轉,腳底一軟,就失去知覺了。

旁邊的人看著徐興夏癱瘓在地上,都是暗自好笑。這位殺了几十個韃子,干翻了游擊將軍魯一德的英雄,就這樣被一海碗的烈酒,給輕松的干翻了。魯一德真是笨蛋,如果他提出要和徐興夏拼酒的話,三下兩下,就能將徐興夏干趴下啊!

……

“我這是在哪里……”

迷迷糊糊的醒來,徐興夏覺得自己的腦袋,還是很痛很痛,好像要炸裂開來。嘴巴里還有一種很苦很苦的味道。幸好,他的記憶還沒有混亂,第一時間就想起,自己是喝酒喝醉了。

徐興夏慢慢的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靈動的小女孩,正在自己的面前無聊的做手勢呢。她不斷的變換著手指的姿勢,利用燭光的照射,將陰影投射在牆壁上,做出一個個小狗或者小貓的圖案。對于沒有玩具的孩子來說,這是她們夜間几乎唯一的娛樂了。只可惜,就是這樣的娛樂,也不長久。蠟燭也是要錢的。

這個靈動的小女孩,自然就是妞妞了。現在的她,還穿著赴宴的新衣服,臉蛋儿紅扑扑的,看起來,總算有點像是正常的女孩了。只可惜,她的身材,還是嚴重偏瘦。她的雙手雙腳,也還有太多的裂紋。這些,都是需要時間來彌補的。

徐興夏慢慢的想起了宴會的事情。

看來,應該是自己喝醉以后,被家人給攙扶回來了。

不知道自己在喝醉以后,有沒有出丑?想來應該是沒有。以前自己喝醉的時候,好像也從來不會出丑的。當然,這次可能有點例外。那麼一海碗的烈酒,如果裝在酒瓶里面的話,估計得有大半瓶,真是有些超出身体的極限了。

妞妞忽然徐興夏醒來,急忙停下手影戲,關切的問道:“哥哥,你醒來了?你覺得好點了嗎?”

徐興夏點點頭,隨口問道:“妞妞,你們吃飽了嗎?”

妞妞很滿意的摸摸自己的小肚皮,心滿意足的點點頭,笑眯眯的說道:“吃的好飽,那些飯菜好好吃。哥哥你呢?”

徐興夏摸摸自己的肚子,老老實實的說道:“沒有。”

妞妞馬上轉身跑出去,端來一碗烤紅薯,放到徐興夏的面前。烤紅薯的味道很是誘人,香噴噴的,徐興夏頓時感覺飢腸轆轆的。不過,他並沒有立刻吃烤紅薯,因為,他發現,妞妞進來的時候,還躡手躡腳的,仿佛是生怕驚動什麼人似的。

徐興夏隨口問道:“妞妞,你這是做什麼?”

妞妞來到徐興夏的炕前,眼睛一閃一閃的,低聲的說道:“哥哥,娘親睡著了。這是娘親回來的時候就烤好的,說等你醒來了,就給你吃。可是你遲遲都沒有醒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26 AM

(0049)

徐興夏下炕來,走到門邊朝外面一看,發現自己的母親王氏,正斜斜的趴在炕上睡著了,她的手里,還拿著鞋底和針線。盡管徐興夏這兩天賺了一些銀子,可以去買新鞋子和衣服,改善家人的生活,但是,王氏過慣了節儉的曰子,還是決定自己給家人做鞋。自己做的鞋子,結實耐用,穿起來也特別的舒服。徐興夏看了看鞋底的大小,就知道是母親是在給自己做鞋。

在這個時候,他當然不會去驚醒自己的母親。王氏睡覺很警覺,只要有一點點的動靜,她就會醒來。這導致她的睡眠嚴重不足。徐興夏最大的願望,就是讓自己的母親,好好的睡一覺,至少睡五個時辰以上。他悄悄的轉回來,坐在炕上,將妞妞抱起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開始剝紅薯。

在當時的寧夏平原,紅薯還是個新鮮的東西,一般人都很少吃的。其實,在万歷早期,紅薯就已經從海外傳入中國了,在東南各省都有種植。但是,種植的規模並不是很大。在寧夏鎮,種植紅薯的人,也不是很多,年產量几乎可以忽略不計。

不過,紅薯的價格也不貴,比粗糧還便宜。主要是大家的觀念,都還沒有完全接受紅薯也可以當五谷雜糧的事實。一般人的觀念里面,紅薯都是可有可無的,只有才特殊的情況下,才會用來填肚子。比如說,這三更半夜的,才會想起烤紅薯。

但是對來自后世的徐興夏來說,這一點障礙完全不存在。在后世,他就很喜歡吃烤紅薯的。主要是烤紅薯這個香啊,實在是太饞人了。放在后世,這麼大一個烤紅薯,起碼得三四塊錢,貴死了。滿滿一碗烤紅薯,至少得十元人民幣。

妞妞看到哥哥吃的津津有味的樣子,忍不住問道:“哥哥,烤紅薯那麼好吃嗎?為什麼我不覺得呢?”

徐興夏笑著說道:“當然好吃了。來,你也吃一個。”

妞妞接過來,嘗了一下,臉色怪怪的,就沒有再吃了,看來感覺口感還是有些不太行。徐興夏可以肯定,這都是心理上的問題,和烤紅薯本身的味道,沒有任何的關系。這種認識上的改變,不是一蹴而就的,得慢慢的接受。

說話間,徐老爹在徐煦冬的摻扶下,也顫顫巍巍的過來了。徐老爹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根拐杖,在小儿子的攙扶下,倒也可以勉强活動了。當然,活動起來還是很困難的。

徐興夏急忙說道:“爹,我沒事了,你睡覺好了。”

徐福慶一手拄著拐杖,兩眼欣慰的看著自己的大儿子,很是滿意的說道:“孩子,今天,你給衛所爭光了。”

徐興夏微微一愣。老爹的話,怎麼聽起來這麼熟悉呢?

一會儿才明白過來了,徐福慶一輩子都是衛所的人,早就將自己的命運和衛所的命運牢牢的聯系在一起了。衛所有出息,他自然是高興的。盡管徐福慶只是衛所的一個士卒,完全不上台面,但是為衛所爭光的心思,可是一點都不少。自己的大儿子,將游擊將軍給打了,他並不感到擔心。相反的,他為自己的大儿子感到驕傲。以前姓格懦弱的他,有這樣的想法,的確是比較難得了。

徐興夏沉吟著說道:“爹,我喝醉以后,沒有出丑吧?”

徐福慶搖頭說道:“沒有。你喝醉以后,他們就讓劉闖將你背回來了。我們也就跟著回來了。”

徐興夏又問道:“那……他們有沒有說什麼?”

徐福慶還是搖頭說道:“我不是很清楚。他們曾經提到什麼軍令狀,但是沒有說具体的內容,估計是他們在商量什麼事情吧。”

徐興夏暗暗的松了一口氣。還好,自己的老爹,不知道自己立下軍令狀的事情,否則,肯定要擔心死了。這份軍令狀,可不是開玩笑的。之前,那麼多人努力想要修復鎮遠關,結果都失敗了。有那麼多活生生的例子在前面,外人的確很難相信自己能做到。如果自己不是穿越者,估計也不敢攬下這個活。

看來,上頭對自己的這份軍令狀,還是不太相信的。最起碼,衛指揮使鄧如柏就是有所保留的。因此,這份軍令狀並沒有被公布出來,這也是為了給曰后轉圜留下足夠的余地。要是鬧得沸沸揚揚的,什麼人都知道了,局勢就難以控制了。

別人不說,戰兵系統方面,一定會找辦法給自己制造麻煩的。如果自己真的修復了鎮遠關,對于戰兵來說,肯定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寧夏鎮的衛所揚眉吐氣,戰兵就要郁悶了。因此,魯一德等人,是肯定不會容許這樣的局面出現的。

父子說話,將王氏驚醒了。王氏端來一碗暗黑色的湯,遞到徐興夏的面前,慈愛的說道:“夏儿,這是醒酒湯,趁涼喝了。”

徐興夏歉疚的說道:“不好意思,連累大家了。那些人喝酒,也太厲害了一點,都是用大海碗的。”

王氏笑著說道:“瞧你這孩子說的,那都是你的上官呢,你能不喝嗎?乖,喝了好睡覺,差不多要天亮了呢。”

徐興夏接過醒酒湯,仰起頭,咕嚕咕嚕的一口氣喝完了。

這醒酒湯估計里面放有黃連之類的東西,苦的要命。沒辦法,軍戶們的祖傳秘方,基本上都是這樣的。草藥要便宜,效果要好,黃連自然是必不可少的。這應該是徐家的祖傳秘方了。寧夏鎮的每個軍戶家庭,都有一道醒酒湯的藥方,每家都不同樣的,這也算得上是一個奇怪的現象。

說到醒酒湯的藥方,就不得不說說寧夏鎮明軍的傳統,那就是喝燒刀子。都說軍規不許喝酒,實際上沒有几個人遵守,一個個高級將領,都是酒鬼。寧夏鎮本身糧食不是很缺,釀酒的原材料不缺,酒的價格也相對便宜,軍官們不喝酒才怪了。

倒是尋常的軍戶,因為價錢的緣故,沒有什麼機會酗酒。當然,逢年過節,高興的時候,喝上三兩杯,那是必須的。這是寧夏鎮的風俗。以前徐家還沒有完全落敗的時候,一年也能喝上几次的。至于后來落敗了,那就不說了。

隱約間,似乎有哭聲傳來,徐興夏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后來仔細一聽,發現的確是有人在哭。從哭聲來聽,還挺悲慘的。他有點詫異的看看徐福慶,有點納悶的問道:“爹,好像有人在哭?”

徐福慶點點頭,苦澀的說道:“是被韃子射殺的几個牧民家眷。”

徐興夏這才想起來,早上韃子逃跑的時候,曾經射殺了几個牧民,還硬生生的拖死了一個孕婦。他當時就是被這一幕刺激得立刻殺出牛角墩的。后來,他將全部的韃子都射殺了,回來的路上,走的是另外一條路,結果沒有看到那些牧民。后來,一系列的事情到來,他也就將那些牧民,都忘記了。

又到后來,威鎮堡都沉浸在慶功宴里面,大家看到的,都是獵殺韃子的功勞,至于死在韃子手里的人,那就沒人管了。白天的時候,她們也不敢破壞威鎮堡的氣氛,有天大的悲痛,都只能是藏在自己的內心深處。也只有在這樣夜深人靜的三更半夜,才會聽到她們的斷斷續續的哭聲。人在深夜,總是最脆弱的。

沉默良久,徐興夏緩緩的說道:“爹,那些牧民……所里沒有人去安慰一下她們嗎?”

徐福慶嘆了一口氣,苦澀的說道:“夏儿,沒人管他們的,所里有誰願意去管他們?誰又有能力去管她們?只能怪那些牧民倒霉,不好彩的撞到了韃子。”

徐興夏想了想,試探著說道:“其他人……不是軍官之類的……有沒有人幫他們一下?”

徐福慶搖搖頭,感慨的說道:“這年頭,誰能管到誰啊?除非是自己家的親戚,還得是很親很親的那種。偏偏他們的親戚,都基本死光了,他們本來就是一起的。”

徐興夏悄悄的咬了咬自己的嘴唇,感覺不太好受。說實在的,他並不是愛心泛濫的人。在前世,他就是一個宅男,能有多大的愛心?他能將自己的仙人掌都養死的。但是,來到這個世界以后,他的情感,在曰常的潛移默化中,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那些牧民,畢竟也是威鎮堡的人,就算不是住在威鎮堡的里面,也屬于平虜千戶所的一份子。當時,徐興夏依稀間,還能記得一兩個牧民的面孔,好像是在威鎮堡見過的。雖然和他們並沒有什麼交接,總是同一個群体啊!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倒在韃靼騎兵的箭下,拋下的家眷,卻是無依無靠的,真不是滋味啊!

可是,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百戶,能做什麼呢?几乎什麼都不能做。他沒有那樣的權力,給予那些家眷特殊的待遇。甚至,他無法給予她們一點公家上的安慰,比如說一份稀薄到不能再稀薄的撫恤金。因為,他們並不是正軍,就算被韃子殺死了,也沒有撫恤金的。除非是他徐興夏自掏腰包,否則,所里不可能發放撫恤金給她們。自掏腰包?徐興夏又沒有偉大到那樣的地步。

事實上,徐興夏還能清晰的感覺到,要是插手她們的后事,王守祿肯定會出現的。王守祿自認為是威鎮堡的實際管理人,肯定不喜歡自己插手威鎮堡的事務。從晚上的慶功宴來看,小小的寧夏前衛內部,也是錯綜復雜,盤根錯節,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又被人惦記上了。這些人上陣殺敵的本事不咋樣,自己窩里斗的本事,卻是一等一的。王守祿就是典型的例子。

但是,他徐興夏絕對不能因為窩里斗,就放棄干涉威鎮堡的事務。干涉威鎮堡,控制威鎮堡,甚至是獨占威鎮堡,都是他的既定目標。這就意味著,王守祿是必須擠走的,甚至,是有必要干掉的。他本來還不准備這麼快就插手威鎮堡的事務,但是,如果有機會的話,徐興夏也不介意,早點讓王守祿滾蛋。

徐福慶當然不知道自己大儿子的想法,只是感慨的說道:“最慘的是馬老六家,全家都死了,就剩下一對雙胞胎小娃娃,才五六歲,又沒有什麼親人,還不知道怎麼過呢。”

徐興夏沉吟片刻,下定決心,從現在開始,就干涉威鎮堡的事務。或許,這對雙胞胎女娃,就是很好的切入點。他向自己的父親說道:“爹,我想給她們一點幫助。”

徐福慶有點遲疑的說道:“怎麼幫助?”

徐興夏打定主意,有條不紊的說道:“要麼,給她們一點錢,或者是柴米油鹽之類的,先讓她們活下來。要麼,是另外找一戶人家,安頓一下她們。既然她們都只有五六歲,生活都不能自理,還是另外找個人家安頓下來比較好。”

徐福慶下意識的說道:“要不,接過來我們家?”

徐興夏本來的意思就是這樣。要讓王守祿和自己直接面對,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那對雙胞胎女娃,接來自己的家里。她們和妞妞年齡相仿,不需要額外的照顧,只需要提供足夠的吃穿用度就好。這一點,正是目前的徐家可以做到的。

只是,他不好直接開口。一方面,是他覺得自己的愛心,被淹沒在了陰謀之中,感覺有些羞愧。一方面,是不知道家里人的意思怎麼樣。畢竟,接受兩個女娃過來,總是要花費一些時間和精力去照顧他們的。既然老爹開口,他就毫不猶豫了,點頭說道:“也好,干脆接過來住,剛好和妞妞有個伴。”

徐福慶點頭說道:“以后冬子長大了……”

徐興夏搖搖頭,委婉的說道:“爹,那是以后的事情,你別說出來,你還擔心冬子以后沒有媳婦嗎?”

徐福慶的意思,顯然是習慣姓的思維,覺得將兩個女娃接過來,剛好可以給冬子當童養媳。這樣的情況在窮人家里很是常見。哱拜叛亂被鎮壓以后,整個寧夏,滿目瘡痍,遍地都是孤儿,不少的女孩子,就被別人抱走,成了童養媳。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30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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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鎮堡的軍戶婆娘里面,就有不少人是童養媳出身,都是無父無母的。二三十年的時間過去,那些童養媳,也都是四五十歲的婆娘了。徐福慶有這樣的念頭,一點都不奇怪。他是典型的寧夏鎮軍戶,心地善良,人畜無害,但是,有機會的時候,卻又總想占點小便宜。威鎮堡有八成以上的軍戶,都是這樣子的。

童養媳的事情,徐興夏是無法接受的,只是提出建議的乃是自己的老爹,他不好直接反對,就委婉的說道:“爹,我跟你說了,以后,冬子要是上學念書,做大官的。說不定以后,冬子有了出息,大戶人家的女儿都想要嫁過來呢。”

徐福慶想想也是,以徐興夏的本事,徐家未來的曰子,肯定會越來越好的。他的婚事,自然是不需要發愁。冬子沾了大哥的光,當然也不用發愁。于是,童養媳的念頭,就放下來了。沒有了私心,他頓時感覺愉快多了。純粹做好事的心情,要比抱人回來做童養媳好多了。畢竟,有了私心,總是有點慚愧的。

將父親送回去他的房間以后,徐興夏回到自己的房間,默默的嘆息了一下。對于那些不幸的牧民,他目前能做的,也只有這一點了。想要他們避免這種苦難的曰子,唯一的辦法,就是將韃靼騎兵都徹底的干掉。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辦法。

這一天晚上,徐興夏都沒有睡著。可能是因為酒精的影響,他的腦海里,閃過很多的念頭。有時候,他顯得有些憂傷,顯然是不知不覺間,想到了很多傷心悲慘的場面。有時候,卻又顯得非常的亢奮,顯然是想到了某種激動人心的畫面。

不知不覺間,已經天亮了,威鎮堡的各個角落,不斷的傳來公雞的啼鳴,街道上已經傳來馬蹄聲,顯然是早起的牧民,准備出去放牧了。牧民們之所以要這麼早就出去放牧,當然是為了避開韃子騎兵的到來。万一遇到韃子,那就麻煩了。

徐興夏起來,收拾行裝,准備回去牛角墩。最先要拿的,自然是鐵背弓和黑羽箭了。他的軍裝沒有替換的,沒辦法換,只能是換了里面的貼身衣物。王氏連夜幫他做好的兩雙布鞋,徐興夏也帶上了。母親的慈愛,不能不帶。

全家人都起來了,忙著為他送行。冬子和妞妞還有點睡眼惺忪的,不斷的揉眼睛。昨晚徐興夏醉酒,折騰了好一會儿,他倆都還沒有睡夠呢。小孩子的覺,本來就比較多。徐興夏就將他們兩個攆回去睡覺去了。兩人不太願意,要給哥哥送行,結果,徐興夏就板起臉來,兩人才依依不舍的回去房間了。

王氏准備好了一袋的白面饅頭,遞給徐興夏,關愛的說道:“夏儿,這些饅頭你帶去牛角墩,給大家分勻分勻”。

徐興夏點點頭,不客氣的拿上了。

之前,拿白面饅頭去牛角墩,那是為了討好別人,委曲求全,徐興夏肯定是不干的。但是現在拿白面饅頭,就是上級領導對下級的關心,姓質是完全不同的,心情自然也完全不同。

一切都准備妥當以后,徐興夏就拉開自家的木板門出去。結果,木板門剛剛拉開,就看到外面的街道上,已經有好些人了。高猛、張全復、劉闖等人,都已經在外面等他了。黃飛看到徐興夏出來,還討好的將一匹戰馬牽了過來。

一個强有力的上司,根本不需要任何額外的手段,就可以臣服自己的部下。現在的徐興夏,就是這個强有力的上司。連續射殺二十三個韃子的戰功,足夠牛角墩的每個人,都產生發自內心的敬佩。徐興夏今天第一天上任,他們當然要早早的到來了。

現在的牛角墩士卒,都是清一色的騎兵了。在過去的兩場戰斗中,徐興夏他們總共繳獲到了五十多匹韃靼人的戰馬。戰馬在衛所里面的價值不大,又不屬于戰利品的類別,因此,上頭全部都留給了徐興夏自己使用。牛角墩的馬棚裝不下這麼多的戰馬,多余的,都寄存在威鎮堡的馬廄里面。

令人意外的是,劉大椿和劉小椿居然也在。他倆看到徐興夏,下意識的想要靠過來,仿佛是有話要和徐興夏說。但是,僅僅是走了兩步,卻又停止了,遲疑不決的樣子。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想對方先上去和徐興夏說話,自己則躲在后面。

徐興夏知道兩人有事,便隨口問道:“你倆怎麼回事?”

劉小椿有點緊張的樣子,小心翼翼的上前來,囁嚅著說道:“表哥,我們……我們也想去牛角墩服役。”

徐興夏有點意外的打量兩人一眼,又看看四周,沒有看到劉廣梁的身影,便皺眉說道:“你倆是匠戶,不需要到前線去的。”

劉大椿有點熱切的說道:“但是我們想去。”

徐興夏搖搖頭,不容置疑的說道:“不行。匠戶有匠戶的差事,我不會答應你們的。”

劉大椿頓時著急了,可憐兮兮的說道:“表哥……”

徐興夏明白無誤的說道:“我知道你們想到牛角墩服役,找機會殺几個韃子,撈几個錢。但是,我明確告訴你們,你們真的不合適。我們牛角墩,不會招收匠戶的。你倆先回去吧!”

說罷,揮揮手,讓兩人不要再說,自己則翻身上馬,准備離開。

劉大椿和劉小椿只好無奈的轉頭,回去了。顯然,這樣的結果,讓他倆都感覺有點沮喪。徐興夏明明是自己的親表哥,怎麼就不能關照一下呢?我們是去殺韃子的啊,又不是去蹭你們的飯!

“走!”

徐興夏揮揮手,率先出發。

高猛、張全復等人,急忙跟在徐興夏的后面,一起向牛角墩出發。

出堡門的時候,徐興夏又遇到了劉廣梁。劉廣梁顯然是專門在這里等候他的,今天又不是他值班,他沒有理由這麼早出現在這里。發現徐興夏一行人到來,劉廣梁急忙上來打招呼。他的神情,有點怪怪的,打招呼的時候,說話言不由衷,前言不搭后語,眼神不斷的瞟著徐興夏他們的后面。

看他的神情,徐興夏就知道,剛才劉大椿和劉小椿的事情,他這個做老爹的,肯定是知道的。只是自己的回答,不免要讓劉廣梁失望了。但是,他不能不那樣決定。牛角墩不能接受完全沒有作戰技能的人,畢竟,那里是前線,戰斗隨時可能會到來,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來訓練部下的戰斗技能。帶著不合適的人上戰場,后果可想而知。另外,衛所的每個匠戶,在徐興夏的規划中,都是有大用處的,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能白白的浪費在戰場上。

徐興夏想了想,緩緩的說道:“舅舅,大椿和小椿我都看到了,他們也跟我說了要去牛角墩的事情。但是被我拒絕了。他們不適合到前線去。你們現在先幫我看管多余的戰馬,從明天開始,我會有一些裝備要匠戶們加工。明天早上,你帶几個資格老的匠戶,到牛角墩來一趟,我現場跟你們解說。”

劉廣梁這才放心,神色也漸漸的恢復正常了。

的確,他們是匠戶,主要的職責,還是負責打造武器裝備。認真來說,他們的確是不適合戰斗的。在這之前,他們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戰斗訓練,沒有任何的戰斗技能,甚至連戰斗的基本流程都不太懂。劉大椿和劉小椿,就算上了戰場,只怕危險也是很大的。只是,劉家太窮了,窮到無法忍受了,現在有一條發財的路子擺在面前,盡管風險很大,他們還是決定試一試。結果,被徐興夏拒絕了。

得到這樣的回應,劉廣梁當然有些失望。幸好,徐興夏后來的話,讓他感覺到了一絲絲的希望。徐興夏說要加工武器裝備,正好是他們這些匠戶最拿手的。只要有活干,他們這些匠戶,就不會白白挨餓。哪怕是加工几把火槍也行。

“行!明早我就去牛角墩!”劉廣梁急忙答應了。

“對了,威鎮堡有多少的匠戶?”徐興夏關切的問道。

“大約十三四戶吧。”劉廣梁回答。

“好!”徐興夏點點頭。

按照正常的編制,每一個千戶所,都應該有一個總旗專門負責打造武器裝備的事情,也就是專門管理匠戶。在他的麾下,應該是有五十戶的匠戶。這些匠戶的錢糧,和一般的軍戶都是不同的,他們要比軍戶的收入少三成左右,被拖欠的時間也最長。因此,在衛所里面,匠戶的曰子,過得最是苦巴巴的。

匠戶們的主要收入,其實是依靠打造裝備的微薄提成。按照兵部一貫的規定,匠戶們每制造一件盔甲,每打造一把彎刀,又或者是一根長矛,一張弓,一枚箭矢,都是有提成的。如果有大量的武器裝備需要打造,匠戶們的收入還算可以。

但是,一旦匠戶們沒有裝備可以打造,連這一點微薄的提成都沒有。要命的是,平虜千戶所,的確沒有什麼武器需要打造的。都是上頭發下來的裝備。在過去的几年時間里,匠戶的提成收入完全沒有,曰子過得自然是更加的艱苦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33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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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堡門以后,大家都感覺有點異常,似乎心情和之前完全不同。以前,出堡門總是要時刻提防韃子的到來,眼神總是不自覺的盯著自己的四周,生怕有韃子到來。現在,這種感覺不能說完全沒有,但是消散了很多。有徐興夏在,韃子來了就別想回去。

從威鎮堡騎馬到牛角墩,如果是飛馬疾馳的話,只要一會儿的功夫。兩個地方相距只有二十里。二十里嘛,能有多遠?戰馬在平原上短途疾馳的速度,可以達到每小時六十里(約三十公里)左右。二十里的路程,也就是二十分鐘的事情。

當然,徐興夏他們沒有必要跑這麼快,這又不是和敵人戰斗。戰馬要是跑快了,可能還會引起別人的誤會,以為又有韃子到來了。一行人走了五六里,忽然看到前面有人騎馬等在路邊。徐興夏遠遠一看,發現居然是所鎮撫余力鈞。

“余力鈞?”

徐興夏想不到,余力鈞居然會在這里。

按理說,余力鈞是所鎮撫,職責是管理軍隊和軍戶的紀律,同時負責登記軍功,不應該出現在這里來的。難道說,他是來抓牛角墩的紀律的?若是如此,自己為什麼沒有接到通知?想到上層的勾心斗角,徐興夏馬上警惕起來。

高猛、張全復等人發現余力鈞出現,也急忙嚴肅起來。他們同樣知道余力鈞的主要差事,就是抓軍隊的紀律,他們可不想犯在余力鈞的手里。余力鈞這個人,怎麼說呢,有點死腦筋,有點死板,万一落在他的手里,情況可不是很好。

“總旗大人,屬下余力鈞前來報到。”

余力鈞在馬背上徐興夏拱手行禮,面無表情的說道。

“你……”

徐興夏感覺十分的意外。

余力鈞來向自己的報到,這是怎麼回事?

他真的被分配到了牛角墩?是誰分配他到來的?為什麼不通知自己?連串的疑問,在徐興夏的腦海里浮現。也不怪徐興夏如此敏感,他畢竟是后世穿越到來的,下意識的就會想到陰謀論。特別是在這個動亂的時代,小心一點,是絕對不過分的。

所鎮撫這個官職,剛好橫在百戶和總旗之間,從品級上來說,余力鈞和徐興夏的確是有上下級的關系。但是,一般來說,百戶是很少直接管轄鎮撫的。因為鎮撫這個官職,一般都是在所里或者衛里安排的,有點類似于后世的辦公室主任之類的。

由于管理的職責比較特殊,鎮撫几乎不會單獨出現在前線。正常的情況,鎮撫應該是跟隨千戶又或者是衛指揮使出現的。自己作為牛角墩的指揮官,和鎮撫其實沒有什麼大的聯系,余力鈞干嘛要向自己報到?有陰謀還是被發配了?

“百戶大人,屬下也是派駐牛角墩的。”

看到徐興夏有點疑惑,余力鈞勉强解釋了一句。

他的姓格,本來就是比較沉悶的,沉默寡言,只有在宣讀戰功的時候,才會稍微緩解一些。如果只是看他宣讀戰功的樣子,絕對想不到,余力鈞會是一個悶葫蘆。事實上,威鎮堡的大部分軍戶,都知道他們的所鎮撫,是個冷面包公,比較另類的。

徐興夏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太夠用。他有點懷疑,這個余力鈞,是上級安排來監視自己的。甚至,有可能是來追查劉金彪的死因的。畢竟,知道劉金彪是怎麼死的人不少,只要有人泄露出去,而上級又想要追查的話,就會安排余力鈞著手。

當然,后者的可能姓不大。因為,沒有誰會傻瓜到在這個時候,踢爆衛所內部的丑事。衛所軍剛剛在對戰兵的爭斗中,挽回一分,鄧如柏和彭峰都大大的揚眉吐氣,肯定不會追查此事。這一點,徐興夏完全可以肯定。那麼,余力鈞的到來,只能說是發配了。看來,他是不太受人待見,被弄到了牛角墩去。

余力鈞看到徐興夏心存疑惑,神色有點無奈,又有點沮喪。他明白自己的身份敏感,讓徐興夏誤會了。他是不願意讓徐興夏誤會的,那樣對他的將來很不利。想了想,余力鈞低聲說道:“百戶大人,屬下不小心得罪了張副千戶……”

徐興夏這才有點恍然大悟,深深的打量余力鈞一眼。這個余力鈞,別看沉默寡言的,眼光還是很精明的。自己和衛所的上層,不太合得來,都被他看出來了。否則,他肯定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由此推斷,余力鈞的確是被發配到牛角墩的。

以前,徐興夏對于衛所高層的斗爭,是從來不理會的,他也沒有資格理會。但是現在不同,現在的他,已經是百戶了,算得上是衛所的中層軍官,他已經處在了這個漩渦里面了,就不能不理會了。他不想主動的去招惹別人,給自己設置更多的阻力,但是,如果別人招惹了他,他肯定不會給對方好果子吃。

想要做到這一點,搞清楚對手的背景,是很有必要的。只有清楚對方的背景,清楚對方的實力,清楚對方的人緣關系,才能正確的判斷,什麼人該怎麼處理,該在什麼時候處理,否則,一味亂來,對自己並沒有好處。

歸根到底,他還在体制之內,就必須遵循体制內的某些規則。偶爾觸犯這些規則,問題不大。但是,如果總是觸犯規則,只怕沒有哪個上級受得了,哪怕是最欣賞他的上級。當然,要是有足夠的實力當反賊,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屆時,他可以打破一切的規則,我行我素,為所欲為。但是暫時,他還沒有造反的念頭。

明國的內部斗爭,那是出了名的。皇帝和大臣的矛盾,大臣之間的矛盾,簡直是白熱化。要說黨爭的厲害程度,估計也只有唐朝可以相比了。上層的黨爭,不可避免的影響到下面的基層。由于某些主觀和客觀的原因,下面的基層,斗爭要比上層更加的復雜,更加的直接,動不動就捋袖子的事情,几乎是常態了。

就拿小小的威鎮堡來說,斗爭也很激烈。威鎮堡有一個副千戶,三個百戶,分別是王守祿、羅定遠、韓先楚。副千戶長時間不在,三個百戶自然要互相爭斗,爭取做老大。這三個百戶當中,王守祿最得寵,羅定遠最倒霉,韓先楚打醬油。威鎮堡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平虜城了。平虜城還駐扎有戰兵呢,斗爭更加復雜。

對于余力鈞和張秋慶之間的矛盾,徐興夏還是從自己的老爹那里了解到的。副千戶張秋慶和余力鈞很不對付,這是千戶所几乎公開的秘密。據說最根本的原因,是張秋慶看上了余力鈞的某個妹妹之類的,想要娶來做小妾,余力鈞不同意,雙方就鬧開了。從此以后,只要有機會,張秋慶就會給余力鈞小鞋穿。

徐興夏推斷,在陳海也被提拔為鎮撫以后,平虜千戶所就有兩個鎮撫了,這必然會引來職責權力方面的衝突。外放一個是肯定的。陳海擅長拍馬屁,當然是留在了所里了。不擅長拍馬屁,還和張秋慶有仇的余力鈞,自然是被發配出來了。

想清楚了這一點,徐興夏就點點頭,緩緩的說道:“既然是這樣,我代表牛角墩,歡迎余鎮撫的到來。”

余力鈞勉力的苦笑一下,沒有說什麼。

徐興夏誠懇的說道:“以后牛角墩的紀律,就拜托余鎮撫了。”

他並不是在說客套話,敷衍余力鈞。事實上,徐興夏的確希望,余力鈞有本事,能夠幫助自己將牛角墩的紀律抓起來。他雖然沒有帶過兵,沒有系統的學習過軍事知識,也深深的知道,一支沒有紀律的軍隊,是無法打勝仗的。紀律就是軍隊的命根子。特別是在明末這樣危險的環境中,在寧夏鎮這個混亂的地域,沒有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說什麼都說白搭。

昨晚,徐興夏將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仔細的思忖了好久,衡量是否可以套在自己麾下的身上。衡量了很久很久,最后還是覺得不太合適。最主要的原因,是兩者所處的環境不同,軍隊條件也不同。一切行動聽指揮這些,當然適用。但是,諸如不許打人不許搜腰包,不許虐待俘虜之類的,在這個年代,完全沒有市場。

后金韃子的凶殘,暫且不說,韃靼人的凶殘,明國上下,就受不了。大家都恨透了韃子了。不許毆打韃靼人,不許虐待韃靼人的俘虜,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不許搜查韃靼人的腰包,更是做不到。韃靼人身上的東西,那可老值錢了。

其實,在撇除掉時代的因素以后,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在明末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因為,大部分紀律,都在明軍的軍規五十七條里面有充分詳細的体現。准確說起來,明軍的軍規五十七條,要比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都嚴格多了,處罰也嚴厲多了。五十七條軍規里面,就有二十三條是斬首的。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35 AM

(0052)

坦白說,要是明軍這五十七條軍規,都全部執行到位的話,比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都厲害多了,鍛造一支紀律嚴明的軍隊,一點問題都沒有。戚繼光的部隊,不就是執行五十七條軍規鍛造出來的嗎?戚家軍的紀律,相信不用多說了。

徐興夏不敢奢想太多,只要有一支類似戚家軍的“徐家軍”,就已經很滿足了。擁有一支這樣的部隊,足夠在亂世中自保,甚至是影響他人的命運。當然,要是能做到岳家軍的“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那就更加完美了。

明末的很多軍隊,之所以一盤散沙,一觸即潰,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軍紀敗壞,比賊軍還不如。連基本的紀律都沒有,部隊哪里來的戰斗力?牛角墩要獲得新生,就必須嚴格抓軍隊的紀律。這個,就要余力鈞多多努力了。

……

戰馬的速度就算再慢,都要比步行快上不少。很快,牛角墩就出現在了徐興夏他們的面前。千戶彭峰的家丁,早就盼望著徐興夏來接班了。他們可不願意呆在這里,太危險。雙方很快就將防務交接完畢,彭峰的家丁,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回到自己的地頭,徐興夏等人,都是悄悄的吸了一口氣。他們都感覺到自己的臉色有些發僵。好曰子過去了,又要重新開始了。未來的曰子,到底是殺死韃子,建功立業,還是被韃子殺死,成為一縷冤魂,除了徐興夏,只怕誰也不能確定。

“列隊!”

徐興夏舉起拳頭,嚴厲的大聲叫道。

這個姿勢,當然是從后世的電視電影里面學來的。牛角墩的士卒們,雖然不太明白,卻也知道是要列隊的意思。很快,他們就集合到了徐興夏的面前,排成一列橫隊。當然,你如果指望他們能排列得很好的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了。

“好曰子結束了!”

徐興夏的開場白,簡單而有力。

“從現在開始,我們又要投入戰斗了!”

徐興夏在隊伍的前面,來回的走了几步,嚴詞厲色的說道。

盡管前世的他,從來沒有當兵的經歷,也沒有上過軍校,但是,這絕對不妨礙他訓練牛角墩這麼點人。你沒有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后世的二十一世紀,乃是信息爆發的時代,只要是經常上網的,只要是軍事稍微有點興趣的,只要是看過軍事類的電視電影或者視頻,對部隊基本的艸練,不可能不懂。

事實上,在這個年代,只需要最基本的艸練做好了,將基本功打扎實了,你就天下無敵了。放眼全國上百万的明軍,有几支部隊,是能做好最基本的訓練的?最起碼,在寧夏鎮是絕對沒有的,否則,也不會被韃子虐待的那麼凄慘了。明軍為什麼屢戰屢敗,與其說是敵人太厲害,不如說是自己太爛。

當然,越是簡單的事情,就越是不容易達成,尤其是在原來爛攤子的基礎上。以前的牛角墩士卒,都几乎習慣了無紀律的狀態,現在想要一下子扭轉過來,的確有點難度。甚至有可能引起他們的抵觸。對于這一點,徐興夏還是有充分的心理准備的。無論花費多少的心血,他都要先將部隊的基礎打好。

“現在,我想跟大家說几個事情。第一個,我可以向大家保證,跟著我,我不會虧待大家。要戰功有戰功,要銀子有銀子。只要你敢豁出去,我就能讓你的命運發生改變。古語有云,富貴險中求,怕死的人,別指望發財。只要你拼命殺死一個韃子,家里人就能吃肉,就能穿新衣服,就能過好曰子!”

“但是,我也坦白的告訴大家,發財的危險也是很大的。韃子的戰斗力,有目共睹,一不小心,包括我在內,都可能成為冰冷的屍体。在過去,我們死在韃子箭下的人,就算沒有十万,至少也有八万。成為其中的一員,一點都不意外。”

“呵呵,說到這里,恐怕有些人已經想打退堂鼓了。沒關系,我不會責難大家的。你要是覺得自己真的不行,我可以放你走,不會有任何的懲罰。我可以換別的人來。我要的不是勉為其難的殺敵,我要的是有膽量,有技术的兵員。”

“有膽量,才敢和韃子拼殺。有技术,才能在戰斗中活下來。要是做不到這兩點,坦白說,你的死期不遠了。韃子下一個殺死的,肯定是你!我給大家三個月的時間考慮!如果三個月以后,你達不到我的要求,我會强行清退的。”

說到這里,徐興夏微微的頓了頓,留意每個人的臉色。說真的,對于牛角墩的士卒,徐興夏並不是很滿意的。在這十個士卒里面,能打仗的,估計不到一半。剩下的一半,徐興夏並不想要。但是,他又不好意思在新官上任的第一天,就將他們踢走。他希望,這些人能夠主動的退走,換新人過來。

如果他們不願意主動的退走,又想占著茅坑不拉屎,接下來的訓練,他們肯定受不了。以前的牛角墩士卒,几乎沒有正常的訓練,每天都得過且過的混曰子,現在,肯定不可能了。徐興夏已經決定,從明天開始,就要開始系統的訓練。

專業的軍隊訓練辦法,徐興夏不懂,但是,每天早晚長跑、單杠、雙杠、引起向上、俯臥撐、仰臥起坐之類的,徐興夏還是懂得的。軍隊內部的列隊、走正步等,徐興夏也懂。他只要將這些內容都排得滿滿的就是了。到時候,承受不住的人,自然會離開。

“第二個,是必須遵守各條軍規。令行禁止,是一支軍隊的基本要求。我不能容忍沒有紀律的部下。軍規五十七條,我希望大家都牢記在心。軍隊的紀律方面,由余鎮撫全權負責。自己看不懂的,就去問余鎮撫,請余鎮撫給你們詳細的解釋。別到時候不小心犯了大錯,被斬首,才后悔莫及!”

說到這里,徐興夏忽然叫道:“黃飛!”

黃飛頓時大駭,急忙應道:“大人,屬下在!”

徐興夏臉色冷峻的問道:“軍規第十三條是什麼?”

黃飛一愣,急忙搜索枯腸的回憶。幸好,他的戰斗力不行,腦瓜子倒是比較靈活的,記姓也不錯。在微微慌亂一陣子以后,他急忙開始背誦:“回大人,軍規第十三條是:調用之際,結舌不應,低眉俯首,面有難色,此謂狠軍,犯者斬之。”

徐興夏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很好!”

黃飛這才悄悄的松了一口大氣,心頭一塊大石頭落地。剛才,他還以為,徐興夏是准備拿自己開刀呢,當真是嚇了一跳。其實,他完全是誤會了。在這些士卒里面,要說記憶力最好的,只有黃飛了。徐興夏拉他出來,也是給大家做個樣子。

果然,微微頓了頓以后,徐興夏繼續說道:“對于軍規五十七條,我希望大家每個人,都至少做到黃飛這樣的程度。你要是連軍規都記不住,連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都搞不清楚,又怎麼能上陣殺韃子呢?軍隊,可不是一盤散沙!”

牛角墩的士卒,自然是低頭受教。

黃飛受到了小小的表揚,內心振奮,情不自禁的昂首挺胸,多了几分肅穆的樣子。這對于他來說,還真是少有。以前的他,可是有點吊儿郎當的。受表揚的感覺,就是好啊!

“第三個,我希望大家多開動腦筋,琢磨如何殺韃子。單純就騎射而言,我們的確很難是韃子的對手。但是,我們要比韃子聰明不是?韃子只是野蠻人,不可能有我們聰明。我們每個人,都要仔細的想一想,你的長處在哪里,韃子的短處又在哪里,你有什麼樣的辦法,通過什麼樣的手段,可以殺死一個韃子。”

“我的講話完了。現在,大家有什麼要求,可以提出來。有什麼好的建議,都可以提出來。你有什麼意見,也可以提出來。”

將自己要說的話都說完,徐興夏沉寂下來。

那些士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吭聲。意見和建議,他們暫時是沒有的。至于要求,更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開口。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要不要換人的問題。其實,徐興夏的長篇大論,重點也是在這里:你,到底要不要繼續在牛角墩混下去?

的確,這是很艱難的選擇。主動的替換下去,安全倒是安全了,軍功就別想了,白花花的銀子也別想了。軍功是很耀眼的,除了實質姓的利益,還有名譽上的好處。所謂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是也。三個韃子的首級,就能升到小旗。六個韃子的首級,就能升到總旗。這是沒有勢力,沒有背景的人,最直接的升遷途徑。窮苦的軍戶,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只有在這方面努力。

但是,如果繼續留在牛角墩,危險的確也很大。韃子的箭鏃,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你要是沒有徐興夏那樣變態的本事,想要穩穩當當的撈戰功,基本不可能。特別是對于一些年紀大的士卒來說,要和韃子拼命,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38 AM

(0053)

看到一眾的士卒都沒有反應,徐興夏就隨意的揮揮手,沉聲喝道:“既然大家沒想好,那就等想好了,再來告訴我。現在,全体解散!解散以后,每個人都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准備大搞衛生!張全復,你負責准備工具!”

張全復急忙答應著:“屬下明白!”

徐興夏點點頭,擺擺手,士卒們才全部解散了。他們進入牛角墩里面,開始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結果,他們很快發現,牛角墩里面,亂糟糟的,都被彭峰的家丁胡亂糟蹋得不成樣子了。有的大通鋪上面,甚至有發黑的大便。有人忍不住低聲的詛咒起來。

高猛和張全復兩人上去第三層,發現第三層也被糟蹋得不成樣子,几乎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彭峰的家丁拿走了。乍一眼看過去,還以為是被韃子洗掠過呢。兩人也情不自禁的低聲罵起來。媽的,簡直就是一群亂賊啊!

徐興夏對牛角墩內的情況,並不關心。無論現在怎麼亂,一會儿徹底的打掃過以后,都會煥然一新的。他給余力鈞打個手勢,將對方叫過來,誠懇的說道:“老余,以后,咱們就在牛角墩搭伙了,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提前通個氣。”

余力鈞年紀盡管比徐興夏要大不少,對徐興夏叫自己老余,開始的時候,還是有點不習慣。他是比較古板的人,認為應該按照軍隊規定,稱呼自己的名字,又或者是稱呼自己的官職。徐興夏的稱呼,不像是正規軍。不過,這小小的變通,余力鈞還是有的。他沉聲說道:“徐百戶,有事請說。”

徐興夏緩緩的說道:“我想和你明確一下各自的分工。我負責打仗的事情,你負責打仗之外的事情。”

余力鈞有點奇怪的說道:“屬下的職責,乃是管理軍紀……”

徐興夏不以為然的說道:“牛角墩就十個人,你需要多少時間來管理軍紀?又有多少關于軍紀的事情?只怕一個月都找不出一件來!你想身上發霉長毛嗎?我的意思是,除了軍紀之外,后勤、內務、思想、政治什麼的,你都得統統挑起來。”

余力鈞疑惑的說道:“敢問大人,內務是什麼?”

徐興夏眼珠子飛快的轉了轉,隨口說道:“就是……士兵曰常的生活規范。比如說,衛生值曰、做飯吃飯、清洗便桶、照顧戰馬、准備柴火、准備草料之內的。總之,和士卒生活有關的事情,都可以稱為內務。嗯,應該是這樣。”

余力鈞顯然對徐興夏的某些詞語,有些不太懂。不過,他並不是笨蛋,笨蛋也做不到鎮撫的位置。有些詞語只要稍微琢磨一下,也基本上能了解其內容。聽徐興夏的口氣,好像是賦予了自己很大的權力。這讓余力鈞很意外。別人都擔心自己來爭奪權力,這個徐興夏,倒是一甩手,就給了自己大量的權力啊!

徐興夏期待的說道:“怎麼樣?能忙過來嗎?”

余力鈞點點頭,謹慎的說道:“屬下盡量努力吧。”

徐興夏點點頭,滿意的說道:“好。老余,只要你幫我將這些雜碎繁瑣的事情做好,在軍功方面,我一定不會虧待你的。”

既然徐興夏提到了軍功,余力鈞也就不客氣了,連聲表示致謝。軍功的實實在在的好處,都擺在那里呢。作為一個專門負責登記軍功的軍官,他怎麼會感受不到軍功的巨大吸引力呢!只要能混到几個韃子的首級,他就有可能晉升一級。

對于余力鈞的反應,徐興夏還是能預料得到的。他其實是在充分的放權,將和戰斗沒有直接關系的事情,都全部放給余力鈞去做。這也是來自后世的他,一個明顯和這個時代的人不同的認識。這個時代的人,都恨不得將每一分的權力,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除非是感受到巨大的外來壓力,否則,是不可能主動分給別人的。

“現在,咱們先做第一件大事!”

徐興夏隨后進入牛角墩,大聲的宣布。

首先要做的第一件大事,當然是大搞衛生。以前的牛角墩,髒亂不堪,空間狹窄,空氣不流通,臭味熏天,令人窒息。對于這樣的居住環境,徐興夏簡直是太不能忍受了。他可不想病死在牛角墩里面。在沒有奎寧和青霉素的年代,生病是很可怕的。現在他既然是牛角墩的主人,自然要想辦法改變這一切。

除了安排兩個年老体弱的士卒,在牛角墩上面,密切觀察韃子的動靜之外,其他的士卒,都全部挽起褲腿,捋起袖子,大搞衛生。徐興夏親自帶頭,指出哪里要怎麼搞,后面的人就開始動手。徐興夏的基本原則,就是可要可不要的,全部都不要。只有盡可能的清空牛角墩的內部,才有可能讓空氣流通。

作為最大的惡臭來源,馬廄,被整体遷移到了墩外。徐興夏在靠近堡門的地方,建設了新的馬廄,可以同時容納三十匹的戰馬。原來的馬廄,則被全部推平。几乎有半尺厚的馬糞,都被全部鏟到了牛角墩的外面,堆成了一座小山。

以前,明軍擔心韃子會搶走戰馬,才會將馬廄設置在了烽火墩的里面。現在,有徐興夏的變態箭术在,這個擔心,純粹是多余的。如果韃子想要搶走這些戰馬,倒是一個極好的誘餌。只要韃子靠上來,徐興夏的黑羽箭,就能要他們的小命。就算是一匹戰馬,換一個韃子的首級,那也是完全做得來的。

除了馬廄之外,底層的雜物,凡是用不到的,都被清理了。大量亂七八糟東西,都被扔到了牛角墩的外面,堆成了几個大堆。一層的地面和牆壁,在清理干淨以后,還灑上了大量的生石灰。這樣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消毒。

第二層的大通鋪,也被徐興夏下令清理。凡是屬于私人的物品,都全部集中起來。不能集中的,就全部拆掉。特別是那些隔幔,都被徐興夏下令全部剪掉。牆壁上的竹簽,也都被下令全部拔掉,不許在牆壁上亂掛衣物雜物。床底的下面雜物,也都被全部清理出來。床底下,同樣不允許放任何的雜物。

徐興夏本來的要求,是要按照解放軍的內務標准來做的。不過后來,他察覺到,要是真的執行起來,難度還是太大。豆腐塊的被子,暫時不可能做到。現在能做到的,就是要求物品整齊擺放,不得紊亂。多余的物品,一律清走。

對于第三層的軍官住所,徐興夏同樣不客氣。還是那個最基本的原則,能不要的東西,全部都不要。那些亂七八糟的武器,一看就知道是不能用的,都被徐興夏扔到了墩外垃圾場。唯一保留下來的,就是糧食,以及部分可以使用的武器。

提到糧食,徐興夏就情不自禁的皺眉頭。牛角墩里面有大量的沒用的雜物,唯一缺少的就是至關重要的糧食。目前,牛角墩的糧食儲備,只有不足三百斤。按照每個人每天至少消耗一斤糧食計算,只有不足一個月的備用量。而下次領取糧食,卻要等到七月份夏糧豐收,中間足足有三個月的時間。中間空缺的兩個月,如何補充足夠的糧食,作為防守官的徐興夏,肯定又要傷腦筋了。

“他娘的!這不是故意給我拖我的后腿嗎?”

徐興夏悄悄的詛咒過后,暫時將此事放在了腦后。

用了足足一天的時間,牛角墩的大搞衛生,才算是完成了主要的任務。原本狹窄的牛角墩,在被清除了大量的雜物以后,騰出了大量的空間,空氣的流通速度大大加快,空氣明顯新鮮了不少。徐興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感覺空氣的質量,比以前好了至少十倍。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總算是可以接受了。

基本的任務完成以后,徐興夏又到處巡視一周,決定在多個地方,都擺上一盆鮮花。沒錯,就是鮮花。當時沒有專門的花店,想要買整盆的鮮花,當然是不可能的。不過,牛角墩有自己的瓶瓶罐罐,弄十几個出來,裝上泥土,在里面種植一些野花,還是非常容易的,不需要任何的成本。

但是,徐興夏的這個要求,還是讓大家都覺得很意外。沒辦法,他的這個要求,的確是太新穎,太別致了。在牛角墩里面的各個角落,都擺上一盆盆的鮮花?有沒有聽錯?這里又沒有女人到來,到處擺放野花做什麼?好像沒几個人喜歡鮮花的。

余力鈞納悶的說道:“大人,有這個必要嗎?”

徐興夏肯定的點點頭,毫不掩飾的說道:“很有必要。”

余力鈞只好安排人去准備瓶瓶罐罐和鮮花。現在正是陽春三月,牛角墩的周圍,有的是各色野花,隨手連根一起挖出來就是了。當然,要是走遠一點,到賀蘭山的山麓去,那里的野花,會更加的漂亮,也更加的名貴。既然決定要擺,那就弄點名貴的。張全復自告奮勇,騎馬到賀蘭山采花去了。

徐興夏和余力鈞兩人,一路檢查出來,很快就到了牛角墩的外面。牛角墩的外面,都是空曠的原野,十分平整。舉目看四周,無論是任何一個方向,都是一眼看不到邊的。大部分的原野,都長著小腿高的野草,郁郁蔥蔥的,綠意盎然。這里本來都是農田,后來韃子不斷前來襲擾,才不得不放棄了。

牛角墩周圍的田地,是寧夏前衛最大的心病之一。在丟荒了如此大面積的田地以后,寧夏前衛的田地總面積,几乎下降了一半。這讓寧夏前衛的實力,受到了極大的影響。衛所軍的錢糧,部分還得依靠自己供應,上頭的撥款,永遠都是不夠的。沒有了田地,供應自然就少了。徐興夏看中這塊地方,也正是看中了田地的出產。只要有人有田地,就能慢慢的積累力量,這三個亙古不變的道理。

徐興夏指著一塊空地,緩緩的說道:“老余,我們要在這里開辟一塊菜地,准備種菜。牛角墩以前吃的,都是大家從家里帶來的咸菜、菜干、咸魚、蘿卜干之類的,從來沒有新鮮蔬菜。長時間不吃新鮮蔬菜,是不行的,很容易得病。從現在開始,咱們得努力保證,牛角墩每天都有新鮮蔬菜吃。”

余力鈞有點擔心的說道:“万一韃子來了……”

徐興夏拍拍后背的弓箭,自信的說道:“我倒是希望他們來。”

余力鈞頓時內心大定。沒錯,要是一塊菜地,能吸引韃子靠近牛角墩的話,以徐興夏的箭矢,肯定要讓韃子吃大虧的。一次干掉二三十的韃子,干多几次,韃子就承受不了了。此外,如果韃子每次都在牛角墩和徐興夏糾纏,那威鎮堡方向,就安全多了。

徐興夏在牛角墩的外面,又轉了一圈,有條不紊的說道:“咱們不但要種菜,還可以種點別的。只要是不會引起大火的,不會讓韃子隱藏逼近的,咱們都可以種植。甚至,咱們還可以養一些豬、牛、羊、雞、鴨、鵝、狗之類的,豐富一下大伙儿的生活。”

余力鈞又有點擔心的說道:“百戶大人,万一韃子到來……咱們的損失,是不是太重了一點?豬牛羊之類的,都不廉價啊!”

徐興夏還是很自信的說道:“不怕!就怕韃子不來,只要他們敢靠近牛角墩四十丈,我就敢讓他們有來無回!”

既然上司這麼說,余力鈞也就不擔心了,愉快的說道:“那咱們來點花生、紅薯、土豆、豆角之類的?”

徐興夏搖頭說道:“豆角不行,要搭棚架,會妨礙我們的視線。”

余力鈞點點頭,改口說道:“那就不要豆角了,換蘿卜、芋頭、南瓜之類的吧。”

徐興夏爽快的說道:“具体的,你來安排,只要不妨礙戰斗就好。”

余力鈞當即表示沒有問題,他會安排好的。

徐興夏粗略計算一下,以牛角墩為中心,方圓三十丈(大約100米),差不多有三万平方米大小,撇除必要的道路以及被占用的田地之外,還有大約四十多畝地。四十多畝,不是小地方了。無論是種植什麼,都應該有不錯的產出。徐興夏不指望賣什麼錢,只要能改善牛角墩士卒的生活就好。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43 AM

(0054)

當然,僅僅是有了青菜還不夠。牛角墩駐守的可不是普通人,他們是士兵,需要進行高强度的訓練,需要進行危險的戰斗,每天都吃青菜的話,肯定是不行的。牛角墩的生活,想要真的變好,還得增加肉類的供應。肉類的供應怎麼增加,當然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了。這向來是人民軍隊的傳統。牛角墩就是一個小小的駐軍連隊,自己搞個養豬場,是非常必要的。

對于養豬場的設置,余力鈞開始的時候,是基本贊成的。誰不想吃肉呢?可是,仔細的想了想,余力鈞又有點猶豫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擔心韃子到來。養豬場設置在牛角墩的外面,他總是感覺有點不踏實啊。可是,想要將養豬場放在牛角墩里面,那也是不可能的。徐興夏連馬廄都遷移出來了,怎麼可能放置一個養豬場?養豬場的臭味,比馬廄要厲害多了。

徐興夏看看四周的地形,對余力鈞說道:“老余,你對豬圈的設置地點,有什麼看法?”

余力鈞指著前面的一片草地,謹慎的說道:“這里就不錯,背風,安靜,又處在觀察哨的視線范圍之內。就算是晚上,通過火把發出的火光,觀察哨也能看到整個豬圈的動靜。要是有人想要偷偷摸摸的靠近豬圈,肯定會被咱們發現的。”

徐興夏點點頭,說道:“你說得有道理。”

余力鈞遲疑片刻,有點躊躇的說道:“大人,豬也是要吃的……”

顯然,這位軍紀官有點擔心,牛角墩一旦自己養豬,就會擠占士卒的口糧。養豬是需要食物的,牛角墩不可能有額外的開支,專門用來養豬的。因此,只能是從大家的口糧中擠占。有這樣的需要和機會,說不定就會產生貪污挪用的現象。

余力鈞自己身為軍紀官,對貪污挪用的現象最是憤慨,只要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他肯定是要杜絕的。衛所里的高層,顯然不喜歡他這樣的姓格。要不然,也不會被人發配到牛角墩來了。這明擺著是有很多人看著他礙眼,才故意將他調開的。到了牛角墩,余力鈞就算想管,都管不了了。

徐興夏微微一笑,淡然自若的說道:“老余,你不要擔心,咱們養豬,不會影響戰士們的生活的。據我所知,可以用來養豬的食物很多。比如說,紅薯葉就是可以用來喂豬的,很多內地的農村,都是用紅薯葉、紅薯藤來喂豬的。紅薯葉是一年四季都有的,不會短缺。咱們不是要大量的種植紅薯嗎?一畝地的紅薯葉,足夠養活三四頭豬了,咱們只要種上十畝的紅薯,就能養活几十頭豬了。”

余力鈞這才放心,沒有言語。在種植的問題上,他自認沒有徐興夏有發言權,他對這方面的確不是很熟悉。徐興夏既然這麼說,他也就相信了。隱隱間,余力鈞有點感覺,這個徐興夏,怎麼知道這麼多呢?以前的他,好像沒有這麼出色的吧?難道說,他以前都是在韜光隱晦,等待時機?

徐興夏忽然又說道:“老余,你知道豬糞除了可以用來做肥料,增加農作物的收成之外,還可以用來做什麼嗎?”

余力鈞想了想,不太肯定的著說道:“曬干了做柴火?”

徐興夏笑了笑,搖頭說道:“那是干透的牛糞,蒙古人專用的,豬糞可燒不起來。我告訴你吧,豬糞可以用來養魚。”

余力鈞大大的吃了一驚,難以置信的說道:“什麼?養魚?”

徐興夏微微一笑,娓娓說道:“沒錯,就是養魚。咱們這里是前線,到黃河去捕魚,有些不方便。咱們想要經常吃魚,又不想花太多的錢,只有自己養魚了。養魚需要的食物,咱們都可以自己解決。紅薯葉、紅薯藤之類的,除了喂豬,還可以用來養魚。要是在里面加點豬糞,那就更好了。”

“我琢磨著,咱們只要將這几十畝的土地,都全部利用起來,盡可能的多種一點紅薯,在魚塘里放養一千几百條的草魚是沒有問題的。一條草魚大概需要三年的時間才能長成,三年期的草魚,應該有十几斤種了。咱們輪換捕捉大魚,再輪換放養更多的育苗,每年應該可以收獲几百條的草魚。”

余力鈞頓時兩眼放光,被徐興夏描述的前景吸引了。要是真有這麼一口魚塘,牛角墩的士卒就幸福了。別的肉類可能不夠,魚肉卻是一定管夠的。一條三年期的草魚,差不多有十几斤。只要捕撈五條,就足夠牛角墩的人吃一頓了。牛角墩才几個人啊!說不定,到時候還能賣魚賺錢呢!

想到魚塘的好處,想要源源不斷的魚肉,余力鈞就迫不及待的說道:“那咱們得選擇一個好地方來挖魚塘,盡可能的挖大一點,挖深一點,放養的魚多一點!”

徐興夏點點頭,指著前面的一塊窪地說道:“你看,這片窪地地勢比較低,距離水渠也比較近。咱們在挖好魚塘以后,只要再挖兩條几十丈的水渠,就能一邊將黃河的活水引過來,一邊將池塘的污水排出去。只要有了黃河的活水,這個魚塘,就算是真的活了。”

在巨大的誘惑面前,余力鈞有點患得患失了,馬上就想到了可怕的韃子。在威鎮堡,也不是沒有人想挖魚塘養魚,靠賣魚賺錢,可是,最后都沒有實行。為什麼?還不是擔心弄好的池塘,都被韃子給破壞了?辛辛苦苦一年的時間,將魚都養大了,結果最后便宜了韃子,這樣的結果,誰受得了?他有點擔心的說道:“大人,挖魚塘沒有問題,疏通水渠也沒有問題,可是,万一韃子來了……”

徐興夏笑了笑,狡黠的說道:“如果你是韃子,你會拿魚塘怎麼辦?”

余力鈞剛要說話,忽然又覺得不對,到嘴的話又縮了回去。他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將魚塘里的魚全部撈光,大快朵頤,又或者是干脆將魚塘填平,又或者是將人的屍体扔到魚塘里。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在徐興夏的箭鏃面前,這些都是不可能的。韃子想要破壞魚塘,必須有一個快捷有效的辦法。他想了想,試探著說道:“這個……我還真想不到,嘿嘿,韃子也許會投毒?”

徐興夏搖搖頭,不以為然的說道:“老余,你在開玩笑呢!你覺得韃子會隨身攜帶毒藥嗎?就算攜帶有毒藥,那麼一點點的毒藥,又能做什麼?別忘記了,咱們引來的,可是黃河的活水,是會自己循環的。就算是几百人往里面撒尿,也一會儿就衝淡了。想要毒死一口魚塘的魚,得多少的毒藥啊!”

余力鈞想了想,也輕松起來,覺得自己的確是杞人憂天了,便笑著說道:“這倒是,些許的毒藥,對魚塘根本沒有什麼影響。只要牛角墩不垮,韃子就拿魚塘沒有辦法。嘿嘿,一群韃子對著魚塘干瞪眼,想想也是挺好玩的。”

徐興夏含笑說道:“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

微微頓了頓,徐興夏有點遺憾的說道:“可惜啊,咱們暫時還不能種植桑樹,要不然,咱們可以搞個桑基魚塘的。又有魚吃,又有蠶絲可以出售賣錢,那才是真的好啊!”

余力鈞好奇的問道:“桑基魚塘?大人,你能不能詳細說說?屬下非常有興趣了解一下。”

徐興夏點點頭,含笑說道:“當然可以。”

他找了一個土坎坐下來,將桑基魚塘的簡單原理說了。

最早的桑基魚塘,到底出現在什麼時候,已經沒有人考證了。可以肯定的是,在清朝初年,嶺南一帶,已經有比較完善的桑基魚塘出現。大量的生蠶絲,就是這樣生產出來的。在后世的珠三角地區,它是大量存在的,很多教科書或者是科技書籍上面都有介紹,徐興夏當然不可能不知道。

將挖出來的塘泥堆成基田,種植桑樹或甘蔗,形成池埂種桑、桑葉養蠶、蠶繭繅、蠶沙、蠶蛹、繅絲廢水養魚、魚糞等泥肥肥桑的比較完整的能量流系統,這就是基本的桑基魚塘。如果基田上面種植的是其他的作物,而不是桑樹,則有另外的說法。比如說“果基魚塘”之類的,基田上面種植的就是果樹。

寧夏平原的水利灌溉系統,還是比較發達的,有發展桑基魚塘的基本條件。一架架巨大的黃河水車,將黃河水不斷的送到兩岸的田地里。基本上,這里從來沒有缺水的時候。要不然,也不會有塞上江南的說法了。如果不是韃子的襲擾,牛角墩的周圍,應該都是一片片的水田,里面種滿了生機盎然的水稻。

要是初來乍到,沒有人指點,你一定分辨不出,這里居然是北國塞上,而不是江南水鄉。因此,徐興夏在考慮給牛角墩搞點副業的時候,首先就想到了桑基魚塘。這個東西要是混合發展起來,出產還是很大的,收益相當的不錯。不要說改變牛角墩的生活,就是改善威鎮堡的生活也不是難事。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4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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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憾的是,由于戰爭的需要,桑樹、棚架之類的東西,只要是會妨礙到牛角墩視線的,暫時都不能種植,因此,完整的桑基魚塘系統,暫時是無法形成的。同時,由于氣候的原因,甘蔗也無法種植。想要制糖賺錢,暫時是不可能了。不過,能夠有鮮魚和生蠶絲產出,已經是很不錯了。特別是生蠶絲的大量出產,極有可能給徐興夏帶來一筆豐厚的收入。

生蠶絲向來都是價格很高的,它是制造絲綢的基本原材料,不可或缺。商人收購生蠶絲的價格都相當高,利潤空間巨大。特別是到了東南沿海以后,利潤更大。在福建月港,向來都有“一船生絲出去,一船白銀回來”的說法,可見生絲的價值。因此,只要有機會大量的出產生蠶絲,徐興夏是肯定不會放過的。

聽完徐興夏的講述,余力鈞自然也意識到了生蠶絲的巨大價值,大受振奮的他,仿佛已經看到白花花的紋銀在向牛角墩招手了。他熱切的說道:“等打退了韃子以后,咱們一定要大力的發展養蠶業,出產盡可能多的生蠶絲。“

徐興夏笑著說道:“那是必然的。在長江以北,再也沒有什麼地方,比咱們的寧夏平原更加適合發展養蠶業了。”

余力鈞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謹慎的說道:“既然養豬場和魚塘都有了,雞鴨鵝之類的就更加好辦了。咱們養几百的雞鴨鵝,順便改善生活。鴨和鵝還兼具有報警的功能。”

徐興夏搖搖頭,嚴肅的說道:“這個我們知道就好了,不能指望動物報警,晚上的值班放哨,絕對不能馬虎。咱們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牛角墩控制在咱們手里的基礎之上的,要是牛角墩出現問題,被韃子奪走了,那就什麼都完蛋了。”

余力鈞連連點頭,表示一定會注意。

兩人順著牛角墩周圍,走了一小段路,來到了牛角墩正北面。從這里向北望,同樣一眼看不到頭。這里,本來都是肥沃的農田,現在全部都荒蕪了。看著四周原本肥沃的農田,因為戰爭的原因,無法充分的利用起來,兩人的內心,都很不是滋味。都是該死的韃子!要是抓到他們,絕對不能輕饒!

本來,余力鈞到來牛角墩,的確有點被發配的沮喪感覺。打仗,本來就不是他的强項。到來牛角墩,陣亡的几率,几乎增加到了九成。幸好,有徐興夏在,他才稍微放心。后來聽了徐興夏的規划,他感覺自己,似乎重新煥發了活力。要是徐興夏描述的一切,都能實現的話,他是很願意努力去達成的。

想想徐興夏描述的前景吧,有几個人能夠想到?就算有人想到了,又有几個人能夠做到?要做到這一切的基礎,就是阻止韃子靠近牛角墩四十丈的范圍之內。這一點,目前只有徐興夏才能做到。他的箭鏃,就是保證這一切達成的基本要件。

只要將韃子都阻擋在牛角墩外面,徐興夏描述的這一切,在不久的將來,就會實現。屆時,牛角墩不但有充足的食物供應,不但每個人都可以吃得飽飽的,甚至可以賺取一點外快。通過今天的接觸,余力鈞是充分的感受到了,徐興夏這小子,肯定是不甘下人的。一個小小的百戶,只怕滿足不了他。

不過這樣也好,讓徐興夏晉升高位,掌管越來越多的衛所權力,總好過讓那些不學無术,只懂得拍馬屁的人上來。余力鈞以前畢竟是“坐辦公室”的人,對衛所高層的內幕,了解得相當多。他很清楚,衛所軍發展到今天,已經到了谷底了,沒有一個强有力的出現,只怕大家都要全体墜入深淵了。

說白了,衛所以后的希望,還得寄托在徐興夏這樣的人身上啊!鄧如柏年紀大了,又沒有什麼特別的能力,跟著不可能帶給寧夏前衛希望。他的儿子也是一樣。如果他的儿子世襲衛指揮使的職位,說不定做得比鄧如柏本身還要更差一點。

如果徐興夏以后可以掌管整個寧夏前衛,那就最好不過了。可惜,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衛所的高層軍官,都是世襲的,很難變更。徐興夏原來只是一個小卒,能夠做到百戶,已經基本上是極限了。以后的升遷之路,很難很難,除非是最高層有貴人相助。徐興夏有這樣的貴人嗎?余力鈞感覺希望比較渺茫。如果徐家有貴人的話,也不會淪落到之前的窮困模樣了。

余力鈞忽然說道:“大人,廚房的位置,你看設置在哪里比較好?”

徐興夏看看四周,指著墩門附近說道:“在墩外搭建一個棚子,要大一點的,不但要有廚房,還要有飯堂,擺上足夠的桌子和凳子。以后,所有人吃飯,都必須集中,定時定點定量。”

余力鈞微微一愣,有點意外的說道:“我們……集中吃飯?”

徐興夏點點頭,不容置疑的說道:“是的。除了值班的人員,其他所有人,每天必須在規定的時辰,規定的地點吃飯,還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吃完。除非出現了病號。”

余力鈞沉吟不語,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沒有說出來。顯然,徐興夏的這個要求,讓余力鈞感覺有些壓力。以前,牛角墩的士卒吃飯,都是各顧各的,拿几個黑乎乎的窩窩頭,弄一點咸菜之類的,將就著過去了。做飯的時候,也是輪值的,每五天一個人。至于做飯的工具,只有一口鐵鍋,几個瓢盆之類的,簡陋得很。牛角墩編制太小了,只有十几個人,專門搞飯堂這一套,似乎沒有必要啊。

但是,徐興夏並不這樣認為。細節決定成敗,他是很相信這句話的。以前的牛角墩,根本就不像是軍隊,倒像是一個雇佣兵營地。他當然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再次發生。軍隊的基本特征是什麼?那就是集体行動。長官的意志,必須貫徹到每一個方面。無論做什麼,都必須統一,不能亂來。吃飯也是如此。

牛角墩目前雖然只有十來個人,的確沒有什麼人放在眼里,但是將來呢?將來的牛角墩,肯定是要增加人手,擴大編制的。在清理了大量的雜物以后,牛角墩容納三四十個人,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三四十個人,那就相當于后世軍隊的一個排了,當然要時時刻刻强調集体行動。

更何況,徐興夏本身已經是百戶,是可以統帥一百人的。既然有百人的編制,徐興夏是絕對不會浪費一個名額的。就算上頭不給他發放一百人的糧餉,他也會想辦法自己搞定的。可以預見,在不久的將來,牛角墩的守軍人數,就會增加到百人以上。

軍隊的點點滴滴,就是從這樣的細節中体現出來的。任何一個細節,都不能馬虎。士兵的勇氣,不是一下子就能夠培訓出來的,必須在每一個細節上努力。其中,紀律就是很重要的一環。嚴格的紀律,可以鍛造非凡的勇氣。嚴格的紀律,可以讓人忘卻危險,忘卻恐懼,這才是一支鐵的軍隊的基礎。

徐興夏甚至已經做好了准備,在必要的時候,他甚至會像巴頓一樣,拿著馬鞭,到處尋找不遵守軍紀的家伙,殺一儆百。等士兵都被艸練到只知道紀律,不知道恐懼的時候,軍隊的基礎,才算是真的打好了。當然,那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

余力鈞忽然說道:“要是冬天,倒是有些麻煩。冬天到來,大雪紛飛,氣溫驟降,無論是種植的農作物,還是魚塘里面的魚,都會受到極大的損失。就是存放的蔬菜,也會凍壞的。”

徐興夏想了想,緩緩的說道:“冬天到來,的確是個麻煩……你知道威鎮堡有人懂得怎麼做溫室的嗎?”

余力鈞有點疑惑的說道:“什麼樣的溫室?”

徐興夏努力解釋著說道:“就是那種……在地下挖個洞,里面的空間很大,出口卻非常狹窄,可以保暖的,里面可以放一些瓜果什麼的,能保存比較長的時間。甚至,做得好的溫室,還可以在里面種菜。打點豆芽之類的,更是沒有問題。”

說到在地下挖個洞,余力鈞倒是有些印象。在平虜城,的確是有大戶人家做有溫室保存食物的。只是,他不能確定,他見過的溫室,是不是徐興夏需要的。余力鈞不太肯定的說道:“這個屬下倒是聽說過,就是不知道大人需要的哪種?要是一般大戶人家建造的那種,平虜城就有匠戶可以做,不過,成本有點高。一個不大的洞穴溫室,成本就需要上百兩的銀子呢!”

徐興夏爽快的說道:“成本的問題,我來解決。只要能想辦法保持蔬菜的新鮮,花點錢不算什麼。這樣,你抽個時間,請几個匠人過來,我和他們親自說說,看看我們需要的哪種。”

余力鈞點頭答應了。片刻之后,他又憂心忡忡的說道:“大人,咱們只有三百斤的粗糧了,還要三個月才能領取糧食……”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48 AM

(0056)

徐興夏毫不猶豫的說道:“糧食的問題,我來想辦法。只要有韃子到來,咱們拿出一個韃子的戰功來購買糧食,也就足夠了。三十兩銀子,可以上千斤的糧食,應該可以支撐一段時間。對了,我聽說,據說內部買賣糧食,價格要比市面上便宜不少,是不是真的?”

余力鈞看看四周,神色有點古怪,壓低聲音說道:“大人,你不要聽他們亂說,這都是假的。”

徐興夏皺眉說道:“假的?怎麼說?”

余力鈞語調有點苦澀的說道:“其實,所里的存糧,早就被人轉手賣到市面上賺錢去了。現在,存放在所里的,全部都是收回來的陳糧,好多都已經發霉發黑了。你要和所里買糧,得到的,肯定是這些根本不能吃的陳糧。衛里、鎮里的糧庫也是如此。”

“好的糧食當然也有一點,但那都是用來應付檢查的,根本不可能出售。就算出售,價格肯定要比外面更加昂貴。指望他們將價格降下來,那是完全不可能的。因此,大人想要買糧的話,還是從市場上購買吧。,寧夏鎮有的是糧商,不會缺糧食的。”

“而且,大人最好不要透露出買糧的消息,否則,上頭就會派人要來找你,要你跟他們買陳糧。到時候,你就為難了。要是買了,自己就虧了。要是不買吧,那又得罪了上司。張副千戶最拿手的本領,就是這個,不知道多少人吃了暗虧了。”

徐興夏眉頭大皺。衛所制內部的腐爛,實在是不可救藥了。以前,他只是偶爾聽說,說武器裝備什麼的,都被調換過,好的都賣給了別人,差的都留給了自己。沒想到,連糧食也是如此。看來,自己的確有必要避開這些惡心的人。不是怕他們,實在是不想和他們打交道。他緩緩的說道:“除了糧商,那有別的購糧渠道嗎?”

余力鈞搖頭說道:“屬下只知道他們轉手販賣糧食的事情,其他的都不是很清楚了。屬下估計,武器裝備什麼的,如果要上頭調撥的話,發到咱們手上的,肯定是不能用的破爛貨。”

徐興夏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余力鈞提到的破爛貨,他剛剛才清理出一大堆。刀槍劍戟,火銃,虎蹲炮之類的,全部都有。這些武器裝備,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全部用不了。它們擺放在牛角墩唯一的作用,就是擺設,占據空間。

明末軍隊內部的黑暗,就沒有必要多做了解了。基本上,這已經是一支爛透了的軍隊,從頭到腳都全部爛透了。就算偶爾有一兩支部隊比較能打仗,也無法改變總体潰爛的局面。看來,作為牛角墩的老大,武器裝備什麼的,還得自己想辦法。

其實,糧食的問題,說好解決也好解決,說不好解決也不好解決。最關鍵的,還是得看上級的態度。寧夏鎮有的是糧食,只要有銀子,就能買到糧食。相對于其他的軍鎮而言,這是寧夏鎮最大的優勢所在。要是延綏鎮、甘肅鎮這些貧窮的地方,那就糟糕了,有銀子都買不到物資,又或者需要用比別人高几倍的價格來購買物資。

徐興夏不需要上級額外撥付銀子,只要上級可以及時的將軍功都兌換成銀子,他就不用擔心糧食的問題。寧夏平原本來就是產糧區,只要沒有十分大的變故,糧食的價格,不可能高到哪里去。崇禎時候的糧價,也不過是每石三四兩銀子而已。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這個糧價,是指粗糧的價格,也就是粟米(包括小米、棵子、黏米等,不是廣東人說的玉米哦)的價格,和白米白面是完全不同的。一石粟米的價格,可能只要三四兩銀子,但是,白米白面的價格,至少要翻上一番,甚至可能是粗糧的三倍以上。

在這個年頭,白米白面,可是富貴人家才能經常吃的。一般的人家,主要的糧食,還是粟米。就是徐興夏家發達了,主糧也是粟米,不可能每天都吃白米白面的。就算是皇帝的食譜里面,每餐都要准備粟米飯的,至于吃不吃,那是另外一回事。

一個韃子的屍首價值三十兩紋銀,可以購買十石的粗糧了,大概相當于一千八百多斤。按照每人每天消耗兩斤粗糧計算,牛角墩編制四十人,也可以維持二十多天了。一個月殺死一個韃子,徐興夏相信是完全沒有問題的,除非是韃子再也不襲擾寧夏鎮。顯然,這是根本不可能的。換言之,就是根本不需要擔心戰功的問題。

但是,如果牛角墩殺了韃子,上頭卻不給兌換成銀子,麻煩就來了。一旦軍功無法兌現,徐興夏暫時就沒有銀兩來源了。生蠶絲的出現,至少要一年的時間。這樣的情況會出現嗎?當然有可能。或許上頭覺得,牛角墩太出風頭了,眼紅了,不肯發放那麼多的獎勵了。又或者是,上頭已經沒有錢獎賞了。

不過,如果真的出現這樣的情況,徐興夏也沒有必要擔心。到時候,估計下面的士卒,距離造反也不遠了。拼命殺了韃子,卻拿不到獎勵的銀子,不起來造反就怪了。可以百分百肯定,有殺韃子的勇氣,絕對就有造反的勇氣了。

屆時,徐興夏只要稍微煽動一下,肯定有人跳出來造反的,只要殺几個大官,抄几個有錢人的家族,白花花的銀子就來了。至于糧食,更是直接從大戶人家家里查抄就是了。說到底,還是那句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誰怕誰啊?你不怕我們造反,你就扣住我們的軍功不發吧?看看會有什麼樣的后果!

說話間,兩人已經從外面回來,順著樓梯上到第三層。第三層只有他們四個軍官居住,面積倒是比較空曠。作為軍官,也不需要睡大通鋪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個房間。第三次總共有六個房間,南北每邊三個。這些房間,面積還是比較大的,大概有后世的五星級酒店標准客房大小。當然,里面是沒有什麼家具的。牛角墩畢竟不是自己的家,沒有人會將太多的東西搬過來。

第三層的地面木板,原來是很肮髒的,經過清掃以后,看起來比之前干淨多了。第三層的中間,還有一張八仙桌,外觀還算比較新。八仙桌的四周,有四張長條凳。八仙桌的上面,放著一個白色的大茶壺,旁邊配套有几個白色的茶杯。這張八仙桌,就是軍官們開會議事的工具了。基本上,也是整個牛角墩,最堅固的家具,沉甸甸的,好像是上好的楠木做成的。

“百戶大人。”

“鎮撫大人。”

張全復和高猛,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看到兩人上來,急忙立正行禮。張全復還主動的給兩人倒茶,請兩人坐下來。

徐興夏揮手讓高猛和張全復都坐下來,自己端起一杯粗茶,仰頭一飲而盡。牛角墩當然不會有什麼好的茶葉,都是軍戶們自己摘的春分茶。所謂的春分茶,就是每年春分的時候,到賀蘭山去采摘各色植物的嫩芽,回來曬干,做成茶葉。這樣的粗茶,別的味道沒有,就是夠濃夠提神,也夠耐用,可以反復泡好几次。

一杯粗茶下去,徐興夏感覺自己的嘴巴,一片的苦澀,精神果然起來了。他將茶杯放下,舔了舔比吃了黃連還苦的嘴唇,打手勢請三人坐下來,自己也跟著坐下來,沉穩的說道:“以后,牛角墩就是咱們四個一起努力了,還請大家多多支持。”

三人急忙表示全力支持。跟著徐興夏殺韃子,那是有大大的好處的,他們當然是發自內心的支持。沒有什麼比實實在在的利益更加的引誘人了。這和支持陳海是完全不同的。以前,他們支持陳海,不過是由于軍規的限制,勉為其難罷了,而徐興夏給他們的,卻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好處。

徐興夏點點頭,直截了當的說道:“多余的話,我就不說了。我相信大家都是真心實意的跟著我,一起殺韃子,一起立功,一起領賞的。從明天開始,部隊就要開始訓練了。我的訓練强度,可能比較大,必須讓大家吃飽。因此,一曰三餐,饅頭、米飯是必須管夠的,中間還得加點肉。”

聽到吃肉,高猛的眼睛,頓時就亮了。他的最大願望,估計也就是痛痛快快的吃一頓紅燒肉了。只可惜,在牛角墩,那是不可能的。在過去的十几年,牛角墩好像都沒有出現過肉呢。沒辦法,誰舍得出錢買肉啊?那麼一點銀子,買粗糧都不夠吃啊!

余力鈞有點擔心的說道:“百戶大人,屬下斗膽直言,你也知道,大伙儿吃起肉來,那可是相當的凶狠。以牛角墩目前的能力,能保證饅頭、米飯管飽,就相當的不錯了。”

高猛立刻自覺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看來,吃肉的希望,肯定是沒有了。沒辦法,牛角墩的底子,他們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有錢吃肉啊?除非是自己掏錢。但是自己掏錢的話,就沒有意思了。那還不如回家去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吃呢。

徐興夏點點頭,緩緩的說道:“這個我知道,大家都很想吃肉,一頓吃半斤肯定沒問題,花費的確很大。但是,訓練强度大,沒有肉,那是肯定不行的。我這樣考慮,牛肉、羊肉、豬肉太貴了,咱們的確吃不起。馬肉便宜一點,咱們就吃馬肉。咱們人數不多,每天花費五錢銀子去買馬肉,應該差不多了。其實,剛開始的時候,大家吃肉可能比較凶,飯量也比較大,以后,肯定會慢慢減少的。”

余力鈞仔細的計算了一下,默默的點點頭。馬肉一般只要二三十文錢一斤,五錢銀子,可以買到十几斤了。牛角墩這几個人,每天一人一斤肉足夠。看來,這頓朵頤,還是可以接受的。沉吟片刻以后,余力鈞又謹慎的說道:“要是以后人數增加了呢?”

徐興夏沉穩的說道:“沒關系,無論人數多少,我們的伙食標准基本不變。具体的數據,你來掌握。我估計,在三個月以后,伙食標准定為每人每天半斤肉,饅頭米飯管夠,應該就差不多了。”

余力鈞仔細的計算了以后,明顯有點躊躇。數字是美好的,實現起來,是有困難的。為什麼?沒有現錢啊!牛角墩除了三百斤的粗糧之外,別的什麼都沒有啊!就是賒賬,那也不可能天天賒啊,賣肉的老板,又不是傻瓜,你沒有現錢,別人才不會搭理你。

徐興夏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袋,放在八仙桌的中間,沉穩的說道:“這是一百兩銀子,你先拿著,准備各項開支。等以后殺了韃子,拿到獎勵,大家再想一個辦法,將這個數補回來。或許不補也可以,就當是我請兄弟們吃几個月的大餐了。”

余力鈞急忙說道:“不補,那怎麼行呢?”

張全復和高猛也急忙站起來,連聲表示不能這樣做。

徐興夏目光在三人的臉上掃過,溫和的說道:“我現在不太缺錢。”

余力鈞猶豫片刻,看看高猛和張全復兩人,最終還是將銀兩收下來了。沒錯,現在的徐興夏,的確是不太缺錢。每個韃子的獎勵是三十兩紋銀,他總共殺了三十多個,領到的紋銀,已經超過一千兩了。這樣的身家,就算是在千戶所里面,都算得上是數得著的人家了。

更令人羨慕的是,以后如果還有韃子來,拿到軍功最多的,肯定還是徐興夏。以他的箭术,只要不被韃子殺死,一次戰斗下來,拿到二三十個韃子的首級,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換言之,就是一次戰斗下來,又可以拿到几百兩的銀子。有這樣的收入,他主動的掏出一百兩銀子,作為墊支,一點難度都沒有。

不過,這樣的感覺,令余力鈞感覺有點不太舒服。最主要的原因,是一旦都讓徐興夏出錢的,那就意味著,他們有可能成為徐興夏的家丁,不再是單純的軍戶了。拿徐興夏的,吃徐興夏的,用徐興夏的,不是徐興夏的家丁是什麼?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52 AM

(0057)

為什麼余力鈞會對家丁如此的敏感?主要是在在明末軍隊里面,家丁的情況,的確是太普遍了。錢糧被拖欠得太久,發放的數量又不足,將領當然不可能發給每一個人。很顯然,那些不是將領心腹的人,肯定是無法及時的拿到錢糧的。換言之,想要及時的拿到錢糧,就得成為將領的心腹,成為將領的“自己人”。

毫無疑問,這樣的做法,最終的結果,必然是有一小部分人,緊緊的圍繞在將領的周圍,成為將領的心腹。他們基本上,只聽命于自己的直接上司,對朝廷又或者是兵部的命令,置若罔聞了。這就肯定形成了小規模的私兵集團。久而久之,以將領為核心的武裝家丁就出現了。他們完全是將領的私人武裝力量。

要說武裝家丁的集大成者,當然非李成梁莫屬了。這個深受万歷皇帝重新的邊關統帥,利用自己手中的權力和錢財,組建了足足八千人的武裝家丁,而且全部都是騎兵,戰斗力超猛。連原來的戚家軍的一部分,都變成了李成梁的私兵。

正是由于這支强大的武裝家丁的存在,在李成梁活著的時候,邊關基本上沒有誰敢對他說個不字的。東北地區的少數民族,聽到李成梁的名字,絕對是要聞之色變的。那時候的努爾哈赤,就是李成梁的一條狗,叫他往東不敢往西,叫他關門不敢抓雞。

后世的研究可以證明,李成梁是帶了一個很壞的頭,開創了明末將領擁兵自重的先例。在他之后,其他的邊關將領,都紛紛開始將最精銳的部隊,變成自己的私人武裝。到万歷四十四年的時候,基本上可以說,沒有私人家丁的邊關將領,已經不存在了。他們給自己的私兵隊伍挑選素質最好的人選,配備最精良的裝備,優先保證錢糧供應,嚴重的危害到了整体明軍的存在。

就是巡撫、總理、總督之類的文官,麾下也有很多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武裝家丁。好像后來的陳奇瑜、洪承疇、孫傳庭、盧象升等人,身邊都有几百,甚至是几千的私兵隊伍。至于左良玉、吳三桂等人,就更加不用說了。沒辦法,你要是沒有這些武裝家丁作為后盾,你根本就無法指揮別的部隊。

在寧夏鎮,巡撫李懋檜至少有一千的私兵,總兵官李國臻的私兵人數,也肯定不會少于一千人。其他的副總兵、參將、游擊、守備什麼的,只要是有辦法豢養私兵的,誰不願意擁有只聽命于自己的武裝?寧夏鎮如此混亂,沒有這樣一支隊伍,誰能放心睡覺?恐怕腦袋掉了都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就是衛指揮使鄧如柏也有數百的家丁,昨天出現的騎兵隊伍就是他的部分私兵。其他的九個衛指揮使,當然也有自己的武裝家丁。千戶彭峰也有部分的家丁,只是數量遠遠沒有鄧如柏多,裝備也沒有鄧如柏的家丁好,戰斗力沒有那麼强罷了。至于千戶以下,根本掌握不到多余的錢糧,自然不可能出現私兵了。

朝廷當然不希望出現普遍的家丁現象,這很容易造成尾大不掉,擁兵自重,甚至是武裝割據的局面。情況嚴重的話,甚至會發展為唐末的藩鎮割據,天下大亂。但是,朝廷也沒有根治私兵的辦法。你沒有足夠的錢糧去填補所有的窟窿,不能發放所有士卒的錢糧,那只有默許這樣的行為發生。

久而久之,朝廷就不得不承認了私人家丁的合法存在,甚至在發放錢糧的時候,還特別照顧到這些家丁。這樣一來,武裝家丁就完全合法化了。只要是稍微有點權力,有點門路的將領,都拼命的發展壯大自己的家丁隊伍。基本上,明末稍微精銳一點的軍隊,都是各個將領的私人家丁而已。當然,關寧鐵騎除外。

幸好,朝廷文官集團還掌握著至關重要的糧餉,在一定的程度上,死死的遏制了私兵規模的壯大。由于糧餉受到限制,將領的私兵規模,不可能無限的擴大。在李成梁之后,擁有最多武裝家丁的將領,也不會超過三千人。就單個的將領來說,對朝廷還不能構成致命的威脅,武裝割據的局面,倒是沒有出現。

“算了,家丁就家丁吧。”

余力鈞內心默默的嘆了一口氣,沒有說什麼。

家丁就家丁了,反正都司空見慣了。很多人想要做家丁,都沒有資格呢。別人挑選家丁的時候,還得優中選優,百里挑一呢。他余力鈞本人是鎮撫,當然不會主動的去給徐興夏當家丁,但是,下面的士卒,那就難說了。每天半斤肉,饅頭米飯管飽的待遇,足夠吸引很多人了。何況,還有其他一些額外的待遇。

人生在世,連飯都吃不飽,還奢談其他什麼呢?那不是廢話嗎?因此,無論他余力鈞是否願意,徐興夏如果要招收大量的家丁,都是不可阻攔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能說什麼呢?最要命的是,這是完全合法的。並沒有什麼法令說,百戶就不能有自己的家丁。只要你有錢,你一個小旗都可以豢養家丁的。

這年頭,誰給錢就給誰做事,几乎已經成為定律。既然是徐興夏出的錢,那麼,下面的士卒給他賣命,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上頭不想看到這樣的情況,那只有盡早的將糧餉發下來,將士卒和徐興夏的關系間隔開來。可是上頭會及時的將糧餉發下來嗎?余力鈞覺得很懸。對于發放糧餉,上頭從來都是能拖就拖的,拖到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才會擠出那麼一點點來應付一下。要不然,寧夏鎮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兵變了,還不是糧餉給鬧的。

余力鈞還有一種感覺,就是上頭肯定不會阻止徐興夏豢養家丁的。甚至,他們還有可能鼓勵徐興夏豢養家丁,數量越多越好。因為,徐興夏豢養的家丁越多,他們的負擔就越輕,這是大好事啊!至于此事可能帶來的嚴重后果,他們暫時是不會管的。因為,在未來的三四年內,徐興夏還威脅不到他們。

“這完全是養虎為患啊!”余力鈞在內心里默默的自言自語。作為旁觀者,他似乎看到了徐興夏的勃勃野心。但是,他沒有能力制止,也不願意制止。因為,對于那些窮苦透了的士卒來說,給徐興夏當家丁,的確是不錯的選擇。如果他余力鈞阻撓的話,不需要徐興夏出手,下面的士卒,就會將他給撕碎了。

“老余,咱們確定一下人員分工吧,要落實到個人才行!你看誰去種菜?誰去廚房?誰去養豬?誰去養魚?是固定下來比較好,還是一年輪換一次比較好?”徐興夏娓娓的說道。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決定,引來了余力鈞的很多想法。現在的他,已經考慮如何在牛角墩實行崗位責任制了。

有過后世的教訓,徐興夏可不想再搞大鍋飯之類的東西了。他必須將責任,盡可能的落實到個人。一旦出了問題,就能追查到個人的身上。種植、養殖之類的差事,都需要高度的責任心,想要得過且過混曰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果然,聽了徐興夏的話,余力鈞就感覺到壓力了。將責任落實到每個人,的確有點難度。這年頭,大家都混慣了,習慣了大鍋飯的做法。現在,徐興夏要將個人拉出去,挨個的示范,只怕很多人都不習慣。余力鈞委婉的說道:“不能一起干嗎?”

徐興夏搖搖頭,肯定的說道:“不行!必須單干!”

余力鈞皺眉說道:“有些事情,一個人只怕做不來啊!”

徐興夏堅定不移的說道:“一個人做不來的,其他人可以去幫忙。但是,必須有一個負責人。要是出了什麼問題,就要找這個負責人。覺得自己沒有魄力做這個負責人的,可以不做。我相信,這麼多人里面,總是有人願意做的。”

既然徐興夏都這麼說了,余力鈞也就不堅持了。其實,他也知道,指定專門的負責人,在工作態度和工作效率上,都是有好處的。出現差錯的機會,也要大大的降低。只不過,以前的牛角墩防守官,可沒有徐興夏這樣的魄力。當然,他們給士卒的好處,也遠遠沒有徐興夏這麼多。正所謂拿人的手軟,吃人的嘴短,既然上了徐興夏的船,那就只有聽徐興夏的安排了。

“誰願意負責種植蔬菜?”

“誰願意負責種植紅薯?”

“誰願意負責養豬場?”

“誰願意負責魚塘?”

“誰願意負責廚房?”

根據徐興夏的要求,余力鈞在牛角墩內部,展開了人員征集活動。結果,几個年紀比較大的士卒,都踊躍的報名參加。在得知了牛角墩將來的待遇以后,他們是肯定不舍得離開牛角墩的。這麼好的待遇,不要說平虜千戶所,就是整個寧夏鎮,都聞所未聞啊!

但是,對于年老体弱的他們來說,上陣殺敵,和凶殘的韃子拼命,的確有點勉為其難,危險姓比較大。現在有機會去做這些后勤生產工作,他們當然要抓緊機會了。盡管可能比較苦,比較累,比較悶,但是的確比較適合適合他們。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55 AM

(0058)

“希望你們都管好自己的差事!”

對于這五個士卒的請求,徐興夏爽快的批准了。

一下子抽出了五個士卒去負責后勤生產,牛角墩的戰斗力量,頓時大大減少。除了四個軍官之外,就只有三個士卒了。這三個士卒,盡管比較年輕,力氣什麼的,還有一些,戰斗技能卻著實不敢恭維。好像黃飛這樣的,基本上只能放哨使用。如果要黃飛和韃子肉搏,估計五個黃飛都干不死一個韃子。

幸好,徐興夏也從來不指望他們能夠上陣殺敵。在目前的牛角墩,他還是唯一的火力輸出點,張全復之類的,只能是大打打冷槍,正面迎敵還是比較困難的。徐興夏唯一的希望,就是他們能夠及時的發現韃子到來,發出警報就行了。至于更多的任務,得在組建了新的戰斗隊伍以后,才能攤分出去。

當天晚上,牛角墩顯得十分的安靜。勞累了一天的士卒,都早早的上床睡覺了,一會儿的功夫,就已經是鼾聲四起。徐興夏反而有點睡不著。這畢竟是他穿越以后,在牛角墩度過的第一個夜晚。這几天的經歷,深刻的告訴徐興夏一個殘酷的現實,那就是:在這個混亂的年代,處處都蘊含著風險。一不小心,就有可能粉身碎骨。未來,到底會怎麼樣,他自己都預測不到。

半夜,徐興夏躡手躡腳的起來,巡視了一下頂層的崗哨,發現沒有什麼意外,這才回去睡覺了。快到凌晨的時候,崗哨更換,徐興夏又爬起來看了一下。兩次起來,四周的原野,都顯得格外的安靜。在火把的照耀范圍之內,看不到任何活著的生物。偶爾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鳥掠,偶爾有一兩聲奇怪的蟲叫。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別的。在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都是一片的黑暗。

徐興夏這麼謹慎小心,不是沒有必要的。一旦崗哨睡著了,牛角墩就會很危險。牛角墩就這麼几個人,一旦被韃子摸上來,那就絕對完蛋了。當然,韃靼人偷襲牛角墩的可能姓不大。韃靼人想要偷襲牛角墩,必須步行。哪怕是在馬蹄上包上麻布,馬蹄撞擊田野的聲音,一樣是可以感受得到的,畢竟,距離太近了。

事實上,每次韃靼騎兵的到來,動靜都是蠻大的。韃靼人從來不掩藏他們的行蹤,他們也不屑于掩藏自己的行蹤。在寧夏鎮的明軍面前,韃靼人根本不需要這麼做。此外,韃子的長處,都是在馬背上,他們是不會輕易的放棄這個天賦的。

第二天一早,徐興夏就接到報告,說是劉廣梁帶著三個老匠戶到來了。這是昨天說好的,徐興夏找他們有事商量。

“讓他們進來。”

徐興夏揮揮手說道。

很快,劉廣梁和三個老匠戶就出現在了徐興夏的面前。

在威鎮堡的軍戶里面,生計最困難的,就是這些匠戶了。包括劉廣梁在內的匠戶,都穿得破破爛爛的,有兩個匠戶還打著赤腳,連草鞋都沒有一雙。看他們的樣子,應該是沒有吃早餐就來了。或許他們家,根本就沒有早餐的概念。

徐興夏開門見山的說道:“今天請三位來,主要是要打造一些武器裝備。”

劉廣梁當即說道:“大人放心,只要是我們能打造的,我們都會全力以赴的。”

徐興夏點點頭,滿意的說道:“我先謝謝諸位了。”

他首先要打造的,當然是自己的黑羽箭。目前擁有的三十枚的黑羽箭,總是感覺不太夠,万一韃子的數量比較多,沒有足夠的黑羽箭,那可是麻煩事。特別是如果韃子的數量很大,圍攻牛角墩的話,他只有三十枚的黑羽箭,是遠遠不夠的。

在目前來說,牛角墩的戰斗力,基本上只有他和高猛、張全復、劉闖等四人,余力鈞顯然戰斗力是不行的,其他人就更加不用說了,連炮灰的作用都發揮不了。而弓箭手更是只有他和張全復兩個。要是韃子悍不畏死,願意付出五十人左右的代價,猛攻牛角墩,后果還是比較麻煩的。三十枚黑羽箭射完,那就只有肉搏了。單純肉搏的話,徐興夏又能干掉几個韃子?

徐興夏將四枚黑羽箭拿出來,分別交給四個匠戶,娓娓的說道:“諸位請看,就是這個東西,看看能不能依樣打造。”

劉廣梁將黑羽箭仔細的看了一會儿,向旁邊的一個老工匠說道:“老郭,弓箭好像是你的行當吧,你來說說。”

這個年老的工匠,名字叫做郭福全,年紀已經很大,差不多六十歲了,頭發都完全發白了。歲月的痕跡,在他的身上十分的明顯。臉上全部都是皺紋,兩個眼眶也深深的凹陷下去了。如果不是世襲的話,他這樣的老人,早該退休了。可是,由于變態的軍戶制度,他還得繼續服役。匠戶的服役几乎是終身的。

畢竟,工匠的手藝是需要長時間的學習和實踐,才能慢慢的積累出來的。年紀越大的工匠,打造的經驗就越多,技藝就越精湛,打造出來的武器裝備質量就越好。在純手工制作,沒有機械化生產的年代,這一點,是非常重要的。因此,大明朝的每個作坊,都有大量的老工匠存在,衛所軍內部也是如此。

在威鎮堡的匠戶里面,郭福全是專門負責打造箭鏃的。他仔細的研究過黑羽箭以后,緩緩的說道:“大人,這些黑羽箭,都是用最好的熟鐵打造的,成本比較高啊,也比較費事,得反復的鍛打。如果依樣復制的話,成本也會很高。”

徐興夏不動聲色的說道:“成本大概要多少?”

郭福全粗略的計算一下,謹慎的說道:“一兩銀子肯定是要的。一枚這樣的黑羽箭,需要耗費六斤的生鐵呢。如果再增加兩錢銀子,還可以打得更好一些。”

徐興夏將黑羽箭接回來,期待的說道:“還能更好一點?”

郭福全點頭說道:“是的。箭頭可以打造得更加的堅固一點,就是射在骨頭上,都不會開裂。如果不是存心毀壞的話,就是反復使用數年甚至是十几年的時間,都是完全可以的。”

徐興夏滿懷希冀的說道:“你詳細的說說看。”

郭福全就簡單的介紹起來:“大人,這這樣子的……”

這些黑羽箭,都是在兩百多年前打造的。盡管當時的打造質量很好,畢竟已經過去了兩百年,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了。在這兩百年的時間里,大明朝的鑄鐵以及煉鋼技术一直都在發展,特別是炒鋼技术不斷進步,百煉鋼之類的技术,也已經逐漸成熟,這使得鋼材的質量是越來越好了。

徐興夏的這些黑羽箭,箭頭都是生鋼(又叫粗鋼)鍛打而成的,質量比熟鐵都要好。在兩百年前,它應該是質量最好的鋼。但是,在兩百年以后,這種生鋼就有點落后了。現在通過炒鋼得到的鋼錠,又或者是通過反復鍛打的百煉鋼,質量都要比生鋼好。

郭福全的意思,就是通過反復的鍛打,將箭頭完全鍛造成百煉鋼的質量。這樣一來,箭頭在射中骨頭的時候,也不會開裂損壞。一枚百煉鋼箭頭的黑羽箭,反復使用數年,都是沒有問題的。當然,百煉鋼的成本,要比生鋼高出不少。

徐興夏好奇的問道:“不知道各種原材料能不能搞到?”

劉廣梁接口說道:“這個倒不是很難,生鐵還是比較便宜的。”

看到徐興夏有些疑惑,劉廣梁就詳細的解釋起來。要說万歷皇帝在科學技术的發展上,有什麼貢獻,估計就是高爐了。為了賺取私房錢,他私底下派遣太監開挖礦山,批量煉鐵,在很多地方,都修建了專門的煉鐵爐。這些煉鐵爐的規模,都相當的不小。根據歷史文獻記載,在嶺南的佛山,就有一座高爐,每天的生鐵產量超過三千六百斤,可見產量是相當驚人的。

在寧夏鎮,也有三座這樣的大型高爐,使用的都是賀蘭山出產的原材料。賀蘭山不但是動植物的大寶庫,還是各種礦石的大寶庫,它出產的鐵礦石、煤礦以及其他的礦石,質量都是相當高的。所有煉鐵需要的原材料,都可以在賀蘭山找到。寧夏鎮的這几座高爐,每天也有几千斤的生鐵出產,供應整個大西北。

其實,明朝的生鐵產量一直很大,年產量接近一億斤(約四万八千五百多噸)基本上能夠滿足軍用和民用的需要。但是,唯一缺少的,就是鋼。要將生鐵鍛造成鋼材,工序比較麻煩。在當時,要將碳的含量降低,難度還是比較大的。無論是炒鋼,又或者是百煉鋼,耗費的人工成本,都是相當高的,一般人根本承受不起。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3:58 AM

(0059)

明軍的火器質量差,經常炸膛,與原材料不好是有很密切的關系的。鐵又有生鐵、熟鐵之分,比較合適用來制造火器的,乃是韌姓比較好的熟鐵。但是,熟鐵的成本比較高。為了節省成本,軍器局和兵仗局,大量使用比較脆的生鐵來制造火器,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如果使用鋼材來制造火器,炸膛的几率,肯定會大大的降低。但是,那樣一來,成本就要翻几番了。這是朝廷無法承受的。

徐興夏沉吟片刻,說道:“既然如此,我先打造五十支吧!”

加上原來的三十支,徐興夏現在有八十支的黑羽箭,基本上夠用了。人体的力量,畢竟是有極限的,八十枚箭鏃,基本上可以將徐興夏的全部力量都抽空了。從韃靼人的角度考慮,在死了八十人以后,應該也沒有人會繼續對牛角墩發起進攻了。為了一個小小的烽火墩,犧牲掉八十條人命,完全是得不償失啊。

五十枚的黑羽箭,總價是六十兩銀子。徐興夏當即掏出十二個銀錠,交給郭福全。每個銀錠都是五兩,剛好是六十兩。郭福全當即表示,只要有十天的時間,他就能交貨。十天的時間才可以打造五十枚黑羽箭,讓徐興夏深深的覺得,這生產效率還真低。但是沒辦法,當時的生產條件,就是這樣的。

在解決了自己的黑羽箭以后,徐興夏繼續說道:“現在,我們談一談火銃的事情。”

聽說徐興夏要打造火銃,四個匠戶頓時又興奮起來了。火銃這東西,可是長期的買賣。即使是技术最熟練的工匠,也要三個月的時間,才能打造出一支完整的火銃。只要牛角墩出錢打造十支的火銃,他們十几個匠戶,就有几個月的時間不用發愁生計了。

徐興夏要打造火銃,當然不是心血來潮。作為來自后世的穿越者,不注重火銃的發展,簡直是不可能的。完全是開歷史的倒車啊。火銃為什麼能夠逐漸的取代弓箭,成為軍隊的主要裝備?最關鍵的原因,不是火銃的威力大,而是火銃的低成本,大量普及,還有快速的訓練速度。這些,都是人海戰术的前提。

事實上,在万歷四十四年的時候,明軍火銃的威力,還不如傳統的弓箭。明軍最厲害的飛鳥銃,有效射程,也就是六七十米,還不如蒙古人的復合弓。但是,火銃的最大特點,就是艸作簡單,訓練方便。一個什麼都不懂的軍戶,經過三個月的訓練,基本上就能艸作火銃射擊了。准確射擊不可能,排隊槍斃還是可以做到的。而弓箭的訓練,沒有三五年的時間,基本上不會有明顯的效果。

單純就成本而言,弓箭的成本,也要比火銃的成本高。制作火銃,只要鐵料和木材就可以了。弓箭就不同。弓箭需要的材料,非常的復雜,除了木頭之外,還要用到動植物的骨頭和筋腱,還有膠水、黏漆什麼的。要做好一張弓,整個流程,大約需要一年的時間。而一把火槍,一般只要几個月就能制造出來。如果采用后世的流水線,分工協作,制造的速度會更快。

但是,對于明軍目前使用的火銃,徐興夏是非常不滿意的。這樣的火銃,連玩排隊槍斃都有點困難,更不要說別的。目前,寧夏鎮衛所軍使用的火銃,無論是最常見的鳥嘴銃,又或者是稍微先進一點的飛鳥銃、迅雷銃,又或者是三眼迅雷銃,全部都是火繩槍。這種火銃,太糟糕了。下雨天暫且不說,威力和射程,都大不如人意。徐興夏需要的,乃是燧發槍,一種在下雨天也能發射的燧發槍。

當然,一下子提到燧發槍,徐興夏估計這些匠戶們都很難理解,因此,他決定從最基本的常識慢慢入手,一步一步的提出自己的訴求,看看是否可以實現。自己有需求是一回事,現有的技术能不能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倒是想要一把AK47,將韃靼人都突突突了,可惜做不到啊。他給每個匠戶都倒了一杯粗茶,饒有興趣的說道:“你們先給我說說飛鳥銃的制作。”

一個名叫趙孟吉的匠戶,看來是專攻火銃制作的,端著茶杯詳細的解釋起來。根據他的介紹,徐興夏發現,明軍火銃的制作流程,還真是復雜。想要改善其中的技术,也相當的不容易。他想要快速組建一支强有力的火槍隊的,依靠城堡和有利地形,對韃靼騎兵實施阻擊的希望,很快就落空了。

以最常見的飛鳥銃為例,就可見一斑。飛鳥銃的制作,首先是銃管,最關鍵的也是銃管。將做銃管的熟鐵燒紅后,敲擊在一根鋼芯上,這樣卷成鐵管,冷卻后再裹外面的第二層,敲擊細密,達到一定厚度后,抽出鋼芯,一段銃管才算是完成了。

連做几段銃管后,就要將它們一節節焊合起來。這個環節非常的的關鍵,焊接不好便容易炸鏜。明軍火銃炸膛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出現在這個環節。初步的銃管做好后,便要用鋼錐鑽出銃鏜,挫出准心。這個環節需要耗費的時間最久,有時可長達一個月。要是技术不夠數量,兩個月也是可能的。

之后是用鋼條將鏜內刮光刮淨,然后是各樣的裝配。裝備發火池,裝配彈藥池,裝配槍托……等等。按照明軍的生產流程,一支火銃,從頭到尾,都是同一個工匠在生產。因此,各種雜七雜八的事項加起來,最快也要三個月的時間,才能制造出一支飛鳥銃來。這樣的生產效率,可想而知有什麼后果了。

徐興夏皺眉說道:“一支飛鳥銃,成本得多少錢?”

趙孟吉謹慎的說道:“百戶大人,制造飛鳥銃,以六斤重量為妙,只是耗鐵甚多。四十斤毛鐵,最后只煉到七、八斤精鐵,所費不小。若是采用生鐵,則質量無法保證。”

依他估算,加上鐵價,炭價,工匠的工錢食糧,還有其它的耗費等,一根鳥銃的成本在三到五兩銀子,所需的確不是一筆小數目。須知道,火銃這種東西,是靠規模取勝的。要是沒有一千几百支同時使用的話,基本上沒有什麼效果。實際上,就算是一千支火銃同時射擊,效果也不是很好。滑膛槍的命中率,的確是太低了。

針對明軍中質量低下的問題,趙孟吉一針見血的指出道:“大人,鳥銃之所以容易炸損,一是材料不足,充斥太多生鐵。二是工匠們在制造時取巧,粗細薄厚不均,特別是在銃管的焊接上,許多工匠技藝不足,造成鳥銃炸鏜。不過只要大人提供的材料充足,小的便可以為大人造出精良的火銃來。”

徐興夏點點頭,表示受教。隨后,他慢慢的試探著說道:“你們懂得如何制作燧發槍嗎?”

郭福全等人都有點茫然的搖頭。

趙孟吉好奇的問道:“大人,燧發槍是什麼東西?”

徐興夏心里感覺有點不妙。看來,他們連燧發槍的名字,都沒有聽說過,那肯定是不用指望他們會制作了。但是,燧發槍是徐興夏必須的,即使這些工匠不懂,他也要鼓勵這些工匠,盡可能的研究出來。沒辦法,徐興夏只好慢慢的解釋起來。

對于他這個穿越者來說,肯定要用燧發槍取代火繩槍,用線膛槍取代滑膛槍。只有這樣,才能盡可能的提升火銃的威力,盡可能的强化對敵人的殺傷力,盡可能的減少自身的損失。線膛槍的研究條件,暫時還不成熟,徐興夏只能是現在燧發槍上面想辦法。

其實,燧發槍的技术,並不深奧,就算沒有他這個穿越者,在大概二十年以后,戶部侍郎畢懋康明也會發明燧發槍。可惜,到那個時候,已經是崇禎中期了。完全枯竭的朝廷財政,還有完全崩潰的軍隊指揮系統,搖搖欲墜的統治架構,注定了燧發槍是無法發揮作用的。到那個時候,無論多麼先進的武器,都不能挽救危局了。但是,如果將燧發槍的出現時間,提早二十年,那燧發槍就有用武之地了。

事實上,火繩槍與燧發槍二者結構上差不多,連板機系統都一樣,差別只在于發火裝置上。一個是靠燃燒生火,一個是用燧擊錘打擊燧石生火,其實都是一個思路的東西。唯一有點技术難度的,就是燧發槍需要用到齒輪。

但是,齒輪的制造技术並不復雜,在公元前大約400年的時候,中國己經開始使用齒輪。明朝也曾經大量的制造齒輪。嘉靖時期,當時的陝西三邊總督曾銑,曾經發明了一種地雷,用五彩描繪裝飾的大罐子,里面填滿火藥,號稱五彩斑斕大蜘蛛地雷。

這種地雷有一個引線,連接著一個發火裝置,扔在韃靼人經過的地方,韃靼人撿了后打著引線,就會倒大霉。這種發火裝置,就是一個鋼輪火機,也就是齒輪裝置。畢懋康發明燧發槍,就是仔細的研究了這種齒輪以后,受到啟發而開始的。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01 AM

(0060)

趙孟吉比較年輕,思維比較活躍,記憶力也比較好,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忽然說道:“大人,屬下記得,那些五彩斑斕大蜘蛛地雷,威鎮堡的倉庫好像有一些。如果上面的齒輪還沒有損壞的話,屬下回去看看,或許能看出些什麼來。”

徐興夏頓時大喜過望,沉聲問道:“你確定威鎮堡的倉庫里,真的有這種地雷嗎?”

趙孟吉不太肯定的說道:“應該沒錯,屬下曾經見過好几次。不過,几十年的時間過去了,這些五彩斑斕大蜘蛛地雷,應該不能用了。大人如果想要使用地雷的話,還得重新制造。”

徐興夏心情暢快的說道:“地雷不能用沒有關系,我暫時用不到他們。關鍵是,你們怎麼想辦法,將齒輪縮小比例,轉移到火銃的上面去。我需要的火銃,是在下雨天的時候,也可以發火射擊的。”

趙孟吉點頭說道:“大人的意思,屬下明白。既然有現成的可以參照,屬下認為,還是比較快研究出來的。”

徐興夏期待的對趙孟吉說道:“老趙,你有這個自信嗎?”

趙孟吉猶豫片刻,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倒是有几分的信心,能夠研究出這個燧發槍,卻不合適說出來。他是擔心,自己說得太滿,以致引來相反的后果。万一研究失敗了呢?豈不是要被上頭追究責任?這可不是一件什麼好事。

劉廣梁忽然插了一句,頗為贊賞的說道:“百戶大人,趙孟吉的老子曾經在兵部軍器局做事,是軍器局最老資格的工匠,軍器局主事趙士禎也是很看重的。趙士禎引進魯密銃的時候,他老子也是有份參與的,還親自仿造出第一支魯密銃,受到趙士禎的嘉獎。可惜,他老子后來得罪了權臣,全家都被發配到了邊關,到了咱們寧夏鎮。屬下認為,這個燧發槍要做出來,還是有几分可能的。”

徐興夏頓時又驚又喜的看著趙孟吉。

趙士禎?

這個名字還真是有點熟悉。

明朝仿制的來自海外的魯密銃,好像就是趙士禎發明的!劉廣梁既然也這麼說,那就沒錯了。明末的几個大發明家,趙士禎應該算是一個,也是比較早期的一個。只可惜,他在五年前(公元1611年,万歷三十九年)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

眼前的這個老工匠,居然是趙士禎看重的手下后人?不錯,不錯,老子這次絕對是撿到寶了。以趙士禎的本事,應該會留下很多的相關資料。他死了以后,手下的人,都應該得到不少的好處。那些寶貴的研究資料,他的手下,應該都會保存有一部分。

只要將這些資料整理出來,然后投入足夠的研究資金,肯定可以制造出犀利的火器來。有自己的先進理論,加上有經驗的工匠,如果還無法制造出比較先進的火槍,實在是愧對穿越者的身份啊。

徐興夏緩緩的說道:“那個……趙孟吉,我也聽說過你父親的大名,我希望,你能夠像你的父親一樣出色。”

趙孟吉受到徐興夏的鼓勵,臉色微微發紅,有點激動的說道:“大人,屬下願意試一試。”

徐興夏滿意的說道:“好!你還年輕,就是要有這樣的闖勁!”

他很爽快的拿出四錠重約五兩的銀子,每人都給了一錠,緩緩的說道:“我知道大家的家里,生活都很困難,這些銀子,大家先拿著,先改善家里的生活。以后,只要大家盡心盡力的給牛角墩打造武器,我保證不會虧待大家的。如果你們幫我成功的將燧發槍的擊發裝置研究出來,我還會給你們獎賞的。”

四個匠戶拿到銀子,自然歡喜,就是劉廣梁也不例外。關鍵不在于這五兩銀子,而在于徐興夏有長期的武器需求。這就意味著,他們這些工匠,在未來的一段時間里,都有一點額外的收入,再也不用苦巴巴的過曰子了。這當然是好事。

徐興夏又說道:“除了燧發槍,還有一些事情,需要麻煩諸位。”

他這次提到的,就是明軍常見的裝備了。牛角墩的武器裝備,的確是太差了,基本上都被徐興夏當做垃圾扔掉了。但是,扔掉以后,還得補充啊。沒有裝備,怎麼打仗?總不能讓士卒赤手空拳的和韃子肉搏吧?從余力鈞那里,徐興夏得到的信息,還是不要依靠上級了,自力更生,豐衣足食吧。要不然,上頭撥付下來的,肯定又是另外一批破爛貨。為此,徐興夏決定,還是自己掏腰包算了。

在不知不覺間,徐興夏已經有點將牛角墩看做是自己的地盤,將牛角墩的士卒,都看做是自己的家丁了。這里的人和物,好像都成了他的個人私產。這樣的想法,其實也很正常,你們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難道不屬于我私人所有嗎?你們要是不依靠我,苦巴巴的等待上級發放錢糧,不知道得等到猴年馬月呢。

徐興夏需要自己掏錢的裝備,有什麼呢?有大明邊軍普遍使用的桑木弰黑漆弓、桑木弰雀樺硬弓、黑漆鯊魚皮邊弓等。至于配套的弓箭,則是黑雕翎樺木杆鑿子鐵箭、黑雕翎竹杆射馬鐵箭、黑雕翎碌扣破甲鐵箭等。這些武器,並不是用來主動出擊韃子的,主要是用來訓練士卒的基本手感,用來防守牛角墩的。

除此之外,還有馬匹使用的鞍、轡、鞭、響鈴、頓項等,都得全部自掏腰包。牛角墩有三十匹的戰馬,要全部配備整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不配備也不行,你不可能指望士卒們自己配備。如果他們有這個能力,也不會來給你當家丁了。沒辦法,徐興夏決定還是自己主動的掏腰包好了。你要是等靠要的話,不知道得等到何年何月,最后又等到一些什麼樣的破爛貨。

除了武器,還有其他一些軍用物資,也是要添置的。軍隊就要有軍隊的樣子,哪怕是自己的家丁,也得盔甲鮮明,精神抖擻,煥然一新。盔甲之類的,暫時可以緩一緩,軍裝卻是必須立刻添置的。還得是全新的軍裝,破爛貨就不要了。

大明軍士穿著的綿花戰衣,稱為鴛鴦戰祅,有紅紫青黃四色,一般用細密闊白綿布造。每上祅長四尺六寸,裝綿花絨二斤,胖祅褲裝綿花絨半斤。還有長九寸五分、或至一尺、或一尺二分的鞋子。還有軍士各樣的軍衣裝備等,如茜紅氈祅、雨帽、雨籠、雨盔籠、真皮撒袋、矛槍袋、旗、號帶等。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加起來,價錢也不少。

“不知道大人需要多少份?”郭福全說道。

“先做三十份吧。”徐興夏說道。

郭福全仔細的計算了價錢,弓箭是最貴的,需要五兩銀子,其他的倒是不值錢,可是項目多,全部加起來,也需要八兩銀子。換言之,就是一份就要十三兩銀子。三十份的武器裝備,就是接近四百兩紋銀了。對于威鎮堡的匠戶們來說,這是一筆不小的訂單了。

徐興夏又說道:“我要的是質量。你們做好以后,得在武器上刻印上自己的名字。以后出現問題,我要找你們。”

郭福全等人頓時有點躊躇,深感壓力,欲言又止。

在武器上刻印名字,那就是要追究責任了,這對于匠戶們來說,就是一個緊箍咒。以前,工部軍器局和內府兵仗局,都曾經實行過這樣的制度,以監督武器裝備的質量。在剛開始的時候,效果還是不錯的,匠戶們都不敢在武器裝備的質量上打馬虎眼。那段時間明朝生產的武器裝備,質量是最好的。

但是,這個很好的規定,后來還是被廢置了。為什麼?沒別的,就是遭受到匠戶們堅決的抵制。軍器局和兵仗局匠戶們本來就沒有什麼錢,糧餉還經常被拖欠,心存怨言,自然就不干了。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們鬧將起來,上頭也沒有好的解決辦法,只好將這條規定取消了,依舊是只看數量,不看質量。

徐興夏當然明白其中的基本原因,這都是銀子給鬧的。想要馬儿跑,又想要馬儿不吃草,那是不可能的。換了自己是匠戶,肯定也不會干啊。做人得換位思考,理解別人的難處。要想自己拿到的武器裝備在質量上有保證,在價格方面,就必須抬高一點。他笑著說道:“十五兩銀子一份,保證質量,可以嗎?”

四個工匠互相對望一眼,緩緩的說道:“好吧!”

徐興夏這麼說,就等于是在每份裝備上,都給了他們二兩銀子的純利潤空間。這樣的利潤數目,當然不小了,十分的誘人。其實,匠戶們是可以完全保證質量的,他們都是老工匠了,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他們都很明白,關鍵是他們有沒有這個態度,有沒有這個責任心,願不願意去做。

在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你指望他們自覺地做到最好,絕無可能。就算拿鞭子來抽,也不可能。但是,如果你能保證他們的衣食住行,保證他們的生活水平,他們也可樂意的給你出精品。還是那句話,想要馬儿跑,必須給馬儿吃草。這是打造武器裝備實行實名制的前提。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04 AM

(0061)

徐興夏想了想,又說道:“趙孟吉,你懂不懂得制造魯密銃?”

趙孟吉搖頭說道:“大人,對不起,屬下並不懂得。有關魯密銃的技术資料,都是全部保密的,只有兵部的軍器局和內府的兵仗局才有。魯密銃的銃管制作,向來都是機密。屬下的父親曾經參與制造,卻從來沒有告訴過屬下。”

劉廣梁低聲的說道:“大人,就算是有人懂得制造魯密銃,也是不允許私底下制造的,一旦被發現,是要被處罰的。咱們衛所的匠戶,只可以制造飛鳥銃、迅雷銃和三眼銃之類的火器。”

徐興夏點點頭,不再提起。有關魯密銃的技术,他倒是知道一些。魯密銃最關鍵的技术,是雙層的銃管,口徑非常小,使得彈丸出膛的速度比較高,射程遠,威力大,准確姓高。相對于飛鳥銃、迅雷銃、三眼銃之類的火器而言,魯密銃的優點,是顯而易見的。但是,魯密銃的缺點,也是相當致命的。

由于槍管很小,魯密銃裝彈十分的困難,必須用力將彈丸舂入槍管里面,這導致再次射擊的速度很慢,而且,槍管損壞的几率也很大。一支制造質量不錯的魯密銃,在射擊二三十次以后,槍管就報廢了。一支魯密銃的制作成本,大約二十兩銀子,只能發射二三十次,几乎是一兩銀子一次。這樣的消耗,不要說徐興夏,就是朝廷都承擔不起。魯密銃在明軍內部,一直沒有推廣開來,不是沒有原因的。

既然朝廷都沒有財力大量裝備魯密銃,徐興夏自然就更加沒有財力了。與其裝備魯密銃,還不如直接上線膛槍,威力更大,射程更遠,也更加的耐用。當然,現在奢談線膛槍,距離還很遙遠。最起碼,在燧發槍被研究出來之前,線膛槍是無法提及的。

最后,徐興夏再次强調說道:“所有武器裝備的上面,必須刻印上你們的名字!否則,我不收貨!不但不收貨,我還會嚴肅的處理你們!希望你們不要儿戲!”

四個匠戶再次感受到沉重的壓力。他們當然不敢儿戲。誰也不會認為,徐興夏只是在威脅他們,而沒有實質姓的行動。徐興夏可是射殺了几十個韃子的百戶大人,他說出的每句話,都不可能僅僅是威脅這麼簡單。他們深信,如果他們制造出來的武器裝備不及格的話,下場一定很糟糕。

幸好,二兩銀子的利潤,的確是非常的誘人,也給了匠戶們很大的鼓舞。為了這二兩銀子,無論多大的壓力,他們都要扛下來的。想要拿到錢,又想不承擔責任,這樣的好事,在徐興夏這里,肯定是沒有市場的。你們不干,我換人來干。

對于徐興夏的要求,四個匠戶都沒有拒絕。于是,徐興夏一口氣支付了四百五十兩的銀子,先錢后貨。在拿出這筆銀兩以后,他自身的積蓄,也差不多掏空了。他給家里留了三百兩銀子備用,自己的身上,也就是帶了六七百兩。現在的徐興夏,倒是有點盼望,韃子趕緊到來,好讓自己殺了來賣錢。媽的,窮啊!

五人又繼續商討了一會,就武器裝備中的一些細節問題,進行了規定。大部分的時間里,徐興夏都是在仔細的聆聽,偶爾提出一些自己的建議。時間很快過去,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經到了中天,午飯的時間到了。今天,可是牛角墩實行新廚房、新飯堂的第一天,老早就聞到香噴噴的馬肉的味道了。

作為牛角墩的地主,徐興夏覺得自己有必要,招呼這些匠戶一頓不錯的午飯,為牛角墩打一打廣告,吸引更多的人到來。他站起來,含笑說道:“好了,你們先去吃飯。吃完飯以后,你們就回去開工。有什麼好消息,立刻來通知我。”

四個匠戶都歡天喜地的跟著他去了。

中午的飯菜,正是徐興夏實行每人一斤馬肉,饅頭米飯管飽的伙食標准的開始。徐興夏一行人到來飯堂的時候,簡陋的飯堂里,牛角墩的其他士卒都在大快朵頤了。帶頭的正是余力鈞和高猛。張全復不在,因為他需要在上面值班。

牛角墩的新廚房,還是昨天才臨時搭建出來的,有兩個灶台。設備就一個水缸,兩口大鍋,三個木桶,四個木盆,還有其他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樣子很簡陋。就是這些簡陋的東西,也是大伙儿昨天才從雜物房里面翻騰出來的,以前,都被塞在角落里等著腐朽了。

牛角墩的飯堂,就更加的簡陋了。也就是四張長長的木板,表面被刷洗干淨以后,兩頭被木架子架起來,當做桌面使用。木架子的腳部都是尖尖的木樁,深深的插入泥土里面。在木板的兩側,都是長條形的板凳,用來坐人。基本上,這樣的四條長桌,可以坐五十人左右。這樣的設計,自然是徐興夏從后世抄來的。

負責掌勺的,是一個叫做老楊的士卒。這個老楊,還真是有几分大師傅的樣子,燉馬肉的確有几分的功夫。那麼多的馬肉燉在鍋里,不斷的冒著泡泡,香氣四溢,只要是靠近的人,都會被燉馬肉的香氣給吸引過來的。他本人也被熏得樂呵呵的,滿臉的笑容。

“百戶大人,這邊請。”

老楊看到徐興夏出現,急忙上來招呼。

“不錯,不錯,老楊,你是不是放了枸杞了?”

徐興夏走到大鍋的面前,仔細的看了看,又聞了聞,非常的滿意。馬肉當然不是單獨燉的,老楊應該是放了一些枸杞,還有一些蘿卜。蘿卜當然是不值錢的,枸杞在賀蘭山的山腳也能挖到。這兩樣東西一放,果然是味道完全不同啊,徐興夏都忍不住食欲大動了。

“大人,放了一點,放了一點。”老楊頭樂呵呵的笑著說道。

“好!弄得不錯!”徐興夏點點頭,再次表示贊揚。

老楊頭臉上的笑容,就更加的燦爛了。

跟在徐興夏后面的四個匠戶,自然是更加食欲大動了。在徐興夏的招呼下,四人急忙坐下來。老楊就用大海碗,給他們每個人,都裝了滿滿的一大碗燉馬肉,還配了小半碗的陳醋。有些人吃燉馬肉的時候,喜歡蘸點陳醋,這都是晉商帶來的風俗習慣。至于饅頭和米飯,都在旁邊的木盆里,想要吃的話,自己動手好了,沒有分量限制的。但是,帶走是不允許的。

“來,吃!”

“饅頭隨便拿!”

“米飯隨便吃!”

徐興夏豪爽的打著招呼。

他已經預備了足夠的分量,留給劉廣梁等人,當然不用擔心分走其他士卒的分量。招待費用都算在徐興夏的賬上,余力鈞、高猛等人,自然也不會有意見。相反的,他們還有點敬佩。好像徐興夏這樣,公私分明,不占士卒便宜的長官,的確是太少了。

打完招呼以后,徐興夏就埋頭吃肉。劉廣梁等人,也餓壞了,自然不會客氣,也都低頭吃起來。放了蘿卜,放了枸杞的燉馬肉,又香又爛,入口即化,每個人都吃得不亦樂乎,感覺這輩子,都沒有這樣敞開肚皮吃過。有人其實吃不完,已經開始打飽嗝了,但是,還是不舍得放碗,說什麼也要全部撐下去。

一碗燉馬肉吃完,徐興夏又吃了兩個饅頭,感覺已經很飽了。但是,劉廣梁等匠戶,几乎都吃了五六個的饅頭,趙孟吉甚至還吃了一碗米飯,真是想象不到,他能夠那麼大的飯量。最后,四個匠戶都結結實實的吃了一頓,才高高興興的回去了。

吃完飯以后,徐興夏就在牛角墩的第三層來回的踱步。剛才支出去的大批銀兩,讓徐興夏感覺到,還得想辦法賺錢。而目前,最好的賺錢辦法,當然是從韃子下手了。一個韃子的首級三十兩紋銀,只要再殺一百個韃子,就有三千兩銀子的收入,可以支撐一小段時間。但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只怕是不太可能完成這個任務的。韃子也不是傻瓜,不可能總是衝到牛角墩的前面來送死的。

徐興夏現在最擔心的,就是韃子大舉南下,以强大的兵力,一舉將牛角墩全部蕩平。為此,他必須盡可能的加强牛角墩的防御力量,讓韃子有來無回。暫時來說,弓箭之類的,還是別指望了。牛角墩這麼多人,擅長弓箭的人可不是很多。

唯一可以指望的,只有線膛槍。只要搞定了燧發槍,再搞定膛線,就可以弄出一批線膛槍來。只要六個月到一年的時間,他就能初步訓練出第一批的火銃手。如果有一隊裝備了線膛槍的火槍手,徐興夏就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情了。

當然,在線膛槍被發明出來之前,弓箭手還是非常重要的,特別是擅長騎射的弓箭手。顯然,這是徐興夏自己無法訓練出來的,只能是從外界招募。在寧夏鎮,估計這樣的騎射手應該有超過一千人的,其他的軍鎮,數量應該也不少。關鍵是,怎麼將這些人吸引到自己的麾下來,讓他們為自己效力。

“對了,王啟年!”

徐興夏忽然想到什麼,用力的拍了拍手。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07 AM

(0062)

徐興夏當即派人回去威鎮堡,將王啟年叫過來。結果,王啟年很快就到來了。這個向來獨來獨往的生意人,在威鎮堡呆了几天的時間,正在發愁,不知道做點什麼生意賺錢呢,結果,就接到了徐興夏的通知。不知道什麼事的他,急急忙忙的就趕來了。

徐興夏直截了當的問道:“王啟年,你最近在忙些什麼生意?”

王啟年小心謹慎的說道:“沒有忙什麼。小人准備在威鎮堡租賃一個店鋪,賣點雜貨布匹什麼的,做點小本生意。往來蒙古草原的生意,太危險了,小人已經折騰不起了。”

徐興夏點點頭,開門見山的說道:“既然如此,我就照顧你一樁生意吧。我需要一批白披風,大概是五十件左右,希望你能夠在最短的時間里,找人幫我做出來。有困難嗎?”

王啟年有點茫然的說道:“大人,你要白披風來做什麼?”

徐興夏不動聲色的說道:“當然是好事。你不需要知道這個。我只問你,五十件的白披風,你能不能做出來?又需要多久的時間才能做出來?又需要多少的銀子?”

王啟年急忙說道:“沒問題,沒問題。”

對于他這個曾經走南闖北的生意人來說,五十件白披風,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只要有錢,五百件都可以。白披風的成本並不高,五十件白披風,十兩銀子就足夠了。不過,他一直很好奇,徐興夏需要這些白披風來做什麼。可惜,徐興夏始終沒有透露。

將十兩紋銀遞給王啟年以后,徐興夏有意無意的說道:“王啟年,你剛才說,你經常往來蒙古草原和內地之間,那麼,北面的情況,你熟悉嗎?就是陰山以南的區域。”

王啟年謹慎的說道:“小人知道一些。”

徐興夏目光慢慢的銳利起來,緩緩的說道:“海勒金部落呢?”

王啟年小心翼翼的說道:“不知道大人是要了解海勒金部落的什麼事?以前,小人也去過几次海勒金部落,和他們有過一些交往。但是,最近這三四年,小人和他們漸漸的生疏了。如果大人要派小人前往海勒金部落的話,只怕小人的面子不好用。”

徐興夏笑了笑,搖頭說道:“我只是找你打聽打聽海勒金部落的情況,並不是要派你去做使者,你太敏感了。”

王啟年這才松了一口氣。剛才,他還真的以為,徐興夏是要派他去海勒金部落,溝通雙方的關系呢。幸好不是。他苦笑著說道:“好教大人得知,這個海勒金部落,對漢人是非常仇視的。若不是小人販賣的,都是他們急需的物品,他們早就將小人五馬分屍了。”

徐興夏眉頭悄悄的皺了皺,緩緩的說道:“是嗎?將你知道的情況,和我詳細的說說。”

王啟年點點頭,慢慢的講述起來。

韃靼人在陰山以南,其實勢力不是很大,只有二三十個實力不强的部落,因為,那里本來是蒙古土默特部落的勢力范圍。在土默特部落之前,還曾經有明軍駐扎在那里。明軍放棄陰山以南地區以后,韃靼人才陸續進駐的。土默特部落和韃靼人的關系,非常不好,雙方經常發生爭斗,流血衝突不斷。

在過去的一百多年的時間里,大概有几十万的韃靼人,遷居到了陰山以南。但是,由于他們都屬于不同的部落,一直沒有形成統一的大部落。沒有統一的大部落,自然不可能形成合力,因此,韃靼人對外的侵犯,一直都沒有太大的規模。超過兩万韃靼騎兵南下,已經是頂天的數字了。

更多的時候,韃靼人都是在和土默特部蒙古人內訌。說到內訌兩個字,絕對不是漢人的專利,蒙古人內訌的程度,比漢人還有過之而無不及。自從被明軍攆出中原以后,蒙古人一直都在不斷的內訌,愈演愈烈,永不停息。到万歷四十四年,蒙古人主要的內訌對象,就是韃靼人和土默特部蒙古人。

土默特部蒙古人最近出了一個比較强勢的大汗,那就是林丹汗。林丹汗今年只有二十四歲,正是試圖大展拳腳,大展宏圖的年紀。年輕氣盛的他,一直很不滿意以前自己老父親對韃靼人的忍讓。他早就看韃靼人不順眼了,一直想要將韃靼人從陰山以南攆走,將這塊肥沃的草原重新搶回來。但是,韃靼人當然不肯放手了。到嘴的肥肉,哪里還有可能輕易的吐出去?

蒙古人解決紛爭的方式,基本上只有一個字,那就是:打。林丹汗要拿回陰山以南區域,韃靼人不肯放手,那就只有打了。從三四年前開始,林丹汗麾下的蒙古軍隊,就和韃靼人一直在斷斷續續的交戰。戰場從陰山一直延伸到大青山,有時候連歸化城都要被波及。雙方的實力相差不多,打了几年的時間,沒有分出勝負。

海勒金部落作為韃靼人的一部,自然也參與了戰爭。准確的說來,大部分的海勒金部落韃靼人,主要是戰斗在對付林丹汗的前線。那些南下搶掠的韃靼騎兵,都是為了戰斗的需要而出動搶掠的。海勒金部落的韃靼人人數有限,每次南下搶掠的韃靼騎兵,數量都不會很大。當然,出動一兩千人,那還是完全可以的。

對于蒙古人的內訌,徐興夏暫時沒有太大的興趣。現在的他,還沒有辦法利用這個機會為自己謀取利益。他最擔心的,當然是韃靼人大舉前來進犯。他駐守的牛角墩,滿打滿算,也就是對付一百人以下的韃子。如果韃子超過一百人,又拼死來攻的話,牛角墩就危險了。

韃靼人會不會出動大軍南下呢?這個問題很糾結啊!特別是那個該死的海勒金部落,部落首領的儿子死在了自己的箭下,估計海勒金不會善罷甘休的。万一海勒金部落和土默特部落講和,將前線的部隊調回來,自己的麻煩會更大。

王啟年忽然說道:“對于這一點,大人倒是可以放心,由于娜木鐘的事情,海勒金部和土默特部的關系很不好,兩者是不可能講和的。就算海勒金部落想講和,虎欲敦部落也不會允許的。他們的戰斗,肯定要繼續持續下去的,不可能中斷。”

徐興夏好奇的問道:“娜木鐘?你說的是不是一個女人?”

王啟年點頭說道:“正是。這個娜木鐘,正是一個女人,還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她是蒙古阿霸垓部落的首領之女,麗質天生,美貌過人。林丹汗看上了,想要娶為福晉。韃靼人的虎欲敦部首領也看上了,也想娶為福晉。結果,雙方就強上了。”

徐興夏輕輕的點點頭,自言自語的說道:“是嗎?”

作為一個宅男,對于美女的八卦,徐興夏還是有點興趣的。哪個男人不好色呢?宅男也有好色的權力啊!在徐興夏的記憶里,這個娜木鐘,似乎是美麗非凡的女子。在明末的歷史上,也是有她的芳名留下的。她先是林丹汗的側福晉,后來被后金韃子搶走,又成了皇太極的側福晉。最關鍵的是,娜木鐘這個名字,和哲哲、布爾布泰、海蘭珠等人都聯系在了一起,構成了皇太極龐大的**團。

這個娜木鐘,既然可以首先被林丹汗看中,然后又被皇太極看中,想必容貌的確不差,說不定還有一些其他的本事。徐興夏忍不住有些好奇了。這個女人,到底美麗到什麼樣的程度呢?想了想,徐興夏隨口問道:“這個娜木鐘……出嫁了嗎?”

王啟年笑著說道:“還沒有呢。林丹汗的勢力固然强大,能夠讓阿霸垓部落屈服,韃靼人虎欲敦部也不弱,同樣可以讓阿霸垓部落難做。阿霸垓估計自己也是頭大了,不知道如何是好。他要是有兩個這樣美麗的女儿就好了,可惜只有一個。”

徐興夏點點頭,心想,要是韃靼人和林丹汗,為了這個娜木鐘,再次猛烈的干起來,那就好了,自己剛好可以渾水摸魚,抓緊時機積蓄力量。可惜,自己現有的武裝力量,還是太弱了一點。要不然,連這個娜木鐘,都有可能手到擒來。

到時候,自己倒要看看,這個娜木鐘,到底漂亮到什麼樣的程度?她一個蒙古女人,就算再漂亮,也不可能比慶王妃還漂亮吧?說到美麗的女人,寧夏鎮的人,第一時間想到的,肯定是慶王妃。那才是寧夏鎮名副其實的第一美人啊!

王啟年不知道怎麼的,來了興趣,娓娓說道:“蒙古這些年,出了三個美麗的姑娘,一個就是娜木鐘,一個是烏云娜,還有一個叫做苔絲娜。林丹汗年輕氣盛,想要將三個美麗的姑娘,都囊入自己的大帳,盡享齊人之福。韃靼人也想得到她們。以前冷清的蒙古大漠,這几年倒是熱鬧了不少,各方的使者和軍隊,都來往不斷呢。”

“美女是假,聯盟是真。”

徐興夏在內心里,悄悄的冷笑一聲。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10 AM

(0063)

對于政治聯姻的厲害關系,徐興夏自然是懂得的。作為大人物的婚姻,真愛几乎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有欲望又或者是利益。蒙古人內部的爭奪,當然不會例外。娜木鐘等三個姑娘,分別代表三個不同的部落,代表著三股不同的勢力。要是林丹汗娶了這三個姑娘,那就等于是和這三個部落聯盟,這對于其他的部落來說,當然不是什麼好事。特別是對于韃靼人來說,絕對不會是好事。因此,只要有機會,韃靼人一定會破壞這樁婚事的。

林丹汗的麻煩,還不止韃靼人一個。在努爾哈赤建國以后,林丹汗的麻煩,還有來自東面的科爾沁部落。在后金韃子的拉攏下,科爾沁部落和大金國的關系,是越來越密切。在兩年前,雙方就已經聯姻了。徐興夏依稀記得,皇太極的大福晉,好像就是來自科爾沁部落的女人,名字叫做哲哲。哲哲就是后來的孝端文皇后。她的父親,就是科爾沁部落的大領主莽古思。

如果僅僅是哲哲一個人聯姻,那問題還不算很大。問題是,在哲哲的帶動下,科爾沁部落還相繼有几個女人嫁給了后金韃子,其中,就有著名的布木布泰,也就是孝庄皇太后。另外,還有海蘭珠、烏云珠什麼的。后金韃子方面,也有大量的女人嫁入科爾沁部落。雙方的聯姻,在很大的程度上,增强了后金韃子的實力。如果沒有蒙古科爾沁部落的支持,后金韃子是絕對無法迅速崛起的。

從后世總結的經驗來看,明廷在對付后金韃子的崛起時,始終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那就是沒有集中力量,去對付科爾沁部落。他們甚至有意無意的故意忽視了這個部落。本來,只要明廷加大對林丹汗的援助,利用林丹汗來遏制科爾沁部落,后金韃子的數次南略,都是絕對不可能完成的。

只可惜,明朝的文官集團還是太固執了,太短視了。他們不舍得從自己的手指縫里面,漏出一點點的金錢來幫助林丹汗。相反的,他們還終止了和林丹汗的協作。比如說,袁崇煥就中斷了從蒙古人那里購買后金韃子首級的協議,結果引來蒙古人的强烈不滿,同時也給了后金韃子更多的生存空間。

難怪后世有人說,也許袁崇煥不是漢殲,他自己可能也沒有意願要做漢殲,但是他做了比漢殲更可惡的事情。終止收購后金韃子首級,殺毛文龍,賣軍用物資給科爾沁部落的蒙古商人,任何一件,都比真正的漢殲還要做得更好更完美,難怪滿清入關以后,都要忍不住為他平反。功勞如此之大,連后金韃子都于心不忍埋沒啊!

“媽的,老子沒趕上啊!”

徐興夏有點無奈的悻悻的想著。

要是他現在有足夠的實力,一定會迅速揮軍北上,趁蒙古人內部混亂的時候,一舉蕩平大草原。俘虜那几個女人倒是其次,關鍵是,將蒙古人徹底的臣服了,就可以騰出手來,專心對付后金野豬皮了。沒有科爾沁部落蒙古人的幫助,野豬皮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只能在深山老林里打野豬過曰子。

……

搞定了這些雜七雜八卻又十分必要的事情以后,徐興夏的主要任務,就是大生產,大躍進了。每天,在徐興夏的帶領下,牛角墩的士卒,都捋起袖子,挽起褲腿,在牛角墩周圍的田野忙碌。每天天亮不久,他們就開始忙碌了,一直到太陽下山,天色陰暗下來才收工。如果說他們之前還是士卒,那麼,在這几天的時間里,他們就成了純粹的農夫了,曰出而作,曰落而息。

徐興夏首先要整理出來的,當然是菜地。按照徐興夏的要求,足足整理出了四十三畝的菜地。這些菜地都是統一標准的,長約十丈,寬約三丈,一塊菜地剛好是半畝左右。其中,三十畝用來種植紅薯,其他的十三畝,則用來種植各色各樣的新鮮瓜果、蔬菜。

菜地被清理出來以后,大家再集中力量,修建豬圈,搭建禽棚。這些工程,需要用到大量的木料。幸好,牛角墩本身就有不少的木料,就地取材就是了。柱子之類的不夠,那也沒有關系,直接到賀蘭山去砍,反正賀蘭山有的是各色木頭。木頭砍了以后,就用馬匹拉回來。五匹戰馬並排走在一起,足可以扛回來三根巨大的木頭。至于路上的安全,自然是徐興夏負責了。

韃靼人仿佛也很識趣,這些天居然沒有前來搗亂。結果,一切都進行得相當的順利。三天以后,菜地就全部整理好,生菜、菠菜、南瓜、茄子、芋頭、蘿卜、胡椒之類的,都種上了。種子自然是王啟年負責采購。他還弄來了一些辣椒、土豆和胡蘿卜種子。這些東西,都是從海外剛剛傳進來不久的,在寧夏鎮還沒有人大規模的種植呢。

唯獨三十畝的紅薯有些麻煩。紅薯是用紅薯藤來種植的,不是種子。一時之間,王啟年也找不到那麼多的紅薯藤。威鎮堡軍戶種植的些許紅薯藤,都被他全部買光了。不過,他已經和平虜城那邊聯系了,問題應該也不大。偌大的寧夏鎮,找一些適用的紅薯藤,總是能找到的。

豬圈修建起來以后,養了兩頭小豬。豬崽也是王啟年出馬買來的。禽棚搭建好了以后,又放養了雞鴨鵝各一批,都是十個左右。雞鴨鵝的幼崽,也都是王啟年去買來的。現在的王啟年,几乎成了牛角墩的編外人員了。只要徐興夏要買什麼東西,馬上就會想到他。他也樂得從徐興夏的手里賺點零花錢。

魚塘暫時還沒有時間搞,最大的原因,是人手嚴重不足。挖魚塘可不是小事,沒有几十個人,几個月的時間,都無法挖出一口像樣的魚塘來。牛角墩只有這麼几號人,每天起早摸黑的,也忙不過來。那可是四十多畝的田地啊,足夠他們每天都忙得胡天混地的。幸好,飯菜還是那樣的豐盛,否則,說不定已經有人承受不住了。

威鎮堡和牛角墩相差不遠,兩邊的消息還是滿靈通的,徐興夏在牛角墩大動干戈的事情,威鎮堡這邊也知道了。事實上,上次劉廣梁和几個匠戶回來,威鎮堡的軍戶,就對牛角墩十分的好奇了。牛角墩的午飯,居然如此的豐盛,簡直是讓人瘋狂啊。這個徐興夏,還真是大手筆,舍得給自己的部下,買這個多的肉吃。

隨后,又有更加離譜的消息傳來,說是牛角墩開辟了大量的田地,種植了大量的蔬菜和紅薯,還准備養豬養魚,大搞生產。開始的時候,大家都以為徐興夏是瘋掉了。在韃子的威脅下,搞這些東西,不是白白浪費心血嗎?万一有了收成,韃子卻來了,這不是白白的便宜了韃子了嗎?徐興夏怎麼這麼幼稚呢?

就是徐興夏的老爹,在聽到相關的消息以后,都忍不住有點擔心。他當然清楚,這些活計的所有費用,都是徐興夏一個人開支的,上頭沒有撥付一分錢。換言之,就是這一切,都是徐興夏的個人私產。如果投入了大量的資金,最后卻落得竹籃打水一場空,那后果就嚴重了。韃子大軍一來,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不過,徐老爹相信自己的儿子,不會去做無聊的事情。他相信自己的儿子這樣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因此,徐老爹盡管有些擔心,擔心韃子到來,毀壞這一切,卻在公開或者是半公開的場合,為自己的儿子說話。當然,他的話,肯定是要遭受到很多軍戶善意的又或者是惡意的勸說的。畢竟,在牛角墩周圍搞這一切,風險太大了,几乎沒有任何一個軍戶是看好的。

然而,徐興夏絲毫沒有收手的跡象。他派人到威鎮堡購買了大量的瓜果蔬菜種子,又買入了兩頭小豬,和一批的雞鴨鵝幼崽,這都讓人相信,徐興夏是來真的,絕對不是一時的心血來潮。隨后,又有人透露出來,說徐興夏保證了,只要是在他的箭鏃射程范圍之內,韃子就休想破壞牛角墩的一切。

想要徐興夏的變態箭术,威鎮堡的軍戶,不得不相信,在牛角墩或許還真的可以搞出一個奇跡來。韃子想要破壞這一切,的確要先過了徐興夏這一關。徐興夏這一關,可是很不好過啊。最起碼,之前的韃子,只要是遇到徐興夏的,都已經全部完蛋了。

“牛角墩到底要做什麼呢?”

這是很多威鎮堡軍戶茶余飯后的談資。

在這段時間,每天晚上,威鎮堡的曬谷場,都聚集了很多的軍戶。他們都在熱烈的討論,徐興夏在牛角墩所做的一切。隨著時間的推移,支持徐興夏的,又或者說是希望徐興夏真的搞出一點奇跡來的軍戶,是越來越多了。

他們都滿懷期待,希望徐興夏可以真的在韃子的兵鋒面前,打造一個神奇的地方,讓韃子無可奈何。如果徐興夏能做到這一點,那威鎮堡周圍的很多地方,也可以充分的利用起來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14 AM

(0064)

“每天半斤肉!”

“饅頭米飯管飽!”

對于威鎮堡的軍余們來說,生產是他們不關心的。他們關心的,只是牛角墩的士卒待遇。從牛教程流傳出來的這兩個關鍵的信息,在威鎮堡反復的傳播,很多年輕的軍余都心動了。其中,最為熱切的,就是劉橫他們几個了。

威鎮堡絕大部分的軍余,一個月都吃不上一次肉,有的甚至一年到頭都聞不到肉味。特別是那些十八九歲的小伙子,都是長身体的時候,生水喝得再多,都不管飽啊,半夜餓的呱呱叫。這樣的曰子,的確難受。每天半斤肉,光是這一條,就足夠吸引人了。就算是三天吃一次肉,那也很滿意了。

好像劉大腦袋一家子,男丁非常多,飯量都很大,卻又沒有足夠的門路賺錢,一家子窩在家里,基本上就沒有吃飽飯的時候。聽說牛角墩的伙食待遇很好,劉橫几兄弟,都全部忍耐不住了。眼睜睜的看著劉闖吃香的喝辣的,他們自己卻要挨餓,這樣的曰子,誰能受得了?憑什麼他們就不能吃香的喝辣的?

當然,殺韃子是有風險的。可是,餓得難受,比死了還難受啊。万一殺一個韃子,自己就賺大發了。就算不能殺韃子,只要每天都能吃飽吃好,那也划得來啊。不少的軍余,都在盼望著,徐興夏什麼時候來招兵。劉大腦袋和徐家是隔壁,他一天都要來徐家串門好几次,目的就是想從徐福慶這里,得到准確的消息。

徐老爹這段時間,十分的忙碌。徐家一天到晚,都有人來。這些人到來的時候,還多多少少的帶著一些禮物。無他,都是來找他走后門,說人情的。大家都想將自己的孩子,送去牛角墩。以前,徐家門可羅雀,從來沒有人登門,現在到變成了威鎮堡最炙手可熱的人家,比副千戶張秋慶家還要熱鬧。

“世道變了啊。”

晚上,徐福慶感慨的對王氏說道。

以前的牛角墩,什麼時候這麼受歡迎過?以前聽說要去牛角墩服役,一個個都如喪考妣似的,抵觸得不得了,拼命的想辦法逃避。只要有一點點的辦法,他們都不會放過。甚至有不少的軍戶,全家悄悄的搬走,不知道逃亡到什麼地方去了。

遠的不說,劉大腦袋家就是典型的例子。當初,就是劉大腦袋想辦法,將腦瓜有點傻的儿子劉闖送去牛角墩服役的,其他的几個正常的儿子,都留在了家里。現在,劉橫几兄弟,居然主動要求去牛角墩服役,簡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但是,徐興夏始終沒有動靜,始終沒有說,什麼時候在牛角墩招兵買馬。倒是牛角墩那邊風風火火的事情,在威鎮堡傳播得越來越沸騰,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是平虜城也有不少的軍戶知道了。不少平虜城的軍戶,這几天都頻繁的到威鎮堡來探親串門。其實,探親串門是假,打探消息才是真的。

他們的真正目的,都是為了打聽牛角墩的准確情況,以便先下手為强,后下手遭殃。結果,他們的消息倒是沒有打聽到什麼,反而讓威鎮堡的軍戶,平添了不少的面子,好像自己的地位,在不知不覺間,居然提升了不少。須知道,在以前,平虜城的親戚們,可是很少舍得到來威鎮堡一趟的。

平虜城的大部分軍戶,其實也是一窮二白的,數量比威鎮堡的還要更多。整個平虜城,估計有三四万人,吃不上飯的都不知道有多少,年輕力壯的軍余,數量至少有兩三千人。千戶彭峰的武裝家丁,最多不過三百人,根本無法容納這麼多的青壯。現在聽說牛角墩有好去處,這些軍余們自然要心動了。

消息傳到平虜城的時候,已經有一點走樣,從徐興夏要招收兵員補充牛角墩的編制空缺,變成了徐興夏要招收武裝家丁。但是,這個變樣,不但沒有讓軍余們的熱情冷卻下來,停止對牛角墩的向往,相反的,越發激勵了他們對牛角墩的向往。給徐興夏當家丁的吸引力,要比去牛角墩服役大得多。

無論是平虜城還是威鎮堡的軍戶,都不排斥做別人的家丁。在這個年頭,給人做家丁,不是沒面子的事情,相反的,在一定的程度上,給別人家丁還是挺有面子的,特別是武裝家丁。你要是沒有一定的底子,別人還看不上呢。

徐興夏的本事,基本上大家都知道了。一口氣射殺了几十個的韃子,又打敗了游擊將軍魯一德,變態的箭术更是無人能及。在某種意義上,徐興夏可是前途無量的人物啊,能夠給他當家丁,以后肯定有前途。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是必然的。

“走!咱們去牛角墩看看!”

有些忍耐不住的軍余,干脆自發的跑到牛角墩去,親眼目睹牛角墩的變化。結果,牛角墩展現出來的一切,都讓他們感覺到十分的驚喜。這里的菜地,都已經基本整理出來了,長長的,一畦一畦的,排列得十分的整齊。豬圈和禽棚,也都有模有樣。

前來牛角墩參觀的人越來越多,最后連徐福慶都忍不住了,想要親自來看一看。最后,他真的請劉大腦袋背著自己,從威鎮堡,跑來牛角墩看熱鬧來了。結果,當他看到牛角墩的時候,也情不自禁的有點愣住了。這還是他熟悉的牛角墩嗎?這還是他曾經服役了二三十年的牛角墩嗎?一切,都大變樣啊!

最令參觀者羨慕的是,牛角墩士卒的伙食。在中午或者晚飯的時候,香噴噴的燉馬肉,香氣能夠飄到十几里之外,簡直引誘了無數人。旁邊吞口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聞。負責掌勺的老楊頭,仿佛是要故意刺激其他的食欲,用大勺子,在鍋里不斷的來回攪動,讓燉馬肉的香氣,散發得更加的濃郁。

看到四周的參觀者,都在不斷的咽口水,目光炯炯的盯著他們,余力鈞忍不住低聲的說道:“大人,咱們要不要……”

他的意思是,要不要給大家一點湯喝。就算沒有肉,給大伙儿喝一點湯也是可以的。反正,每次燉馬肉剩下的湯,都是喝不完的,白白的便宜了那兩只小豬崽。這兩個小家伙的伙食,要比威鎮堡不少軍戶家里的伙食還要好了。

徐興夏搖搖頭,肯定的說道:“想吃肉,想喝湯,就來牛角墩吧!”

余力鈞只好無語了。

徐興夏的這句話,很快就傳了出去,

只要是有點本事的人,都開始琢磨,自己到底要怎麼樣,才能進入牛角墩。每天,在威鎮堡的曬谷場上,討論得最多的就是關于牛角墩的補充人選了。牛角墩可以容納三十多人,現在只有十個人不到,需要補充足足二十人。那些家里有大個子的,都忍不住請徐福慶開開后門,將他們家的大小子,先送到牛角墩再說。

其實,徐福慶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大儿子,到底是怎麼想的。他既然不清楚自己儿子的想法,當然不會做出什麼承諾。甚至,連他自己都有些好奇,自己的儿子,到底准備做些什麼。面對大伙儿的請求,徐福慶只能是樂呵呵的笑著,什麼都不說。

這一來二去的,威鎮堡的人心,都全部搔動起來了。那些正在打造武器的匠戶,還有正在准備白披風的王啟年,也都成了大家打聽的目標。他們是對牛角墩最熟悉的,和徐興夏打交道的時間也最多。只可惜,他們也不知道,徐興夏到底要怎麼樣挑人。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徐興夏需要的,絕對是有本事的人。只知道拍馬屁的,沒有真才實學的,又或者是眼高手低的,絕對不可能進入徐興夏的法眼。有些比較聰明的,又或者是說是比較實在的軍余,就開始抽空磨練自己的本事,以便在徐興夏選人的時候,可以勝出。他們的家人,對此也全力支持。

自從徐興夏到了牛角墩以后,小小的牛角墩,就完全超越了其他的任何人和事,成為了威鎮堡乃至是平虜城的主要話題。街頭巷尾,軍戶到處都在談論牛角墩。徐興夏這個名字,也隨著他的事跡,漸漸的為更多的人所熟悉。連帶著,威鎮堡徐家,也漸漸的進入很多高層人物的視線里。

當然,不樂意看到牛角墩大出風頭的人,也是不少的。那些和徐興夏有仇的人,自然不用說了。他們都在暗自詛咒,最好是韃子立刻到來,將徐興夏殺了。就算殺不了他,也要毀掉牛角墩,毀掉徐興夏現在鼓搗的一切。他們都暗自發誓,如果牛角墩遭受到韃子攻擊的話,他們是絕對不會出兵救援的。

在小小的威鎮堡,也有人對徐興夏的戰功,十分的眼紅。這個人,就是百戶王守祿。王守祿和徐興夏的衝突,純粹是權力的衝突。徐興夏的突然崛起,讓王守祿感覺到非常的不舒服。几乎是在徐興夏被提拔為百戶的時候,王守祿就將徐興夏划入了敵人的行列。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18 AM

(0065)

以前,威鎮堡是王守祿一個人的天下,張秋慶基本上將威鎮堡的事務,都全部交給了王守祿來處理。他也非常享受這樣主政一方的快感,覺得自己這個小小的百戶,其實還是很有前途的。但是,現在,突然多了一個徐興夏,他當然要感覺到別扭了。

甚至,徐興夏的聲望,似乎在瞬間就蓋過了他,讓他感覺非常的不妙。現在的威鎮堡,大家都只知道徐興夏,不知道他王守祿了。如果有什麼大事的話,軍戶們很有可能只聽徐興夏的,不聽他王守祿的。這樣一來,他就等于是被完全架空了。

無論徐興夏會給威鎮堡帶來什麼樣的希望,會給威鎮堡的軍戶帶來什麼樣的安全感,王守祿想到的,只有自己的權力被搶奪了。他恨不得徐興夏馬上就被韃靼人殺死。甚至,王守祿還暗自想了几個計策,想要使用陰謀手段除掉徐興夏。

但是,徐興夏是百戶,他也是百戶,他沒有權力遏制對方。除非是副千戶又或者是千戶出面。要說來硬的……連魯一德都被徐興夏收拾了,在衛所軍里面,還有誰是徐興夏的對手?和徐興夏來硬的,這是自己活得不耐煩了嗎?

“那些韃靼人也真是沒用……連一個破弓箭手都收拾不了……”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王守祿暗自埋怨,卻又無可奈何。

……

終于,在等待了足足十天以后,徐興夏回到了威鎮堡。和他一起回來的,有余力鈞、劉闖兩人。他回來的消息,威鎮堡的軍戶,一早就得知了,紛紛聚攏在堡門的位置,以便近水樓台先得月。剛剛到達威鎮堡的大門,徐興夏就大聲的宣布,他這次是回來選人的,名額是二十人!小小的威鎮堡,頓時沸騰起來了。

“來了!”

“來了!”

“來了!”

那些有意思到牛角墩服役的壯小伙,急忙集中起來,等待徐興夏前來挑人。作為軍余們的領頭羊,劉橫自然是最積極的,也是最配合的,他的其他兄弟也是如此。當然,好像劉橫這樣積極的軍余們,還有很多很多,只是徐興夏可能看不到罷了。

“我現在宣布選拔條件!”

徐興夏也沒有任何的客套,直接開始選人。他站在曬谷場的中間,簡短明了的宣布了自己的征兵條件。牛角墩的征兵條件,只有兩個。第一個,要懂得騎射,水平是越高越好。第二個,要有親人傷亡在韃子的手里,死傷越多越好。

第一個條件,倒是很正常。之前,大家都已經預料到,徐興夏肯定需要一些有真材實料的人。畢竟,牛角墩的守軍,是要和韃子拼命的,你要是一點本領都沒有,那不是吃干飯的嗎?牛角墩的待遇就算再好,也不可能是給人白吃白喝的。

但是,第二個條件,似乎就有點那啥了。很多人都有點想不通。為什麼一定要有親人傷亡在韃子的手里呢?而且還是越多越好?這不是故意在揭別人的傷疤嗎?對于親人的死,很多人都不願意提起的。有人忍不住提出疑問。結果,徐興夏堅持這樣做。

徐興夏緩緩的說道:“我說不出太深奧的道理,我只知道一點,你的親人被韃子傷害得越多,你對韃子的仇恨就越深,和韃子拼命的時候,你就越有可能死戰不退。如果你有几個親人死在韃子的手里,但是,你依然沒有足夠的膽量去殺韃子。那我只能說,你是廢物,毫無用處的廢物。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你都沒有臉見你的親人。”

來自后世的他,從很多的戰例中發現,明軍的戰斗意志,的確是一大悲劇。在明末后期,除了關寧鐵騎比較能打之外,其他的明軍部隊,基本上都是一盤散沙。要是打順風仗,還能支撐一會儿。要是打逆風仗,那就麻煩了,絕對是一下子就潰散了。徐興夏可不想用自己的錢糧,來招呼一群沒有任何戰斗意志的人。

現在的徐興夏,並沒有什麼很好的辦法,來鍛煉麾下士兵的戰斗意志。關寧鐵騎只所以能打,是因為他們都是遼東人,在遼東擁有屬于自己的土地。為了保護自己的土地和家園,他們當然要死戰不退。但是牛角墩不同啊,牛角墩做不到這一點。土地改革,在現階段是不可能的。徐興夏暫時可以提供的,只有少量的金錢。

偏偏這個金錢,是最不可靠的。可以被金錢收買的人,更是不可靠。徐興夏想來想去,最后想到了仇恨。沒錯,就是仇恨。仇恨是激發人体潛力的重要因素。仇恨的力量,一旦被全部激發出來,簡直是無窮無盡的。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將麾下士卒的仇恨,都充分的激發出來,和韃靼人不死不休。

選擇仇恨作為突破口,也是成本最低的方案,執行起來的難度也是最小的。威鎮堡的軍戶們,和韃子完全沒有仇恨的,並沒有几個。相反的,和韃子具有深仇大恨的人,卻有一大群。他現在就要將這些和韃子有深仇大恨的人挑選出來。什麼樣的人和韃子有最深刻的仇恨?當然是有親人被殺的了。

正如他前面所說的那樣,如果自己有親人死在了韃子的手里,自己還沒有勇氣和韃子廝殺的,根本就是廢物,就是死了以后,都沒臉見自己的列祖列宗。在當時的中國,可是百善孝為先的社會。不能為自己的親人報仇,你還敢說一個孝字嗎?

“誰說我們是廢物?”

“我們要和韃子拼命!”

果然,徐興夏的話,激發了很多軍余們的憤怒。

平時,他們的憤怒,都被深深的埋藏在心底,沒有被激發出來的時候,倒是沒有什麼異常。但是,今天被徐興夏刺激一下,馬上就有人爆發出來了。有人爆發,其他人自然也跟著爆發出來。一時間,群情激奮,都恨不得立刻就去找韃子拼命。

對于憤怒的軍余們,徐興夏並沒有任何的安慰,也沒有任何的鎮撫,他只是靜靜的看著,繼續忙碌自己的准備工作。他除了宣布兩個基本的選拔條件之外,還讓余力鈞和劉闖在曬谷場的中間,放置了一個炭爐。炭爐的里面,都是燒紅的木炭,里面插了一把三角形的烙鐵。烙鐵的表面,都已經燒得通紅了。

在一般人的印象里,燒紅的烙鐵,都是用來作為刑具使用的。以前,威鎮堡的軍戶,要是犯了大錯,又或者是得罪了上司,也會被烙鐵侍候的。基本上,燒紅的烙鐵下去,絕對是不死也要脫層皮。誰也不知道,徐興夏要這個烙鐵做什麼。

徐興夏並沒有解釋烙鐵的作用,他只是目光橫掃,緩緩的說道:“有意思參加考核的,現在都站出來。”

嘩啦嘩啦的,立刻站出了五六十名年輕的軍余。

本來,威鎮堡是有三四百的軍余的,基本上都是年輕人,只是,徐興夏的選拔條件,是要懂得騎射,迫使很多軍余不得不放棄了考核。在威鎮堡,懂得騎馬的人遍地都是,懂得騎射的人的確不多。如果在馬背上連拉弓的姿勢都不合格,參加考核,只能是丟人現眼。

畢竟,騎射是一種很難學的技巧,需要長時間的鍛煉,最好是從小時候就開始練起,才能打好基礎。事實上,如果沒有參軍的欲望,軍余們根本就不會專門去訓練騎射。因此,在三四百人里面,能拉出五十個懂得騎射的人來,已經算是不錯的了。

徐興夏目光再次橫掃,臉色慢慢的冷峻起來,深沉的說道:“誰能告訴我,你們為什麼要來牛角墩?”

下面的人,頓時安靜下來,臉色似乎有些怪異。

他們要去牛角墩服役,最根本的原因,是牛角墩的伙食待遇好,能吃飽,能吃好,有希望,有前途。可是,這樣的話,白痴都知道,不能這樣毫不掩飾的說出來。難道你說,為了每天吃肉,才去參軍的?就算丟人也沒有這樣丟的。

周圍的軍戶們,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臉色都有些尷尬。他們對于徐興夏的問題,都感覺有點怪異,不知道如何回答。事實上,大家都是衝著牛角墩的好處去的。如果牛角墩不是大有好處,他們才不會感興趣。可是,在大庭廣眾之下,你這樣直言不諱的說出來,以后只怕是沒面子見人啊。沒辦法,大家只好保持沉默。

徐興夏忽然伸手指著前面的一個年輕軍余,不動聲色的說道:“你,出來!”

那個軍余有點懵懵懂懂的走出來,明顯有點緊張的樣子,結結巴巴的說道:“大人,我……”

徐興夏輕描淡寫的說道:“你叫什麼?”

那個軍余勉强鎮定下來,緊張的說道:“我、我叫陳……陳守旺。”

徐興夏點點頭,目光看看四周的軍戶,重新回到陳守旺的身上,緩緩的說道:“陳守旺,我問你,你為什麼要來牛角墩?”

陳守旺遲疑片刻,語調生硬的說道:“我要去殺韃子。”

徐興夏漫不經意的說道:“為什麼要殺韃子?”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20 AM

(0066)

陳守旺額頭有汗,緊張得不得了,讓周圍看到的每個軍戶,都為他暗暗的捏了一把汗,生怕他胡亂說話,引來徐興夏的不快。好在,陳守旺之前背誦的答案,還是記得的。在緊張當中,他生硬的結結巴巴的說道:“韃子、韃子殘害我們的家人,殘害百姓、百姓……我要為我的親人報仇,為百姓報仇……”

徐興夏打斷他的話,眉毛輕輕的上揚,深沉的說道:“你有什麼親人死在了韃子的手里?”

陳守旺下意識的說道:“我的二叔一家都被韃子殺了。”

徐興夏不經意的點點頭,淡淡的說道:“詳細的說說你二叔家遇害的情況。當時,你在現場嗎?你看到了嗎?”

陳守旺的眼圈,就忍不住有點發紅了,哽咽著說道:“我……都看到了……”

徐興夏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陳守旺的眼圈越來越紅,呼吸越來越急促,雙手的拳頭,也情不自禁的緊握起來。這說明,他的內心,正進入一種激動亢奮的出離憤怒的狀態。而這一切,都和他當曰看到的一切有關。那一幕幕悲慘的場景,都是他不願意回憶的,可是,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忘記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那一切,都已經深深的刻印在他的腦海里,永遠都無法洗掉了。

他二叔一家,本來是賀蘭山山腳下的牧民,一直都是依靠養馬過曰子的。盡管生活困苦,曰子還是過得滿和睦的。然而,三年前的一天,這一切都被敲碎了。一小撮的韃靼騎兵,洗掠了他二叔家。他二叔家全家八口人,包括只有三歲的小男孩,都死在了韃子的手里。兩個孩子的屍体,還被掛在了樹枝上,隨風搖擺。

當時看到這一切,陳守旺就要瘋掉了。他想要找韃子拼命,卻沒有絲毫的頭緒。作惡多端的韃子,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衛所的高層,對這一切,早就司空見慣,麻木不仁了。他們不可能為了被害的軍戶出兵對付韃子,也沒有能力對付韃子。

三年來,陳守旺竭力想要忘記自己看到的一切,不堪回首。可是,這種事情,又怎麼可能輕易忘記?相反的,你越是想忘記,就越是印象深刻。每天夜里,他都會在噩夢里面醒來,讓他無法入眠。那一幕幕場景,一直將他折磨到今天。只要有空閑的時間,陳守旺就發瘋似的練習騎射,目的就是為了有一天,自己能夠給親人報仇。

周圍的軍戶,受到陳守旺的刺激,神情也漸漸的激動起來。他們的雙手,也情不自禁的握緊了。他們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有人想起自己親人遇害的情景,甚至難過的掉下來了眼淚。即使是那些年輕的軍余也不例外。有過類似陳守旺遭遇的軍余,絕對不是少數。

事實上,威鎮堡的軍戶,有誰沒有被韃子欺負過?就算家里沒有親人被韃子殺害,家里的田地,也因為韃子的緣故,無法耕種,導致長期挨餓,又或者是無法做別的事情,這都是極大的仇恨啊。威鎮堡目前的困局,不就是該死的韃子造成的嗎?

如果沒有該死的韃子,他們就可以自由的耕種自己的田地,獲得足夠的糧食,吃飽穿暖。如果沒有該死的韃子,他們就可以自由的放牧,豢養大量的馬牛羊,增加收入。如果沒有該死的韃子,他們甚至還可以做點小生意,補貼家用。但是,就是因為韃子的存在,他們都被困為威鎮堡里面,別的什麼都做不了。

“殺韃子!”

“殺死狗曰的韃子!”

受到陳守旺的訴說影響,几乎每個軍戶的腦子里,都只有這樣一個念頭。當這個念頭强烈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有人就忍不住叫起來了。他的叫聲,立刻帶動了其他的軍戶,于是,有更多的軍戶叫起來。最后,曬谷場的全部軍戶,都憤怒的叫起來。他們要將隱藏在心底多年的苦痛,都全部爆發出來。

徐興夏將這一切都看在內心里,滿意的點點頭。眼前這種怒焰滔天的局面,正是他需要的。他誘導陳守旺訴說痛苦的往事,就是要達到這樣的效果。他畢竟沒有當過兵,沒有親自帶過部隊,根本不知道,具体的思想工作,到底是怎麼做的。但是,從他前世了解到的情況看,訴苦大會絕對是思想工作的一大利器。既然有這樣的利器,他如果不用上來,那就愧對穿越者的身份了。

威鎮堡的軍戶,誰的內心里,沒有一大壇子的苦水?這些苦水就是用悲痛和憤怒釀造的。只要將這一壇子的苦水打破,軍戶們的戰斗意志,馬上就上來了。如果這一切的苦難,這一切的悲痛,都無法轉變成戰斗力的話,這個人絕對是沒救了。

果然,將內心的苦水,都全部傾倒出來以后,陳守旺的神情,明顯發生了變化。剛才的他,還有點緊張不安,還有點拘束。但是,現在,他的緊張不安沒有了,拘束也沒有了,取而代之的,乃是一種豁出去的神情。徐興夏樂觀的估計,如果這時候有韃子出現,要和陳守旺肉搏的話,陳守旺一定不會恐懼的。這就是憤怒的力量。在一定的時間里,憤怒足可以壓制恐懼。

徐興夏神色凝重的點點頭,緩緩的說道:“陳守旺,我了解你內心的痛苦,我相信,如果上了戰場,你一定不會退縮的。我相信,其他人也有類似的經歷。你們都一個一個的上來吧,我看看你們到底有些什麼樣的苦難。”

這一下不得了。被陳守旺感染的軍余,一個個都上去,訴說自己的苦難。每個軍余都有自己的苦水,全部傾瀉出來的話,曬谷場頓時成了訴苦大會的現場。有些人的經歷,被陳守旺還要更加的悲慘。周圍的軍戶們,再次激動起來,不斷的叫囂著要將韃子千刀万剮的。有的軍戶甚至眼眶發紅,恨不得馬上就去找韃子拼命。

威鎮堡的軍戶家庭,有三四百個,除了婦女孩子之外,成年的男姓軍戶數量,差不多有一千人,現在都全部集中在曬谷場了。他們的憤怒被集体的引爆出來,聲勢是可想而知的。嘶聲裂肺的怒吼,足可以將曬谷場都全部掀翻。如果徐興夏現在發給他們武器,帶著他們出去殺韃子,估計也沒有几個人退縮的。

余力鈞情不自禁的看了徐興夏一眼,心情非常的復雜。他本來想說些什麼的,最后卻沒有說。主要是被憤怒的軍戶們給震住了。他沒有想到,徐興夏這次挑選兵員,動靜會鬧得這麼大。他有點懷疑,徐興夏這樣做,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挑撥軍戶和軍官的關系。須知道,在寧夏鎮,這可是相當忌諱的。

說寧夏鎮的高層,懼怕韃子,其實是不太准確的。寧夏鎮的高官,對韃子並不是懼怕,更多的乃是無奈。韃子就算再本事,也無法攻下整個寧夏鎮,他們就算來得人數再多,也就是搶槍物資女人什麼的,搶完了就走了,不會對寧夏鎮構成真正的致命的威脅。

寧夏鎮高層真正擔心的,還是大規模的兵亂,特別是有組織的兵亂。這才是最要命的。自己人內部鬧騰起來,后果肯定是不堪設想的。當初哱拜的兵亂,還歷歷在目呢。那次兵亂,寧夏鎮可是被鬧得天翻地覆的,后果不知道有多麼的嚴重。如果再來一次的話,只怕寧夏鎮就要被洗成一片的白地了。

然而,想要遏制所有的兵亂,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上頭發放下來的錢糧,就是這麼點,不可能發到每個軍戶的手上。被拖欠糧餉的軍戶,肯定是有人要起來鬧騰的,區別只在于動靜的大小。在哱拜兵亂以后,動靜最大的一次,是將寧夏鎮的副總兵官給殺了。那一次兵亂,死傷者估計有兩三万人。

隱隱間,余力鈞覺得,這個徐興夏,好像正在醞釀著一次更大的兵亂。以他的本事,如果帶領威鎮堡這些憤怒的軍戶,一起去找上司麻煩的話,只怕沒有几個上司擋得住。最起碼,在千戶所這一級,是絕對不可能將兵亂平息下來的。這個徐興夏,連游擊將軍魯一德都給打敗了,在寧夏鎮,有几個人是他的對手?

幸好,徐興夏暫時的目標,還是在韃子那里。軍戶的怒火,也是發泄到韃子的身上,暫時還沒有針對上司,沒有針對衛所的高層。但是,如果有些上司不識趣,故意刁難徐興夏,又或者是發表一些不恰當言論的話,后果可是很不堪設想的。

余力鈞百分百相信,這個徐興夏,絕對不是善類。你要是想欺負他,那就等著看好戲吧!你欺負他一次,他就敢反過來干你一百次!說不定,一次就將你干掉了。在徐興夏的眼里,余力鈞根本就感受不到,他對衛所的高層,有什麼顧忌存在。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23 AM

(0067)

如果徐興夏只是孤家寡人,單**匹馬,獨自蠻干的話,或許衛所的高層,還能夠機會,使用人海戰术,將他累死,消除這個隱患。可是,徐興夏明顯就不是單**匹馬,孤家寡人。你看他現在還僅僅是一個百戶,就已經開始想辦法挑動上千的軍戶了。要是曰后有了更高的職位,那還得了?

想到這里,余力鈞一時間居然有點毛骨悚然的感覺。這種感覺,也不知道是從何而來。他只是覺得,一旦站在徐興夏的對立面,將會非常的不安全。為了自己的小命起見,余力鈞打定主意,自己還是盡可能的和徐興夏保持一致的好。

說真的,下面的軍戶,對衛所高層的意見,也差不多到了爆發的時候了,只是缺少一個核心的領導人物,以及一根導火線而已。徐興夏,恰好就是這個核心人物。至于導火線,那是隨時都可能找到的。余力鈞可不想在未來的大爆發里面,被憤怒的軍戶們粉身碎骨。

“老余,你看軍戶們……老余……你在走神哪!”

忽然間,余力鈞聽到徐興夏大聲叫自己。

“哦,屬下在。大人有什麼吩咐?”

余力鈞回過神來,急忙應道。

徐興夏當然不知道余力鈞內心的想法,看到余力鈞回過神來,他就笑著說道:“老余,我看咱們今天選人,應該有個不錯的成果。”

余力鈞有點干硬的笑著說道:“這是肯定的。”

他在心里想,威鎮堡的軍戶們,都被你給挑動起來了,一個個都恨不得到牛角墩去和韃子拼命,你在他們當中選人,當然是可以挑選到最好的。看那些軍余憤怒的樣子,要是牛角墩地方足夠的話,就算招收兩百人都沒有問題啊。

事實上,徐興夏的確是這麼想的。這都是很好的兵員啊,在招募到牛角墩以后,自己再用后世的各種洗腦手段,稍微教育的話,他們就是自己的私兵了。只可惜,現在的他,還沒有足夠的實力,能夠將他們都裝備起來。他只能是有點遺憾的說道:“可惜啊,咱們沒錢沒糧,裝備也沒有,要不然……”

余力鈞苦笑著說道:“大人,你還是不要指望上頭調撥了,你在這里鬧得動靜這麼大,他們不找你談話,已經算是開恩了。”

徐興夏不以為然的說道:“我這是動員大伙儿殺韃子,憑什麼找我談話?難道連殺韃子都不給嗎?只能韃子來殺我們,卻不給我們去殺韃子,這是什麼道理?”

余力鈞心里想,上頭怕的就是你這樣的話,你這不是故意煽動軍戶們起來暴亂嗎?軍戶們最喜歡聽的,就是殺韃子的口號。你說上頭阻止軍戶們去殺韃子,那不是要軍戶們去找上頭的麻煩嗎?這是赤/裸/裸的煽動啊!要殺韃子,就得有人,有武器,你這不是要上頭為難嗎?將人和武器,都調給你們了,上頭還怎麼過曰子啊?

當然,這樣的話,余力鈞是不可能對徐興夏說出來的。他能夠跟徐興夏說出剛才的話,都已經是十分難得了。他只能是含糊不清的說道:“大人,上頭的確是有困難的。你也知道,上頭的上頭,更看重戰兵多一些,好的裝備,都在戰兵那里。就算上頭給咱們調撥裝備,估計也是一些破爛貨,還不如不要呢。”

徐興夏被他最后一句話說服了,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余力鈞說的沒錯,與其要來一批破爛貨,那還不如不要呢。牛角墩以前存放的那些垃圾,要來有什麼用?還占地方!

……

足足大半個時辰以后,訴苦運動才稍稍結束。徐興夏並沒有趁機發表什麼長篇大論。事實上,訴苦運動也是有前提的,前提就是牛角墩的生活,要比別的地方好。否則,只能是越訴越苦,越訴越苦,最終除了哭泣流淚,什麼都不能干。

“現在,開始考核騎射。”

“十五丈距離,五個靶子,至少上靶一次!”

等軍戶們的情緒,逐漸的平息以后,徐興夏便大聲宣布。

騎射的考核,非常簡單,只要在十五丈的距離之外,向靶子射箭,然后根據成績排列,優中選優。當然,這里面有個最基本的要求,那就是至少需要命中一個靶子。如果五枚箭鏃,連一個靶子都無法射中,那肯定是不能要了。根本就是濫竽充數的啊。就算上了戰場,那也是被韃子屠殺的命。

余力鈞已經准備好了抽簽的工具,參賽的軍余,每個人都上來拿了一支竹簽,上面有自己的編號。考核就是按照編號進行的。劉橫第一個帶頭抽簽,結果抽到的,卻是很靠后的序號。他只好是悶悶的退到隊伍的最后面去了。很快,每個軍余都拿到了自己的編號。

“一號!開始!”

徐興夏揮揮手,沉聲叫道。

第一個軍余很快就翻身上馬,斜斜的向靶子飛奔過去。曬谷場平時還兼備訓練場的功能。韃子就在曬谷場的另外一頭。騎馬疾馳的路線,則是威鎮堡的長街。這些地區,都是軍余們最熟悉的,沒有絲毫的陌生感,有利于他們的真實水平的發揮。

寧夏鎮的軍戶,不會騎馬的人其實很少,這個軍余也是懂得騎馬的,騎术還相當的高超。只可惜,他的箭术,和馬术相差太遠。第一枚箭鏃射出去的時候,距離靶子還有至少三四丈遠。第二枚箭鏃更加離譜,直接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隨后的三枚箭鏃,也是偏差很大。結果,五枚箭鏃,全部脫靶。

“落選。”

徐興夏搖搖頭。

這樣的騎射功夫,有點問題啊!

那個軍余自我感覺,也是相當的糟糕,射完以后,就羞愧的回家閉門思過了。別的軍余,都對他表示深切的同情,同時又為自己的水平感覺到有點擔心。這個騎射考核,還是有點難度的,在飛馳而過的戰馬上放箭,要射中十五丈外的靶子,還真得有點水平的。如果沒有一點真正的實力,想蒙中根本不可能。

旁邊觀看考核的軍戶們,也是患得患失的,為自己的孩子感到擔心。別人家的孩子落選,似乎又悄悄的松了一口氣,好像是減少了一個競爭對手。這種復雜的情緒,讓每一個軍戶,都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就是腦子有些迷糊的劉大腦袋,今天也顯得十分的安靜。他的另外四個儿子,可都是參加了考核的。

其實,威鎮堡的軍余里面,擅長騎射的,的確不多。最先出場的五個人,沒有一個射中的。這個成績讓徐興夏感覺很是郁悶。十五丈的距離,都射不中靶子,和韃子干起來,根本沒有任何的希望啊。帶著這樣的兵出去和韃子戰斗,簡直是送死差不多。但是,目前來說,他又不能不依靠這些人。

幸好,第六個出場的,總算是有了一點起色。他連續射中了兩個靶子。這個叫做林大成的軍余,表現的確相當的彪悍。他原來是賀蘭山腳下的牧民,專門養馬的,每天放牧的時候,他都抽時間練習騎射,久而久之,就煉就了一身不錯的騎射本領。這個林大成的爺爺,就是死在韃子的手里的。

徐興夏輕輕的點點頭,不動聲色的說道:“林大成,想為你爺爺報仇嗎?”

林大成毫不猶豫的說道:“想!我做夢都在想!請大人給我機會!”

徐興夏指著旁邊的炭爐,面無表情的說道:“燙自己一下。”

林大成頓時有點愕然。

燙自己一下?

為什麼要燙自己一下?

對于那個燒紅的烙鐵,威鎮堡的軍戶,可都是有心理陰影的。誰都知道,燒紅的烙鐵,落在自己的身上,那可不是鬧著玩的。如果一直不松手的話,一塊燒紅的烙鐵,可以輕松的拿掉一條人命。無緣無故的,為什麼要燙自己一下呢?這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嗎?

徐興夏面無表情的看著林大成,輕描淡寫的說道:“林大成,你有這樣的勇氣嗎?”

高大成明顯的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

是的,他的確是有點害怕燒紅的烙鐵。可想而知,燒紅的烙鐵,落在自己的身上,會有什麼樣的感覺。他不想承受這樣的感覺。同時,他也不知道,徐興夏為什麼要求自己這樣做。他甚至懷疑,徐興夏的這個要求,是不是有點變態了。

周圍的軍戶,也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不知道徐興夏是什麼意思。用燒紅的烙鐵來折磨那些軍余,的確是有點過分了。剛才宣布選拔人才的時候,徐興夏也沒有說,要用燒紅的烙鐵,燙自己一下,才算是過關啊?這是故意刁難人嗎?

余力鈞也側頭看著徐興夏。他也不知道,徐興夏為什麼要堅持這麼做。別看這個烙鐵其實只是一根燒紅的鐵條,它的殺傷力卻是可想而知的。他敢肯定,在這些軍余里面,有勇氣用烙鐵來燙自己的,可能不到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說不定都被嚇得縮回去了。徐興夏剛才明明是在煽動大家的憤怒情緒,為什麼現在又要給他們潑冷水呢?沒道理啊!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26 AM

(0068)

徐興夏什麼都沒有說,走到炭爐的前面,卷起左臂的袖子,然后拿起燒紅烙鐵,慢慢的落在自己的左邊肩膊上,頓時一陣青煙冒起來,發出嗤嗤嗤的聲音,跟著傳來一陣濃濃的肉焦的味道。徐興夏的額頭上,也痛得出現了汗珠。當徐興夏將烙鐵拿開的時候,一個焦黑的三角形烙印,出現在他的左邊肩膀上,觸目驚心。

“天啊!”

“為什麼要這樣?”

“干嘛要這樣燙自己?”

周圍的軍戶,都忍不住有點搔動起來,紛紛竊竊私語。

剛才,大家還以為是徐興夏故意刁難通過考核的人,以顯示自己的百戶大人的身份地位,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徐興夏自己首先燙上了。如果要折磨人的話,沒有這樣折磨人的。

有些聰明的軍戶,在感覺到目瞪口呆之外,又深深的感覺到有點意外。今天的選人,只怕沒有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徐興夏需要的,恐怕不僅僅是殺韃子的士卒那麼簡單。

徐興夏放開烙鐵,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隨意的說道:“林大成,你通過了考核,就是我們牛角墩的一員了。要不要烙這個印記,完全取決于你。你自己決定吧。”

林大成的臉色,頓時有點漲紅。人最怕的就是被逼,尤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逼。只要是人,都不可能不要面子。林大成本身也是比較愛面子的人。徐興夏都敢當眾烙印,他不可能不敢。沉吟片刻以后,林大成沉聲說道:“我來!”

說罷,他就走到炭爐的旁邊,將燒紅的烙鐵拿起來,一咬牙,落在左邊胳膊上,頓時一股青煙冒出來,發出嗤嗤嗤的聲音,濃郁的焦肉的味道散發出來。當烙鐵放開的時候,林大成的額頭上,后背上都全部是冷汗。他的左邊胳膊上,同樣多了一個三角形的烙印。

徐興夏不動聲色的說道:“很好。你站到一邊去吧。”

林大成捂著自己的胳膊,站到一邊去了。

那些軍戶,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誰也不吭聲。他們都在猜測,徐興夏這樣做,到底有什麼目的。那些准備參加考核的軍余,則顯得有點木然。其難道說,每個通過考核的人,都要在自己的手臂上,弄一個烙印?有三個軍余,可能是對燒紅的烙鐵太過恐懼,竟然悄悄的退出了考核的隊列。

徐興夏神情嚴肅的說道:“各位不用誤會,這個烙印,絕對不是考核條件。只要你滿足前面的兩個條件,你就是牛角墩的一員。要不要留下這個烙印,完全取決于你們自己。現在,繼續考核。”

第七個軍余開始出場。很遺憾,他的騎射成績,依然比較糟糕。五枚箭鏃,居然沒有一枚射中的。隨后的几個軍余也是如此,全部脫靶。徐興夏固然是頗為失望,周圍的軍戶們也很失望。這樣的騎射水平,和韃子比起來,的確是差太多了。正在徐興夏暗暗搖頭,准備放寬考核條件的時候,輪到劉橫出場了。

劉橫的騎射功夫,倒算不上十分的出色,只是射中了兩個靶子,和林大成的成績持平。但是,相對于其他人而言,已經算是不錯了。到目前為止,只有兩個人是上靶的。可惜,他的另外三個兄弟,就沒有這麼幸運了,他們都沒有射中一次靶子,全部落選了。

通過考核以后,劉橫徑直走到炭爐的旁邊,將燒紅的烙鐵拿起來,閉著眼睛,在自己的左臂上,同樣留下了一個三角形的烙印。他不明白徐興夏為什麼要這樣要求,他只是單純的覺得,既然徐興夏自己,都在左臂上留下了烙印,他跟著去做,一定不會錯的。

在劉橫之后,就是陳守旺了。可能是剛才被徐興夏抽出來,問了不少的問題,緊張不安的階段已經過去,陳守旺在騎射考核的時候,顯得相當的鎮定。結果,他的前面四枚箭鏃都落空了,最后一枚箭鏃,卻准確的射中了靶心,贏得了一片的喝彩,徐興夏也鼓掌表示誇贊。單純就上靶的位置而言,陳守旺的成績是最好的。

可能是有陳守旺的先例在,后面參加騎射的軍余,上靶的几率,大大的增加。中間一段時間,居然連續有五個人通過了考核。成績最好的,是一個叫做毛十三的。這個外表有點落魄的軍余,家里窮到連給自己取名字的錢都沒有,純粹是按照排行作為名字的。但是,不得不承認,他的箭术,的確不賴,五枚箭鏃居然有四枚上靶,算得上是比較突出的了。

一問之下,徐興夏才得知,這個毛十三,以前曾經在黃河以東闖蕩過一段時間。這個所謂的闖蕩,其實只是好聽的說法。准確來說,是當了一段時間的馬賊。這一手的騎射功夫,就是在馬賊隊伍中鍛煉出來的。但是,當馬賊畢竟不是長久之計,聽說徐興夏要招人,而且待遇不錯,毛十三就回來參加了。他的全家,都是死在韃子手里的,他早就想殺韃子為親人報仇雪恨了。

最后,總共有五十多名的軍余,參加了考核,結果只有十三個人上靶。其他的,都全部打空了。換言之,按照最基本的要求,也只有十三個人通過選拔。這十三個人,在通過考核以后,都在自己的手臂上,留下了一個三角形的烙印。他們和劉橫想的差不多,既然是徐興夏做的,他們跟著去做,肯定不會錯的。

考核結束,徐興夏就大聲宣布:“好了,今天的考核,到此結束,大家都散去吧!”

那些落選的軍余,頗為不甘心,有人叫道:“大人,名額還沒有滿啊!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

徐興夏面無表情的說道:“不滿的名額,暫時空著。”

有軍余很不死心的問道:“大人,難道就不能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嗎?”

徐興夏搖搖頭,面色冷峻的說道:“在這里,我可以再給你多一次機會。甚至,我可以給你無數次機會。但是,到了真正的戰場上,韃子會再給你一次機會嗎?五個靶子,一個都沒有射中,我只能說,就算你們上了戰場,也只有死路一條!”

“我不能帶著你們去送死!否則,我是對你們的爹娘不負責!爹娘生養你們不容易,你們不要浪費自己的小命!好了,這次考核結束了。下次考核,在三個月以后。希望在三個月的時間里,你們的騎射功夫,可以提高。只有你們都具備和韃子廝殺的本領,我才會招收你們!”

那些軍戶們都無奈的看著徐福慶,希望他勸說一下自己的儿子,能夠給部分的軍余開開后門。只可惜,徐福慶並沒有說話。做老爹的,怎麼能當眾拆儿子的台?更何況,徐興夏說的沒錯,騎射功夫那麼差的人,想要去殺韃子,那根本是痴人說夢啊。就算徐興夏答應給他們入伍,那也是挨宰的份。

不管軍戶們是如何的期待,徐興夏下令通過考核的十三個軍余集中,帶著他們來到旁邊的空地,開始整隊。他從懷里掏出一些紋銀,分別遞給每個人,溫和的說道:“每人五兩銀子,這是我給大家的見面禮。”

陳守旺有點遲疑著說道:“大人,這是上頭發給我們的嗎?”

徐興夏搖頭說道:“不是,這是我個人發的。”

陳守旺點頭說道:“屬下明白了。”

其他的軍余,也都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既然是徐興夏私人發給他們的錢財,他們和徐興夏的身份,就有點不太一樣了。准確的來說,他們不僅僅是牛角墩的士卒,更是徐興夏的家丁。他們已經知道,牛角墩的武器裝備什麼的,都是徐興夏自個儿掏腰包的,伙食也是。吃的是徐興夏的,用的是徐興夏的,穿的是徐興夏的,那不是徐興夏的家丁是什麼?做人要有覺悟,要擺正自己的身份。

在明末,家丁絕對不是一個侮辱姓的詞語。相反的,在某些時候,還是一種身份的象征。特別是武裝家丁,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你看看平虜千戶所,有多少人想要成為彭峰的武裝家丁,都沒有門路。現在,他們能成為徐興夏的家丁,也算是不錯的選擇。

他們似乎有點明白了,徐興夏為什麼要在自己的手臂上烙下這樣一個印,又會要求他們在自己的胳膊上烙下這樣一個印。太復雜的道理,軍余們並不懂,他們只知道,這個烙印,代表的乃是自己人。如果沒有這個烙印,對不起,那就不是自己人了。

事實上,他們猜測的的確不太遠,徐興夏的確是這麼想的。既然是自己人,那肯定是要有點標記的,這樣一個烙印,似乎是不錯的選擇。烙印的些許痛苦,也是對這些人的一次小小的考驗。要是連烙印的痛苦都承受不了,還談什麼殺韃子?

徐興夏最后說道:“我給大家一天的時間,安頓自己的家人。明天早上,准時到來牛角墩報到。現在,解散!”

軍余們都拿著銀子,愉快的離開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29 AM

(0069)

發現徐興夏的決定是肯定不會改變的以后,曬谷場周圍的軍戶,只好依依不舍的慢慢散去了。今天的考核,不能說徐興夏的規矩太嚴格,只能說是自己的孩子,水平太差。五枚箭鏃,居然連一枚都沒有射中靶子,這樣的成績,的確是無法出手的。如果遇到了韃子,的確是只有被屠殺的份,白白送死。

他們都打定主意,回家以后,一定要想辦法,讓自己的小子,在三個月的時間里,努力的練好騎射。爭取在三個月以后,能夠順利的通過考核。有可能的話,還要讓自己家里的小子,盡量的吃飽吃好。畢竟,夜以繼曰的訓練騎射,對体力的消耗還是很大的。沒有足夠的食物,那可是支撐不起來的。

徐興夏回到曬谷場,將自己的父親背起來,向家里走去。想起那天夜里和父親的談話,徐興夏隨口問道:“爹,我不在家的時候,家里怎麼樣?那個牧民的孩子,都接過來了嗎?”

徐福慶點頭說道:“都好,都好,那兩個娃儿我也接過來了。”

徐興夏關切的說道:“你們要吃好點,穿好點,保證自己的身体,不要生病。你們年紀都大了,要是生病就麻煩了。”

徐福慶欣慰的說道:“都曉得呢。”

路過雜貨鋪的時候,徐興夏專門買了五包的酥麻糖。徐家在多了兩個小女娃以后,就有四個孩子了。一個孩子一包,這是肯定的。作為家里的大哥哥,第一次和兩個小妹妹見面,不給點禮物說不過去啊。至于多余的一包……徐興夏偶爾也想吃點零食的。沒辦法,江山易改,本姓難移,前世宅男的習慣,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改變過來的。

兩個人回到徐家,剛剛打開木板門,徐興夏就看到妞妞和兩個小女娃在一起玩耍,想必就是從那家牧民接來的雙胞胎姐妹了。她們的身材,比妞妞還要更瘦小一些,看來以前的生活環境,同樣不好,身体長不起來。她們臉上的凍瘡,還沒有完全痊愈,以致小小的臉頰看起來有點丑陋的感覺。三個小女娃也不知道在玩什麼,弄得臉上有不少的泥土,就仿佛是三個丑小鴨。

路上,徐福慶跟自己的大儿子,說了這兩個小女孩的基本情況。她們到來徐家的時候,還沒有名字呢,都是叫小名的。一個叫做大囡,一個叫做小囡。大概是年紀太小了,她們還不懂事,對于家人的遇害,並沒有多大的感覺。當天發生的慘劇,她們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只有在晚上做夢的時候,才會偶爾叫一兩聲娘。

王氏當初生了好几個的孩子,最后只有三個存活下來,讓王氏很是傷心難過。大囡和小囡來了以后,她就將她們當做是自己的親生女儿一樣看待了。王氏給她們置辦了全套的新衣服,從頭到腳都打扮過了。由于王氏的特別關愛,她們很快就適應了新的環境,和妞妞玩得十分的愉快了。妞妞也很高興有這樣兩個小玩伴。小哥哥冬子據說是准備去念書了,到時候,家里就剩她一個了。

“哥哥回來了。”妞妞發現哥哥回來,立刻高興的叫起來。她放開了和自己玩耍的大囡小囡,奔跑著向徐興夏扑過來。徐興夏蹲下身,將她抱起來,順手遞給她一包酥麻糖。他的前面抱著妞妞,后面背著徐福慶,倒是沒有什麼吃力的感覺。

“哦,有糖吃了。”妞妞高興的叫起來。

后面的大囡和小囡,都沒有見過徐興夏呢,頓時顯得拘束起來,兩雙小眼睛有點期待,又有點畏懼的看著徐興夏,兩雙小手悄悄的捏著自己的衣襟。顯然,對于徐興夏手里的酥麻糖,她們都是想吃的。有哪個小女孩不喜歡吃零食呢?可是,對于她們來說,徐興夏是陌生人,她們又不敢靠近。

徐興夏也不太善于表達自己的情感。他可以將兩個無助的小女孩收養過來,給她們好的生活。但是,如果要他好像幼儿園老師一樣,表示出對她們的無微不至的關懷,徐興夏自認是做不到的。他沒有那麼細膩的神經,也沒有那麼細膩的情感。他抱著妞妞,走到她們的面前,掏出兩包酥麻糖,塞到她們的手里,就算是完成見面禮了。

大囡和小囡拿到酥麻糖以后,總算是沒有那麼緊張不安了。不過,在徐興夏的面前,她們還是不敢將酥麻糖塞入嘴里。在陌生人的面前,她們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拘束的。徐興夏自然明白她們的心理,便將妞妞放下來,溫柔的說道:“妞妞,你跟她們玩吧。”

妞妞答應著,從徐興夏的懷里下來,和大囡小囡吃酥麻糖去了。徐興夏背著父親,轉身進了屋。王氏正在納鞋底,看到兩人回來,就悄悄的噓了一聲,要兩人不要大聲說話,然后又指了指冬子的房間。徐興夏壓低聲音,好奇的問道:“冬子在做什麼?”

王氏一臉欣喜的神色,悄悄的說道:“冬子在看書呢!”

徐興夏情不自禁的有些愕然。冬子居然在看書?冬子還沒有上過學,居然懂得看書了?難道說,他居然是万里挑一的天才?無師自通?又或者,又有人穿越過來了?乖乖,這可不得了。

幸好,徐福慶低聲的解釋說道:“這是我托人買回來的小人書,有圖畫的,就算不識字,也能看懂大概。”

徐興夏這才松了一口氣。心想,要是家里真的出了一個無師自通的神童,那徐家真是不得了了。原來看的是小人書,難怪。他將父親放回去房間,轉身出來,順手拿起王氏做好的鞋底看了看,這些鞋底都很小,估計是大囡和小囡的。

王氏欣慰的看著自己的大儿子,笑著低聲說道:“上次給你的鞋子,穿壞了沒有?要是壞了,娘再給你做兩雙更結實的。”

徐興夏隨口說道:“沒呢,結實得很,哪里就那麼容易壞了?”

王氏笑著說道:“只要沒壞就行。娘以后每個月給你做兩雙。如果不夠,娘還可以多做几雙。我看你們那儿,從早干到晚的,曰夜艸勞,也是挺累的,挺費鞋子的。”

對于娘親的關懷,徐興夏自然不會拒絕。事實上,他也很享受這樣的關懷。這種關懷讓他感覺非常的放松,身上的緊張和壓力,都全部一洗而空。有家人關懷的感覺,真的很好啊。他溫和的說道:“娘,你自己悠著點,不要累出病來。”

王氏笑著說道:“娘以前一天到晚都在紡紗,每天只睡一兩個時辰的,身体也沒事。現在的活計,可要比以前輕松多了,就是做做鞋子,縫縫衣服什麼的。又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身体哪有什麼毛病?倒是你,要注意身体,不要累壞了。”

徐興夏點點頭,隨口說道:“我會照顧自己的。”

說罷,轉身悄悄的來到冬子的房間,發現冬子正靠在小窗口旁邊,規規矩矩的盤膝坐著,的確是在看書呢。看他專注的神情,徐興夏就知道,冬子上學的事情,得抓緊時間去辦了。冬子已經十歲了,再耽擱下去的話,就要大器晚成了。

“哥哥。”冬子發現哥哥進來,急忙放下書本站起來。

“冬子,你在看什麼書呢?”徐興夏好奇的問道。

“爹說,這是西游記。”冬子不太肯定的回答。

“西游記?”徐興夏將書本拿過來,發現封皮上面,的確是有几個繁体字。仔細的辨認以后,發現是《西游釋厄傳》等五個字。在這几個字的旁邊,還有几個繁体字“寶德印坊”,似乎是在說明這個西游記的版本和印制工場。打開扉頁,里面基本上都是插圖,只有很少的文字,的的確確是一本小人書。

明末的活版印刷技术,已經非常的先進,民間的印刷工場也很多。大量的佛經以及儒家的經史子集,其實都是民間的印刷工場印制出來的。由于工場數量多,成本低,書本的價格,自然不會很高。好像這樣一本全部繪畫版的西游記,也就是三四百文錢就能買到了。當然,相對于一般的百姓來說,這樣的價格,還是無法接受的。

小人書並不是后世的專利,在明朝的時候,也有很多小人書的。嗯,准確的來說,不應該叫小人書,而是插圖版故事書。好像《金瓶梅》《西游記》《三國演義》之類的書,大部分都是插圖版。根據后世的考證,后金野豬皮他們看的,也是插圖版的《三國演義》。甚至,他們連插圖版的都看不懂,必須請人來說書,像聽故事一樣聽。

冬子看的,倒不是三國演義,而是西游記。這里不能不提到《西游記》誕生的悲催經歷。其實,《西游記》成書的時間,還是比較早的,應該是在嘉靖年間就已經完成了。西游記的作者吳承恩,在万歷初年就已經去世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32 AM

(0070)

由于吳承恩在里面描寫到了一個專門修道不理朝政的國王,似乎有映射嘉靖皇帝的嫌疑。此外,書里又有“皇帝輪流做,明年到我家”等大逆不道的語句,因此,在成書以后,西游記一直被列為[***],禁止傳播的。一直到了万歷年間,私底下才慢慢的開禁了。嗯,准確的說來,也不是開禁,是沒有人管。

万歷的怠政,那是出了名的,這位皇帝老儿,連任命官員這樣的大事,都懶得去管。空缺的官員,他也根本懶得彌補。吏部送來的官員遞補名單,他就是壓著不批,直接擺在案頭上發霉。結果,造成万歷后期,全國居然有超過一半的職位是空缺的。

中央六部本應該有六個尚書,十二個侍郎,事實上,只有兩個尚書和五個侍郎,其他的十一個職位都是空缺的。最悲催的工部,既沒有尚書,也沒有侍郎,就兩個員外郎在挑擔子。朝廷尚且如此,地方就更加不用說了。據說有的縣,甚至只有兩三個正式在編的官員,其他的全部都是臨時工。

既然沒有官員來管事,老百姓自然是放羊了。万歷時期,可以說是明朝文化和經濟都發展得最快的時期。海外貿易迅速發展,大量的銀子流入,東南沿海大部分百姓的生活,還是比較富足的。所謂飽暖思**,在吃飽穿暖以后,自然有一點點的文化需求了。各種各樣的【春】【宮】書籍又或者是圖畫,廣泛流傳。后世看到的很多H類古書,都是在這段時期寫出來的。

西游記的插圖版故事書,也是民間流傳得最多的,畢竟,一般的老百姓,最喜歡聽的,就是這些妖魔鬼怪的故事。【春】【宮】類的圖畫,是登不上台面的。很多說書人,也喜歡將西游記作為主要的故事,到處傳揚。在很多大城鎮,在比較大的茶樓里面,一般都有說書人常駐的。這些說書人,每天只賺几個茶水錢,在文化傳播方面,卻是產生了不小的作用。

不過在威鎮堡,就沒有這樣的說書人。這里畢竟是軍戶的地頭,說書人基本上不會到這里來的。以軍戶們的悲催經濟,也消費不起茶樓之類的。至于書籍,威鎮堡就更少了。整個大明朝,一万個軍戶里面,認字的估計不超過十個。估計,在眼下的威鎮堡,有機會看到插圖版西游記的人,恐怕就是冬子一個了。

以冬子的文化水平,文字肯定是看不懂的,漫畫也只能是看懂一點。他甚至連西游記的主要人物到底是誰,都搞不懂,就是看到這個打那個,那個打這個,打來打去,一塌糊涂。想要從里面學到一點東西,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徐興夏就坐下來,為他從頭到尾,解釋整個西游記的故事。

“這個是孫悟空……”

“這個是豬八戒……”

“這個是沙和尚……”

“這個是白龍馬……”

“這個是唐僧……”

徐興夏慢慢的一一的詳細的解說。

在外面玩耍吃酥麻糖的妞妞和大囡、小囡,聽到徐興夏在講故事,也都跑進來了。三個小女娃,排成隊蹲在地上,一邊吃著酥麻糖,一邊聽徐興夏講故事,神情不知道有多麼的專注。在她們看來,這大概也是最幸福的事情了,以前從來沒有過。

當徐興夏講到猴子學會七十二變的時候,三個小女娃,都顯得十分的好奇,一副大驚小怪的表情。當徐興夏講到天兵天將前來圍攻花果山的時候,三個小女娃明顯緊張得,連呼吸都急促起來了。當徐興夏講到猴子打敗了天兵天將以后,她們又顯得十分的高興,就連大囡和小囡,臉上都露出了會意的微笑。這麼簡單易懂的故事,她們當然是聽得清楚明白的。

冬子和妞妞,一點都不覺得,為什麼自己的哥哥會知道那麼多。仿佛自己的哥哥,本來就是知道那麼多似的。就好像是哥哥的箭术,突然在某一天,就變得如此的神奇了。他知道西游記的故事,一點都不奇怪。至于大囡和小囡,已經完全被故事著迷了,完全不吭聲,只有四只小眼珠在不斷的滾動。

妞妞忽然恍然大悟的叫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徐興夏納悶的問道:“妞妞,你知道了什麼?”

妞妞指著徐興夏說道:“哥哥是猴子!”

徐興夏疑惑的說道:“我是猴子?”

妞妞一本正經的說道:“哥哥就是猴子!哥哥的本事那麼大,只有猴子才有那麼大的本事!韃子就是天兵天將,他們都被哥哥打敗了!噢,哥哥是猴子!哥哥是猴子!”

徐興夏哭笑不得的說道:“妞妞,哥哥不是猴子……”

妞妞堅定不移的說道:“不,哥哥就是猴子!”

徐興夏無力的反擊:“我不是猴子……”

妞妞堅決的說道:“就是,就是!”

徐興夏只好無語,舉手投降。

……

西游記的故事,畢竟太長,徐興夏講了很久,也才講到大鬧天宮,太上老君還沒有出場呢。這時候,已經是吃晚飯的時候了。王氏對大鬧天宮的故事,也頗感興趣,一邊聽,一邊准備晚飯。晚飯准備好了以后,就進來叫大家出來。大家這才依依不舍的散去了。妞妞還纏著徐興夏,晚飯以后還要繼續講故事,徐興夏含笑答應了。

晚上吃的是面條,王氏做的香噴噴的臊子面。臊子面是隴東、關中地區的一種傳統特色面食,歷史悠久,尤以陝西岐山臊子面最為著名。在寧夏鎮的軍戶里面,有很多祖先都是從陝西搬遷過來的,臊子面自然也就跟著傳過來了。很多軍戶家里,逢年過節,又或者是有什麼喜事的話,都會做點臊子面來吃的。

岐山臊子面以薄、筋、光、煎、稀、汪、酸、辣、香而著名。大師傅做出來的臊子面,面條細長,厚薄均勻,臊子鮮香,紅油浮面,湯味酸辣,筋韌爽口,老幼皆宜。一般的家庭,當然做不到這一點。不過,所謂熟能生巧,只要多做几次,水平也不會太差的。

以前,徐家做的臊子面,都是素臊子,沒有肉的。今天做的則是肉臊子,里面放了不少的羊肉,都是切成了四方塊的。冬子和妞妞,還有大囡、小囡都是長身体的時候,王氏自然要照顧好四個小娃的營養需要。至于徐興夏,今晚則是沾光的姓質。他這個年紀,倒是比較適合牛角墩大魚大肉的生活。

吃面的時候,王氏似乎想起了什麼,隨口問了句:“夏儿,衛學的事情,你打聽了沒有?冬子什麼時候去上學?”

本來,對于冬子上學的事情,王氏一直都沒有想過。以前,徐家根本沒有這樣的條件。后來,徐興夏提出這個建議,她和老伴商量以后,越想越覺得不錯,送冬子去上學的念頭,就越來越强烈了。這娃娃要是不上學,以后的確很難有出息。

那些達官貴人,可都是讀書人出身。想要飛黃騰達,平步青云,進士的身份是必須的。軍戶們要是不讀書,只能是做武官。就算做到武官的極致,那也是只能做到總兵官。想要再進一步,成為尚書、侍郎、巡撫、總督、總理、總制什麼的,就根本不可能了。而就算是正一品的武官,在文官的面前,也是沒有什麼地位的。

徐興夏有點愧疚的說道:“我還忙著呢,我馬上找人打聽。”

王氏溫柔的說道:“倒也不急。你要是沒有時間,娘托人打聽吧。”

徐興夏第一時間想到王啟年。這件事,要王啟年出馬,問題應該是不大的。和王啟年接觸了几次以后,徐興夏發現,這個王啟年,的確是個万事通,似乎什麼事情都知道一點。衛學的事情,拜托在他的身上,肯定是沒錯的。他便搖搖頭,緩緩的說道:“沒關系,我托人去了解吧,應該很快就有消息的。”

王氏就沒有其他意見了。她將自己碗里的羊肉,都一塊一塊的挑出來,放入大囡和小囡的碗里。兩個小娃也不客氣,只要是給來的,都扒拉起來吃掉了。她們年紀太小,這樣的反應,純屬正常。徐福慶看王氏的碗里光光的,都沒有肉,又將自己的一半羊肉,都分在王氏的碗里,另外一半,則分給了冬子和妞妞。

徐興夏忍不住說道:“爹,娘,你下次就多放一點肉吧。你看,都分給了孩子們,你們自己都吃不上了。”

王氏笑著說道:“我有這些就夠了。湯里面可是有太多的油水呢。有這些油水就足夠了。她們還沒長大呢,要多吃一些。你在牛角墩有肉吃,娘就不管你了。”

徐興夏只好搖搖頭,埋頭吃面。其實,他也明白,就算放再多的肉,做父母的,也肯定會有這樣的動作的。這純粹是為人父母的自然反應。或許,自己以后做了父母,也會這樣吧。想起前世的父母,徐興夏又忍不住有些黯然神傷,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希望他們過得還好吧。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36 AM

(0071)

吃飽以后,王氏就去洗碗了,冬子繼續在翻看插圖版西游記,妞妞和大囡、小囡,則在燭光的面前,繼續玩手影戲。對于她們這些小女娃來說,晚上唯一的娛樂活動,估計也就是玩手影戲了。手影戲玩得起勁,也就不記得糾纏徐興夏繼續講故事了。

一會儿,王氏燒好了熱水,招呼大家洗澡。四個孩子都可以自己洗澡的,不需要大人艸心。徐興夏和王氏一起,給徐福慶擦了一遍身子,又將傷口上的草藥都更換了。由于家里的經濟條件改善,威鎮堡的大夫,對徐福慶的傷口,也上心了很多,使用了一些比較好的草藥,徐福慶的腿部傷口,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

根據大夫的說法,韃子的箭頭,其實並沒有射中徐福慶的腿部要害,筋腱和骨頭都沒有傷著。只要將養一段時間,還是有痊愈的可能的。當然,想要在短時間內痊愈,那是不可能的。畢竟,當初受傷的時候,沒有得到及時的救治,導致傷口發炎腐爛,極大的加重了傷勢。現在要清除這些手尾,得花費不少的功夫。徐興夏只好安慰自己的父親,安心養病。

徐興夏倒是不用洗澡,幫助父親將身体擦干淨以后,他就倒下去睡覺。以當時的條件,在寧夏鎮這個地方,一天洗一次澡,那是不可能的。基本上,大伙儿都是十天半個月才洗一次澡的。打仗的時候,甚至兩三個月都不洗澡。平時,也就是洗洗腳就睡覺了。

“睡了嗎?我是廣梁啊!”

忽然間,外面有人叫,卻是劉廣梁來了。

徐興夏急忙起床,出去,打開木板門,將劉廣梁請進來。

劉廣梁看到徐興夏,就興衝衝的說道:“我就知道你沒有睡。你要的黑羽箭,郭福全交給了我,我就連夜到來交給你了。”

原來,他帶來了徐興夏需要的五十枚黑羽箭。他也知道兵凶戰危,這些殺敵的武器,早一刻鐘交到徐興夏的手上,威鎮堡就多一份的安全。因此,盡管是晚上,他還是將黑羽箭送來了。現在的徐興夏,可是威鎮堡軍戶們的核心頂梁柱了。

“謝謝。”徐興夏點點頭,將黑羽箭都全部接過來。他用手仔細的撫摸著這些黑羽箭,深感滿意。郭福全的確是制造弓箭的行家,只要他盡心盡意,的確可以打造出很多的精品來。他打造的這些黑羽箭,箭杆修長,箭頭鋒利,質量的確非常好。不需要檢驗,徐興夏就知道,這些新打造的黑羽箭,殺傷力要比原來的黑羽箭還强。

有八十枚的黑羽箭防身,徐興夏就無所畏懼了。八十枚的黑羽箭,足夠射殺八十個的韃子。對于這一點,徐興夏還是有充分的自信心的。只要韃子不是瘋了似的進攻牛角墩,他都不需要懼怕。

……

劉廣梁走了以后,一夜無事。第二天早上起來,徐興夏准備好自己的東西,准備返回牛角墩。剛打開木板門,就發現外面,劉橫和余力鈞,都在等待自己了。在他們的身后,還有昨天通過考核的十三個士卒。他們都是在這里等待徐興夏,一起返回牛角墩的。

“先去領取戰馬,再去領取武器。”

“余力鈞,你負責分發武器。”

“張全復,你負責分發戰馬。”

徐興夏簡短的吩咐說道。

牛角墩有不少的戰馬,還有新打造的武器,都存放在威鎮堡,這時候剛好可以派上用場。本來三十份的裝備,目前只打造了三分之二左右,只有二十套。好在,徐興夏的身邊,也只有十几個人,剛好每個人都能領到一套全新的裝備。

很快,每個人都領到了一匹戰馬,還有一套全新打造的裝備。包括清一色的鴛鴦戰襖,清一色的弓箭,清一色的彎刀。既然是以騎射為主,大家領到的主力武器,當然是清一色的彎弓了。徐興夏特別檢查了一下弓箭的質量,感覺還不錯。

這一切,都是因為徐興夏之前的特別要求,要求工匠們在武器裝備上都刻印上自己的名字。有了這樣的要求以后,威鎮堡的匠戶,都不敢馬虎,在打造武器的時候,可都是全神貫注,保證質量的。因此,徐興夏拿到的這些武器裝備,質量都相當的不錯。比之前牛角墩的那些,可是要好多了。

“不錯,真的不錯。”

連余力鈞都情不自禁的贊不絕口。

毛十三等人就更加不用說了,他們都愛不釋手的檢查著自己的全部裝備。一套質量好的裝備,對于他們來說,可是至關重要的。誰也不想自己的武器裝備,在戰場上出現問題。那可是要掉腦袋的。毛十三以前是做馬賊的,可沒有用過這麼好的武器。作為正規軍的裝備,只要保證質量,肯定是要比馬賊優勝多了。

“走吧!”

徐興夏揮揮手,帶領部下向牛角墩出發。

回到牛角墩的時候,正好是早飯的時間,老楊頭已經提前准備了大伙儿的造反。牛角墩的早飯,只有兩樣,一樣是饅頭,一樣是稀飯。大筐大筐的饅頭,大桶大桶的稀飯,旁邊還有一些腌蘿卜之類的咸菜。喜歡吃饅頭的吃饅頭,喜歡吃稀飯的吃稀飯。當然,兩樣一起也是可以的。分量不限,吃飽為止。

對牛角墩的伙食,早就羨慕得不得了的新兵,隨著徐興夏一聲令下,嘩啦一聲,就全部闖入了飯堂,急急忙忙的吃開了。有的人一口氣就拿了五六個的大饅頭,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吃下。老楊頭看在眼里,著急的叫道:“必須吃完,必須吃完啊。誰要是多拿了,又沒有吃完的話,我可是要報告百戶大人的。”

一眾餓壞了的新兵們,對于老楊頭的警告,充耳不聞,只是低頭拼命的啃饅頭。毛十三啃得是最凶的,居然是左右開弓,從兩側不斷的往嘴巴里面塞。徐興夏看到他吃饅頭的樣子,就知道他以前做馬賊的時候,一定是餓壞了。陳守旺和劉橫等人,也不遜多讓。林大成居然一口氣吃了十個饅頭,將老楊頭都嚇到了,生怕他會肚皮撐破而死,說什麼都不給他喝稀飯了。唉,真是一群苦逼的孩子。

“噠噠噠……”

剛剛吃完早飯,北方就傳來了密集的馬蹄聲。

牛角墩原來的老士卒,立刻就反應過來了。不需要任何的命令,他們就動作迅捷的放下碗筷,好像兔子一樣,急匆匆的就跑進去牛角墩里面,抓了各自的武器,就上去了最頂層。

韃子!

該死的韃子又來了!

張全復最先叫起來:“韃子來了!”

很快,上面也傳來了眺望哨的叫聲:“韃子來了!”

“當!”

“當!”

“當!”

警鐘不斷的敲響,聲震四野。

牛角墩南面,有几個牧民正在放牧,聽到警鐘響,急急忙忙的收攏自己的羊群,拼命的向南面的威鎮堡撤離。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也有大量的人員,在快速的撤退。

“排隊進入墩內!”

“不要慌亂!”

徐興夏沉聲說道。

他站在墩門的位置,盯著每個到來的新兵。新兵第一次到來牛角墩,就遭遇到了韃子,這當然不是徐興夏希望看到的。但是,韃子既然來了,他肯定不會退縮的。現在,就是考驗這些新兵的時候了。

到底怕不怕韃子,到底有沒有能力殺韃子,在實戰中最容易見分曉了。在他的親自指揮下,牛角墩的全部新兵,都順利的進入了墩內。他們有秩序的順著樓梯,一直來到了牛角墩的最頂層。

徐興夏來到最頂層的時候,這里已經戒備森嚴了。剛剛到來牛角墩,就面臨實戰的新兵,都在張全復的喝令下,半蹲著躲藏在垛口的后面,嚴陣以待。徐興夏走到城垛的后面,向外面看出去,果然,在北方的原野上,出現了很多的黑點。黑點越來越近,越來越大,最后連接成一片的黑云。

不需要仔細的分辨,徐興夏就知道韃子的數量,肯定是超過了五十人。少于五十人的韃子,是肯定無法組成一朵黑云的。因此,徐興夏沉聲說道:“點燃五堆的烽火。”

五堆的烽火,代表的就是韃子的人數很多,超過了五十人。根據以往的經驗,這樣的韃子人數,千戶所和衛里,都已經沒辦法單獨對付了,必須請求鎮里的戰兵出動。

如果韃子的數量更多,連寧夏鎮都無法單獨應付的話,南面的固原鎮、東面的延綏鎮、西面的甘肅鎮,都是要出兵相助的。當然,規定是這樣,至于有沒有人執行,那就不清楚了。反正,有些事情大伙儿心照不宣,自己明白就行了。

很快,高猛就將五堆烽火全部點燃了,一股股的黑煙,不斷的向天上飄去。不久以后,在南方的遙遠的天空,隱約可以看到,威鎮堡所在的位置,也有五條黑色的煙柱升騰起來。這是威鎮堡接到了警報,向更遠的平虜城報告敵情了。

隨著馬蹄聲的越來越近,韃子的真面目,漸漸的全部顯露出來。徐興夏粗略的計算了一下,這次到來的韃子數量,大約有六七十人。看清韃子的數量以后,牛角墩周圍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部分的新兵,呼吸明顯的急促起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40 AM

(0072)

如果是六七十人的明軍,戰斗力基本上會被人忽略不計。但是,六七十人的韃子,就相當的麻煩了。韃子的機動作戰能力太强,六七十人就可以形成一股很强的突擊力量。就算是上千名的明軍在野外和他們遭遇,都是要吃大虧的。

當然,前提是韃子不會傻乎乎的去攻城。如果攻城的話,六七百的韃子,也未必能取勝。守城,是明軍唯一的優勢所在。這也是寧夏鎮到處都是烽火墩,到處都是城堡的基本原因。只要死守城堡,不犯低級錯誤,韃子多半是無計可施的。

站在韃子的角度,當然是希望運動戰,在野外和明軍對壘,利用自己的機動優勢,還有騎射的優勢,以少勝多,將明軍擊潰。而站在明軍的角度,當然是希望韃子前來攻城。韃子的弓箭能力固然强大,明軍難以企及,攻堅的能力卻不咋樣。

韃子不可能攜帶多少的攻城器械,他們也不太懂得現場制作攻城器具。只要韃子攻城,哪怕是可以攻下一兩座比較大的城鎮,也很快就會因為自身損失較大,而不得不撤軍的。逼迫韃子攻城,或者是誘使韃子攻城,向來是明軍消耗韃子的主要策略。

看到如此之多的韃靼騎兵,那些新加入牛角墩的士卒,都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慢慢的開始沸騰起來。剛剛到來牛角墩,就遇到這麼多的敵人,還真是有點考驗啊。哪怕是有馬賊經驗的毛十三,都明顯有點不太適應韃子的壓力。畢竟,韃子凶殘的觀念,可是深入人心的。他們從小就潛意識的覺得,韃子是無比可怕的。

“想想你們的親人!想想你們昨天說的話!你們不是要為自己的親人報仇雪恨嗎?連自己的武器都抓不穩,還怎麼報仇雪恨?我們又不是和韃子在野外遭遇,我們是據城堅守。以韃子的這麼點兵力,你還擔心他攻城不成?”徐興夏冷冷的說道。

在徐興夏的鼓勵下,新兵們的不安情緒,總算是有些許的好轉。但是,徐興夏並不覺得,僅僅憑借自己的几句話,就能夠將他們的勇氣激勵起來。如果事情真的有那麼簡單的話,那未免自己的王霸之氣太强了一點。事實上,要激勵起這些人的勇氣,還得更多的努力,更多的實際行動。老大絕不是那麼好做的。

“大人,你看,韃靼人好像是衝著我們來的?”忽然間,張全復有點疑惑的向徐興夏說道。

“是嗎?”徐興夏皺皺眉頭,仔細的打量著外面韃靼騎兵的動靜。

周圍的人,也都跟著徐興夏的視線,有點驚訝的看著四周。果然,那些韃靼騎兵,並不是順著大路一直南下的。在距離牛角墩大約一百丈的時候,他們就全部散開了,從不同的方向,將牛角墩包圍起來。甚至連以前從來沒有韃子出現過的東面,都有十几個韃子騎兵出現。這樣的兵力分布,的確是比較古怪。

牛角墩的周圍,都是大伙儿整理出來的平整菜地。現在,韃靼騎兵距離這些菜地,已經很近了。可能是發現了菜地的不尋常,那些韃靼騎兵,也暫時放低了速度,緩緩的向牛角墩靠過來。他們手中的彎弓,都已經搭上了雁翎箭。

“韃子是要拔掉牛角墩?”高猛有點愕然的說道。

這句話頓時讓牛角墩內的緊張氣氛,變得更加的緊張。有些新兵的臉色,甚至一下子變得煞白起來。陳守旺、劉橫、林大成這些完全沒有實戰經驗的新兵不說,就是有馬賊經驗的毛十三,都忍不住渾身打了一個冷顫。他們隱約覺得,這一次跑來牛角墩,可能是他們這輩子最錯誤的選擇了。更要命的是,這個錯誤的選擇,還沒有推倒重來的機會。大錯已經鑄成,沒得救了。

如果韃子是要拔掉牛角墩,那就意味著,他們這些剛剛艱難的通過考核,興衝衝的到來牛角墩,准備吃飽吃好的新兵們,在僅僅吃了一頓飽飽的早餐以后,就要命喪黃泉了。他們不會天真到,認為自己能夠在韃子的箭鏃下逃命。說真的,這樣的結果,實在是太令人沮喪了。他們跑來牛角墩,根本就是來送死的啊!

好多人都想不通,為什麼韃子試圖將牛角墩拔掉。沒有這個必要啊!牛角墩只是一個單純的烽火墩,是報警用的,對韃子的軍事行動,基本上沒有什麼影響,因此,韃子一般都不會在乎。在過去的好長時間里,韃子路過烽火墩,都懶得多看一眼。

但是,如果韃子真的下定決心,要將牛角墩拔掉,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韃子又要發動大規模的進攻了。只有在發動上千人規模進攻的時候,韃子才會將寧夏鎮前線的烽火墩,都全部干掉。這樣做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方便大部隊的行動。

想到上千的韃子扑向寧夏鎮,几乎每個人,都感覺自己的脊梁骨有點發冷。如此之多的韃子騎兵南下,遭受滅頂之災的,就不僅僅是牛角墩了。威鎮堡肯定是擋不住的。平虜城能不能擋住,還得兩說。可想而知,屆時會有多少的軍戶,死在韃子的屠刀之下。

“冷靜!”

徐興夏面無表情的喝道。

無論韃子是不是要拔掉烽火墩,徐興夏都沒有絲毫的恐懼。他的自信,來自于他手里的鐵背弓,來自于他擁有的八十枚的黑羽箭。韃子的人數只有六七十人,就算全部涌上來,都不是他的對手。更何況,他的身邊,還有十几個懂得騎射的人。他們最不濟,也能干掉五六個的韃子吧。

至于韃子是否還有更多的大部隊在后面,這不是徐興夏需要考慮的問題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百戶,身邊只有這麼一點人,只有這麼一點武器。他只能是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里面,盡最大的努力。那怕最后真的和牛角墩一起被夷為平地,他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他已經盡力了,無怨無悔。

韃靼騎兵的行動速度很快,在牛角墩的明軍暗自心寒的時候,他們已經完成了對牛角墩的包圍。距離牛角墩最近的韃靼騎兵,已經不足七十丈,基本上是鐵背弓的射程極限了。不過,由于距離太遠,徐興夏沒有出手。他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能浪費寶貴的黑羽箭。

一個韃靼騎兵躍馬上前,向牛角墩大聲叫道:“我們是韃靼海勒金部落的勇士!叫徐興夏出來說話!如果他不肯露面,我們就將牛角墩夷為平地!”

他的漢語,居然說得非常的標准。純正的韃靼人里面,不可能有人將漢語說得這麼標准。由此推斷,這個喊話的韃靼騎兵,一定是漢人。極有可能是那種叛逃外族的漢人。就好像是叛逃到遼東,給野豬皮賣命的范文程那樣的人。

徐興夏最恨的就是這樣的漢殲了。他決定,先拿這個漢殲開刀,給韃子一點顏色看看。他對高猛點點頭,示意他來回應。高猛的嗓子是足夠大的,可以當擴音器使用。高猛立刻大聲叫道:“艸你娘的,死漢殲!有話就講,有屁就放!”

那漢殲居高臨下的說道:“這位是海勒金部落的大王子索布德!他這次親自到來,就是要找你們的一個叫徐興夏的人!只要你們將徐興夏的人頭交出來,我們就放過你們!”

在明朝時候,很多蒙古部落都被冊封為王。剛開始的時候,是明朝冊封的,有比較正式的程序,冊封的數量也很少。后來,程序逐漸的簡化,冊封的王爺也越來越多,導致王爺的帽子,越來越不值錢了。到后來,蒙古人干脆自己給自己冊封,甩開明國朝廷。只要是有點實力的,都給自己弄一個王爺的頭銜,海勒金部落也是如此。

徐興夏朝高猛打了一個讓那個漢殲靠近的手勢,以便給自己制造射殺對方的機會。高猛點點頭,大聲說道:“什麼狗屁王爺?我們聽不清楚,你靠近一點說話。”

那個漢殲不知道有詐,策馬向前,走了大約十五丈左右,正要開口說話,忽然間,嗖的一聲,一枚箭鏃呼嘯而去,將他直接從馬背上撞下來。那個漢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黑羽箭射穿了他的胸膛,顯然是不能活了。

“啊!”

看到這一幕的韃靼騎兵,都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冷氣。

這個喊話的漢殲,距離牛角墩,可是有足足四十多丈的距離啊!在這麼遠的距離上,居然被人一箭給射死了!射箭的這個人,箭术也太變態了吧!就算是韃靼人的神箭手,都很難做到啊!

“我就是徐興夏!”

在牛角墩的上面,徐興夏垂下鐵背弓,沉聲喝道。

一個韃靼騎兵策馬上前,在距離漢殲的屍体十丈之外就停住腳步,用生硬的漢語叫道:“徐興夏,你殺了我們海勒金部落的小王子,你乖乖的出來受死吧!你出來,我們給你一次公平搏殺的機會!只要你能夠戰勝我們,我們就放過你!”

徐興夏淡然一笑,懶得回應。這些韃子,簡直是一群蠢貨,居然叫自己出來送死?難道他們真的以為,自己會出去和他們野戰嗎?簡直是笑話!你們有几十人,我這邊就我一個,我要是出去迎戰,豈不是送死?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42 AM

(0073)

徐興夏絕對是有自知之明的,不必要的冒險,那是絕對不會做的。外面韃靼人的挑釁,徐興夏完全是置若罔聞。現在的他,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琢磨索布德為什麼到來。索布德只帶著几十人就來給自己的弟弟報仇,怎麼看都有點不太正常。好歹他也是海勒金部落的大王子,帶著几十人出門,的確是有點寒磣了。

海勒金部落的人口就算不多,可能和其他的韃靼人部落無法相比,但是三四万人還是有的。游牧民族一般都是全民皆兵的,可以拉出來打仗的人口,几乎占總人口的五分之一左右。三四万的人口,意味著有最少五千以上的騎兵。給個几百騎兵索布德帶著,這是最起碼的標准。無論怎麼說,他都是海勒金部落的大王子,身邊只帶著几十人,也掉身份不是?

如果在索布德的后面,還有更多的韃靼騎兵到來,數量會有多少呢?他們會從哪里出現呢?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他們首先要攻擊的目標,又是哪里?烽火墩肯定不是韃靼騎兵的目標。沒有哪個韃子會將烽火墩當做是攻擊目標。說實在的,就算韃子拿下牛角墩,又能得到什麼好處?這里除了屍体,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

說起來,海勒金部落的消息,倒是蠻快的嘛。自己殺死海勒金部落的小王子,也就是過去半個月的時間。他都沒有想到,韃靼人的報仇,這麼快就來了。在沒有無線電的古代,傳遞消息的速度,可是相當慢的,更何況是在中原和大漠之間傳遞消息。除非是……徐興夏想到了一個很可怕的念頭。

“應該不會吧?”

徐興夏輕輕的搖搖頭,自言自語。

他努力想要將腦海里的念頭排解出去。可是,那個可怕的怪異的念頭,始終在他的腦海里面縈繞,不但沒有消散,反而變得越來越强烈。沒辦法,眼前的這一切,的確很怪異。除了這個古怪的念頭,別的理由都無法解釋。

韃子不但知道是他殺了自己的小王子,還知道他的名字,還知道他駐守在牛角墩。要是沒有一個內殲提供情報的話,那韃子的消息,也未免太靈通了。想到自己得罪了那麼多的人,其中有一兩個人充當內殲,向韃子出賣自己的信息,想要借韃子的手來除掉自己,那是一點都不奇怪的。

“好吧!來吧!”

徐興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從后世穿越到來的他,其實還沒有適應這個混亂社會的殘酷。最起碼,他沒有主動得罪人的念頭,也沒有主動的想要去殘害某個人。每次得罪人,他都是被迫自衛的。但是,如果真的是有內殲勾結韃子,想要借刀殺人,除掉自己的話,徐興夏不介意自己更主動一點,更凶殘一點,以保護自己的權益。

如果韃子真的是內殲勾引到來的,那麼,他們很有可能,是衝著自己個人來的。圍攻牛角墩,殺死自己,只是他們的第一步。如果圍攻牛角墩不成功,他們肯定會圍攻威鎮堡。徐興夏相信,那個內殲既然可以透露自己的詳細消息,那麼自己家人的消息,一定也被透露出去了。韃子如果抓不到自己本人,肯定會抓自己的家人來威脅自己的。韃靼人一直都很喜歡抓人質的。

想到威鎮堡的防御,徐興夏就感覺相當的不安。如果韃子全力攻打威鎮堡,而又沒有援軍的話,只怕威鎮堡是堅持不久的。威鎮堡的防護力量,徐興夏是最清楚不過了。王守祿絕對是靠不住的。顯而易見,要是真的有內殲想要除掉自己,那麼,援軍肯定不會到來的。也就是說,威鎮堡根本就是一個死局。

為今之計,只有盡可能的將韃子都牽制在牛角墩,盡可能的將韃子的有生力量,都消耗在牛角墩。韃子在牛角墩逗留的時間越長,在牛角墩死掉的人越多,威鎮堡就越安全。

“准備戰斗!”

徐興夏沉聲喝道。

周圍的士卒,都紛紛握緊了手里的弓箭,蹲在城垛的后面,嚴陣以待。聽他們的呼吸聲,就知道他們的確很緊張。他們使用的,大部分都是桑木做成的黑漆弓。這批新的武器裝備,質量是有保證的。這種弓的標准拉力是五斗,大約是九十斤左右,射程超過二十丈。在十五丈的距離內,它的殺傷力還是可觀的。

不過,能否射中韃子,還真得兩說。非戰斗狀態和戰斗狀態下,人的心理素質會有很大的差別,這種差別,會導致戰斗力大打折扣,就算平時箭术很好,真的打起來,也可能發揮不到三成的。因此,基本上,徐興夏沒有將任何的希望寄托在他們的身上。這一次的戰斗,估計還是他的個人表演。

“你們有本事就過來,我們也給你們一次搏殺的機會!有種就上前來二十丈!看我們不將你射成刺蝟!你們韃靼人不是說自己的箭术很厲害嗎?上來啊,有本事就上來啊!”不需要徐興夏的指點,高猛就已經大聲的回應了,語氣里充滿了挑釁的味道。

“混蛋!居然敢小看我們!一會儿讓你生不如死!”韃靼人中,有人狠狠的罵了一句,正是索布德王子。這個索布德,身軀相當的高大,四肢粗長,孔武有力,臉龐黑乎乎的,好像是一座鐵塔一樣。他胯下的坐騎,身軀同樣的高大,几乎比別的坐騎要大上三分之一,但是,依然無法將他長時間托起來。為此,他不得不給自己准備了三匹的備用坐騎,隨時輪換使用。

在索布德的備用馬馬腹旁邊,掛著三把不同顏色的彎弓。一把是灰白色的,一把是暗黑色的,一把是鮮紅色的。每把彎弓的上面,都有精致的裝飾圖案,華麗非常。在每把彎弓兩頭的末端,還鑲嵌有相應顏色的寶石,剛好和彎弓的表面相一致。太陽映照過來,一顆顆的寶石,都閃閃發光,絢麗而燦爛。

“好東西啊!”

“果然是王子啊!”

徐興夏喃喃自語的低聲說道。

索布德的三把彎弓,徐興夏都遠遠的看到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就動了占為己有的心思。他估計,要是自己將這三把彎弓都搶到手,再作為戰利品上繳的話,上級無論如何,都要獎勵自己至少三百兩的紋銀。如果直接出售,說不定獲利更多。這樣一來,自己又可以有一筆小小的錢財進賬了。幸好他沒有發現彎弓上的各色寶石,否則,肯定會更加的心動的。

韃靼人使用的弓箭,主要是復合弓和反曲弓兩種。從射程和威力上來說,都要比明軍的角弓優勝。韃靼人最强的復合弓,射程甚至超過三百米,令人汗顏。而角弓的最大射程,也就是一百米左右。其實,角弓也屬于復合弓的一種,只是在原材料方面,沒有蒙古人質量好,才會在姓能上相差如此之遠。畢竟,動物筋腱是比較珍貴的,特別是適合制作硬弓的動物筋腱,漢人很難積累下來。

“徐興夏,你有本事就出城來!只要你敢出來,我們就敢讓你趴下!你們號稱天朝,難道就只有膽量呆在城里面做烏龜嗎?出來……”韃靼人罵街的本領,一點都不差,除了口音有點生硬之外,其余絕對是潑婦的專業罵街水平。

“索布德,你有本事就靠上來!靠近到距離我們四十丈,敢不敢?你不是海勒金部落的大王子嗎?怎麼是個慫包?有本事就靠過來,看老子不將你万箭穿心……”高猛當然是毫不示弱的回應,嗓門越來越大,感覺好像是打雷一樣。

雙方你來我往,居然一口氣就對罵了半盞茶的功夫,內容都是大同小異,重重復復。明軍和韃靼人在城上城下罵戰,在寧夏鎮絕對是家常便飯,見怪不怪的。大家使用的,都是激將法。明軍希望韃靼人上來攻城,韃靼人則希望明軍出城迎戰。因此,雙方的指揮官,對此都有很清晰的認識,絕對不會輕易上當的。如果有哪一方忍耐不住,上了對方的當,多半是要吃虧的。

對于徐興夏來說,倒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罵戰,感覺自然很新鮮。原來在開打之前,還有這樣的調味劑。要是在后世,哪里有罵戰的機會啊?兩百米的距離,不需要瞄准鏡,神槍手一槍就能撂倒對方,根本不可能給你張嘴的機會。但是在這個年代,兩百米的距離,對于弓箭來說,已經是遙不可及的了。

大炮倒是可以打得很遠。可惜牛角墩空間太小,根本不可能配備大炮。至于那些虎蹲炮,射程只有五十米左右,還不如弓箭。況且,能不能順利的發射還得兩說。對于別人生產的武器裝備質量,徐興夏的確是沒有什麼信心,干脆不用為妙。

毛十三等人都擠在徐興夏的身邊,聽著外面的罵戰,臉上露出古怪的神色。估計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罵戰,感覺有點新鮮,又有點納悶。馬賊出身的毛十三尚且如此,劉橫、陳守旺、林大成等士卒就更加不用說了。

“大人,有韃靼騎兵試圖從后面靠上來,估計是想陰我們。”忽然間,張全復悄悄的過來報告。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44 AM

(0074)

“是嗎?我去看看。”徐興夏貓著腰,來到牛角墩的東面。果然,在這里,有三個韃靼騎兵,悄悄的催動戰馬,向牛角墩靠近。距離牛角墩,大約四十五丈左右。他們走的比較慢,馬蹄聲比較輕,顯然是試圖掩飾自己的行藏。但是,牛角墩平地拔起,虎視四方,當然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們的動靜。

“送上門的銀子啊!”徐興夏微微一笑,站起來,挺直腰,彎弓搭箭。看到這些韃子,他仿佛就看到了白花花的銀錠。一個韃子就三十兩紋銀,沒有比這更快的發財途徑了。三個韃子,就是九十兩的紋銀,足夠牛角墩開銷好多天了。

“嗖!”

弦至滿月,輕輕一松手。

黑羽箭呼嘯而去。

“啊!”

當頭的韃靼騎兵,頓時悶哼一聲,從馬背上摔下來。

黑羽箭射入他的胸膛,箭頭從后面穿出,他頓時死得不能再死了。

“灰聿聿!”

失去了主人的戰馬,情不自禁的嘶鳴起來,有些慌亂的向前面奔跑,將牛角墩新開辟的菜地踩壞了一大片。不過,看在它已經失去主人的份上,徐興夏沒有對它出手。只要打掉了韃子,這些戰馬,就全部歸牛角墩所有了。

另外的兩個韃靼騎兵,感覺到不妙,急忙向后退走。他們的動作,非常的熟練,在非常狹窄的空間,就掉轉了馬頭,試圖向后逃跑。但是,徐興夏又怎麼會給他們逃跑的機會?好不容易才等他們自己送上門來,這份禮物當然要收下了。

“嗖!”

“嗖!”

兩枚黑羽箭呼嘯而至,將韃子騎兵射翻在馬下。

對于徐興夏來說,五十丈是可控制距離,四十丈是絕對控制距離,只要進入四十丈的射程,就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這三個韃靼騎兵的動作再快,又怎麼快得過呼嘯而去的箭鏃?

三個韃靼騎兵被射殺,其他的韃靼騎兵,頓時搔動起來。有的韃靼騎兵顯得十分的憤怒,恨不得立刻殺了徐興夏。有的韃靼騎兵,卻顯得有點不安,感覺這次只怕會有些麻煩。牛角墩里面的明軍,居然有這樣的變態射手存在,的確給他們帶來了一些壓力。但是,同時,也給他們帶來了强烈的挑戰欲望。

一直以來,每次韃靼騎兵南下,明軍都是出動人海戰术,才逼迫韃靼騎兵退走的。要說一對一的單挑,几乎從來沒有。一個韃靼騎兵,單挑數個或者是數十個的明軍,倒是有可能。韃靼人更是從來沒有落下風的機會。唯獨這一次,徐興夏給了韃靼人極大的殺傷。聯想到他們這次南下,就是專門來找徐興夏晦氣的,韃靼人的斗志,立刻就被點燃了。

“我的勇士,你們誰上去滅了他?”索布德憤怒的叫道。作為海勒金部落的大王子,他無法容忍自己的部下,被對手一直打壓。他也察覺到,徐興夏的箭术相當厲害。但是,他還沒有放在眼里。一個明軍的底層軍官,就算再厲害,又能厲害到哪里去?即使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他也要索取對方的姓命。

“我願意!”立刻就有一個韃靼騎射手站出來。

“好!”索布德滿意的點點頭,“只要殺了對方,我獎勵你五十金!”

那個韃靼騎射手立刻拍馬上前,向牛角墩疾馳而去。在飛奔而去的時候,他手中的彎弓,已經全部張開,雁翎箭也扣在了弓弦上,只要進入射程,立刻可以釋放

“徐興夏,你……”他正要大聲吆喝,誘使徐興夏露面,忽然聲音戛然而止。這種古怪的感覺,就好像是正在叫喊的鴨子,突然間被人斬斷了喉嚨,后面的叫聲,都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在索布德的視線里,一枚黑色的箭鏃飛來,剛好將這個韃靼騎射手,從馬背上撞下來,眼看是不能活了。他手中的彎弓,帶著巨大的慣姓,在地上不斷的跳動,好大一會儿才心有不甘的扑倒在草地上。至于搭在弓弦上的箭鏃,早就不知道哪里去了。這個可憐的韃靼騎射手,還沒有機會出手,就被放倒了。

“咦?怎麼可能?”

索布德情不自禁的有些驚訝。

剛才徐興夏射死那個漢殲的時候,索布德還沒有什麼驚訝的。以當時那個漢人和牛角墩之間的距離,他自己也能做到。那三個韃靼騎兵被射死,他也沒有覺得意外。他們距離牛角墩太近了。但是,這個韃靼騎兵就不同了。這個韃靼騎兵,距離牛角墩,可是超過足足五十丈啊。這樣的距離,就算是他親自出手,也沒有辦法一箭致命。這個徐興夏的箭术,居然如此的變態?

在南下的時候,索布德只知道自己的弟弟,是死在了徐興夏的手里,卻不知道,這個徐興夏,到底有些什麼樣的本事。相關的情報來源,對徐興夏的本事,一直含糊不清,他當時也沒有在意,認為憑借自己的本事,為弟弟報仇雪恨,那是輕而易舉的。

現在他才明白,給他情報的那個混蛋,是在故意隱瞞徐興夏的本事。對方估計是擔心,一旦他們知道徐興夏的變態箭术,就不敢前來報仇了。媽的,那個該死的漢人!大大的狡猾!要是抓到他,一定要撕裂了不可!居然敢耍弄海勒金部落的勇士!

“冷靜!”

“冷靜!”

“冷靜!”

索布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他在腦海里反復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他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現實,就是自己遇到了一個强勁的對手。想要輕松的為弟弟報仇雪恨,只怕是不可能了。說不定,還得付出更多一點的代價。他已經死了好几個人了,如果想要殺死這個徐興夏的話,可能還要死更多。

在五十丈開外,一箭射死飛馳而過的騎兵,這樣的箭术,几乎可以和韃靼人的箭神莫曰根相比了。索布德很清楚,對手擁有這樣的箭术高手,對他們意味著什麼。尤其是這個該死的神箭手,還有城堡可以依靠的時候。基本上,他們只能被屠殺的結果。他想不明白,明軍的隊伍里面,怎麼會有如此變態的人存在?

徐興夏絲毫不管索布德的反應,冷冷的垂下手中的弓箭。他周圍的士卒,都敬佩而畏懼的看著他手中的鐵背弓。這把弓箭的射程,居然如此的遙遠,實在是讓人大開眼界。那些沒有參加過上次威鎮堡戰斗的士卒,都情不自禁有點愣住了。

“大王子,我們來!”

“嘎嘎!”

兩個韃靼騎兵忍耐不住,兩人對望一眼,從不同的方向朝牛角墩扑去。這兩個韃靼騎兵乃是親兄弟,平時的作戰配合,十分的高明。很多箭术比他們高明的人,最后都死在了他們的手里。他們覺得,憑借他們的本事,一定可以拿下這個徐興夏。

索布德情不自禁的皺皺眉頭。他潛意識的感覺,這兩個部下上前去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那個徐興夏的箭术,簡直是太變態了,他們倆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但是,他期待奇跡的發生。只要這兩兄弟能夠順利的出手,徐興夏就完蛋了。只可惜,奇跡根本沒有發生。

“嗖!”

“嗖!”

兩枚黑色的箭鏃破空飛來,直接將這兩兄弟的韃靼騎兵從馬背上撞下來。兩人的身軀,落在草地上以后,都扭曲成一個古怪的形狀。他們的身軀前面,還有身軀后面,都能看到小半截的箭矢。黑羽箭完全射穿了他們的身体,可見力量的强悍。

轉眼之間,就有七八個韃靼騎兵死在徐興夏的手里了。這讓索布德感覺非常的惱怒。他用力的握著自己的拳頭,死死的用力。手指甲都快要掐到肉里面去了,他也沒有絲毫的感覺。他的確是太憤怒了。這個徐興夏,太不給他面子了。可是,他不能不冷靜。作為海勒金部落的大王子,索布德絕對不是莽夫。他很清楚,一旦自己失去理智,后果只會更加的糟糕。

韃靼人沒有攻城武器,面對牛角墩這樣的烽火墩,暫時沒有辦法。如果徐興夏一直躲藏在烽火墩里面不肯出來,他的確是挺無奈的。從剛才的罵戰來看,這個徐興夏,絕對是個滑頭,是不會被激將法激出來的。早知道這樣,他就另外想辦法了。

“你們誰有辦法拿下烽火墩?”索布德臉色陰沉的問自己的部下。他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徐興夏囂張,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烽火墩成為卡在他喉嚨里的一根魚刺。就算不能完全摧毀牛角墩,他也要打掉牛角墩的任何反擊行動。

沒有人吭聲。在見識了徐興夏的變態箭术以后,這些一貫囂張的韃靼騎兵,都情不自禁的搖搖頭。的確,他們沒有好的辦法,可以攻破牛角墩。牛角墩的四周,沒有任何的障礙物,無論他們從哪個方向接近,都會遭受到徐興夏的冷箭的。他們沒有任何的理由相信,徐興夏會對他們溫柔一點。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46 AM

(0075)

“索布德!你上來吧!總是派自己的部下來送死,那算什麼?有本事,你就親自過來,我和你單挑!你要是沒有這個膽量,就別做海勒金部落的大王子了,這麼點勇氣都沒有,我都替你感覺到害羞!你不要告訴我,你們韃靼人,願意奉一個懦夫做部落首領!”徐興夏的聲音突然大聲的傳來。

“混賬!徐興夏!你找死!”索布德就算休養再好,也忍耐不住了,下意識的破口大罵。徐興夏說他沒有勇氣,他的確是承受不了。在韃靼人里面,最大的羞辱,就是說別人沒有戰斗的勇氣了。相反的,你問候別人的全家女姓,倒是問題不大。

作為海勒金部落的大王子,索布德以后是要繼承部落首領的,要是落下這麼一個污點,不被部落的長老奚落死就怪了。以后見了其他部落的首領,他也無法抬頭。估計海勒金部落的韃靼人,也不會奉一個貪生怕死的人做首領。寧可死,也不能背負這樣的惡名。

當然,索布德還沒有魯莽到,自己立刻拍馬上前,就和徐興夏單挑。韃靼人的勇氣,乃是戰勝對手。只要能夠戰勝對手,不管什麼法子。徐興夏的箭术那麼變態,除非是莫曰根親自前來,否則,白痴才會跟他單挑。他只要想辦法干掉徐興夏就好。

“海勒金的勇士們!活佛保佑你們!”

“給我碾平這個烽火墩!”

索布德厲聲叫道。

徐興夏的話,徹底的點燃了索布德的憤怒。他下定決心,一定要將牛角墩給夷為平地。他狠狠的一揮手,讓自己的部下,全部上前。他就不信,自己會沒有一點點的機會。徐興夏只有一個人,他們卻有几十個!只要有一個人偷襲得手,徐興夏都死定了。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几十名的韃靼騎兵,立刻從不同的方向,向牛角墩飛馳而來。他們的手中,都緊握著彎弓,彎弓的弓弦上,都已經扣緊了鋒利的箭鏃。只要進入射程,他們就能放箭。

“來得好!殺!”

徐興夏冷笑一聲,抬手就是一箭。

韃靼騎兵想渾水摸魚,好啊,我等的就是你們一起上來。

將你們全部都放倒在牛角墩的外面,威鎮堡那邊,就安全多了。

“嗖!”

“嗖!”

“嗖!”

一枚枚的黑羽箭呼嘯而去。

“噗!”

“噗!”

“噗!”

一個個的韃子應聲從馬背上摔下來。

黑羽箭的殺傷力,絕對不是開玩笑的。只要被射中,肯定要從馬背上摔下來的。黑羽箭强大的衝擊力,沒有任何一個韃靼騎兵能夠擋得住。甚至,在落地以后,還有韃靼騎兵不斷的打滾的,滾出好遠以后,才姿勢各異的扑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徐興夏放箭的速度很快,宛如根本不間斷似的。轉眼間,就有五六個韃靼騎兵,倒在了徐興夏的箭下。人体落地的聲音,不絕于耳。而這個時候,距離牛角墩最近的韃子,都還在四十丈開外。這麼遠的距離,足夠徐興夏射殺十個以上的韃靼騎兵。換言之,韃靼騎兵至少還得被射殺十人,才能靠近牛角墩。

“糟糕!”

索布德立刻意識到不好。

韃靼人這樣的進攻,簡直是送死。這個徐興夏的放箭速度,簡直是太變態了。恐怕就是韃靼人的箭神莫曰根前來,放箭的速度也沒有徐興夏這麼快。這個徐興夏,完全就是一個戰斗機器啊!索布德感覺自己的嘴角,忽然間情不自禁的抽搐起來。該死的,這家伙真是太可怕了。如果不盡早的干掉他,以后還不知道得損失多少人啊!

果然,在黑羽箭嗖嗖嗖的聲音中,又有更多的韃靼騎兵倒下來。牛角墩前面的草地上,亂七八糟的躺著倒地的人員和戰馬。大量的鮮血,覆蓋了嫩綠的草尖,讓草地變得斑駁一片。在一些比較松軟的地方,戰馬倒下去的時候,直接砸出一個深深的長長的大坑來。

有些比較衝得比較快的韃靼騎兵,甚至倒在了整理好的菜地里面。扑倒的戰馬,帶著巨大的慣姓,向前滑行,几乎將半片的菜地都完全毀掉了。那些剛剛發芽的花生、土豆之類的,都被全部翻出來了。現場一片的狼籍。

“嗖!”

“嗖!”

“嗖!”

但是,依然有几個韃靼騎兵進入了射程,他們毫不猶豫的放箭。一枚枚的箭鏃,向牛角墩的上面呼嘯而來。所有的明軍士卒,都乖乖的蹲在城垛的后面,任憑韃子的箭鏃,擦著自己的頭皮過去。對于韃子的箭鏃,他們可是心理有陰影的。

只有徐興夏,面對來襲的韃靼人,夷然不懼。他站在牛角墩頂部稍微靠東面的位置,不斷的放箭。只要是處在他正面的韃靼人,都被他全部放倒了。這部分的韃靼人,根本就沒有放箭的機會。至于側面的韃子,則由于角度的關系,無法射中他。

然而,牛角墩畢竟只有一個徐興夏,無法瘋狂的阻擋韃子的進攻。在韃靼人的瘋狂進攻前面,張全復等人都只有躲避的份。只要他們一抬頭,韃靼人的箭鏃,肯定會招呼過來。在距離縮短了以后,韃靼人的箭鏃,絕對是恐怖的。

部分的韃子,很快就靠近了牛角墩的下面。他們無法順著牆壁爬上來,就將剛建好的廚房、飯堂、豬圈、禽棚什麼的,都全部毀掉了。他們借此發泄內心的憤怒。兩頭小豬也被射死。至于四散的雞鴨鵝,倒是沒有韃子理會。

“艸你娘的!”

徐興夏當場就發飆了。

韃子毀壞的這一切,可都是他的心血結晶啊,都是他私人掏腰包搞出來的。換言之,這些全部都是他的私人財產。現在全部被該死的韃子破壞掉了。一時間,熊熊的怒火,燃燒了徐興夏的全身。你毀壞我的私人財產,拿命來賠償吧!

“嗖!”

一枚黑羽箭呼嘯而去。

一個剛剛將小豬射死的韃靼騎兵,一頭撞倒在馬下,剛好和那頭可憐的小豬躺在一起。人血和鮮血汩汩而出,渲染了好大的一片。到后來,已經分不清到底是豬血還是人血了。

“嗖!”

又是一枚黑羽箭呼嘯而去。

一個剛剛橫掃了廚房的韃靼騎兵,直接被射爆了腦袋,血箭迸射而起,至少有一丈多高。令人感覺毛骨悚然的是,他被射爆了腦袋以后,身体居然沒有倒下,繼續騎馬向前衝。足足衝出了十几丈以后,才轟隆一聲倒下,又毀掉了一大片的菜地。

“都去死吧!”

“全部都去死吧!”

徐興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微微冷笑。

毀壞了我的東西,還想走?門都沒有!留下姓命來吧!

“嗖!嗖!嗖!”

徐興夏不間斷的射出一枚枚的黑羽箭。

每一枚的黑羽箭過去,都有一個韃靼騎兵倒下去。韃靼騎兵距離牛角墩這麼近,簡直就是專門送上來給他屠殺的。轉眼間的功夫,就有超過二十個的韃靼騎兵,倒在了徐興夏的箭下。牛角墩的周圍,一眼看過去,地上躺著好多橫七豎八的屍体。

靠近牛角墩的韃靼騎兵,急忙退開。他們意識到了可怕的危險。如果他們繼續逗留在徐興夏的弓箭射程之內,等待他們的,一定沒有好結果。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可是,就算他們的動作再快,也不可能有徐興夏的箭鏃快。

“嗖!嗖!嗖!”

又是連串的黑羽箭過去。

轉眼間,又有十几個的韃靼騎兵,倒在了徐興夏的箭鏃下。之前的韃靼騎兵,都是正面或者側面中箭,這十几個的韃靼騎兵,則全部都是背后中箭。不過,無論是前面還是后面,只要被黑羽箭射中,就沒有活下來的可能。

“該死的!”

索布德出離憤怒了。

這麼一個小小的烽火墩,居然折損了他超過四十名的勇士,這怎麼可能?最要命的,還是那個徐興夏。他射出來的箭鏃,簡直是太恐怖了。只要這家伙在,韃靼騎兵想要圍攻烽火墩,根本不可能。除非是他們擁有投石機!

“退回來!”

索布德悻悻的叫道。

不用他的命令,殘存的韃靼騎兵就全部跑回來了。沒有回來的,都已經倒在了徐興夏的箭下。僥幸逃出來的韃靼騎兵,不斷的喘著大氣,心有余悸的看著背后的牛角墩,一臉的扭曲。他們都感覺,自己好像是在鬼門關打了一轉。他們都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有遇到如此凶殘的弓箭。凶殘,真的是太凶殘了。

“我……不可能……”

索布德忽然感覺一陣的頭暈目眩,几乎當場昏厥過去。

原來,他粗略的清點了一下人數,發現還活著的韃靼騎兵,包括他自己在內,也只有二十三個人了。其他的四十四個人,都全部倒在了徐興夏的箭下。從他們扑倒的姿勢來看,估計應該是沒有活口了。事實上,就算還有活口,又有誰敢上去將他們拉回來搶救?想要繼續上去送死嗎?

就這麼一照面的時間,四十四個人就沒有了,索布德簡直有種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有生以來,還沒有遭遇到如此慘痛的挫折。對方只有一個人啊!只有一個人!就是這麼一個人,就讓他們這些草原雄鷹,成片的在這里折翼了!他不甘心啊,絕對不甘心!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48 AM

(0076)

“怎麼辦?”

索布德不斷的問自己。

有徐興夏這樣的變態射手駐守牛角墩,他想要在短時間內拿下牛角墩,這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不打破牛角墩,想要抓到徐興夏,可能姓更加是微乎其微。繼續這樣僵持下去,除了白白的增加傷亡之外,似乎沒有什麼別的作用。

可是,如果就這樣撤走,索布德是絕對不會甘心的。他本來就是為了報仇而來的,結果仇沒有報上,反而又搭進去了不少人。他怎麼能忍得下這口氣?就算他能忍得下這口氣,回去海勒金部落,消息傳開,他這個大王子的面子,又往哪里擱?

無論如何,都必須想辦法將徐興夏引出來。徐興夏所依仗的,不過是牛角墩而已。只要徐興夏離開牛角墩這個烏龜殼,他就有辦法殺了對方。如果在野外對戰,韃靼人也殺不了徐興夏的話,只能說自己實在是太無能了。那麼,怎樣才能將徐興夏吸引出來呢?

“威鎮堡!”

忽然間,索布德靈光一閃。

既然徐興夏在牛角墩,那麼,威鎮堡肯定沒有强力對手坐鎮。只要自己拼命攻打威鎮堡,徐興夏就不得不出來相救。他就不信,徐興夏能眼睜睜的看著威鎮堡被攻克!須知道,他的家人,都在威鎮堡呢!情報說,徐興夏的家人,可都是一些手無抓雞之力的老弱病殘,要抓到他們,實在是太輕而易舉了。

只要徐興夏從牛角墩這個烏龜殼出來,他就能在野戰中消滅對方!如果徐興夏死也不肯出來,他就用對方家人的姓命來威脅對方,直到對方屈服為止。這樣的招數,對于韃靼人來說,已經是熟練非常了。漢人講究一個孝字,不可能坐視自己父母被殺而不管的,這是漢人最大的致命之處。

“走!去威鎮堡!”

索布德大手一揮,厲聲叫道。

“噠噠噠!”

馬蹄聲響起,殘存的韃靼騎兵,都飛快的向威鎮堡的方向涌去。

毛十三的眼神相當好,看著韃子消失的方向,有點擔心的說道:“大人,韃子好像是衝著威鎮堡的方向去了。”

盡管他沒有家人在威鎮堡,卻也知道,一旦韃子轉頭攻擊威鎮堡,還是比較危險的。牛角墩士卒的家眷,都全部在威鎮堡呢。除了他們的家眷之外,威鎮堡那麼多的軍戶,還有那麼多的老幼婦孺,要是落在韃子的手里,那就糟糕了。

徐興夏狠狠的皺了皺眉頭。索布德居然如此果斷的放棄牛角墩,向威鎮堡席卷而去,的確令他有點擔心。他估計,索布德的真正目標,並不是威鎮堡,而是要將他徐興夏從牛角墩逼出來。要命的是,盡管知道這是韃靼人的陰謀,徐興夏還是要中計。因為,他不可能放任自己的家人處在危險當中而不管。

“我要出去,你們守好牛角墩!”徐興夏沉聲說道。

“大人,恐防有詐啊!”毛十三第一個叫道。

周圍的士卒,都神情復雜的看著徐興夏。

牛角墩士卒的家人,都在威鎮堡,說他們不擔心威鎮堡的安全,那絕對是假的。韃靼騎兵往南面去了,他們的心馬上就揪緊了。白痴都清楚,一旦威鎮堡被打破,會有什麼樣的慘痛后果。此時此刻,他們的心情很矛盾。他們既希望徐興夏去保護威鎮堡的安全,卻又擔心,徐興夏離開了牛角墩以后,會遭受到韃子的圍攻。如果徐興夏被殺了,那后果會更加的嚴重。

張全復沉聲說道:“大人,你挑選十個人和你一起去吧,咱們和韃子拼了!拼得了一個算一個!”

周圍的士卒,都輕輕的點點頭,贊同張全復的建議。

韃子引蛇出洞的戰略,的確是屢見不鮮。一旦徐興夏中計,的確會比較麻煩。一般來說,明軍在離開城鎮以后,在野外和韃子相遇,情況基本上是一邊倒的,只有被屠殺的份。比較保守的估計,一個韃靼騎兵,在野外,几乎能單挑五十個明軍士兵。

現在,韃子還有三十多個人,如果在野外相遇的話,還是一股比較强的突擊力量。如果只有徐興夏一個人出戰,想要殺死全部的韃靼騎兵,難度是可想而知的。如果搞不好,徐興夏還要遭受到韃靼騎兵的圍攻,壯烈殉國。

徐興夏搖頭說道:“你們都留在牛角墩,我出去看看情況。”

微微頓了頓,徐興夏神色冷峻的說道:“你們如果想要真的幫我的忙,就趕緊拼命練習作戰本領。以你們現在的本領,在野外和韃子遭遇,除了被屠殺,我想不到別的結果。”

周圍的士卒,都無比慚愧的低下頭,臉色漲紅。

的確,現在的他們,如果出去野外作戰,只能是拖徐興夏的后腿。以他們昨天的考核成績,一旦和韃子遭遇,只怕弓箭還沒有出手,就已經被韃靼騎兵全部干掉了。戰爭,絕對是殘酷的。好像徐興夏這樣的神射手,十万明軍里面,恐怕都找不到第二個。

“張全復,看好牛角墩!”徐興夏沉聲說道。

“大人小心。”張全復凜然回應。

徐興夏點點頭,從上面下來一層,打開墩門出來。他先來到馬廄的位置,發現自己的戰馬,還拴在木樁上,便將韁繩解開,翻身上馬。他先是在牛角墩的周圍,繞了一圈,將自己的黑羽箭,都全部收集起來,繼續使用。隨后,他就警惕的向著威鎮堡的方向慢慢的策馬而行。他知道,韃靼騎兵,一定會在前面等待自己的。

這時候還是上午,三月底的天氣,晴空万里無云,天空一片的蔚藍,能見度極好。徐興夏慢慢的策馬前行,目光不斷的掃射四周。韃靼人最拿手的本領,就是四面合圍,遍地開花。他當然不會給韃靼人這個機會。只要發現韃靼人的蹤跡,他立刻就會脫身而去。咱人少,打不過,逃還不行嗎?

果然,在大約走出十里路以后,徐興夏發現了韃靼騎兵的蹤影。韃靼騎兵果然是埋伏在主干道的兩側,試圖從兩翼,向徐興夏前后包抄,將他圍堵在中間。到時候,万箭齊發,徐興夏就沒有生路了。韃靼人的這一招,可謂是屢試不爽。

“徐興夏,我們等你很久了!”索布德大聲怒吼。

“徐興夏,只要你拋棄弓箭,乖乖的跪下來投降,我可以留你一個全屍!”索布德勝券在握,居高臨下的說道。

在他的身邊,有二三十名的韃靼騎兵,每一個都是彎弓搭箭,嚴陣以待,虎視眈眈的盯著徐興夏。他們的目光,充滿了怒火,仿佛隨時可以將徐興夏融化一樣。索布德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在平坦的空曠的野外,他身邊的韃靼勇士,完全可以將徐興夏生擒下來。給他留一個全屍,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白痴!”徐興夏冷冷一笑,毫不答話,一夾馬腹,就向著南邊疾馳而去。你不是想從兩側合圍老子嗎?老子就從正面衝出去,帶著你們深入寧夏鎮!在野外追逐,誰怕誰啊?寧夏鎮是誰的地盤?是我們漢人的地盤!只要你們不去攻打威鎮堡,老子有的是時間和你們玩捉迷藏。

“想跑?沒門!”索布德的反應也很快,立刻看出徐興夏有逃跑的意思,當即一揮手,讓周圍的韃靼騎兵全部包圍上去。他自己卻是有意識的落在韃靼騎兵的后面。顯然,這位海勒金部落的大王子,對于徐興夏的變態箭术,還是相當忌諱的。

“索布德,有種就上來單挑!你這個懦夫,還想做海勒金部落的首領?我看你干脆是鑽女人的大腿中間好了!我要是海勒金部落的人,我一定反對你擔任部落首領!你這個懦夫!韃靼人里面最大的懦夫!”徐興夏一邊拼命疾馳,一邊向索布德囂張的大叫,聲音隨著風聲遠遠的傳播開去。

他可以肯定,索布德一定不敢和自己單挑的,除非他是不要命了。逮著這樣的機會,他要是不狠狠的奚落對方一番,他就不是徐興夏了。只有被激怒的人,才會犯錯誤的。只要索布德犯錯誤,他就有反擊的機會。當然,要是索布德忍耐不住,要和他單挑,那就更好了。他有足夠的把握,一箭干掉對方。

“真是氣死我了!”

“活捉他!我要剝他的皮!”

索布德揮舞著馬鞭,惡狠狠的吼叫起來。

在徐興夏的變態箭术面前,他的確不敢和對手單挑。但是,這一點,他絕對是不會承認的。一個不敢和對手單挑的韃靼部落王子,說出去是要被人吐口水的。偏偏這個該死的徐興夏,總是在自己的部下,揭自己的傷疤,實在是太可惡了。幸好周圍都是自己的心腹,要不然,他還真的有點下不了台。

索布德暗暗發誓,一旦抓到徐興夏,一定會讓他嘗盡全天下最痛苦的刑罰,然后才讓他慢慢的死去。據說在漢人的刑罰里面,有一個叫做凌遲的,用鋒利的小刀,將人体的一塊塊肉割下來,要割到九千九百九十九刀,犯人才會死亡。索布德覺得,這個刑罰,落在徐興夏的身上,一定會相當的不錯。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50 AM

(0077)

周圍的韃靼騎兵,迅速向徐興夏靠過去,氣勢洶洶,仿佛要嗜人一樣。他們的憤怒,和索布德如出一轍。作為草原民族的天之驕子,他們怎麼可能在野外作戰輸給明軍呢?他們的弓弦都已經張開,利箭都已經搭在了弓弦上,只等著進入射程,就要徐興夏的小命。

然而,令他們感覺到有點意外的是,徐興夏胯下的戰馬速度,居然相當的快。韃靼人試圖從兩面包抄,將徐興夏包圍在中間的計划,居然沒有成功。他們眼睜睜的看著徐興夏在他們的面前,飛速向南,脫出了他們的包圍圈。無奈之下,韃靼騎兵只好跟在徐興夏的屁股后面,拼命的猛追。

“該死的!徐興夏哪里來的大宛馬?哦……真該死!”索布德也發現了這個情況,忍不住有些驚愕的自言自語。很快,他就反應過來了,徐興夏的戰馬,多半就是自己弟弟的坐騎。他的怒火,頓時再次點燃。那可是一匹血統相當純正的大宛馬啊!該死的,居然落在了徐興夏的手里了。

弟弟被殺,坐騎被搶,真的是太難接受了。作為海勒金部落的大王子,如果不能為自己的弟弟報仇雪恨,肯定是要被人背后說風涼話的。弄不好,連自己繼承部落首領的寶座都有變數。可是,徐興夏的坐騎速度如此之快,索布德還真是沒有別的辦法。誰叫弟弟的坐騎,落在了徐興夏的手里呢?

就單純的衝刺速度而言,蒙古馬的確不咋樣。為此,部分的蒙古貴族,從西域各國,引入了大宛馬,也就是俗稱的汗血寶馬(即阿哈爾捷金馬,產于今天的中亞各國),少量的培養,作為貴族的坐騎。這些大宛馬,經過長時間的交配繁殖,血統已經不是很純。但是,相對于一般的蒙古馬而言,衝刺速度還是要勝出不少。

當曰索布德弟弟南下的時候,如果不是經過了長途跋涉,胯下的大宛馬已經相當的疲憊,否則,也不會被徐興夏追上的。當時的大宛馬,在耐力方面,的確比不上蒙古馬,因此才會給徐興夏占了一個便宜。現在,徐興夏就是靠著大宛馬的速度,將韃靼騎兵甩開的。牛角墩到寧夏城,也就是兩百來里的路程,以大宛馬的耐力,還是可以飛速衝刺的。

突然間,徐興夏的飛馳速度,似乎變慢了。后面跟上來的韃靼騎兵,頓時心頭大喜。他們都拼命的夾緊馬腹,催動戰馬向前飛馳。很快,雙方的距離,就縮短到了不足一百五十米。

“嗖!”

興夏回頭就是一箭。

一個韃靼騎兵悶哼一聲,翻身下馬。

黑羽箭正好射中了他的眉心,他當場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其他的韃靼騎兵死死的追上來,試圖放箭還擊,卻愕然發現,徐興夏的戰馬飛馳速度,卻又突然加快了。韃靼騎兵胯下的蒙古馬,速度可沒有大宛馬厲害,始終無法拉近和徐興夏的距離。一眾的韃靼騎兵,簡直是氣壞了。他們手里的弓箭,還沒有出手的機會啊。

幸好,不久以后,徐興夏的戰馬速度,又開始降低了。下意識的,韃靼騎兵又緊緊的追上去,試圖放箭還擊。誰知道,又是在他們的弓箭射程之外,徐興夏回頭就是一箭,射殺了一個韃靼騎兵以后,又加速向前。結果,雙方的距離又拉開了。

“嘎嘎!”

韃靼騎兵頓時出離憤怒了。

這種放風箏似的戰斗方式,正是韃靼騎兵最擅長的,專業术語叫做曼古歹。以前,韃靼騎兵用這一招,不知道蹂躪了多少的明軍騎兵。沒想到,今天,他們居然被明軍給反過來蹂躪了。可想而知,他們的心情,有多麼的糟糕。

最要命的是,徐興夏的馬速太快,他們根本就追不上。要是繼續追吧,又會被徐興夏繼續虐待,弄不好,全部都要死在這里。可是,如果不繼續追吧,面子上實在是下不來。要是這樣放過徐興夏,他們回去以后,肯定會被恥笑死的。

唯一有希望追上徐興夏,只有索布德自己。他胯下的戰馬,同樣是大宛馬,衝刺的速度很快。可是,看索布德的樣子,明顯是不想和徐興夏單挑。這樣的心情也是可以理解的。在見識了徐興夏的變態箭术以后,除非是不要命的家伙,誰也不會傻乎乎的上去和對方單挑。那完全是自殺的行為啊!

沒辦法,韃靼騎兵只好硬著頭皮追。他們唯一的希望,就是徐興夏胯下的戰馬,突然被絆倒,又或者是出現其他一點意外。如果是這樣的話,徐興夏就絕對是死定了。然而,遺憾的是,徐興夏胯下的大宛馬,一直跑得好好的,始終沒有意外發生。

“嗖!”

“嗖!”

時不時的,徐興夏回頭就是一箭。

每一枚的黑羽箭呼嘯而來,都伴隨著一個韃子倒下。

徐興夏依仗的,完全是鐵背弓的遠射程,在韃靼騎兵還沒有機會出手之前,就將他們撂倒。鐵背弓和大宛馬的配合,讓后面追上來的那些韃靼騎兵,根本無計可施。有几個韃子實在是忍耐不住,在射程之外就放箭了,希望有奇跡發生。結果,箭鏃遠遠的被徐興夏甩在了后面,一點效果都沒有

說韃靼人的騎射功夫厲害,其實是指二十丈之內。如果超出了二十丈,韃靼人射箭的准頭就不是很高了。畢竟,二十丈的距離,已經相當遠了,足足六十多米啊。在高速移動的過程中,要射中同樣是高速移動的目標,談何容易?

一口氣射殺了五個韃靼騎兵以后,徐興夏繼續向威鎮堡的方向飛馳而去。韃靼騎兵在后面拼命的追趕,緊追不舍。很快,威鎮堡就到了。這時候的威鎮堡,自然是戒備森嚴了。很多軍戶,都拿著各色武器,在堡牆上盯著外面的動靜。

隨著不斷的馬蹄聲傳來,他們驚訝的看到,一個明軍軍官跑在最前面,后面有二三十個韃子在拼命的追趕。但是,他們從這一幕里面,並沒有感受到明軍軍官的危險。相反的,他們好像感覺到,這是那個明軍軍官故意在挑逗一群韃靼騎兵。只要前面的明軍軍官回身放箭,馬上就有一個韃靼騎兵中箭落馬。

“那是誰?”

“那不是徐百戶嗎?”

有眼尖的軍戶低聲的驚叫起來。

其他的軍戶紛紛涌到西面的城牆來,觀看外面的一切。很快,他們就確信,那個被追趕的明軍軍官,正是他們熟悉的徐興夏。估計也只有他,才敢獨自單挑一群的韃靼騎兵。只看到徐興夏時不時的回頭,射出凶狠的箭鏃。每一枚的箭鏃射出,都有一個韃靼騎兵落馬。這樣干淨利索的箭术,讓軍戶們情不自禁的大聲喝彩。

當然,不痛快的人也是有的。此時此刻,百戶王守祿就躲在角落里,臉色陰沉,一雙小眼睛死死的盯著徐興夏的身影,暗自詛咒:“這些韃靼騎兵真沒用,這麼多人都對付不了一個徐興夏。真是一群廢物。早知道,就不給他們送信了……”

王守祿的眼睛里,只有徐興夏一個人,自然不會注意到,在他的背后,有一雙冷酷的銳利的眼睛,正在悄悄的盯著他。這個人,正是王啟年。此時此刻的王啟年,一點都不像是生意人。相反的,他就像是一條潛伏在黑暗中的毒蛇,隨時吐出鮮紅的毒舌……

徐興夏從威鎮堡的西面原野上飛馳而過,絲毫沒有停留的意思,直接向平虜城的方向衝過去。后面的韃靼騎兵,也都跟著徐興夏向平虜城的方向衝過去。二三十個騎兵,好像龍卷風一樣,從原野上掠過,只留下零星的三具韃靼人屍体,這都是倒在徐興夏的箭下的。就是從威鎮堡前面掠過的片刻功夫,就有三個韃靼騎兵倒在了他的箭下。

“嗚嗚嗚!”

忽然間,索布德從懷里掏出一個牛角,用力的鼓吹起來。

聽到牛角號的韃靼騎兵,都急忙勒停自己的戰馬,向索布德聚集過來。他們的神色,都顯得非常的不甘心,卻又悄悄的松了一口氣,好像是從某種痛苦中解脫出來一樣。粗略清點人數,發現只有二十多個人了。這意味著,又有至少七八個人被射殺了。這樣的傷亡速度,簡直是太恐怖了。韃靼人襲擾寧夏鎮上百年,還沒有遇到過如此恐怖的對手。

“大王子,我們不追下去了嗎?”有韃靼騎兵大聲的問道。沒有追上徐興夏,這讓很多的韃靼人都覺得難以承受。這個該死的明軍軍官,的確是太囂張了。怒火上涌的韃靼騎兵,已經完全將徐興夏當做是眼中釘,肉中刺了,不干掉他實在是不甘心。

索布德盯著前面徐興夏的背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滿腔的怒火壓下去,有點悻悻的說道:“這里是寧夏鎮的核心腹地了,前面不遠就是寧夏城,咱們不能靠得太近。”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53 AM

(0078)

索布德畢竟不是莽夫,在冷靜下來以后,很快就察覺到了,徐興夏一路飛速向南,其實是要誘敵深入,將他們一路引到寧夏城的附近。這個該死的徐興夏,不但箭术變態,還非常的陰險,想要挖坑給他們跳下去呢。寧夏鎮深處的明軍數量很多,還是有一定的戰斗力的,一旦全軍出動,聲勢還是挺大的。索布德身邊的人太少,當然不敢悍然深入冒險。

如果一般的明軍,他當然是不會放在眼里的。哪怕是上万的明軍出動,索布德都可以全身而退。可是,現在多了一個徐興夏,事情就有些麻煩了。這個變態的家伙,帶給了韃靼人極大的壓力。他的變態箭术,乃是韃靼人的天敵。如果他和明軍一起,前后夾擊,索布德帶來的這麼點人,甚至有全軍覆沒的可能。

“該死的!”

那些韃靼騎兵,紛紛詛咒起來。

這次的南下行動,似乎沒有想象中的那麼輕松。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不說,還什麼都沒有得到。更要命的是,徐興夏這個吊靴鬼,居然一直跟在他們的后面,不離不棄。這讓他們感覺到,非常的不舒服。無論是誰,在自己的身邊,總是跟著一個可怕的對手,都不可能舒服得起來。以前,一直都是他們在獵殺明軍,沒想到,今儿個,似乎要掉轉過來,從獵手變成獵物了。

聽到牛角號以后,徐興夏也逐漸的勒停了戰馬,轉過身來,和韃靼人保持一段距離。韃靼騎兵追他的時候,他就拼命跑。現在,韃靼騎兵停下來了,他也不跑了。雙方的距離,總是保持在兩三百米的樣子。看樣子,他是要粘著韃靼人不肯放了。

想到這家伙的變態箭术,很多韃靼騎兵都顯得很無奈。打又打不過,追又追不上,這樣的戰斗,怎麼打啊?遇到這樣的對手,的確是太倒霉了。他們卻是忘記了,以前,他們也是使用這一招來對付明軍的,明軍經常被虐得死去活來。現在,只不過是被徐興夏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怎麼辦?”

索布德再次痛苦的問自己。

想來想去,索布德都想不到什麼好的辦法。

本來,以為徐興夏離開了牛角墩這個烏龜殼,他就有辦法干掉對方。騎射,是韃靼人最拿手的本領。在野外的交戰中,韃靼人的騎射,几乎是無敵的。除非是遭遇到同樣擅長騎射的游牧民族部落。至于漢人,他是從來沒有放在眼里的。徐興夏也是如此。沒想到,在離開了牛角墩以后,徐興夏依然是好像蛟龍入海一樣,厲害非常。

索布德很后悔。他是真的后悔。他畢竟是太大意了。他接到消息的時候,身邊並沒有什麼人。不過,如果他發布命令,還是可以調集几百人出動,來找徐興夏的麻煩。但是,索布德沒有這樣做。他本來以為,隨便帶著几十人南下,就能輕松的干掉徐興夏,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騎虎難下的局面。

今天的戰果,是索布德有生以來都沒有遇到過的。在短短的一個多時辰的時間里,他帶來的部下,就折損了一大半。如果按照以往的傷亡比例來計算,五十個的韃靼人傷亡,至少能干掉明軍上千人了。如果戰术運用得當,明軍的傷亡比例,可能更大一點。可是現在,明軍一個傷亡都還沒有呢。

作為海勒金部落的大王子,索布德實在是不知道,自己回去以后,怎麼跟父親交代。他甚至擔心,自己的父親,得知真實的戰果以后,會一腳將自己踢出帳外。這樣的戰果,要是讓其他人知道,肯定會被恥笑得無地自容的。這樣的污點,曰后如果不用大量的鮮血來洗刷,是絕對洗刷不掉的。

不過,這已經不是最要命的問題了。現在,最要命的問題是,他索布德能不能順利的回去海勒金部落。他的實力已經受到極大的削弱,完全沒有剛開始南下時的凶悍了。偏偏徐興夏還緊緊的粘著他們,似乎有趕盡殺絕的意思。

要是在以前,如果有人說,他有本事將索布德趕盡殺絕,索布德一定會認為對方是瘋子,會一巴掌扇過去,讓對方清醒清醒。但是現在,索布德不得不痛苦的承認,徐興夏的確有這樣的能力。一個不好,自己就要葬送在陰溝里。

徐興夏和索布德遙遙對峙。

他只有一個人,當然不可能真的上去單挑韃子一群。嗯,他暫時還沒有這個能力。韃靼騎兵雖然還有二十几個人,箭术也不如他厲害,只要保持一定的距離,他就能掌握充分的主動權。但是,一旦他陷入韃靼騎兵的包圍當中,被射殺的肯定是他。所謂雙拳難敵四手,寡不敵眾是也。

他倒是希望索布德上來,和自己單挑一場。所謂蛇無頭不行,只要殺了索布德,剩下的韃靼騎兵,就會全部潰散。只可惜,看索布德的意思,是絕對不會和自己正面對陣了。這個索布德,倒不是笨蛋。如果好像他的弟弟那樣,自己倒是有便宜可以撿。說到臉皮的厚度,索布德可是要比他的弟弟强得多了。

對峙。

默默的對峙。

北面,是一群的韃靼騎兵。

南面,是孤零零的一個明軍軍官。

四周的一切,都顯得格外的安靜。這是一片偌大的原野,只有隨風起伏的野草,還有稀稀拉拉的一些庄稼。看不到任何城鎮的影子。這樣的地形,最少有利于騎兵的機動作戰了。以前,韃靼騎兵在這樣的地形上,總是占盡了便宜,占盡了上風,讓明軍吃盡了苦頭。但是,他們沒想到,這一次,落敗的居然是他們。

徐興夏是穩坐釣魚台,一點都不著急。這里畢竟是明軍的地盤,時間久了,對韃靼騎兵是不利的。他就不相信,在寧夏鎮的地面上,韃靼騎兵能夠長時間的沉得住氣。至于韃子是否在等待援軍,徐興夏暫時無法判斷。不過,就算有更多的韃子到來,徐興夏也不擔心。他只需要繼續向南,向寧夏城的方向跑過去就行了。

“撤!”

索布德悻悻的說道。

打又打不過,追又追不上,這里還是別人的地盤,他除了選擇撤退,好像還真是沒有其他的法子了。他沒有援軍到來解救,長時間僵持下去,對他一點好處都沒有。万一其他地方的明軍出動,他想要逃脫,就更加的困難了。

無奈之下,索布德只好做出了最郁悶的選擇。簡簡單單的一個撤字,好像耗費了索布德全身的力氣。他是真的不甘心就這樣撤退的啊!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回到海勒金部落以后,會有這樣的遭遇。到時候,他說不定要將腦袋都縮在褲襠里,承受別人的恥笑。

“想走了嗎?”

徐興夏嘴角微微冷笑一聲。

他輕輕的夾緊馬腹,慢慢的拉近和韃靼騎兵之間的距離。

韃子想走,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必須留人斷后。這個斷后的人,危險可是大大的,特別是在徐興夏的前面。因為,徐興夏的目標,就是他們。大群的韃子徐興夏暫時對付不了,小群的韃子卻是可以的。要是人數在五個人以下,那就更好了。

果然,韃子最后留下了五個騎射手斷后。這五個騎射手,相互組成半圓形,剛好將徐興夏擋在其他韃靼騎兵的后面。馬蹄聲不斷的遠去,索布德等人的身影,漸漸的消失了。這時候,徐興夏也已經拉近了和韃靼騎兵之間的距離。

“嗖!”

徐興夏果斷一抬手。

一枚黑羽箭呼嘯而去,一個韃靼騎兵應聲落馬。

其他的四個韃靼騎兵頓時惱怒至極,不要命的向徐興夏扑過來。

既然被留下來斷后,說明他們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根本不會害怕徐興夏的箭鏃。他們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自己被射死之前,給徐興夏留下一點深刻的紀念。

“嗖!”

“嗖!”

又是兩枚黑羽箭過去,又有兩個韃靼騎兵落馬。

在射完這兩箭以后,徐興夏立刻撥轉馬頭,向南面飛馳。

后面的兩個韃靼騎兵怒火衝天,完全不怕徐興夏回身放箭,繼續追了上去。結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剛才一大群的韃靼騎兵,都追不上徐興夏,更何況是只有兩個人?除了送上門去被屠殺之外,不可能有第二種結果。

“嗖!”

“嗖!”

徐興夏回身就是兩箭。

兩個韃靼騎兵頓時悶哼著,從馬背上栽倒下來。

收拾了斷后的韃靼騎兵以后,徐興夏立刻掉轉碼頭,一夾馬腹,繼續向前飛奔。從韃子屍体旁邊掠過的時候,他一俯身,將黑羽箭拔出來,用力的甩了甩箭鏃上的血跡,就插回去了背后的箭壺里,繼續使用。他的胯下戰馬速度快,追出了大概二十里以后,就發現了韃靼騎兵的影子。

聽到后面傳來的馬蹄聲,那些韃靼騎兵,都又是憤怒又是無奈。憤怒是因為徐興夏殺了他們的斷后同伙,無奈是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對徐興夏構成致命的傷害。這家伙,簡直比油浸的泥鰍還要滑溜啊。你蜂擁而上,他轉身就跑。你一不小心落單,他就跟上來了。要命啊,真是太要命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55 AM

(0079)

索布德發現徐興夏從后面跟上來,也是臉色鐵青,又是憤怒,又是驚恐。他忽然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難以自拔的泥沼了。這個徐興夏,就是一個魔鬼。如果他死死的跟在韃靼人的后面,韃靼人的麻煩,將會越來越嚴重。現在的問題,不是全部的韃靼騎兵,是否可以逃脫的問題,而上他本人能不能逃脫了。

很顯然,在徐興夏的變態箭术面前,他身邊的這些人,都是阻擋不住的。換言之,他們最終還是要死在徐興夏的箭下。就算僥幸沒有全部死掉,也肯定會死掉大部分。一不小心,他這個海勒金部落的大王子,都有可能葬身在這里。必須當機立斷了。

“撤!”

“分開走!”

“不要斷后了!”

索布德無奈的大聲叫道。

發出命令以后,索布德立刻夾緊馬腹,驅動胯下的大宛馬,拼命的向北方飛奔。他的坐騎速度不遜色于徐興夏,這是他唯一可以依賴的逃命法寶。至于其他的韃靼騎兵,他肯定是照顧不上了。如果他想要保護其他人的周全,最后的結果,肯定是連自己都搭上。

索布德估算著,從這里到鎮遠關,已經不是很遠了。只要出了鎮遠關,進入烏蘭布和沙漠,就基本上安全了。徐興夏的膽子再大,也不會追到烏蘭布和沙漠深處的。因此,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一切的可能,逃入大沙漠的最深處。

那些韃靼騎兵也不是笨蛋。從索布德的話里,他們感覺到,這是要他們自生自滅了。是否能夠逃脫徐興夏的毒手,得看老天的意思。不過,分開走,的確是不錯的選擇。徐興夏只有一個人,不可能追到每個人的。沒說的,韃靼騎兵立刻放開馬蹄,向不同的方向逃竄。當然,主要的方向,還是北面的大沙漠。

“噠噠噠!”

“噠噠噠!”

“噠噠噠!”

急促的馬蹄聲響起來,韃靼騎兵倉皇北竄。

徐興夏當然不會猶豫,就在后面拼命的追趕。部分的韃靼騎兵向別的方向逃跑了,人數可能有七八個,但是,大部分的韃靼騎兵,還是向北方逃竄的。畢竟,這是主要的道路所在,索布德本人也在他們的中間。作為海勒金部落的大王子,他的身邊,不可能沒有護衛的。徐興夏首先要干掉的,就是他們。

跑得慢的韃靼騎兵,只要被徐興夏追上,就是死路一條。來自背后的黑羽箭,將他們從馬背上撞下去。在高速疾馳的時候,從馬背上摔下來,肯定是要在地上不斷的翻滾的。甚至,偶爾間,連戰馬都會跟著倒地,在草地上不斷的打滾。大大几百斤重的戰馬撞倒在地上,威勢可想而知。這樣的場面,實在是太壯觀了。

威鎮堡的軍戶,很快又看到令他們難以忘懷的一幕。几乎所有的軍戶,都聚集到了威鎮堡西面的堡牆上,神色各異的看著外面的一切。他們都感覺,今天所發生的一切,讓他們這輩子都無法忘記。剛才,是一群的韃靼騎兵,追著徐興夏南下,大家都為徐興夏擔心不已。現在,則是徐興夏攆著一群的韃靼騎兵北上。這個場景,就好像是牧羊人,攆著一群的綿羊。

徐興夏的老爹徐福慶,也被劉大腦袋背著,在西面的堡牆上看著外面的場面。看著自己的大儿子,單槍匹馬的就將一群的韃子攆得雞飛狗跳的,老人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他努力的想要忍住,最后卻還是沒有忍住,兩行濁淚順著臉頰不斷的往下流淌。當然,這是歡樂的激動的淚水。該死的韃子,你們也有今天!

好像徐福慶這樣情難自禁的軍戶,還有很多很多。他們的內心,都好像是泛起了無數的波瀾。外面發生的一切,顛覆了他們一輩子一來的全部認知。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誰能相信,徐興夏一個人,居然可以攆得十几個的韃子狼狽逃竄?誰能想象,一直欺負他們的韃子,居然也會有如此狼狽的時候?

“真是一群沒用的廢物……”

當然,不待見眼前的一切的人,也是有的。王守祿就是其中的一個。他實在是無法相信,這麼多的韃靼人,居然奈何不了一個徐興夏。現在,居然被徐興夏單槍匹馬的就攆得倉皇逃竄,簡直是太廢物了。這些韃靼人,怎麼會廢物到這樣的地步?

在埋怨韃靼人之余,王守祿又開始感覺到了一絲絲的恐懼。如果韃靼人這次的計划沒有成功,如果徐興夏從韃靼人的嘴里,得知消息的來源,那麼……后果會很嚴重。不過,王守祿在稍微驚慌以后,又慢慢的鎮靜下來。只要徐興夏沒有抓到索布德,他就不可能知道真相。既然不知道真相,那就沒有必要緊張了。

“韃子在逃跑!”

“后面好像是徐百戶!”

“沒錯!在后面追趕韃子的,就是徐百戶!”

當徐興夏追到牛角墩的時候,牛角墩沸騰了。誰也想不到,局勢的變化,居然如此之快。剛剛一個時辰不到之前,還是韃靼騎兵追著徐興夏南下,氣勢洶洶的,好像不干掉徐興夏就不肯罷休。沒想到,轉眼之間,就換成了韃靼騎兵被徐興夏追著北上。這獵物和獵手之間的轉換速度,也忒快了一點。換了一般人,還真是無法明白過來是怎麼一回事,感覺就好像是做夢一樣。

幸好,牛角墩的士卒,都不是普通人。他們都已經見過徐興夏的變態本事。這樣的結果,想想也是情理當中。以徐興夏的變態箭术,擋住几十名,甚至是上百名的韃靼騎兵,並不是什麼難事。索布德身邊的韃靼騎兵還不到百人呢。古時候傳說的千人敵,万人敵,好像比徐興夏還要厲害多了。或許,徐興夏以后同樣可以成為千人敵,万人敵的。

“出去殺韃子!”

有几個士卒不約而同的叫起來。

“出去殺韃子!”

更多的士卒叫起來,滿腔的興奮。

這時候的韃靼騎兵,已經完全無心戀戰,只想著北逃,正好給牛角墩的士卒練練手。張全復點點頭,答應大家出戰。很快,牛角墩的士卒,就紛紛騎馬衝殺出來了。

“大伙儿一起上!”

徐興夏揮舞著手中的鐵背弓,大聲喝道。

現在正是痛打落水狗的時候,他當然不會猶豫。實戰本身就是最好的訓練。特別是這樣的順風仗,的確是太難得了。既可以獲得寶貴的實戰經驗,又可以避免大規模的犧牲。當然,少數人的犧牲也是在所難免的。和韃子作戰,想要不死一點人,只怕是不太現實的。

“我去!”

毛十三衝得最快,第一個向韃子衝上去。

逃跑中的韃子也憤怒了。一個徐興夏來欺負他們,已經讓他們足夠憋屈了。現在,其他的明軍,居然也想來欺負他們,門都沒有!一個韃靼騎兵轉身就是一箭,箭鏃從毛十三的身邊掠過,差點就射中了。這也是逃跑中的韃靼騎兵,比較慌亂,准頭才會出現誤差。

“草!”

毛十三頓時嚇出一頭冷汗。

死亡的感覺,居然如此的靠近。如果韃子的箭鏃,稍微偏那麼兩寸,他就要成為箭下亡魂了。娘的,不能給韃子繼續放箭的機會!

“嗖!”

毛十三抬手一箭。

“啊!”

一個韃靼騎兵慘叫著,搖搖晃晃的從馬背上掉下來。

普通的五斗弓,殺傷力當然比不上徐興夏的兩石硬弓。雁翎箭在射中這個韃靼騎兵以后,並沒有立刻讓對方斷氣。他繼續掙扎了一會儿,才心有不甘的從馬背上掉下來。饒是如此,毛十三已經很滿意了。須知道,被他射死的,可不是普通人啊,那可是凶殘的韃子!

毛十三表現得如此的驍勇,頓時讓其他的士卒,都勇氣倍增。這是他們撈取戰功的最佳時候,要是他們錯過了這個機會,絕對是不可饒恕的。張全復跟在毛十三的后面,迅速扑上。陳守旺和林大成等人,猶豫片刻,也跟了上去。反而是平時看起來比較果敢的劉橫,在關鍵的環節,掉鏈子了。沒辦法,面對韃子的箭鏃,每個人都有一個克服恐懼心理的過程。

“殺韃子!殺光他們!”

不知道是誰大聲吼叫起來,其他的人也跟著吼叫起來。

這樣的吼叫,在徐興夏看來,其實沒有什麼實質姓的用處。吼叫的最大作用,純粹是為了壯膽。人在拼命吼叫的情況下,會頭腦發熱,會全身充血,以致暫時忘卻恐懼。估計,這是唯一的好處了。

果然,這樣的吼叫,讓牛角墩的士卒,暫時忘卻了恐懼。他們蜂擁著,向韃靼騎兵扑過去。不知道是誰射出的箭鏃,又射中了一個韃子。那個韃子努力的掙扎了一下,趴在馬背上,試圖繼續向前。但是,在跑出去几十丈以后,他的身軀,最終還是從馬背上滾落下來。在地上不甘心的滾動几下以后,終于是沒有了聲息。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57 AM

(0080)

一路北上,不斷有韃子騎兵被殺,又不斷的有韃子騎兵分散逃跑。但是,徐興夏帶著牛角墩的士卒,始終是追著最大股的那股韃子騎兵,絕不分兵追趕。因為,這股韃靼騎兵逃跑的方向,就是索布德逃跑的方向。由于索布德的馬速比較快,在奔跑出一段路程以后,已經基本上看不到蹤影了。

作為這次南下的韃子領隊,索布德是徐興夏要對付的主要目標。只要有可能,徐興夏都希望將索布德殺死又或者是活捉。但是,在對付索布德之外,徐興夏還有一個更重要的目標,那就是練兵。他要將牛角墩的士卒,都初步帶出來。最起碼,要讓他們具有一定的實戰的經驗,在面對韃子的時候,不會怯陣。

中原王朝的軍隊和游牧民族作戰,取勝的兩大法寶,就是紀律和組織。論單兵作戰能力,游牧民族的騎射手,肯定是要勝出的。一對一單挑,明軍騎兵基本不是對手。但是,訓練有素的三百名明軍騎兵,和三百名韃靼騎兵對陣,還是打成平手的。要是三千訓練有素的明軍騎兵,遭遇三千韃靼騎兵,則可以輕松的將對方驅散。

當然,前提是訓練有素。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就難度大了。目前寧夏鎮的所有明軍騎兵,都是做不到這四個字的。就算是全國的明軍戰斗序列,能當得起這四個字的,只怕也沒有几個。比較突出的,估計也就是李成梁留下來的几千私人武裝家丁了。可憐,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這支武裝騎兵的數量,正在急促的減少。

“嗖!”

“嗖!”

“嗖!”

徐興夏箭無虛發,不斷的射殺韃子騎兵。

他的目的,是要干掉那些敢于反抗的韃靼騎兵,徹底的打壓韃靼騎兵的士氣,讓他們沒有反擊的勇氣。這樣一來,別人就有機會射殺他們。同樣的,由于士氣受到極大的打壓,心理受到極大的威懾,韃子的戰斗技能,也會急促的減弱。

一路上,有好几個敢于反抗的韃子騎兵被徐興夏射殺,剩下的韃子,就更加慌亂了。一個徐興夏跟在他們的后面,他們已經感覺到相當的驚恐。現在,多了十几個明軍騎兵,讓他們更加感覺到巨大的壓力。已經是驚弓之鳥的他們,當然不會想到,其他的明軍騎兵,可沒有徐興夏那樣變態的戰术。

相對于韃靼騎兵的驚恐而言,徐興夏身邊的明軍騎兵,心情卻是相當的振奮,相當的熱血。特別是那些剛剛到來牛角墩的士卒,感覺自己的全身,都處在一種難以名狀的激奮當中。他們几乎感覺不到驚恐和害怕,他們滿腦子的念頭,只有一個,那就是:殺韃子!他們心底對韃子的憤怒,都被全部激發起來了。

寧夏鎮軍戶對韃子的憤怒,可不是一般人的憤怒,几乎是與生俱來的。每個寧夏鎮的軍戶,從生下來的那一刻開始,就被灌輸了無數有關韃子的信息。這些信息里面,九成以上,都是韃子對寧夏鎮造成的傷害。長時間下來,軍戶們對韃子的感覺,只有一個,那就是:明軍和韃子,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絕對沒有第二種選擇。

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寧夏鎮的明軍,都是被韃子騎兵死死的壓著打的,根本就沒有反抗的機會。這種與生俱來的憤怒,只能是深深的埋藏在心底,越積越多,越積越厚,最終超越人体可以承受的極限。當它全部爆發出來的時候,威勢絕對是驚人的。

“噠噠噠!”

“噠噠噠!”

密集的馬蹄聲,不斷的向北邊席卷而去。

很快,徐興夏等人,就追到了黑山營的附近。黑山營的附近,地形更加的開闊,更加有利于騎兵的作戰。由于距離外面的沙漠戈壁比較近,不斷的有風沙吹過來,給人一種天蒼蒼野茫茫的意境。處身其中,每個人都能感受到一種發自心底的蒼涼。

被追得沒有辦法的韃子,察覺到前景不妙,為了掩護索布德順利的逃跑,他們在黑山營突然掉轉馬頭,向徐興夏等人衝過來。他們的目的,是要犧牲自己,掩護索布德撤退。事實上,在這些韃子准備反擊的時候,索布德的身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韃靼騎兵的突然變化,讓牛角墩士卒猝不及防。他們都警惕的勒停了戰馬,緊緊的靠攏在徐興夏的身邊。顯然,韃子騎兵的突然舉動,讓他們都感覺到了一點不安。長時間以來形成的對韃子的驚恐,並不是一兩天的時間,就能全部消除的。

徐興夏冷喝一聲:“韃子已經死到臨頭了,大家還怕什麼?”

一眾士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狠狠的點點頭。沒錯,這些韃子,都已經是死到臨頭了。他們還擔心什麼。昔曰凶殘無比的韃子,在徐興夏的追趕下,就好像是喪家之犬一樣,只有招架之功,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對方留下來,正好給大家創造戰功的機會。一個韃子的屍首,那就是三十兩的紋銀啊!發財的機會就在眼前!

這可以說是明軍騎兵和韃子騎兵的小規模對陣了。明軍騎兵總共十六人。韃子騎兵總共五人。雙方的兵力對比,是三比一。然而,除了徐興夏之外,別的明軍騎兵,並沒有感覺到輕松。一個韃子屍首價值三十兩紋銀,這沒錯,但是,你得有命拿到才行啊!

從個人的素質上來說,明軍騎兵肯定是要差一大截的。雙方單兵戰斗力方面的差距,是難以企及的。在短時間內,這種差距,也沒有辦法彌補。如果沒有徐興夏坐鎮,就是只有一個韃子騎兵,都能讓在場全部的明軍騎兵,感覺到巨大的壓力。一個韃子騎兵,追著十几個甚至是几十個明軍倉皇逃跑的例子,屢見不鮮了。

“兩軍相逢勇者勝!你們想做孬種嗎?你們不是有親人死在韃子的手里嗎?現在就是給親人報仇雪恨的時候!拿出你的戰斗勇氣來!畏縮不前者,軍法處置!”徐興夏看了看左右,發現自己的部下,都有點緊張,便沉聲說道。

他很清楚,自己帶的是什麼部隊。就算用一個爛字來形容,也毫不為過。這樣的部隊,距離訓練有素四個字,還有万里長征那麼遠的距離。但是,精銳部隊不是一蹴而就的。無論多麼的困難,都必須有一個起點。即將到來的戰斗,就是這個起點。能不能鍛造出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就看接下來的戰斗了。

“三個人一組!”

“互相配合!不要分散!”

徐興夏開始部署最基本的戰术。

明軍騎兵的單兵作戰水平,和游牧民族騎兵相比,還是有差距的。要彌補單兵作戰的缺陷,就必須在配合和紀律上狠下功夫。三人作戰小組,就是最基本的騎兵戰术。三個人互相掩護,專門攻擊一個韃子。即使被射殺一個或者是兩個,都可以將目標干掉。從人數方面的角度來考慮,明軍是不畏懼傷亡的。

帶著些許的興奮,些許的緊張,全部的明軍騎兵,都開始自由編隊。本來,這個小組作戰,是要訓練配合的。可惜,徐興夏還沒有這個時間。部隊剛剛拉起來,還沒有來得及展開訓練,韃子就來了。因此,眼下的配合,只能是比較熟悉的人互相組隊了。幸好,所有的明軍騎兵,都來自威鎮堡,相互間還是比較熟悉的。

明軍騎兵和韃子騎兵交戰,在中短距離上,當然是以弓箭為主。只有在近距離的情況下,才會肉搏。因此,大部分的明軍騎兵,都仔細的檢查自己的弓箭。這可是殺敵保命的基本武器。至于高猛、劉闖等人,不善于射箭的,則將彎刀拔出來,准備肉搏。

對面的韃子騎兵,也在檢查自己的裝備。他們同樣是先檢查弓箭,然后檢查彎刀。有兩個韃子騎兵,還將鋒利的彎刀拔出來,再狠狠的插回去刀鞘里。和明軍騎兵的佩刀不同,韃靼騎兵的彎刀,弧度要更大一下,在揮砍的時候,會更加的有力。一刀下來,輕松可以砍斷一個馬頭。當然,明軍的彎刀同樣可以做到。

韃靼騎兵既然擺出了衝鋒的架勢,說明他們是不准備機動作戰了。他們會直線向明軍騎兵衝過來,先用弓箭射擊,然后拔刀再戰。他們會像瘋子一樣,狠狠的撞入明軍騎兵的隊列中,將明軍騎兵的戰斗序列,全部撞碎,然后舉刀屠戮。

相對于馬背上對射而言,近距離的肉搏戰,才是最殘酷的。近距離的肉搏,那可是純粹的力量和勇氣的較量,此外,運氣因素也占了很大的部分。你可以親身感受到,自己手中的彎刀,是如何砍入敵人的身体深處,取走敵人的姓命,甚至是將敵人一刀兩斷。當然,你也能感受得到,敵人的彎刀,是如何砍入自己的身体,奪走自己的姓命,又或者是自己自己一刀兩斷。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4:59 AM

(0081)

在近距離的肉搏戰里面,你能聞到濃郁的鮮血的味道。你可能完全窒息,又或者是短暫失明,又或者是完全失去意識,頭腦一片空白。甚至,鮮血有可能直接衝入你的嘴巴里,有可能遮蔽你的眼睛,有可能將你衝的七葷八素的。

當然,最大的可能是,你的身体深處,將會有大量的鮮血噴射出來,飛濺到別人的身上。又或者是,有大量的鮮血,從心髒涌到你的口腔里,然后不由自主的噴射而去,在半空中形成一條血紅色的彩虹。如果是脖子被砍斷,飛濺而起的鮮血,據說可以噴射到一丈多高,場面非常的壯觀。

你能看到斷裂的肢体,向自己迎面飛過來。這個斷裂的肢体,有可能是被砍斷的頭顱,有可能是被砍斷的手臂,甚至有可能是被砍斷的上半截身体。這些斷裂的肢体,有可能是敵人的,有可能是自己人的。當然,也有可能就是自己的。

據說,肢体被砍斷的瞬間,是沒有感覺的。被砍斷的頭顱,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還能看到眼前的一切。被砍斷的手臂,還能將彎刀砍入敵人的身体。甚至,被砍斷的上半截身体,還能繼續揮舞彎刀,和敵人廝殺,直到完全倒下去為止。至于脖子被砍斷以后,下半截身体,也能繼續廝殺短暫的片刻。

鋒利的彎刀出鞘,雙方的騎兵,都感覺到自己的臉頰,慢慢的開始發僵,漸漸的沒有了感覺。每個人的瞳孔,也都慢慢的開始放大。心髒的跳動,也逐漸的加快。呼吸的速度,卻是越來越遲緩了。有人緊張得將屎尿落在了褲襠里,空氣中散發著屎尿的臭味。就連部分的戰馬,也因為受到强大的壓力影響,出現了些許不安的動作。

即使是最富有經驗的老兵,面對這樣的場面,都不可能不緊張。因為,這樣的對陣,意味著必然有一方,會全軍覆沒,一個活口都沒有。如果自己是被全滅的一方,下場自然是可想而知。就算是獲勝的一方,只怕也是會傷亡慘重的。說不定,自己就是其中被傷亡的那一個。哪怕是徐興夏,都不敢保證,自己一定能夠活下來。

仿佛感受到戰場慘烈的氣氛,風沙逐漸的停息了,陽光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天空中的云層,倒是越來越厚了。蟲子的鳴叫,小鳥的呼喚,都全部聽不到了。天地間,一片的寂靜,寂靜得每個人都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每個人的瞳孔里,一切無關的事物,都被全部自動的排除出去,剩下的,只有敵人的身影。

“殺!”

徐興夏低沉斷喝。

他一馬當先,向韃靼騎兵衝過去。

“殺!”

毛十三等人跟著大喝一聲,緊緊的跟上。

“殺!”

其他的明軍騎兵,也鼓起勇氣,向韃靼騎兵衝過去。

五個韃子騎兵,也陰沉著臉,向明軍騎兵衝過來。他們是負責斷后的,現在留下來,准備反擊,自然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備。因此,盡管韃子騎兵只有五個人,默默的衝殺過來,卻也有種無言的壓力。想到韃子騎兵的騎射水平,徐興夏已經做好了有人犧牲的准備。

“嗖!”

徐興夏率先放箭。

衝在最前面的韃子騎兵中箭落地。

“嗖!”

第二枚黑羽箭呼嘯而去。

第二個韃子中箭落地,在地上不斷的打滾。

兩枚箭鏃過后,韃子騎兵,已經進入了射程之內。不需要任何的暗示或者命令,雙方就拼命的放箭。在衝擊的過程中,雙方的騎兵,都已經將箭鏃搭在了弓弦上,弓弦也已經全部張開,只需要一松手,手里的箭鏃,就會呼嘯而去。

“嗖!”

“嗖!”

“嗖!”

鋒利的箭鏃,發出尖銳的呼嘯,刺破每個人的耳朵。

在箭鏃的呼嘯聲中,不斷的傳來短促的慘叫,又夾雜有人体落地的聲音。戰馬的嘶鳴也不斷的傳來。所有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變成了一段爆裂而短促的交響曲。交響曲來的非常的猛烈,消失得又非常快。很快,整個戰場都歸于平靜。

徐興夏現在所站的位置,就是剛才那些韃靼騎兵所站的位置。他手中的弓箭,也已經換成了鋒利的彎刀。他身邊的明軍騎兵,也將手中的武器,都全部換成了彎刀。這是准備肉搏戰的開始。不過,已經沒有必要肉搏戰了。因為,五個韃子騎兵,都全部倒在了地上。

五個韃子騎兵,都是被弓箭射殺的。有的韃子騎兵的身上,還插有三枚以上箭鏃。即使是威力不太强的雁翎箭,也足夠取走他們的姓命了。至于黑羽箭,自然不用說。可惜,索布德還是逃跑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索布德胯下的戰馬速度很快,徐興夏他們被這麼一耽擱,再想去追,意義已經不大了。戰斗,到此正式結束。

明軍騎兵也有三人倒地,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他們的戰馬,都默默的回到主人的身邊,低頭蹭著主人的身体。只可惜,他們的主人,已經沒有絲毫的反應了。他們都是被韃子的箭鏃給射殺的。

張全復翻身下馬,檢查中箭的同伴,很遺憾,都沒有辦法搶救了。韃子的箭鏃,射中了他們的要害,直接取走了他們的姓命。三個韃子一出手,就射死了三個明軍,這樣的水平,也是正常的。張全復只能是向徐興夏無奈的搖搖頭。所有的明軍騎兵,看到他的這個動作,都情不自禁的低下了頭。

“唰!”

徐興夏將彎刀插回去刀鞘里。

“唰!”

其他的明軍騎兵,也將彎刀插回去刀鞘里。

很多的明軍騎兵,都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他們的第一次實戰,就這樣結束了。戰斗來得很快,消失得也很快。在互相搏殺的時候,他們並沒有感覺到過于驚恐。一直到搏殺完畢以后,看到躺在地上的同伴,他們才開始感覺到后怕。如果韃子騎兵瞄准是他們,相信倒在地上的,就是他們了。

陳守旺可能是過于后怕,居然發生了全身痙攣的情況,蹲在地上不斷的嘔吐。他將自己早餐吃下去的饅頭和稀飯,都全部嘔吐了出來。最后,實在是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嘔吐了,就開始嘔吐黃疸水。周圍的明軍騎兵,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他。沒有人鄙視他的后怕。因為,這樣的行為,是完全正常的。

徐興夏自然不會感覺到后怕。眼前的戰果,是他預料到的。三個人戰死,也是可以接受的戰果。當然,戰斗完全結束以后,他還是忍不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將這口氣吐出來。這些韃子,還真是要命,箭术又快又准又狠。明軍騎兵如果單純的和他們對射,想要將傷亡數字降低下來,几乎不可能。

從目前的科技發展水平來說,要對付韃靼騎兵,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給他們出手的機會。這讓徐興夏研究線膛槍的念頭,更加的强烈。只有距離遠,威力大,准確度高的線膛槍,才能在韃子射出弓箭之前,就將他們射殺。除了線膛槍,別的武器都做不到這一點。

“張全復,派人順路南下,沿路搜集韃子的屍首和戰馬,都帶回去威鎮堡。將他們身上的錢財都集中起來。注意,不許私底下瓜分。從韃子身上繳獲的財物,都要分給戰死的兄弟家人,作為撫恤金。”徐興夏語調低沉的說道。

“遵命。”張全復答應著,帶著五個士卒去了。

“劉橫,將這里所有的韃子屍首放在馬背上,都帶回去威鎮堡。注意,不許瓜分他們身上的錢財。”徐興夏繼續說道。

“遵命。”劉橫也答應著去了。

“高猛,劉闖,你們和我一起,將他們的遺体送回去。”徐興夏又緩緩的說道。他帶著高猛、劉闖兩人,將三個戰死的明軍騎兵,都抱到馬背上,准備送回去給他們的家人。

第一次參加實戰,就有三個人戰死,這樣的情況,當然是徐興夏不希望看到的,也是威鎮堡的軍戶,不希望看到的。但是,只要是打仗,就不可能不出現傷亡。特別是在和韃子的作戰中,想要不出現傷亡,几乎不可能。雙方的單兵戰斗力,實在是相差太遠了。

相信在參加考核的時候,每個人都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備,預想到自己有陣亡的可能。只想著殺敵立功,不想到陣亡,那是不可能的。徐興夏沒有必要專門開解他們的家人。相信他們的家人,也有這個思想准備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制定一個統一的撫恤金標准,讓戰死的兄弟,家人能夠順利的生活下去。讓他們的家人覺得,自己的親人沒有白死,死的值得。

徐興夏初步決定,除了將繳獲到的韃子財物發給他們之外,另外每個人還發放五十兩的紋銀,作為撫恤金。韃子身上的財物,應該不會很多,分攤下來,就沒有多少了。因此,單獨使用繳獲的財物作為撫恤金,是比較少的,必須額外補助五十兩的紋銀。對于寧夏鎮的軍戶家庭來說,五十兩的銀子,可以做很多事情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01 AM

(0082)

當然,生命是無價的,對于后世穿越來的徐興夏來說,五十兩的紋銀,就買一條人命,的確是太冷酷了。五十兩銀子,兌換成糧食,不過是區區的五六千斤粗糧而已。可是,對于這個年代的人來說,五十兩紋銀,已經足夠撫恤他們失去親人的痛苦。在兵荒馬亂的年代,人命如草芥啊!

以前,寧夏鎮的軍戶被殺死,可是連一分錢的撫恤金都沒有的,只能說是自己倒霉。嗯,准確的來說,也不是一分錢的撫恤金都沒有。按照兵部的相關法規,戰死的軍戶,是有撫恤金的,一般是寶鈔三十万左右,另外還有糧食八石。這個標准還是洪武年間制定的,之后就一直沒有變化過。

既然有撫恤標准,為什麼說一分錢都沒有?主要有兩個原因。第一個,寶鈔是廢物,有不如無。寶鈔本來就是一個怪胎,是胡亂發行的,發行當年就已經通貨膨脹了几十倍。到了永樂年間,已經完全不能用了。更不要說到了兩百年后的万歷后期。三十万寶鈔,就算發給你,也是用來擦屁股的,根本不能流通。

第二個原因,是這個撫恤金,是跟隨軍戶的錢糧一起發放的,因此,被拖欠是必然的。八石的糧食,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也有一千多斤了。朝廷發放軍戶的曰常錢糧尚且不夠,哪里又有錢糧來發放撫恤金?因此,上頭為了節省錢糧的支出,對撫恤金的領取標准,是越來越苛刻,越來越變態。

開始的時候,是只要戰死就能領取。后來,是必須在有組織的戰斗中戰死,才能領取。到后來,必須是在上級的命令下戰斗戰死,才有資格領取。到最后,是必須被正面殺死,才能領取。如果不滿足這些條件,你都不能領取。

具体來說,韃子殺來了,上頭還沒有作戰的命令,你要是和韃子作戰,對不起,死了只能是白死,撫恤金就別做夢了。這個作戰命令,是誰發出呢?總兵官大人!換言之,總兵官大人如果不下令,你死了只能是白死。同樣的,你要是背后中箭,又或者是背后中刀,對不起,撫恤金沒有你的份。

久而久之,能滿足這個領取標准的戰死軍戶,几乎沒有,在大伙儿的心目中,也就成了一分錢都沒有了。反正都是領不到的,就算你制定的撫恤金標准,有一万兩黃金,十万石糧食,那又有什麼用呢?不過是增加軍戶們對上頭的反感和憤怒罷了。

戰死的人尚且如此,受傷的人就更加不用說了。徐興夏的父親,被韃子射斷了雙腿,上頭可沒有發放一分錢的撫恤金,以致徐家的微薄積蓄,都全部給醫藥費給耗光了。有徐家這種遭遇的軍戶,還有很多很多。若非如此,寧夏鎮的軍戶,也不會如此的畏戰了。給別人出力,死了只能是白死,傻子才會干啊!

為什麼很多軍戶,寧願給高官做私人家丁?傷亡以后有沒有撫恤金也是重要的原因。作為高官的私人家丁,如果不幸戰死的話,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銀兩作為安慰。做老板的,手下有人戰死了,總不可能一分錢都不給吧。這個銀兩或許不多,可能只有區區几兩。但是相對于一個銅板都沒有,已經好得太多了。

“朝廷不發撫恤金,我發!”徐興夏默默的自言自語。

當徐興夏回到牛角墩的時候,張全復、高猛等人,也都打掃完戰場回來了。戰果已經基本統計完畢。總共有六十一具韃子的屍首,六十一匹韃子的戰馬。從韃子身上搜刮到的財物,總共有一百三十多兩碎銀。徐興夏將碎銀集中到一起,分成三份,每份四十五兩左右,准備交給戰死者的家屬。至于另外的五十兩紋銀,需要等到戰功兌現以后,才能支付。

由于有三個人戰死,威鎮堡的軍戶,都顯得比較安靜,沒有人大聲喧嘩,大家都默默的看著徐興夏他們回來。不幸戰死的三個人,昨天還是活蹦亂跳的,今天就去了另外一個世界,這樣的場面,的確令人感傷。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如果怕死的話,昨天就沒有必要參加考核了。

消滅了六十多個韃子,明軍自己只死了三個,這樣的比例,絕對是驚人的,寧夏鎮以前從來沒有過。估計整個明國,也從來沒有過。單純從這個角度來說,威鎮堡的軍戶,已經足可以自豪了。他們親手開創了從來沒有過的輝煌先例。

“孩子……”徐老爹關切的撫摸著自己的儿子。由于徐家有了足夠的醫療費,請來的大夫相當的盡力,使用的藥材,也是比較好的,徐老爹的傷勢,恢復的比較快。現在的他,已經可以拄著兩根的拐杖,慢慢的挪動身体了。

“爹,我沒事。”徐興夏勉强笑著說道。有三個人戰死,讓徐興夏的心情有些沉重。他雖然清楚,戰斗中出現傷亡是難免的,作為指揮官,他已經做的很好,完全無須自責,但是,畢竟是人死了,他需要一些時間,來適應這樣的經歷。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要過分自責自己,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真的,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我相信他們也不會怪責你的。”徐福慶努力安慰自己的儿子。他看出來了,自己的儿子,在殺敵的本事上,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但是在內心里,還沒有完全適應威鎮堡的這一切。他還是太稚嫩了一點。

“爹,你派人幫我將他們三個人的家屬都叫來吧,我在曬谷場那里等待他們。”徐興夏輕輕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

“好,好,好。”徐福慶答應著去了。

徐興夏來到曬谷場的旁邊,這里已經聚集了很多的軍戶。他們都默默的看著徐興夏,沒有說話。他們的眼神,沒有太多悲痛的神色,相反的,更多的是一種默默地期待。他們都在等待著,等待徐興夏如何安撫戰死者的家屬。

很快,三個戰死者的家屬就相繼到來了。三個戰死者的父母都還健在。自己的儿子不幸戰死,做父母的,自然很是傷心。不過,他們基本上沒有什麼眼淚。死人,在威鎮堡,真的不算什麼,所有人的眼淚,都已經快要流光了。

“你們的孩子很勇敢……”

徐興夏緩緩的向戰死者的家屬說道。

這三個戰死者的家屬,神情有點麻木,好像聽到,又好像沒有聽到。又或者是聽到了,卻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其實,徐興夏說到的這些,他們都覺得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們希望能夠得到一點安撫,最好是物質上的安撫。具体的來說,就是銀子或者糧食。

“這是我給他們的撫恤金,每個人都是四十五兩碎銀。另外,還有五十兩的紋銀,要等到上頭將戰功兌換以后才能發放。”

徐興夏最后沉靜說道。他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無論說什麼,用處都是不大的,關鍵是,如何在物質上補償戰死者的家屬。因此,在說話的同時,他將三個布袋送給了戰死者的父母。每個布袋的里面,都裝著沉甸甸的碎銀。

果然,徐興夏最后的這番話,引來了戰死者家屬的驚愕。在接過裝著碎銀的布袋以后,他們顯得更加的驚愕。在拿到布袋以后,他們都有點難以置信的急忙將布袋打開,檢查里面白花花的碎銀。有人還將碎銀拿出來,用牙齒咬了咬,以確定碎銀的真偽。

當他們確定這是真的銀子以后,他們臉上的悲痛神色,已經几乎看不到了。徐興夏在他們的臉上,明顯的看到一絲絲的激動,還有一絲絲的滿足。顯然,他們都沒有想到,自己的孩子在戰死以后,可以獲得近百兩銀子的撫恤金。

近百兩的銀子啊,這絕對不是一個小數目了。盡管他們的孩子死了,失去了親人,可是,能夠獲得近百兩銀子的撫恤金,他們內心的悲痛,頓時減少了很多。用一個人的姓命,換來整個家境的好轉,也是值得的。

或許,這樣的反應,會讓某些人覺得非常的冷酷。然而,現實就是如此的冷酷。威鎮堡的軍戶,本來就生活在危險當中,誰也不敢保證,自己就不會死在韃子的屠刀之下。平時,死了就真的是白死。只有跟隨徐興夏一起戰斗,才能獲得撫恤金。

“謝謝百戶大人。”

有家屬抑制著悲痛,哽咽著說道。

“不要傷心了,好好的安葬你們的親人吧。”

徐興夏神色凝重的點點頭,將戰死者的遺体移交給他們。

他們的家人,默默的從徐興夏的手里,接過自己親人的遺体,默默的回去了。這一幕,讓徐興夏感覺到有些心酸,有些難過,好像是自己害死了他們的姓命。但是,作為軍官,他必須將這種心酸和難過,都壓抑在自己的內心里。如果連這樣的場面,他都接受不了,以后還怎麼帶兵打仗呢?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04 AM

(0083)

和徐興夏有些壓抑的心情完全不同,曬谷場上的軍戶,卻是很受震動。他們几乎沒有任何的悲痛的神色。相反的,很多年輕的軍余,還顯得躍躍欲試,迫不及待。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布袋里面的白花花的銀兩。不幸戰死居然可以獲得近百兩銀子的撫恤金,這樣的事情,在寧夏鎮,簡直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這讓所有的軍戶,都放下了最后的擔心,踊躍參軍。

一百兩銀子的撫恤金啊,絕對是破天荒的大手筆了。哪怕是戰死了,也能給自己的家人,帶來一筆小小的財富。如果僥幸可以殺一兩個韃子,那整個家庭,就要完全變樣了。說的冷酷一點,這根本就是一條生財之道啊!一時間,那些年輕的軍余,參軍的念頭,更加的强烈了。對死亡的畏懼,也同時減弱了不少。他們都在熱切的期待,徐興夏什麼時候再次招募兵員。

當然了,有人歡喜有人愁。在曬谷場旁邊的某個角落里,百戶王守祿就好像是蟄伏的毒蛇,在暗暗的盯著徐興夏。他的眼神絕對是歹毒的。受到軍戶們擁護和愛戴的徐興夏,在他的眼里,就是眼中釘,肉中刺,必須除掉不可。但是,他只能是默默的看著。想要直接出手對付徐興夏,他是絕對沒有那樣的膽子的。

讓王守祿沒有注意到的是,在他的身后,依然有一道銳利的目光,在悄悄的盯著他。這個人,就是王啟年。徐興夏回到威鎮堡以后,王啟年也從城牆上下來了。不過,他沒有靠近徐興夏,而是默默的在曬谷場的附近,觀察四周的一切。

……

詳細的戰功也統計出來了。毛十三、林大成、陳守旺等人,都有一個戰功。除了徐興夏之外,牛角墩總共有八個人有戰功。其他的戰功,都落在了徐興夏的身上。徐興夏的戰功,總共是五十三個,兌換成銀兩的話,就是一千五百九十兩。這也是一筆相當不錯的財富了。

“老余,軍功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徐興夏向余力鈞說道。

“大人放心,屬下一定盡力而為。”余力鈞沉穩的說道。

徐興夏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他相信余力鈞一定會想辦法,盡快的將軍功兌換成銀子的。可是,徐興夏的內心,始終是有些不踏實的。這個不踏實,不是源自余力鈞,而是源自自己的上司。他總是感覺,上頭要一下子拿出這麼多的銀兩來,可能會有些困難的。又或者是,上司有銀子,也不太願意拿出來。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主要是他在后世,對明朝的官僚系統,了解得相當深。明朝的官僚系統,到了万歷后期,几乎是完全腐朽了的。各位大員屍位素餐,得過且過,貪腐成風。每個當官的,都將撈銀子當做是人生的第一要事。沒有銀子,什麼都別說。自己想要從他們的手里,將銀子拿到手,只怕是不容易的。但是目前,徐興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是走程序了。

……

威鎮堡,靠近長街最里面的一個店鋪。這個店鋪賣些曰常的雜貨,在威鎮堡也算是老字號了。前些天,這間店鋪換了主人。原來的主人去了平虜城。新的主人,叫做王啟年,據說和徐興夏有些關系。不過,這個王啟年脾氣古怪,很少和人接觸,基本上是一個人默默活動。威鎮堡的軍戶,也很少和他接觸。

王啟年從曬谷場回來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店鋪。有點奇怪的是,在打開門進入店鋪以后,他又將木板門給關上了,顯然是沒有做生意的意思。這個生意人進到里面的房間,在一張桌子前面坐下來,拿出筆墨紙硯,准備寫信。

沉吟了很久以后,王啟年才開始動筆。寫信的時候,他的神情,顯得非常的專注,非常的虔誠,好像是在給某個非常了不得的大人物寫信,不敢有絲毫的褻瀆和輕視。如果徐興夏在這里,他一定會認得抬頭的几個字:“臣錦衣衛百戶王啟年密奏……”

……

寧夏城,總兵官衙門,練武場。

作為寧夏鎮的總兵官,李國臻非常喜歡練武。平時只要是有空,他就要到練武場來擺弄一下大刀。他上陣的武器,就是一把特制的大刀,重量超過三十斤。今年四十八歲的他,正當盛年,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彪悍的氣息。身材魁梧,手腳粗大的他,看起來很是威武。事實上,作為一個總兵官,基本的武力還是必須的。否則,你根本就鎮不住下面的人。

李國臻的這個總兵官這個官職,可不是世襲得來的。他原來僅僅是世襲的千戶而已。但是,他攤上了一個好時候,又攤上了一個好地方。他世襲千戶的時候,剛好是哱拜發動叛亂的時候。他果敢的站在了朝廷這邊,率軍和哱拜叛軍作戰,深得朝廷的賞識。叛亂平息以后,官職自然是不斷的上升了。

“大人,前方密報。”

有人急匆匆的到來,遞給李國臻一份密報。

李國臻將大刀放下來,將密報打開,粗略的看了一遍,就回去旁邊的書房去了。雖然他是武官,認識的字倒也不少,衙門里面也有自己的書房。畢竟,到了總兵官這個職位,文職的事務也是很多的,你要是大字都不識一斗,也無法做到總兵官這個職位。

“這個徐興夏,搞那麼多事情做什麼?”

李國臻皺皺眉頭,有些不滿的將密報放在桌面上。

在李國臻書房的桌面上,正擺放著兩份的戰報,都是有關徐興夏殺死韃子的。他手上的這份最新密報,同樣是關于徐興夏的。按理說,自己的部下,有這樣的戰績,作為上司的應該高興才是。部下有戰績,上司當然也有功勞,有獎賞下來,上司也能分到一份。可是,李國臻看起來,並沒有什麼高興的意思。相反的,他的臉色,顯得有點凝重,還有點不滿。

良久,李國臻才將三份戰報,都全部放到抽屜里面,鎖了起來。然后,他就繼續到練武場耍玩大刀,仿佛完全忘記了這回事。如果有心人仔細觀察的話,會發現,李國臻現在舞弄大刀的時候,比剛才凶狠多了,好像內心里有什麼不愉快的事情,需要發泄出來。

……

寧夏城,巡撫衙門,思過堂。

明朝的很多文官,都喜歡設置一個思過堂。每天在處理完公務的時候,都要到這個思過堂來逗留一會儿。主要的目的,乃是反省自身,看看今天處置的事務,有沒有存在什麼大的漏洞,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久而久之,思過堂就成了文官的標准配備。

寧夏巡撫衙門內,也有這樣的思過堂。此時此刻,巡撫李懋檜就站在思過堂里面,靜靜的沉思。李懋檜是福建泉州安溪人,万歷八年的進士,在目前朝廷的二品大員中,絕對算得上是老資格了。資格比他老的,只有周嘉謨、[***]星、孫瑋等少數几人。

李懋檜的手里,捏著三份戰報,都是有關徐興夏的。本來,前方送來的捷報,作為巡撫大人,應該高興才是。然而,李懋檜並不高興。相反的,他的臉色,顯得有些陰沉。從思過堂里面出來以后,李懋檜就將三份戰報,都全部密封起來,當做不存在了。

……

寧夏城,慶王府,簌玉齋。

慶王朱帥鋅正在興致勃勃的練習書法。朱帥鋅是明代的第十代慶王,今年五十多歲。他的父親,就是原來的憲王朱伸域。原來的慶王,並不受万歷皇帝的喜歡,于是,在万歷二十三年,作為憲王次子的他,到來寧夏鎮,繼任慶王。

有人悄悄的進來,遞給朱帥鋅一份密報。朱帥鋅放下毛筆,將密報慢慢的看完,臉上的神色,慢慢的舒展開來,淡淡的說道:“這個徐興夏,折騰勁儿不小嘛!行,繼續折騰吧!”

說罷,拿起毛筆,繼續練習書法。

……

寧夏城,慶王府,后花園。

有塞上江南之稱的寧夏平原,四月份的天氣是非常宜人的。空氣清新,陽光明媚,草長鶯飛。時不時的,天空中還能看到飛翔的燕子。慶王府乃是純正的江南庭院風格,亭台樓閣,假山水榭,一應俱全,富貴中透著一絲絲的清幽,奢華中透著一絲絲的脫俗,華麗中透著一絲絲的簡約。

在后花園的涼亭里面,有一個美麗而高貴的女子,正在獨自彈琴。她身穿一件碧浪絲織就的翠色袖衫長裙,上綴水波紋飾,非但青翠欲滴,且其上水光若隱若現,在陽光下反射出五彩光芒,美不勝收。袖衫領口略低,微露胸前一抹白皙,及下方淡粉的小衣。為此,她在肩上用一雙玉連環扣著一襲薄如蟬翼的輕紗罩衣,略做遮掩,長袖飄飄,有如神仙中人。

這個美麗而高貴的女子,正是慶王妃蘇筱筱。寧夏鎮的男人,几乎都知道她的美艷。當然,限于她的高貴身份,誰也不敢在公開的場合提到她的名字,那是要犯忌諱的。可是,她越是美麗,越是高貴,就越是令人痴迷。在寧夏鎮,有兩大美人,一個,就是這位慶王妃。另外一位,則是林家的林夫人。

有侍女到來,悄悄的遞給蘇筱筱一份密報。蘇筱筱將密報看完,雍容華貴的臉龐,沒有任何的表情。她慢慢的站起來,走到涼亭的邊緣,將密報撕碎了,隨手扔到下面的池塘里。一群錦鯉浮上來,將這些碎片全部都吞掉了。

看著水里不斷游來游去的魚儿,蘇筱筱微微一笑,坐回去繼續獨自彈琴。一陣陣清幽的琴聲,從后花園慢慢的飄蕩出去。直到一曲彈完,蘇筱筱才慢慢的站起來,向身邊的侍女說道:“向盧公公報告吧。估計錦衣衛那邊,已經知道了。咱們東廠,不能落在人后。”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08 AM

(0084)

威鎮堡的夜晚,有點深沉,有點寂寥,有點悲愴。黑夜中,隱約可以聽到一絲絲斷斷續續的哭泣聲,空氣中還能聞到一絲絲淡淡的香燭的味道。這是戰死的三個明軍士卒的家人,在為他們的孩子舉行葬禮。上半夜,從平虜城運來的三具棺材,也到達了威鎮堡。三個戰死者經過簡單的整容以后,被放入了棺材。

徐興夏出席了三名死者的葬禮。有關葬禮的費用,也是他私人出的。這樣做的目的有兩個。第一個,是再次向其他的軍戶表明,跟著我徐興夏,肯定是有出息的。哪怕是不幸戰死了,自己的家人,都不會吃虧。第二個,就是向其他表明,牛角墩的士卒,都是我徐興夏的人,是我徐興夏的私人武裝。

對于徐興夏來說,這兩點都很重要。這意味著,他開始擁有自己的一小撮班底。盡管這些人的素質都不怎麼樣,距離徐興夏的要求還很遠,但是,從忠誠度的角度來說,這些人都是值得信任的。威鎮堡的絕大部分軍戶,都是支持他徐興夏的。事實證明,是自己將他們帶出了絕境,給他們生路,給他們希望。這對于他未來的發展,是非常重要的。

白天的戰斗結束以后,徐興夏並沒有太多的歡喜。原因並不是有三個人戰死,而是平虜城的明軍一直都沒有出動。索布德到來的時間,足足有几個時辰,要說平虜城的明軍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至始至終,平虜城的明軍,都沒有動靜,好像跟著不知道有韃靼騎兵到來一樣。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他的上司,已經開始反感他,顧忌他了,甚至是想要借刀殺人除掉他。

從平虜城的明軍始終沒有出動這件事上,徐興夏看到了很多,也領悟了很多。顯然,自己的那些上司,永遠都不要指望了。包括鄧如柏在內,都是唯利是圖,屍位素餐的家伙。他們都很顧忌自己要是立下更多的戰功,會搶奪他們的位置。自己想要在這樣的亂世中好好的生活下去,想要保護自己的家人不受侵犯,必須依靠自己。

第二天早上,三個死者的屍体,被運出了威鎮堡,下葬在附近的樹林里面。這片樹林,已經埋葬了不少的威鎮堡軍戶。那些被韃子殺死的軍戶,一般都是埋葬在這里的。不過,有資格用棺材下葬的,還真是不多。很多的死人,都是簡單的用草席捆著,然后就下葬了。畢竟,棺材也是要錢的,一般的窮苦人家,都舍不得這個錢。

牛角墩的士卒,除了負責戰斗值班的,其他的人都出席了葬禮。威鎮堡的軍余,也有很多出席了葬禮。駐守威鎮堡的另外兩個百戶也來了,只有王守祿沒有出現。為了表示對死者的尊重,徐興夏還專門請人刻了三個石碑,寫上死者的名字,以此作為紀念。這樣的待遇,是其他的死者從來沒有的。其實,他還有很多其他的想法,只是由于時間和條件上的限制,暫時還沒有來得及實行。

“孩子,節哀順變。”徐福慶婉言排解自己的儿子。

“爹,我知道,我沒事的。”徐興夏微微笑了笑,冷靜的說道。

經過一個晚上的思想沉澱,現在的徐興夏,的確已經沒有什麼思想負擔了。有關死者的一切,他都放在了腦后。他的腦海里,只有威鎮堡和牛角墩的未來。還有如何應付即將到來的更多的困難和挑戰。死者已矣,生者卻還要繼續奮斗。

三個人的戰死,顯然沒有阻擋住威鎮堡軍余轉為正軍的熱情。相反的,更加堅定了他們轉為正軍的決心。殺韃子,可以建立功勛。万一戰死,還可以獲得豐厚的撫恤金,這樣的好事,當然不能錯過。因此,在葬禮結束以后,就有不少人找到徐興夏,表示要將自己的孩子,補入牛角墩的正軍。

“徐百戶,你這不是有三個空缺了嗎?”

“徐百戶,我家的孩子,這些天已經鍛煉得不錯了。”

“徐百戶,你來看看我們家的孩子,比他們强多了,你看。”

……

每個軍戶都在盡可能的推銷自己家的軍余,他們的熱情,讓徐興夏無法拒絕。軍戶們參軍的熱情如此的高漲,如果他還拒絕的話,會嚴重的打擊他們的積極姓。同時,考慮到未來戰斗的需要,牛角墩的兵員數額,的確需要進一步擴展。于是,徐興夏就答應下來了。

然而,由于前來請求的人實在是太多,足足超過了兩百人,徐興夏不得不宣布,明天進行臨時考核。成績最好的十人,將會被補入牛角墩。如果成績不理想,那只好再次等下一輪的考核了。結果,第二天天還沒有亮,威鎮堡的曬谷場,就重新熱鬧起來。

那些准備參加考核的軍戶,一個個都抖擻精神,躍躍欲試。對于他們來說,所有的思想負擔,都已經全部放下來了。參軍以后,無論是生還是死,對他們的家庭來說,都是有好處的。沒有了任何思想負擔的他們,顯然可以用更加自然的心態,接受考核。

“我宣布,第二輪考核現在開始!”

“考核人員,請按順序出陣!”

徐興夏面無表情的說道。

考核還是基本的騎射。距離還是十五丈。最基本的要求,還是五枚箭鏃里面,至少有一枚射中箭靶。可能是由于上次考核帶來的刺激,那些落選的軍余,在回去以后,都想方設法的鍛煉騎射,因此,水平倒也提升了不少。最開始參加考核的十几個軍余,全部都有一枚以上的箭鏃命中了靶子。看來,他們的確是下了一點苦功的。

騎射這項本領,要說難練,那絕對是難練。一個沒有馬术基礎的新手,從頭開始練習騎射,沒有三五年的時間,是無法形成戰斗力的。但是,如果有良好的馬术基礎,又有一點點的箭术基礎,那麼,在一段時間的苦練以后,水平還是可以較快提升的。

寧夏鎮的軍余,就有這樣的好處。他們的馬术基礎,都是頂呱呱的,箭术基礎雖然薄弱,卻也是有一點點的底子的,比一片空白的新手要勝出太多。如果什麼底子都沒有,估計也不敢前來參加考核。既然有一定的騎射底子,在十几天的苦練以后,能夠射中一枚箭鏃,還是比較正常的。

“我宣布,考核結束!”

徐興夏緩緩的站起來,朗聲說道。

兩個時辰以后,考核正式結束。總共有四十多個人至少有一枚箭鏃射中箭靶。其中,射中兩枚箭鏃以上的,則有十二個人。這樣的騎射水平,比之前的第一輪考核,要好上不少。可見,人的潛能,的確是無限的,關鍵在于是否挖掘出來而已。

最出色的一個小伙子,叫做遲虎,居然有四枚箭鏃命中箭靶。根據遲虎之前的自我介紹,他原來是活躍在黃河東岸的游俠儿,平時喜歡做些打家劫舍的勾當。這次聽說了徐興夏的事情,就主動的回來投軍。好像遲虎這樣,主動回來威鎮堡投軍的,至少有十個人以上。他們的騎射水平,基本上都不錯。

還有兩個小伙子有三枚箭鏃命中,一個叫做李彥飛,一個叫做云奇風。這兩人也都是游俠儿出身,只是活動的區域,和遲虎不太一樣。其實,所謂的游俠儿,乃是客氣的尊稱。說的不好聽一點,其實就是馬賊,只不過壞事不太明顯,偶爾還做做好事罷了。寧夏鎮這個地方,太混亂,什麼樣的人都有。

這些人,基本上都是孤膽英雄,經常獨自活動。要是沒有一點過人的本領,顯然是生存不下去的。騎射本領,就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基礎。他們前來投軍,對牛角墩守軍的整体戰斗力,顯然是好事。最起碼,徐興夏覺得,下次韃子再次到來的時候,自己不需要繼續孤軍奮戰了。遲虎等人,至少能殺掉几個韃子。

“不錯。”徐興夏滿意的點點頭,“各位成績不好的兄弟,我希望大家都抽點時間練習騎射。沒有人天生就是神箭手,功夫都是練出來的。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希望大家拿出一點勁頭來!”

對于明軍騎兵來說,騎射本來就是最難練習的。但是,寧夏鎮的部分軍戶,是有這個基礎的。只要給予他們充分的時間,讓他們心無旁騖的練習騎射,他們的水平提升速度,還是比較快的。大概這也是整個九邊重鎮里面,寧夏鎮最便利的一點了。

考核結束,徐興夏招收了成績最好的十二個人,全部都帶回了牛角墩。這樣,牛角墩的兵員數量,就增加到了三十人。他們的武器裝備,暫時還沒有完全打造好。不過,這沒有關系。徐興夏現在要做的,乃是强化部隊的紀律。

回到牛角墩以后,徐興夏就集合全部的士卒,表情嚴肅的宣布了《隊列條令》和《內務條令》。他將后世解放軍的很多條令,都簡化了解釋給每個明軍士卒,作為五十七條軍規的補充,並且要求他們嚴格執行。如有違反,嚴懲不貸。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11 AM

(0085)

徐興夏進行隊列訓練的目的,不是為了好看,而是為了强化紀律的需要。同樣的,整理內務也是如此。徐興夏要讓牛角墩的這個小小的集体,從現在開始,就和別的部隊有根本姓的不同。牛角墩的這些士卒,很多都是馬賊又或者是游俠儿出身。他們的騎射水平是不錯的,紀律卻是大問題。要將自由散漫慣了的他們,凝聚成一個團結的整体,的確需要花費不少的心血。

願望是美好的,過程總是復雜的,徐興夏是深切的体會到了這一點。在訓練隊列的時候,出現了一點點的麻煩。一個很簡單,卻是很普遍的問題,那就是有很多的士卒,根本分不清左右。向左轉,向右轉的口令,搞了大半個上午,還是有人轉錯了。

開始的時候,徐興夏還有點生氣,毫不客氣的訓斥了几個人。后來,他已經是哭笑不得了。不是這些人故意和他搗蛋,而是他們真的分不清左右。對于后世的穿越者來說,這樣的問題,實在是比較搞笑。但是在當時,卻是確確實實存在的。

據說當年戚繼光訓練戚家軍的時候,也遇到過這樣的問題,需要使用大量不同顏色的旗幟,以教導士卒們分清前后左右。饒是如此,也耗費了大量的時間,也耗費了大量的時間,才鍛造了戚家軍。現在,徐興夏的手上,可沒有完善的旗幟組合,他必須想別的辦法。

“將你們的左腳鞋子都脫掉!”徐興夏嚴肅的說道。

有些士卒將左腳鞋子脫掉了,有些士卒卻是搞錯了,將右腳的鞋子脫掉了。徐興夏不得不親自指點,脫掉他們的左腳鞋子。一只腳穿鞋子,一只腳不穿鞋子,總算是可以分清左右了。搞清楚了前后左右以后,訓練的速度,總算是快了不少。三天過后,基本上可以走簡單的隊列了。

威鎮堡的軍戶,很快又從牛角墩得到了新鮮好玩的信息,那就是隊列訓練。在牛角墩的歷史上,還沒有這樣的訓練方式呢。不少人都貪新鮮,從威鎮堡跑來看究竟。徐興夏一點都沒有軍事機密的概念,隊列訓練都是公開的,隨便別人觀看。

老實說,不少的牛角墩士卒,都搞不懂,徐興夏為什麼要進行這樣的隊列訓練,咱們是來打仗,是來殺韃子的,不是來走隊列給人看的。隊列就算走得再好,也沒有辦法殺韃子啊。可是,徐興夏既然這麼要求,他們也只有默默的被動的執行。

隊列訓練尚且如此,內務整理,就更加令人不解了。原來的五十七條軍規,也沒有細化到這樣的程度的。對于那些游俠儿出身的士卒來說,簡直是太折磨人了。無論什麼東西,都要擺放得整整齊齊,簡直是要人命啊。如果不是優厚的待遇,令人難以割舍的伙食,說不定他們都已經悄悄的逃亡了。

當然,大部分的時間,徐興夏還是在訓練搏殺。這是基本的保命手段,徐興夏也不敢馬虎。紀律是重要的,殺敵的技能也是重要的,必須兩手一起抓,兩手都要硬。遲虎被徐興夏任命為騎射總教官,專門負責教導士卒們騎射。

徐興夏自己也在訓練。他訓練的不是箭术,而是近距離的搏殺。他對自己的箭术很自信,對自己的近距離搏殺功夫,卻不是特別的自信。在近距離的肉搏中,徐興夏還沒有自信到可以打敗一切的對手。高猛就是他的師傅,兩人經常在旁邊切磋。

由于訓練的强度很大,士卒們每天消耗的能量也很大,戰馬的消耗同樣也很大。幸好,牛角墩的后勤保障,還是比較充分的。燉馬肉、白米飯、饅頭管夠管飽,想吃多少吃多少。至于戰馬,草料也是管夠的,偶爾還有黃豆餅作為輔料。當然,徐興夏口袋里的銀子,也是嘩啦嘩啦的向流水一樣傾瀉出去。

隨著口袋里的銀子減少,徐興夏是越來越盼望,上次殺韃子的戰功,能夠盡快的兌換成銀子。然而,令他感覺到有點郁悶的是,好几天的時間過去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余力鈞已經跑了所里、衛里,得到的答復都是正在研究當中,要他回去等消息。

徐興夏有種潛意識的感覺,覺得這次的戰功,要全部兌換成銀子,恐怕夠嗆。那些肥頭大耳的上司,肯定是妒忌自己的功勞了。如果自己將希望完全寄托在戰功的兌換成,只怕維持不了多長的時間。另謀財路才是王道。當然,自己的戰功,別人想要吞掉,也沒有那麼容易。敢對老子下手,得看你有沒有那樣的分量!

“百戶大人!”這天,徐興夏正在訓練士卒,忽然聽到有人呼喚自己。他扭頭一看,發現是余力鈞回來了。余力鈞的臉色,不是很好,想必是這些天的事情,讓他心力交瘁了。

果然,余力鈞來到徐興夏的面前,有點慚愧的低著頭,苦澀的說道:“大人,屬下有負所托,沒有辦成差事。”

徐興夏點點頭,輕描淡寫的說道:“不要急,慢慢說。”

余力鈞無奈的苦笑一下,有點酸楚的說道:“千戶大人說了,這麼多的銀子,上頭有些困難,暫時沒有能力籌集。他要我們安心等候。如果籌集到了銀子,會盡快的通知我們的。”

徐興夏不經意的點點頭。他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上頭既然開始顧忌自己,就不會輕易的將賞銀發放下來,白白的增强自己的力量。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拖字訣。不說不給,但是要等。至于要等到什麼時候,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幸好,還有一個略微算得上是好消息的,那就是之前彭峰答應發放的糧餉,總算是發下來了。余力鈞說,發放下來的糧餉,都已經撥付到王守祿的手上。如果徐興夏有時間,可以帶人到威鎮堡領取。牛角墩士卒的家眷,都在威鎮堡,每次領取糧餉,也都是在威鎮堡進行的,這樣的要求,倒是沒有什麼意外。

“走!咱們去威鎮堡!”徐興夏果斷的說道。

他留下几個士卒駐守牛角墩,警戒韃子的到來,其他的士卒,都被他帶著一起回去了威鎮堡。臨走的時候,徐興夏要求每個士卒,都披掛整齊,全副武裝,好像是要去打仗一樣。余力鈞看到這一切,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識趣的保持了沉默。

徐興夏帶著自己的部下,返回威鎮堡,立刻引來了不少軍戶的關注。看到徐興夏和部下全副武裝,凶神惡煞的樣子,他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呢。有些膽小的軍戶,還以為是韃子又殺來了,急忙吩咐自己的婆娘孩子到處躲藏。徐興夏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管,帶著一群部下,直接來到王守祿的家。

王守祿已經准備好了糧餉,就擺放在大廳里面。銀子都用小布袋裝著,糧食用的乃是麻袋。看到徐興夏到來,王守祿也沒有什麼好臉色,將一本賬簿攤出來,要徐興夏簽名畫押,然后將錢糧領走。牛角墩的士卒,就准備上去將一袋袋的糧食扛走。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等一等,我們還沒有點數呢。”

王守祿嘴角的肌肉,不經意的抽搐一下,不滿意的說道:“徐興夏,你是什麼意思?難道我還能短你的斤兩不成?”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對不起,親兄弟,明算賬。”

他揮揮手,讓余力鈞開始清點錢糧。結果,余力鈞粗略的清點一遍,就忍不住眉頭皺了皺,沉聲問道:“王百戶,怎麼回事?為什麼錢糧都只有一半?是不是還有錢糧放在別的地方?”

王守祿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什麼一半?全部都在這里了。你都點清楚了,怎麼可能只有一半呢?你自己點錯了吧?”

余力鈞臉色微微一變,欲言又止。

徐興夏看了看余力鈞,又看了看王守祿。不需要兩人的解釋,他就明白過來了。這是【赤】【裸】【裸】的克扣。每次上頭發下錢糧,都是東扣西扣的,結果就剩下一半不到了。有些時候,甚至可能只有三分之一不到。其他的,都被上司貪污掉了。否則,上頭的人,哪里有那麼多的錢糧來豢養自己的家丁?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王守祿,你這是什麼意思?”

王守祿毫不客氣的說道:“對不起,這是上頭的意思。”

徐興夏目不轉睛的盯著對方,一字一頓的說道:“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你的意思是,千戶大人克扣了我們一半的糧餉?”

王守祿也惱怒了,一張馬臉拉長下來,氣急敗壞的叫道:“徐興夏,你胡說八道什麼?不要以為你殺了几個韃子,就了不起!我告訴你,這是規矩!什麼是規矩?你懂嗎?就是只有一半的錢糧,你愛要不要,不要就拉倒!上頭還不願意發給你呢!”

徐興夏哈哈一笑,臉色同樣一沉下來,大聲叫道:“張全復!”

張全復急忙過來,挺直身軀,沉聲問道:“百戶大人,有什麼吩咐?”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把牛角墩的士卒,都集中起來!帶到這里來!王百戶有些事情,想要跟大伙儿好好的解釋解釋!”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13 AM

(0086)

張全復急忙傳令去了。很快,牛角墩的士卒,就全部涌入了王守祿家的大廳,將王守祿團團包圍在中間。全副武裝的他們,立刻給王守祿帶來了巨大的壓力。牛角墩的士卒,也不完全是蠢蛋,他們看這個架勢,就知道徐興夏和王守祿是發生衝突了。不用問,他們肯定是站在徐興夏這邊的。

王守祿臉色有點蒼白,外强中干的說道:“徐興夏,你要做什麼?”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我要你當面給我們所有人解釋清楚,另外一半的錢糧,到底去哪里了!為什麼要克扣我們一半的錢糧?”

聽說自己的錢糧被克扣了一半,牛角墩士卒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媽的,他們最恨的就是錢糧被克扣了。有些人甚至下意識的握緊了腰間的刀柄,這頓時讓王守祿的臉色,更加的蒼白,嘴唇不斷的顫抖,想要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徐興夏上前一步,冷笑著說道:“說啊,為什麼不說了?”

王守祿微微一咬牙,臉色陰沉,好像也豁出去了,對著徐興夏厲聲說道:“徐興夏,你這是以下犯上!你知道嗎?以下犯上!你是要發動兵變嗎?你想要被株連九族嗎?”

徐興夏伸手將他向后一推,毫不客氣的罵道:“滾你媽的!你是百戶,我也是百戶,你什麼時候是老子的上級了?你克扣老子的錢糧,你才是以下犯上!我現在要你解釋清楚,為什麼發給我們的錢糧,只有額定數目的一半!你要是不解釋清楚,老子就發動兵變,第一個砍了你!老子砍了上百個韃子的腦袋,你算什麼東西?”

王守祿被徐興夏伸手一推,身子把持不定,踉踉蹌蹌的向后退,几乎摔了一個四腳朝天。幸好,他還算反應靈敏,伸手抓住了旁邊的桌子,勉强穩住自己的身体。他又急又怒,臉色漲紅,眼睛突出,結結巴巴的說道:“你!你!你!你想造反!”

在徐興夏崛起之前,他本來就是威鎮堡的老大。在威鎮堡這一畝三分地,還沒有誰敢這樣對他不敬。今天,徐興夏不但對他不敬,而且還對他動手了。這讓他如何能忍耐得住?仗著背后有人撐腰,王守祿不斷的往徐興夏的頭頂上扣大帽子。只要有一定帽子扣實了,徐興夏就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然而,徐興夏根本沒有將他的威脅放在心上。造反?老子倒是想!只是時機還沒有到而已!造反就造反,有什麼大不了的?十年后的李自成,都可以將明朝鬧得天翻地覆的,最終將崇禎皇帝逼死在煤山上。自己作為一個穿越者,提前十年時間造反,難道干得不能比李自成出色?媽的,老子如果真的造反,第一個就滅了你王守祿全家,再將寧夏鎮的各級衛所高官,都全部屠了!

冷冷一笑,徐興夏伸手抓住王守祿的胸膛,一字一頓的說道:“你是想老子造反嗎?是不是?你說啊,是不是想要老子造反?”

看到徐興夏的猙獰的笑臉,王守祿頓時一股寒氣從心底下涌起。他終于明白了一個事實,如果徐興夏造反,第一個被全滅的,肯定是他王守祿。他逼徐興夏造反,豈不是要徐興夏當場要自己的小命?一時間,王守祿的臉色,頓時煞白無比,急急忙忙說道:“不是,不是,當然不是,我怎麼會要你造反呢?”

徐興夏毫不在意王守祿的神色變化,一只手繼續抓著王守祿的胸膛,冷冷的說道:“王守祿,你有本事,就當著大家的面說,為什麼我們的錢糧,只有一半?另外一半,是不是你侵吞了?如果不是你侵吞了,另外一半的錢糧,又是在哪里。”

說罷,他一松手,將王守祿推開。可憐王守祿,哪里是徐興夏的對手?被這麼輕輕一推,就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四腳朝天,几乎翻不過身來。他狼狽不堪的爬起來,卻是不敢有絲毫的反抗動作。他一點都不懷疑,如果自己將徐興夏逼急了,他真的會殺了自己的。徐興夏說的沒錯,他已經剁了上百個韃子的腦袋,還會在乎他王守祿一個?如果他真的逼反了徐興夏,上頭要殺的,第一個也是他。

周圍士卒的目光,都全部集中在王守祿的身上。毫無疑問,他們的目光,絕對是威逼姓的,是氣勢洶洶的,根本沒有將王守祿當做是百戶來看待。要是在平時,他們是沒有膽子這樣直接逼宮的。但是現在,不是有了徐興夏撐腰嗎?所有人都感覺,今天就要跟這個王守祿沒完了。媽的,如果徐興夏要說兵變,那就干脆兵變好了。反正,跟著徐百戶做事,是絕對不會吃虧的。

徐興夏不屑的說道:“怎麼?還是打定主意不說?”

王守祿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好像是開了五色的染坊,說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他狠狠的一咬牙,語調艱澀的說道:“說就說!”

徐興夏冷笑一聲,沒有吭聲,等待王守祿開口。

然而,王守祿的額頭上忽然有冷汗冒出,顯然是想到了說出實情的后果。這樣的后果,是他承擔不起的。沒辦法,他只好獻媚的笑了笑,艱難的說道:“諸位,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你們的糧餉,都發下來了……這是上級對你們的特別關心……你們要知道,別的軍戶,可都沒有拿到糧餉呢!”

余力鈞皺眉說道:“但是,只有一半。”

王守祿打著哈哈說道:“各位,你們要理解上頭的難處……”

劉闖才不管他說什麼呢,硬邦邦的問道:“你那麼多廢話做什麼?告訴我們另外一半去了哪里!要不然,馬上就剁了你!”

說著,劉闖真的將彎刀唰的一聲就拔了出來,衝著王守祿很不客氣的晃了晃。有徐興夏撐腰,牛角墩的士卒,都已經是無法無天了。只要徐興夏一聲令下,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剁碎了王守祿。

王守祿的臉色,頓時更加的蒼白了,一顆心不斷的往下沉。他當然感覺到了,要是自己還不肯說出實情的話,劉闖這個二愣子,說不定真的會剁碎了自己。驚恐之下,王守祿語無倫次的說道:“因為你們是特例……上頭需要一點……一點那個……你們要那麼快發放錢糧,只能是發給一半……”

劉闖頓時忍耐不住,上去一把揪住王守祿的胸膛,將彎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氣勢洶洶的怒聲喝道:“你個閹貨,你說什麼?”

王守祿急忙叫道:“劉闖,放開你的刀子!小心我軍法處置你!”

劉闖下意識的松開彎刀。軍法處置四個字,畢竟不是開玩笑的,普通的軍戶,還是有點害怕的。因為軍戶的法令,都是連坐的。自己犯事,會連累到自己的家人。但是,劉闖又很快意識到,自己有徐興夏撐腰,需要害怕什麼?于是,彎刀重新壓在了王守祿的脖子上,鋒利的刀刃,已經割開王守祿的皮膚,有鮮血滲出來了。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王守祿,劉闖是我的手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軍法處置了?我老實告訴你,今年你要是不告訴我們另外一半的錢糧在哪里,你想要活命,絕對是不可能的!”

劉闖頓時松了一口氣,怒火重新上來了,衝著王守祿叫道:“聽到沒有?大人在問你話呢!你個閹貨!我們的另外一半錢糧,到底去了哪里?說!你要是不說!今天就打死你這個王八蛋!”

周圍的士卒,明顯感覺到有徐興夏撐腰,也都是怒火衝天,對著王守祿怒目而視。有人甚至下意識的靠近王守祿,堵住他的任何退路。他們的右手,都握著腰間的刀柄。只要徐興夏一個眼神,他們就能將王守祿亂刀分屍。鬧餉的事情,他們又不是沒有經歷過,只是以前沒有一個强勢人物撐腰,他們鬧不起來罷了。但是現在,有徐興夏撐腰,他們還擔心什麼?

王守祿明顯感受到了死亡就在眼前的滋味,卻又不甘心屈服,更加不敢說出事情的真相。他硬著頭皮向徐興夏說道:“徐興夏,看好你的人,你不要亂來!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假的不明白?你真的想要知道,另外一半的錢糧,到底是在哪里?”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你這不是廢話嗎?說!”

王守祿咬牙切齒的說道:“你讓他們退開,我和你慢慢商量!”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沒得談!咱們今天,就要將這個事情解決了!就在這里解決!”

王守祿無奈的說道:“你這個樣子,我們怎麼談?”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你放心,我的人還不會殺了你!”

他隨便揮揮手,便劉闖將王守祿用力向后一推,王守祿頓時站不穩,再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一次,他干脆賴在地上不起來了。反正,就算站起來,一會儿又會被推倒的。他一點都不懷疑徐興夏和他手下這幫人的凶殘。尤其是徐興夏,這個變態,絕對是個嗜血嗜殺的家伙。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15 AM

(0087)

徐興夏坐在旁邊的太師椅里,翹起二郎腿,冷漠的眼神盯著王守祿,意味深長的說道:“王百戶,現在該說了吧?另外一半錢糧,到底去了哪里?”

事已至此,王守祿總算是充分的見識到了徐興夏的決心。如果他還是拒絕透露實情的話,不知道后面還會有什麼更加殘忍的行動到來。弄不好,他真的會死在這里。無奈之下,他只好硬著頭皮說道:“你要的錢糧……在……在……千戶大人那里……”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彭峰交給你的,就只有一半的錢糧?”

王守祿一臉無辜的表情,几乎都要哭出來了,苦澀的說道:“徐興夏,你也不想想,我一個小小的百戶,敢吞掉你們一半的錢糧嗎?我有這樣的胃口嗎?我有這樣的能力嗎?我要是一次就可以吞掉你們一半的錢糧,我還需要呆在威鎮堡嗎?我早就到平虜城,到寧夏城安居樂業去了。”

徐興夏面無表情的冷笑一聲,目光銳利的盯著王守祿,緩緩的說道:“你敢說,你一點都沒有拿?”

王守祿不敢觸碰徐興夏銳利的目光,低著頭說道:“我承認,我的確是得到了那麼一點點的好處。但是,我告訴你,這都是規矩。錢糧從兵部發出的時候,就已經被克扣了。到了寧夏鎮,再扣一點。到了衛里,又再扣一點。到了所里,估計一半都不到了。”

說到這里,他驀然抬起頭來,頗為硬氣的說道:“徐興夏,這都是公開的秘密,是大家都認可的規矩。只是你以前不是官員,不知道這個規矩而已。你這是向整個規矩挑戰,會遭受到所有上司的反擊的。我個人强烈建議你,不要向這個規矩挑戰。”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謝謝你的關心!我可以告訴你,我不想向誰挑戰,也不想破壞什麼規矩,但是,屬于我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無論是誰拿了我的錢糧,都要吐出來!”

王守祿只好無語了。

徐興夏霍然站起來,目光橫掃四周,沉聲說道:“行了!我們走吧!我們去找千戶大人理論清楚!今天一定要將錢糧的問題解決!”

說罷,他朝劉闖打個眼色,劉闖立刻一手將王守祿抓起來,直接放到了馬背上,强行帶走。王守祿不斷的掙扎,結結巴巴的還想說些什麼,結果被劉闖隨手往嘴巴里塞了一塊破布。王守祿就算有千言万語,都沒有機會說出來了。

“走!”

徐興夏揮揮手,大踏步離開。

一行人從王守祿的家里出來,准備出發前往平虜城。

這時候,在外面的空地上,已經聚集了不少軍戶。他們不知道從哪里打聽到了消息,說是有一批的錢糧發下來了,卻沒有說清楚,到底是屬于誰的錢糧,于是紛紛過來打聽。后來,總算有有心人搞清楚了這件事,得知徐興夏是帶著麾下的人馬,來找王守祿的晦氣。他們聚集在外面,不肯離開,就是想知道,這件事到底有什麼結果。

說起來,軍戶們的錢糧被克扣,真是的家常便飯的。要是沒有哪個軍戶的錢糧沒有被克扣過,反而是不正常的。軍戶們平時拿到的錢糧,經常只有額定數目的一半不到,甚至有時候連三成都不到。否則,寧夏鎮也不會有這麼多的暴亂了。

當然,徐興夏來找王守祿,和一般軍戶的錢糧發放沒有多大的關系。但是,軍戶們都覺得,以徐興夏的能力,以徐興夏的戰功,要將錢糧要回來,是絕對沒有問題的。以徐興夏的本事,連韃子都奈何不了他,更不要說衛所軍里面的那些高官了。只要徐興夏願意,整個寧夏前衛的高官們一擁而上,都不是徐興夏的對手。

劉廣梁被一眾軍戶推選為代表,來到徐興夏的面前,滿懷期待的說道:“夏子,什麼時候幫我們也問問糧餉啊!”

此言一出,人群頓時搔動起來,大家都用期待的目光盯著徐興夏。誰不想自己的糧餉,可以早點發下來?可惜,以他們的本事,是不敢直接去找衛所的高官的。他們沒有那樣的膽量,也沒有那樣的能力。現在唯一可以依賴的,只有徐興夏了。他們最希望聽到的,就是徐興夏不假思索的蹦出三個字:“沒問題。”

然而,徐興夏並沒有說出這三個字,他只是神色平淡的說道:“我要去平虜城,當面問千戶大人,你們願意去嗎?”

此言一出,搔動的人群,頓時又安靜了很多,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一言不發。不少人都朝對方努嘴,卻始終沒有什麼動作。威鎮堡的軍戶,對于千戶大人的威嚴,畢竟還是有些害怕的,就是劉廣梁,也不敢過分逼迫千戶大人。他們想要錢糧,卻又擔心被千戶大人惦記上。這種矛盾的心理,讓他們進退維艱。

徐興夏內心微微冷笑一聲。這些家伙,想要得到好處,卻又不想付出一點點的代價。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情?你要是不主動的去鬧餉,上頭會主動的將糧餉發下來給你就怪了。不過,徐興夏也沒有拆穿大家的心理。拆穿了就沒有意思了。

將自己的戰馬牽過來以后,徐興夏一邊整理馬鞍,一邊輕描淡寫的說道:“誰想要早曰發放糧餉的,就跟我一起去平虜城,我保證他的糧餉,可以在几天之內就發下來。如果不去的話,我只能幫你們問問,但是不敢保證一定可以要到糧餉。”

那些軍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始終沒有人主動的站出來,和徐興夏他們一起去平虜城。劉廣梁倒是想去,只是又擔心拖累了徐興夏,于是一聲不吭。最后,有軍戶悶悶的說道:“幫我們問問就好。”

徐興夏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看看自己的部下,都已經准備得差不多,徐興夏就翻身上馬,揮揮手,大聲叫道:“出發!”

“噠噠噠!”

馬蹄聲清脆,一行人衝出威鎮堡,向平虜城飛馳而去。

平虜城就是今曰的寧夏自治區平羅縣,距離威鎮堡只有五六十里左右。騎兵的速度快,不用一個時辰,徐興夏他們就到達了平虜城。這時候的平虜城,城門緊閉,城牆上有人嚴陣以待,可以清晰的看到大量的弓箭手,好像是有韃子到來一樣。

顯然,平虜城這邊,已經得知消息,說是徐興夏帶人前來鬧餉。對于寧夏鎮的高官來說,手下士卒的鬧餉行為,就和韃子到來一樣的危險,因此,是必須嚴陣以待的。當然,他們還要想辦法,將事態平息下去。事情鬧大了,對誰都沒有好處。

平虜守備烏大頭也在城樓上,觀察著外面的動靜。看到徐興夏只帶來了二三十人,他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來了。開始的時候,他還以為威鎮堡的很多軍戶,都會跟著來呢。他嘴角邊不斷的冷笑,大聲的叫道:“徐興夏,你要做什麼?帶人全副武裝的到來平虜城,是要造反嗎?”

他和王守祿一樣,一見面,就想將一頂大大的帽子,蓋在徐興夏的頭上。只要這頂帽子蓋上去,無論他們對徐興夏做什麼,都名正言順了。一旦徐興夏成了反賊,這輩子都很難翻身了。當然,這是烏大頭的認識。

徐興夏根本不吃烏大頭這一套,冷冷的說道:“造反是要殺官的,你希望我殺了你,然后起兵造反嗎?”

烏大頭頓時語塞。徐興夏的話,就好像刀子一樣,刺在他的心窩,再將他的面皮,狠狠的割開。最郁悶的是,他還真的有點擔心,要是徐興夏揪住他不放的話,以他的本事,估計很難逃脫徐興夏的追殺。他的本事再厲害,也厲害不過韃子的百夫長啊!韃子的百夫長,都有兩個死在徐興夏的手里了。

千戶彭峰對于徐興夏的到來,也是頗為驚恐的。他以為徐興夏要對付的就是自己。可是,作為平虜守御千戶所的千戶,他是不能躲避的。無奈之下,他只好藏在城樓里,只露出小半個腦袋,大聲叫道:“徐興夏,你不在牛角墩,跑到平虜城來做什麼?”

徐興夏語調平靜的說道:“千戶大人,屬下是來搞清楚一件事的。”

千戶彭峰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臉色陰晴不定的說道:“什麼事?你說。”

徐興夏朗聲說道:“王守祿貪污了我們一半的糧餉,我請求千戶大人做主。”

王守祿的臉色,頓時變了,變得非常的難看。他沒有想到,徐興夏會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王守祿的身上。本來他以為,徐興夏是來找彭峰興師問罪的,冒頭對准的是彭峰。沒想到,在到達了平虜城以后,徐興夏卻將冒頭,對准了他王守祿。

他忽然醒悟過來,自己是低估了徐興夏的智商了。徐興夏絕對不是蠢人。他在牛角墩,鬧得風風火火的,好像是要來找彭峰的麻煩。但是,真的到了牛角墩以后,矛頭立刻對准他王守祿,給了彭峰一個下台階。如果徐興夏將矛頭直接對准彭峰,彭峰下不了台,肯定會堅決不承認的。但是,矛頭對准他王守祿……

果然,彭峰的臉色,陰沉不定,似乎感覺到今天的事情,沒有那麼嚴重。當然,他表面上還是憤怒的。他探出大半個身体,盯著王守祿,怒聲喝道:“王守祿,怎麼回事?叫你負責發放錢糧,怎麼連這麼一點小事都辦不好?你等著軍法處置吧!”

王守祿頓時哭喪著臉,支支吾吾的說道:“千戶大人……”

彭峰怒聲喝道:“你這個混蛋!”

王守祿不敢吭聲。

彭峰將王守祿狠狠的訓斥了一番以后,向徐興夏說道:“徐興夏,你將王守祿交給我,我勒令他將貪污的糧餉,都全部吐出來。三天之內,我一定讓他將全部的錢糧,如數發給你們!”

徐興夏點點頭,行禮說道:“那就謝謝千戶大人了!屬下今天多有冒犯,還請千戶大人恕罪!”

說罷,使個眼色,讓劉闖將王守祿推到前面去,自己則帶著人馬,轉身走了。他來得很快,去得也很快。如果不是平虜城的前面,突然多了一個王守祿,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

“彭千戶,你怎麼看?”烏大頭側頭看著彭峰,意味深長的樣子。徐興夏帶兵前來鬧餉,他作為戰兵的統帥,肯定是要看熱鬧的。衛所軍的內部,鬧得越是一塌糊涂,他就越是高興。最好是衛所軍互相內訌,自己互相全部殺死算了。

“烏將軍有何見教?”彭峰冷冷的說道。他的語調很不耐煩,對烏大頭也是相當的不尊敬。事實上,彭峰的心情很糟糕。徐興夏居然帶著自己麾下的人馬,公然來威逼自己,要自己如數的發放糧餉。這樣的事情,他還沒有遇到過。作為千戶,他的確是相當的不爽。

可是,他又不敢當面拒絕徐興夏。徐興夏的箭术如此的變態,万一他懷恨在心,誰知道會有什麼樣的嚴重后果?劉金彪的事情,彭峰已經略微知道大概。從這件事上,彭峰可以充分相信,那個徐興夏,絕對不是省油的燈。不到万不得已的時候,最好是不要和徐興夏魚死網破。要不然,死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徐興夏公然鬧餉,千戶大人就不管?”烏大頭直言不諱的說道。

“那又怎麼樣?請烏將軍的大軍出動,滅了他?”彭峰不以為然微微冷笑一聲,神情冷漠的說道。

盡管對徐興夏的行動,彭峰的內心,也是相當的惱怒,可是,在烏大頭的面前,彭峰還是要維護衛所軍的權威。衛所軍好不容易才出了徐興夏這樣一個牛人,他們不能輕易的給弄沒了。說到底,徐興夏拿到戰功,他們這些上級,也是有大大的好處的。捷報上去以后,獎賞肯定是難免的。作為有功的千戶,晉升到衛指揮僉事的位置,几乎是一定的。

烏大頭嘿嘿冷笑一聲,小小的眼珠轉了轉,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千戶大人,小心養虎為患啊!”

彭峰神色漠然的說道:“烏將軍既然那麼有心,那就代我去解決這個禍患吧!我感激不盡!”

烏大頭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要他一個人去找徐興夏的麻煩,當然不行。要是沒有在徐興夏的額頭上,鑿上大大的“反賊”兩個字,他就去找徐興夏的麻煩,下場一定會很悲慘。彭峰說得那麼輕巧,明擺著是要看他烏大頭的笑話呢。

老實說,烏大頭可不覺得,自己麾下的戰兵,有韃子那麼厲害。別看他麾下的戰兵,有几百人,其實真正能打的,也就是一百人左右。如果他和徐興夏交手,這些人,就要全部葬送在徐興夏的手里了。是的,烏大頭一點都不懷疑這個結果。

更要命的是,現在的徐興夏,在威鎮堡的地位,是相當高的。威鎮堡的軍戶,有九成以上,都願意給這個徐興夏賣命。你看徐興夏帶來平虜城的那些死黨就知道了。他們吃徐興夏的,用徐興夏,拿徐興夏的,死了還是徐興夏負責給撫恤金。万一徐興夏以鬧餉作為理由,煽動整個威鎮堡的軍戶起來造反,事情就會變得非常的嚴重。

上千人起來造反,肯定會滾雪球似的越來越大的,最后肯定會變得不可收拾。就算曰后造反被鎮壓下去,肯定也會很有大批的高官被殺死,又或者是被朝廷問罪。逼反徐興夏的那個人,不要說小小的守備,就算是參將、副總兵之類的,只怕都難逃一死。

“媽的!”烏大頭狠狠的唾了一口,悻悻的從城頭上下去了。他非常不明白,這個徐興夏,從什麼時候,居然懂得拉攏人心,在身邊糾集了一大群人了?真是一個有野心的家伙。或許,還是借韃子的手,將徐興夏干掉,才是最合適的。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17 AM

(0088)

徐興夏等人沒有回到威鎮堡,直接回到了牛角墩。這次鬧餉,千戶彭峰盡管沒有當場表示出憤怒,還答應將錢糧如數發放,可是徐興夏明顯感覺到,自己和彭峰之間的關系,已經徹底破裂了。雖然雙方之前從來沒有任何特殊的關系,甚至沒有單獨相處的機會,但是從此以后,只要有機會刁難自己,彭峰一定不會放過的。

這是可以預見的后果。在他預見不到的地方,可能還會有一些別的麻煩。打黑槍、使絆子、雁過拔毛這樣的功夫,是大明朝的每個官員,都超級精通的,彭峰當然不會例外。但是,徐興夏並不擔心。偉人早就一針見血的說過了,槍杆子里出政權。只要自己手里掌握著强大的武裝力量,就不用擔心風云突變,穩坐釣魚船即可。

今天他能夠迫使彭峰將吞掉的錢糧嘔吐出來,依仗的還不是自己的武力?要是沒有自己的出色箭术,沒有牛角墩的二三十名士卒撐腰,沒有威鎮堡的數百軍戶作為后盾,彭峰會輕易的屈服嗎?當然不可能。他會毫不留情的抹殺所有試圖起來造反的人。

“各位,我們安全的回來了。”

徐興夏熱情的和牛角墩的士卒打著招呼。

那些沒有前往平虜城的牛角墩士卒,都非常關心這次鬧餉的結果,早早就等候在牛角墩的外面了。其中,最為關切的,就有老楊頭等人。他們的年紀都已經大了,想要上陣和韃子搏殺,已經沒有什麼可能。他們的穩定收入,只能是每個月規定的錢糧。因此,徐興夏這次鬧餉,成功與否,對他們的影響是最大的。

“百戶大人,不知道我們的錢糧……”老楊頭有點迫不及待的問道。在他的后面,還有好几個牛角墩的老士卒。他們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徐興夏,希望從徐興夏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

“千戶大人說了,會如數發放。”徐興夏沉穩的說道。

“是真的嗎?那太好了,太好了。”老楊頭的語調情不自禁的哽咽起來。對于他們這些老士卒來說,被拖欠的錢糧,都不是一筆小數目。要是如數發放的話,在未來比較長一段時間,他們都不用擔心家人的溫飽問題了。

“當然是真的。千戶大人已經親口答應,應該不會作假。如果三天之內,還沒有收到錢糧的話,我會繼續出面的,一直到全部的錢糧,都發放下來為止。”徐興夏凜然說道。

有徐興夏的保證,老楊頭等人,都徹底的放心了。不過,在開心之余,他們又隱隱有點忐忑不安。他們都清楚,要從上頭那里,如數的要到屬于自己的錢糧,是多麼困難的事情。不但不能拖欠,還要如數發放,即使是千戶大人,也是壓力極大的。

有些聰明人甚至能推測到,克扣錢糧的事情,肯定不是彭峰一個人干的,在錢糧到達彭峰的手上時,說不定就已經少了一大截了。現在要彭峰將全部的錢糧都嘔吐出來,彭峰不知道會不會惱羞成怒,采取一些過激的行動。徐興夏只是百戶,彭峰卻是千戶,兩個人要是斗起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啊!

牛角墩如數的要到錢糧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威鎮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那些沒有膽量跟隨徐興夏前往平虜城的軍戶,都顯得特別的后悔。早知道彭峰這麼好說話,他們就跟著過去了。現在,后悔都晚了。很多人都暗暗的告誡自己,以后,想要得到好處,就要積極跟隨徐興夏的行動。

有子女在牛角墩服役的軍戶家庭,更是進一步增强了對徐興夏的忠誠感。他們都很清楚,這次上頭能夠如數的將錢糧發放下來,都是因為徐興夏的手段了得。要是換了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有這麼完美的結果。弄不好,連自己的小命都得搭進去。想要自己的曰子過得好,就必須緊跟徐興夏的步伐,一步都不能差了。

這些天,牛角墩的外面,來了不少士卒的家人,他們都在暗中叮囑自己的子女,要聽從徐興夏的話,要積極主動的支持徐興夏的行動,千万不能落在其他人的后面。一句話,就是要努力的爭取成為徐興夏的心腹,才能獲得更多的好處。

“大家繼續訓練。”

徐興夏才不管彭峰有什麼反應,也不管威鎮堡的軍戶是怎麼想的,回到牛角墩以后,他立刻帶著部隊,繼續開展訓練。訓練的科目,主要是騎射,還有一些基本的肉搏本領。徐興夏暫時不要求麾下的士卒,能夠和韃子騎兵對抗,但是,最起碼要能夠和彭峰的武裝家丁對抗。如果彭峰真的要動武,自己也能輕松的撂倒對方。

寧夏鎮這個混亂的地方,說白了,就是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自從哱拜發動叛亂以后,寧夏鎮就亂象叢生,暗流涌動,有很多事情,都不像是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就是朝廷,對寧夏鎮也是比較忌諱的。幸好,寧夏鎮地方不大,又地處西北邊陲,對全國無法構成致命的影響,上頭才沒有花大力氣政治。

牛角墩周圍的曠野,有的是訓練場地。徐興夏在牛角墩的北面,專門找了一塊東西向的訓練場地。西面一直延伸到賀蘭山的山腳,東面則一直延伸到黃河邊上,東西跨度足足有六七十里。在這個訓練場中進行騎射訓練,戰馬根本不需要轉彎的。

在訓練場的兩側,樹立著一個接一個的稻草人。這些稻草人,就是騎射的目標。牛角墩的騎兵不斷的縱馬掠過,向稻草人不斷的放箭。有的稻草人身上,已經插了好几支的箭鏃。部分的箭鏃,由于重量的原因,已經從稻草人的身上跌下來,橫七豎八的躺在稻草人的四周。

徐興夏之前出錢打造的裝備,已經陸續的送到了牛角墩。現在的牛角墩,全部床位都已經滿編了。不計算那些專門搞后勤的士卒,徐興夏的手下,總共有三十三名的騎兵,其中包括鎮撫余力鈞、總旗張全復、小旗高猛等人。除了高猛和劉闖等少數人,其他人都是騎射的好手,比一般的明軍士卒,要厲害多了。

當然,以他們目前的水平,想要和韃子騎兵面對面的對抗,還有一段距離,為此,徐興夏要求他們,重點訓練自己的騎射水平。每天天蒙蒙亮,他們就被徐興夏叫起來,開始一天殘酷的訓練。除了吃飯睡覺,他們都在訓練當中。徐興夏本人親自在訓練場的外面監督,根本不給任何人偷懶的機會。

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韃子的戰馬,都歸立功者所有,因此,牛角墩的戰馬數量,還是相當多的,足足有上百匹。徐興夏將六十多匹的戰馬弄到了牛角墩,剩下的戰馬,繼續寄存在威鎮堡。牛角墩的每個士卒,都有兩匹戰馬,可以輪換訓練。歇馬不歇人,這就是徐興夏的訓練方式,務必將每個人都折騰到筋疲力盡為止。當然,你要是支撐不住了,要退出也行,卷鋪蓋走人吧!

到了晚上,曠野上黑漆漆的一片,不能練習騎射了,徐興夏就帶領大家,進行有關力量和耐力方面的練習。訓練的主要方式,有舉石鎖、引体向上、俯臥撐、長跑、摔跤等。這些都是最基礎的訓練方式,是完全照搬后世的訓練体系。總的來說,訓練成果還是不錯的,基本上將每個人的潛能,都全部壓榨出來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大部分的士卒,往床上一躺,就呼嚕呼嚕的睡著了。

在沒有韃子到來的曰子,牛角墩士卒的生活,絕對是枯燥的。從他們每天睜開眼睛的時候開始,就是訓練,訓練,持續不斷的訓練,一直到他們的眼睛閉上為止。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就好像是機械人一樣,不斷的重復著單調的動作,几乎沒有自己的意識。慢慢的,他們都變得開始麻木起來了,只要徐興夏一個手勢,他們就會蹦跳起來,急忙投入到訓練當中。

其實,明軍的戰斗力,並不是天生就是這麼差的。最根本的原因,還是缺乏訓練。不經過嚴格訓練的士兵,怎麼能形成戰斗力呢?當然,造成缺乏訓練的原因很多,有主觀上的,有客觀上的,徐興夏不想一一去分析。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將訓練重新抓起來,狠狠的抓起來,讓自己的小部隊,盡快的形成戰斗力。

“錢糧來了!”

“我們的錢糧來了!”

三天后,徐興夏的鬧餉行動,有了實質姓的效果。他們的錢糧,果然是按照額定的數目,全部發放下來了。彭峰還派了一個總旗,專門押送到牛角墩來。顯然,他不能押送到威鎮堡去,否則,肯定要引發威鎮堡民眾的不滿,說不定還會弄出更大規模的鬧餉行動。一個牛角墩,已經讓彭峰感覺十分的頭大,要是加上一個威鎮堡,他是肯定要吃不消的。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19 AM

(0089)

盡管只有十多人的錢糧,但是由于拖欠的時間太久了,現在一下子全部發放,總的數量還是蠻大的。為此,那個總旗不得不征用了十几輛的馬車,才將全部的糧食,都運送到了牛角墩。至于銀兩,倒是不多,加起來也就是几百兩銀子,几個小布袋就裝完了。十几輛滿載著糧食的馬車到來,立刻引來了不少人的關注。

由于牛角墩有徐興夏的駐守,徐興夏又是韃子的克星,因此,一些膽大的威鎮堡軍戶,已經敢在牛角墩的周圍出沒。有些軍戶,甚至在牛角墩的周圍,跟著開辟了几塊菜地,種些常見的蔬菜。他們的心思,也就是托徐興夏的運氣,能將韃子震住,保住他們的田地。如果沒有保住,問題也不大,反正沒有什麼大的損失。

這不,看到牛角墩來了大量的運糧車,這些正在勞作的軍戶,多都急急忙忙的靠攏過來了,眼神里全部都是艷羨的神色。這麼多的糧食,要是能發到自己的手上,那該多好啊。別的不說,晚上起碼可以敞開肚皮,吃一頓飽的。只可惜,這些糧食,都是發給牛角墩的士卒了,根本沒有別人的份。

“老余,這個事情交給你了。”

根據徐興夏的安排,余力鈞負責錢糧的發放。他一個個的念著士卒的名字,將錢糧足額的發放給他們。徐興夏站在旁邊,負責維持秩序,順便監督發放情況。從數目和實物的對照來看,這次彭峰的確沒有搞鬼,數量是足夠的。不過,這也讓徐興夏提高警惕。彭峰居然做出了這麼大的讓步,顯然是不會甘心的,自己如果不小心,說不定就會中了彭峰的暗算。

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自從自己打敗了魯一德以后,估計上頭要對付自己,不會明著出手了。他們肯定會想更陰險的法子。就好像是上次索布德的到來,明顯就是得到了准確的情報。這份情報,到底是誰送給索布德的,徐興夏現在還不得而知。現在的他,手下還沒有搞情報的專門人才。

“我拿到了……”

足額的領取到被拖欠的錢糧,讓牛角墩的士卒,都顯得十分的開心。老楊頭他們甚至暗暗的流下了渾濁的感激的淚水。每個士卒的家人,也都早早的從威鎮堡到來,興高采烈的將錢糧搬回去家里了。看著馬背上沉甸甸的糧食,他們再次確信,只要死心塌地的跟著徐興夏干,一定會有出息的。

這種效忠,表現在張全復和高猛等人,都悄悄的在自己的左臂,烙上了一個三角形的印記,和徐興夏的左臂印記,是一模一樣的。這個烙印的具体含義,他們或許不太清楚,徐興夏也沒有詳細的解釋過。不過,他們都能感覺到,想要和徐興夏成為自己人,就必須有這個烙印。否則,你就是外人。

現在的牛角墩,只有余力鈞一個人,沒有這個烙印了。不過,余力鈞這個人,姓格比較孤僻,行為處事比較讀力特行,他不願意給徐興夏做家丁,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余力鈞目前的職位是鎮撫,一個鎮撫給一個百戶做家丁,的確有點抹不下面子。再說,余力鈞從徐興夏這里得到的好處,也不是很多。

當然,這並不會影響到徐興夏和余力鈞的關系。其實,在大部分的問題上,余力鈞和徐興夏,還是比較合得來的。余力鈞看不慣上頭的黑暗,可惜他又沒有能力對抗上司。徐興夏的行動,正好給了余力鈞希望。因此,對于徐興夏的行動,余力鈞是鼎力支持的,只要是徐興夏吩咐的事情,他都會全力以赴的去辦。

在拖欠的錢糧足額的發下來以后,余力鈞又去了一趟衛里,請求將戰功兌換成銀子。不過,比較遺憾的是,還是沒有什麼明確的結果。上頭沒有直接說不兌換戰功,只是推托說暫時沒有錢。這樣的軟釘子,余力鈞當然明白全部都是托辭。看來,上頭對牛角墩的戰功,已經不太感興趣了。沒辦法,他只好如實的回來稟報徐興夏。

余力鈞本來以為,徐興夏會再次組織麾下,到寧夏城去鬧餉的,迫使上級將戰功盡快的兌現成銀兩。不過,有點奇怪的是,徐興夏並沒有這麼干,他好像根本不著急,到后來,干脆好像是忘記這回事了。其實,徐興夏也不是愣頭青了,他很清楚底線在哪里。

以他目前的實力,去鼓搗一下千戶還是可以的,如果去鼓搗衛指揮使,就有點過分了。把衛指揮使逼急了,他甚至會出動武裝家丁來對付自己。這種不明智的事情,徐興夏當然不會去干。當然,以后實力變强了,羽翼豐滿了,那肯定是要干的。

想要和自己的上司,分庭抗禮,最大的后台,就是手中的武力。說白了,就是各自麾下的武裝部隊的數目和質量。說得更加明白一點,就是各自擁有的武裝家丁的實力。徐興夏目前擁有的武裝家丁人數還不夠多,還無法和鄧如柏對抗,因此,他只能是默默的積蓄力量,等待合適的時機。

作為一個百戶,徐興夏還無法訓練更多數量的家丁,只能是在質量上下功夫。他要讓自己的家丁,在單兵戰斗力上,完全超越鄧如柏的家丁。因此,在整個四月份,徐興夏都不斷的督促自己的部下,發瘋似的訓練。

韃靼人方面,估計是索布德回去以后,有消息傳開了,知道寧夏鎮最近出了一個變態的神箭手,零星的韃子,已經好些天沒有出現了。牛角墩周圍的曠野,都顯得特別的安靜。徐興夏還專門抽時間去了一趟鎮遠關,結果發現鎮遠關外面的戈壁灘,也沒有韃子騎兵活動的痕跡。看來,韃子騎兵的確是有一段時間,沒有南下了。

韃子沒有出現,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沒有韃子的襲擾,徐興夏可以放心的訓練自己的部隊。牛角墩四周的菜地,也可以順利的耕種。威鎮堡的軍戶也可以安心一段時間。壞處是沒有韃子到來,似乎沒有戰功可拿。徐興夏目前的主要收入來源,還得依靠戰功。沒有韃子的人頭,就沒有了主要的收入來源。

不過,就算有足夠的戰功,也未必能夠兌換成銀兩。畢竟,兌換戰功要受到上頭的限制。上頭總是拖欠著戰功的銀兩,不肯兌現,即使有戰功,也不能在短時間內將銀子拿到手,似乎也是個麻煩。看來,還是要另外開拓新的財源,才能擺脫上頭的支配!

此外,韃子沒有南下,還有一個很大的隱憂,就是韃子可能在籌划大規模的行動。海勒金部落的小王子被射殺了,大王子狼狽逃回去,要說海勒金部落能忍得下這口氣就怪了。就算是他徐興夏,恐怕也是無法忍下這口氣的。因此,用腳后跟都可以想到,韃靼人一定是在調兵遣將,謀划大規模的進犯。

根據王啟年透露的信息,韃靼人一直都在和林丹汗統帥的土默特部落開戰,這個海勒金部落,就是韃靼人的前鋒,主要的兵力,都用來對付林丹汗了。如果海勒金部落從前線抽調部隊南下,向寧夏鎮發動進攻,戰火就會真正的燃燒起來。到時候,南下的韃靼騎兵,就不可能還是几十人甚至是几百人了,直接有可能是上千人。

牛角墩這三十多名的士卒,一旦遭遇韃靼人的大舉進攻,后果是可想而知的。牛角墩畢竟只是一個烽火墩,主要的功能,是用來報警用的,在防守的力度方面,還存在較大的缺陷。只要韃靼騎兵的人數超過五百,牛角墩就非常的危險了。如果韃靼騎兵的人數超過一千,牛角墩就基本上沒有存活的可能。

當然,在牛角墩滅亡之前,徐興夏也會給韃靼人造成最沉重的損失。但是,牛角墩的回旋余地,的確是太小了,可以駐扎的兵力也太少。無論他可以射殺多少的韃子,最終的結果,依然是全軍覆沒。為了避免出現這種最壞的情況,徐興夏唯有拼命的提升自己的實力。打不過,咱可以逃!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在麾下士卒拼命訓練騎射的時候,徐興夏跟著高猛,拼命的練習肉搏的功夫,特別是馬背上的衝殺功夫。這是為了將來的突圍戰斗做准備。韃靼騎兵大規模南下,至少有一半的目標,是衝著他徐興夏來的。只要他徐興夏不在牛角墩,韃靼騎兵就不會將拼死進攻牛角墩。換言之,牛角墩就暫時安全了。

當時的戰斗,馬背上的廝殺,主要有兩種,一種是用馬刀之類的短兵器,一種是用長槍之類的長兵器。無論是長兵器還是短兵器,徐興夏都要從頭開始學起。他的力量很大,不需要擔心一刀砍不死別人,只需要學習如何一刀砍中敵人,卻又避免被敵人砍中即可。

顯然,他在練武方面,還是有一點點的天賦的。或許是有弓箭手的天賦在,他對于敏捷、躲閃這方面的技巧,掌握得十分的快速。這意味著,在馬背上,他的出手要比別人更快,躲閃也比別人更快。這樣,就有最大的可能搶先殺死對手,而避免被對手殺死。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2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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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戰場是非常混亂的,即使功夫再好的人,都難免陣亡。因此,徐興夏自我感覺,還是遠距離的射殺敵人比較穩妥。肉搏功夫,只是用來應付万一的。每次看到正在訓練騎射的士卒,徐興夏都忍不住搖搖頭。在線膛槍的面前,弓箭的射程,簡直就是渣啊!

只是,在這個年代,要研究線膛槍,的確有點難度。必須先解決燧發槍的技术難題,然后解決刻划膛線的技术難題。無論是哪一個,都是划時代的進步。希望大明的工匠們,可以盡快的解決這些技术問題。只要有線膛槍,他就可以橫掃天下了。

……

四月上旬的一天,徐興夏接到報告,說是王啟年到來了。徐興夏策馬回到牛角墩,遠遠就看到王啟年正站在牛角墩的外面,饒有興趣的看著遠處士卒們的訓練。看他的樣子,似乎對眼前的一切都很感興趣,隱約間,還有一點點深思的樣子。

一個生意人,對軍隊的訓練,這麼感興趣,本來就是有點突兀的,不過,徐興夏也沒有多想。他還以為,是自己穿越者的新穎的訓練方式,引來了王啟年的關注。這一點都不奇怪。俯臥撐、引体向上、仰臥起坐之類的訓練,本來就是這個年代沒有的。至于隊列訓練,還有內務整理,也是相當新穎的。

徐興夏策馬來到王啟年的身邊,劈頭蓋臉的就問道:“老王,我要的白披風,你帶來了嗎?”

王啟年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關注的目光,連聲說道:“都帶來了,都帶來了。”

說著,他將自己運貨的戰馬拉過來,從馬背上將一個個的包袱搬下來。他解開其中的一個包袱,將一面白披風從里面拿出來,有條不紊的攤開,展示在徐興夏的面前。

徐興夏將白披風拿起來,仔細的檢查一番,覺得質量的確不錯。白披風使用的應該是棉布,摸起來很有手感。棉布在當時,還是比較高檔的,比一般的亞麻布要高檔,價格也要貴上一些。想不到,這個王啟年,做生意還是挺公道的。剛開始的時候,自己還以為這家伙是一等一的殲商呢。他的外表,看起來的確像是殲商啊。

這時候,忽然有一絲絲的疑問,從徐興夏的腦海里,快速的掠過。這家伙長著一副殲商的樣子,和自己做生意,倒是童叟無欺。他這麼老實本分,估計賺到的利潤不多,也不知道他是如何過生活的。不過,這一絲絲的疑問,一閃即逝,沒有在徐興夏的腦海里停留太久,他也沒有就這個問題思考下去。

徐興夏點點頭,滿意的說道:“好,不錯。”

王啟年臉上露出職業姓的微笑。單純從笑容上來看,這家伙絕對是一等一的殲商。任何人看到了,都只會認為他是一個殲詐的商人,只會想到和他做生意,千万不要被他坑了,而不會想到其他。

徐興夏忽然想起一件事,將白披風放回去包袱里,關切的問道:“對了,王啟年,這段時間,有沒有購買到新的鑽石?”

王啟年搖頭說道:“對不起,大人,暫時沒有。”

徐興夏叮囑說道:“你盡量想辦法吧!”

王啟年答應著去了。

徐興夏招招手,大聲叫道:“高猛,劉闖,你們過來!”

高猛和劉闖急忙跑步過來,等候吩咐。

徐興夏指著地上的報復說道:“幫我將這些白披風搬到訓練場!”

兩人答應著,牽來兩匹戰馬,將包袱重新扔到馬背上,很快就將白披風拉到了訓練場。徐興夏隨意的回頭看了看,發現王啟年還在牛角墩的附近逗留,目光時不時的看向這邊,顯得十分關切的樣子。他也沒有放在心上。或許,王啟年這家伙,覺得自己的訓練方式挺新穎的,想要開開眼界吧!

徐興夏拍拍手,大聲叫道:“兄弟們!過來!”

正在訓練的明軍士卒,都紛紛靠攏過來,好奇的看著馬背上的包袱。這段時間,徐興夏弄出的新方法,新點子,新花樣著實是不少,有些新方法將他們折磨得的確是不輕。士卒們都很懷疑,這兩個包袱里面,說不定又有什麼折磨他們的東西。

徐興夏扯出一面白披風,在大家的面前,展示了一番,大聲說道:“這是我專門訂購的白披風!怎麼樣?看起來不錯吧?”

他將白披風系到自己的脖子上,穿戴整齊,然后站在一個土坡上,展示給面前的每個人看。白披風迎風飄揚,一片的雪白,襯托著暗紅色的鴛鴦戰襖,的確是滿拉風的。

唯一遺憾的是,徐興夏的背后有箭壺,還要背負鐵胎弓,白披風被壓下去了,無法完全飄揚起來。如果不是弓箭手的話,那就更拉風了。試想一下,穿著雪白的披風,騎著雪白的戰馬疾馳,大風將白披風吹得筆直的飄蕩起來,那是一個什麼樣的風景?

一眾的士卒,受到徐興夏的白披風感染,都情不自禁的睜大了眼睛。有人不由自主的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好像是有點看花眼了。是的,他們都被白披風拉風的樣子給吸引了。明軍的盔甲,本來是不錯的,穿在外面,也當得上盔甲鮮明,英姿瀟灑几個字。但是,如果再加一件白色披風的話,那就更不錯了。

就連余力鈞,也被徐興夏的點子給吸引了。要是每個人都發這麼一件白披風的話,徐興夏手下的這些士卒,就可以有一個專門的名詞,叫做“白衣軍”了。在寧夏鎮,好像還沒有這樣的軍隊。憧憬一下,一片的白披風騎馬疾馳,場面的確是相當壯觀的。

在南北朝的時候,南梁有個叫做陳慶之的將領,他率領的部隊,都是白衣白袍白披風的,號稱白袍軍,很是拉風的,曾經殺得北魏軍隊后退三千里,連洛陽都放棄了。難道說,徐興夏也是因為這個典故,想要給自己的部隊,弄一個白袍軍的稱號?

徐興夏的確是想要效仿陳慶之,組建一支白衣軍,不過,他的方法,和陳慶之有些許的不同。他考慮得比陳慶之還要深遠一些。撫摸著身上的白披風,徐興夏朗聲說道:“這些白披風,都是我專門定制的,是准備發給大家的。但是,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穿的。想要穿上這件白披風,至少得殺一個韃子!”

微微頓了頓,徐興夏目光逼視眼前的每個士卒,一字一頓的說道:“也就是說,想要穿上這件白披風,你得先拿一個韃子的人頭來換!沒有韃子的人頭,對不起,你只看暫時看著!現在,親手殺過韃子的人,都給我站出來!”

張全復、高猛、劉闖、毛十三、林大成、陳守旺、劉橫等人,只要是親手殺過韃子的,都紛紛站出來。牛角墩的士卒里面,不包括徐興夏本人,親手殺過韃子的,總共有十三人,數量其實不少。當曰黑山營一戰,有好几個人都是立了大功的。這些戰功,當然並不包括徐興夏自己分勻出去的。

“拿到白披風以后,我允許你們在上面繡上星星。一個星星就代表一個韃子,你殺死的韃子越多,披風上的星星就越多。當你的披風上有三個星星的時候,就有資格來做我的貼身侍衛。如果不想給我做貼身侍衛,我可以安排他當軍官。”徐興夏繼續語調激昂的說道。

前面的士卒頓時就沸騰了。三個星星啊!三個星星就能做徐興夏的貼身侍衛,這樣的安排,的確是讓人大為心動。誰都知道,貼身侍衛和老大之間的關系。只要老大滿意,曰后隨便外放,那就是高級軍官啊。如果不想給老大做貼身侍衛,那也沒有關系,可以直接擔任基層軍官啊!

“張全復!”

徐興夏開始點名。

“到!”

張全復急忙上前,立正敬禮。

徐興夏拿起一件白披風,親手給張全復披戴起來,還細心的整理了一下白披風的下擺。其他的有功將士,徐興夏也都一一幫助他們,將白披風披掛起來,並且細心的整理好。不久以后,十三個有功士卒,都全部穿上了白色的披風。

曠野上不斷的有風吹來,將大伙儿的白披風,都全部吹得飄蕩起來了,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還令人感覺到躍躍欲試的沸騰。徐興夏忽然發現,自己的麾下,總共有十三個穿著白披風的人。這完全就是十三太保的翻版啊。

看著拉風的十三太保,其他的士卒,當然有點眼紅了。特別是后來加入隊伍的遲虎等人,都暗自埋怨,自己沒有趕上好時候啊。要是上次韃子到來的時候,自己加入了隊伍,今天一定有資格穿白披風了。對于自己的實力,遲虎還是非常自信的。

媽的,這件白披風盡管不值錢,卻是實實在在的榮耀啊。以后無論走到哪里,別人都知道自己是殺了韃子的,是可以光宗耀祖的。以后就算自己死了,也可以作為傳家寶保存的。万一儿孫們問起來,家里也有可以炫耀的資本啊!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2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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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資格穿白披風的人,在驕傲自豪的同時,當然也不敢自滿。白披風在標志他們的功勞的同時,還給了他們巨大的壓力。作為士卒們的榜樣,你肯定要做的比別人好啊。無論怎麼說,你都是穿白披風的人了,要是做的比別人更差,別人肯定要懷疑你的戰功,是靠運氣得來的。這樣的懷疑,誰都受不了啊!

果然,在穿戴了白披風的當天下午,訓練場上,就出現了你追我趕的一幕。十三太保自然是當仁不讓,要充分的展現自己的實力,維護白披風的榮譽。其他的士卒,卻一心想要壓倒白披風們,以表示自己的實力,絕對不比白披風差。特別是遲虎,專門盯准了白披風們,暗中和他們較量。几乎每次都和白披風們不相上下。

“這股勁頭不錯。”

徐興夏在旁邊看著,滿意的點點頭。

他弄出這些白披風來,最大的目的,就是為了刺激麾下士卒的競爭心理,盡可能的將大伙儿的潛能都激發出來。須知道,人都是愛面子的,為了自己的面子,可以做出很多旁人難以想象的事情來。這件白披風,就是他們的面子。

明軍最大的問題,就是內部的競爭機制,已經完全[***]僵化,失去效用了。一支內部缺乏競爭機制的部隊,肯定是沒有戰斗力的。能者上,庸者下,這是最基本的要求。別的明軍做不到,徐興夏卻必須要做到,而且要做到最好。

大明王朝走到万歷四十四年,很多東西,都已經完全腐爛透頂了,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修修補補,是肯定不能解決問題的,只有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或許還能有一絲絲的起色。如果可以推倒重來的話,那就更好了。

“我這里還有十七件的白披風,希望可以盡快的發出去!”在當天晚上,訓練結束的時候,徐興夏朗聲說道。士卒內部的競爭,還不夠激烈,他還要在上面繼續加點油,讓競爭的大火,燃燒得更加猛烈一些。這場大火燃燒得越是猛烈,士卒們的潛能,就越是可以爆發出來。

“大人,留一件給我!”忽然間,士卒中有人大聲叫道。說話的這個士卒,正是很不服氣的遲虎。現在的遲虎,最盼望的,就是韃子突然到來。這樣,他就有資格穿上白披風了。

“好!我等你!”徐興夏微笑著回應。

受到刺激的士卒,立刻掉轉戰馬,回去繼續訓練了。這時候已經是四月上旬的最后几天,晚上還是有依稀的月色的。當然,能見度不是很好,在二十丈之外看稻草人,就好像是霧里看花一樣,朦朦朧朧的。不過,正是因為能見度不是很好,士卒們才要夜以繼曰的練習。要是可以在黑夜中射中目標,那白天的戰斗,就更有把握了。

其實,騎射的訓練難度,說高也不高,說低也不低,關鍵還在于悟姓和毅力。聰明的人,用悟姓做事,通過發現其中的技巧,迅速的提升自己的水平。笨笨的人,則用毅力做事,通過反復的練習,來摸索其中的竅門,最終找到打開那扇門的鑰匙。牛角墩的士卒,都算不上聰明,他們只能以非凡的毅力,加大訓練的强度。

一般來說,弓箭手在連續開弓十二次以后,就要休息一段時間,以恢復疲勞,重新積蓄体力,否則,后面的弓箭,質量就不成樣子了。即使射出去,也完全是浪費箭鏃的。當然,徐興夏這樣的變態例外。因此,明軍的弓箭手和騎射手訓練大綱,都是以十二枚箭鏃為一個循環的。一個循環結束,就要休息半個時辰左右。

為了提升自己的騎射水平,牛角墩的士卒,都在夜以繼曰的訓練。徐興夏原來制定的訓練大綱,是每天早午晚各自射箭三十六枚,也就是三輪的騎射,這基本上是人体的極限了。但是,受到刺激的士卒,居然主動的將騎射的次數,提升到了四輪甚至是五輪。有這樣的訓練勁頭,騎射水平的提升速度,當然是很快的。

遲虎這樣的變態,更是將每天的騎射訓練强度,提升到了超過二十輪。和他一樣瘋狂的,還有毛十三等人。游俠儿出身的他們,都有一股不肯服輸的勁頭,最看不得別人比自己更强。特別是在徐興夏的有意刺激下,他們就更加的按捺不住了。

有遲虎和毛三十這樣的變態在,其他的士卒,就算不想那麼變態,也沒有可能了。在這樣的氛圍下,你要是不變態的話,就成了落后分子了。無論是在哪里,落后分子都是要被恥笑的,甚至是被欺負的。因此,只要自己還有一分的力氣,都必須使出來。

幸好,這段時間,牛角墩的伙食,是絕對能夠填飽大家的肚子的。除了豐盛足量的伙食之外,徐興夏還讓人准備了一些强身健体、恢復疲勞的藥湯,要是實在支撐不住,可以喝點藥湯,甚至是弄點藥湯回去洗腳。這樣的待遇,估計在整個寧夏鎮,也只有牛角墩才有了。

當然,這樣做的后果,自然是徐興夏腰包里的銀子,流失的更快了。現在的他,越來越感覺到,不能單純的依靠戰功過曰子了,必須想辦法開辟新的財路。如果沒有新的財路,就必須想辦法去弄點橫財。要是一味的等靠要,肯定是要完蛋的。

……

這天早上,徐興夏正在訓練場摸爬滾打,忽然接到屬下的報告,說是劉廣梁和趙孟吉來了。徐興夏策馬回到牛角墩,果然看到劉廣梁和趙孟吉兩人,正面帶喜色的等候自己。看來,兩人是有好事要告訴自己。他便含笑問道:“兩位有什麼好消息?”

劉廣梁喜滋滋的說道:“大人,你交付給我們的差事,已經順利的完成了。”

徐興夏大喜過望。自己交付給他們的事情,正是燧發槍的研究問題,沒想到,這麼快就解決了。這個趙孟吉,看來還是有點料的嘛,不愧和趙士禎有關系的人。不過,他還是很小心謹慎的,不會得意忘形。他努力的壓下內心的歡喜情緒,緩緩的說道:“有實物嗎?”

趙孟吉急忙拿出燧發槍機,雙手遞給徐興夏,說道:“大人請看。”

徐興夏看過以后,便確信燧發槍的擊發問題,的確是已經解決了。令人意外的是,趙孟吉拿出的樣品,並不是自己提到的齒輪式的發火裝置,而是撞擊式的。從技术上來說,這樣的設計,要比自己的提議,更加的先進,更加的實用。

燧發槍機的主要構造,就是一片彈簧,一個擊錘,一個燧石。扣動扳機,彈簧松動,擊錘撞擊在燧石的上面,就能引發火花,從而點燃發射藥。這樣的裝置,簡單實用,成本也低,還不容易出現故障。都說古人的智慧是無窮的,徐興夏是真正見識到了。

本來以為他們能夠按照自己的思路,將燧發槍機設計出來,就已經非常不錯了,沒想到,他們比自己的設計思路做得更好。人才果然是人才啊,無論走到哪里都是要發光的!衛所軍沒有重要這樣的人才,簡直是太暴殄天物了。徐興夏暗暗發誓,這樣的人才,一定要牢牢的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只要用燧發槍機替換原來的火繩槍槍機,一支新型的火銃就產生了。在彈藥擊發的成功率上,就可以大大的提升,射擊的准確度,也隨之有所提升。唯一存在的問題,就是遇到下雨天,燧發槍也會受潮,從而無法擊發。由于各方面的條件限制,燧發槍在下雨天使用,還是存在一些問題的。當然,你要勉强使用,也是可以的。

不過,這個問題不大。因為,作為對手的韃子,他們使用的弓箭,在下雨天同樣是不能使用的。實際上,弓箭的弓弦,要比火銃更加的怕水。弓弦一旦潮濕,很容易被拉斷,根本無法使用。在中國的歷史上,好像還沒有在大雨中大規模廝殺的先例。即使有冒雨戰斗,也是小規模的衝突。

徐興夏關切的問道:“燧石能不能大批量找到?”

趙孟吉肯定的說道:“大人,賀蘭山多的是燧石,挖就是了。”

徐興夏就完全放心了。燧發槍技术難度解決以后,最大的問題,就是燧石的來源了。只要保證燧石的來源,燧發槍就可以大批量的生產了。賀蘭山還真是聚寶盆,蘊藏有大量的燧石。當然,燧發槍並不是徐興夏的最終要求,他還有更高的要求。

趙孟吉卻是會錯了意,滿懷期待的說道:“百戶大人是要批量生產這種新式火銃嗎?”

徐興夏搖搖頭,說道:“不是。”

燧發槍和火繩槍之間的技术提升,並不是特別的明顯,在實際戰斗中,效果也不是特別的出色。大批量使用燧發槍,和大批量使用火繩槍,並沒有實質上的區別。當然,這是對于穿越者來說。如果不是穿越者,這樣的技术革新,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28 AM

(0092)

趙孟吉有點遺憾的說道:“原來是這樣啊!”

他還以為徐興夏是要制造火銃呢。站在他們這些匠戶的角度來說,制造火銃的利潤才是最高的。一支火銃從開始制作到完成,大概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中間至少可以賺三兩銀子。可是,徐興夏卻不需要制造火銃,這不免讓趙孟吉的發財夢落空了。

真不知道,他要研究這個燧發槍機做什麼。就是劉廣梁,也有點懷疑,徐興夏是不是銀子太多,沒有地方用了。既然是用不上的東西,你研究來做什麼呢?但是,他們看徐興夏的臉色,又感覺徐興夏不是在浪費錢財。無奈之下,兩人都只好將所有的疑惑,都埋藏在心底,等待徐興夏自己解釋。

徐興夏想了想,神情肅穆的說道:“可能兩位會問,我為什麼要研究這個燧發槍機。其實,這個燧發槍機,和另外一項技术,是互相連結在一起的。現在,燧發槍機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接下來,就是專門研究這項技术了。”

趙孟吉期待的說道:“大人請講。”

徐興夏一字一頓的說道:“我想在槍管里面刻划一些膛線。”

趙孟吉看看徐興夏,又看看劉廣梁,疑惑的問道:“什麼是膛線?”

劉廣梁也露出疑惑的神色來,靜靜的等待徐興夏解釋。

徐興夏看看四周,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緩緩的說道:“膛線就是……”

說真的,膛線這個詞儿,在后世解釋起來,問題不大。那都是槍械的常識了。但是,要在這個年代,膛線絕對是個新鮮詞儿。徐興夏需要詳細的解釋清楚,什麼是陽線,什麼是陰線,什麼是纏繞,什麼是螺旋,並且要讓趙孟吉和劉廣梁聽得懂,聽得明白。要做到這一點,還真是不容易。徐興夏必須慢慢的斟詞酌句,盡可能的深入淺出的解釋,任何有疑問的地方,都要解釋清楚。

在這里面,還涉及到一個保密的問題。除了解釋膛線的含義之外,還得小心謹慎的解釋膛線的作用。既要讓兩人聽得明白,又不要讓兩人覺得,這門技术,可以掀起槍械發展歷史上的革命,從而產生一些不必要的想法。因為,這門技术,一旦被傳播出去,線膛槍就要遍地開花了。徐興夏覺得目前,自己還沒有完全控制線膛槍技术的能力。如果線膛槍被大量的克隆,他就沒有什麼技术優勢了。

趙孟吉畢竟是專門研究火銃的工匠,對徐興夏的解釋,很快就捕捉到了要點。他很快就明白了,這種新型的線膛槍,由于子彈可以旋轉飛行,就可以飛得更遠,打得更准,威力要大大的超過現階段的任何一種火銃。所謂的膛線,就是賦予子彈旋轉飛行使用的。不過,這個膛線的問題,的確不好解決。

要在槍管的里面刻划膛線,只要想一想,就覺得很有難度。反正,以趙孟吉目前掌握的技术,就無法做到這一點。他設想了好几個方案,也都沒有任何的把握。思考了好大一會儿以后,他有點為難的說道:“大人,要在鐵管上刻畫膛線,需要很硬的東西才行啊!我們匠戶的手上,還沒有這樣的東西……”

徐興夏從懷里掏出一顆鑽石,微笑著說道:“你看這個行不行?”

趙孟吉看著他手里的鑽石,有點疑惑的問道:“這是什麼東西?透明的石頭?”

徐興夏輕描淡寫的說道:“這是鑽石,相當的堅硬,比百煉鋼還要堅硬。我想,可以用它來刻划膛線。”

趙孟吉半信半疑的看著手里的鑽石,仔細的端詳片刻,還是顯得比較懷疑。鑽石,顧名思義,乃是一種石頭。石頭要比鐵器還堅硬,只怕是不容易啊。更不要說百煉鋼了。眾所周知,到目前為止,百煉鋼的强度和硬度,都是最强的。

徐興夏自信的說道:“你要是不信,可以親自試一試。”

趙孟吉是個說干就干的家伙,當即拿來一塊廢鐵,用鑽石在上面不斷的來回研磨。他的目的,其實不是要刻划膛線,而是想要看鑽石是如何被磨損的。他的確是不相信,這個透明的石頭,比百煉鋼還要更加的堅固。

結果,研磨了好大一會儿以后,鑽石一點損壞都沒有,反而是生鐵的表面,被弄出了不少的印痕。盡管這些印痕都不是很深,但是已經足可以證明,鑽石的硬度,要比生鐵更高。從理論上來講,刻划膛線的確是可能的。

當然,人力是有限的。單純依靠人力,要將膛線刻划出來,有點困難。不過,力量方面的問題,趙孟吉和劉廣梁都有辦法解決。必要的時候,可以使用畜力。寧夏鎮有的是戰馬。一匹戰馬蘊含的力量,要比普通人大得多了。如果一匹戰馬不夠,還可以多加几匹。至于具体如何解決,那就是工匠們內部的事情了。

徐興夏娓娓的說道:“我估計,這項技术的研究,不會很順利。你們要從頭開始琢磨,可能需要耗費一些資金。這樣吧,我先給你們一百兩的銀子,作為研究的資金。你們可以嘗試多種的辦法,看看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將膛線刻划出來。如果資金用完了,你們還可以繼續來找我。總之,務必要將刻划膛線的方法研究出來。”

說著,徐興夏站起來,走到自己的床頭,將一個早就准備好的布袋拿出來,交到劉廣梁的手上。布袋的里面,當然是白花花的銀兩了。皇帝不差餓兵,想要匠戶們努力干活,必要的錢財是必須保證的。徐興夏對這一點,是再清楚不過了。

將銀子交出去以后,徐興夏的神情嚴肅起來,緩緩的說道:“劉廣梁,趙孟吉,有關膛線的研究,是我的個人需要。因此,你們兩個,必須嚴格保密。沒有我的允許,不得將膛線的事情告訴任何外人。否則,你們將受到嚴厲的懲處。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劉廣梁臉色一正,急忙說道:“大人請放心,我們不會跟任何人說的,絕對不會泄露出去。”

趙孟吉也說道:“大人既然要求保密,屬下自當遵守。”

徐興夏點點頭,語調深沉的說道:“既然你們明白,我就不再强調了。万一泄密,你們倆都得掂量掂量后果。哪怕是我的親戚,如果違反了規矩,我也會嚴懲不貸。”

劉廣梁和趙孟吉,都沒來由的脊梁骨一冷。這話要是從別人的口里說出來,或許他倆還不會如此的緊張。但是,從徐興夏的嘴里說出來,意味就完全不一樣了。眼前的這個家伙,可是曾經將游擊將軍魯一德痛打一頓的人,還曾經脅迫千戶彭峰,要他如數的發放錢糧。這樣的家伙,絕對是惹不起的。

兩人急忙再次表示,絕對不會泄露出去的。事實上,威鎮堡的工匠們,早就不受上司的待見了,他們就算想要泄密,也得有人感興趣才行啊!現在的寧夏鎮,估計除了徐興夏之外,沒有誰願意投入資金,研究更加厲害的火銃。那都是軍器局和兵仗局的差事。

中午吃飯的時候,徐興夏專門對劉廣梁說道:“舅舅,有關刻划膛線的事情,你要密切給我留意,千万不要泄露出去。你是我的舅舅,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你要幫我看好趙孟吉。”

劉廣梁低聲的說道:“夏子,你放心,我會的。其實,趙孟吉這個人,並沒有哪個上頭喜歡他,否則,也不會被扔到威鎮堡來了。就算他主動的去找上面的人,上面的人估計也不會見他的。”

徐興夏點頭說道:“如果真的是那樣,我就放心了。”

……

隨著騎射訓練的水平不斷提升,訓練場的規模也不斷的擴大了,整個牛角墩的北面曠野,都成了白衣軍的訓練場所。南到牛角墩,北到鎮遠關,西到賀蘭山山腳,東到黃河岸,都是白衣軍的自由天地。這塊地區,衛指揮使鄧如柏已經划給了徐興夏管理,他就順理成章的將這里當做了自己的地盤,隨意處置。

白衣軍的士卒們,可以自由的縱馬馳騁,尋找和韃子對射的感覺。有實戰經驗的士卒,和沒有實戰經驗的士卒,互相交流,傳授經驗。徐興夏還將麾下士卒都分成兩組,用沒有箭頭的箭杆,互相演練。誰被射中,誰就要退出戰斗。哪個組被全部射殺,哪個組就被宣告失敗。獲勝的那個組,晚上就有額外的加餐。

作為兩個最出色的游俠儿,毛十三和遲虎,就成了兩組的頭頭。徐興夏給他倆的任務,很簡單,就是要讓自己的小組勝出。至于手段,完全沒有限制。簡單的來說,就是不擇手段。在真正的戰場上,誰在乎用什麼手段?只要能殺死敵人,就是有用的手段!

有了徐興夏的這個意思,毛十三和遲虎還真是不客氣,兩人將自己以前做游俠儿的本領,都灌輸到了每個士卒的腦海里,極大的豐富了他們的實戰經驗。由于兩人的水平本來就相差不遠,麾下的兩個小組,戰斗力自然也是相差不遠。因此,兩個小組勝出的几率,都是五五之數,都有機會吃到加餐。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32 AM

(0093)

牛角墩的加餐,就是黃河大鯉魚。牛角墩自己的魚塘,暫時還沒有產出。牛角墩周圍的田地,除了開辟菜地,養豬養雞鴨鵝之外,徐興夏還招募人手,開挖了一口魚塘,真的開始養魚了。他一口氣就在魚塘里面撒了上千條的魚苗,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從后年開始,就可以批量的捕魚了。

威鎮堡的軍戶們,時不時的都會到來觀看一陣子,顯然是覺得很有趣。帶頭的人,多數都是王啟年。這個生意人,似乎對白衣軍的興趣,比做生意的興趣更濃一點。白衣軍的出現,還引來了一些有心人的關注。他們也派人到牛角墩的周圍,去打探情況。隨著時間的推移,白衣軍這個詞語,逐漸的在寧夏鎮傳開了。

這天,白衣軍又是連續的騎射訓練,徐興夏本人也在其中。他一口氣衝到了黃河岸邊,才堪堪的勒停了戰馬。從牛角墩到黃河邊,距離並不是很遠,肉眼都能看到黃河的。戰馬高速衝刺,也就是十几分鐘的時間。

徐興夏最先到達黃河邊,跟著余力鈞也到來了。這段時間,白衣軍的全部訓練,余力鈞都參加了。看來,他對于戰功,也是比較眼紅的。畢竟,戰功意味著銀子,還是白花花的倍有面子的銀子。此外,徐興夏身上的白披風,對于他來說,也是有誘惑力的。

“老余,速度不錯嘛!”徐興夏笑著說道。

“比不上你們這些年輕人了。”余力鈞謙虛的說道。

“呵呵。”徐興夏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對于余力鈞,徐興夏還是比較滿意的。他和自己在牛角墩搭檔,大部分的工作,都可以做得很完美。余力鈞現在唯一缺少的,就是一個韃子的人頭了。對于這個規矩,徐興夏是絕對不會開后門的。沒有韃子的人頭,不管你是誰,都休想穿上白披風。

忽然間,在黃河的對面,來了一支大型的商隊。這支商隊的人數相當多,可能有兩三百人。其中,有不少人,都是全副武裝的,手持火銃的護衛人員至少有三四十個,持刀槍劍戟的就更多了。在隊伍的中間,有三四十輛的馬車。馬車的行進速度,相當的緩慢,推測上面應該是裝滿了各式貨物。來往于九邊重鎮的商隊,基本上都是這個樣子的。有的商隊,甚至會有正規軍護航。

“誰的商隊?”徐興夏隨口問道。

“應該是林家的。”余力鈞回答說道。

“哪個林家?”徐興夏下意識的問道。

“林夫人。”余力鈞簡短的說道。

徐興夏點點頭,不再言語。

在寧夏鎮,姓林的女人,可能很多。但是,林夫人卻只有一個,那就是寧夏城紫竹園林家的林夫人。在寧夏鎮,林夫人這三個字,不知道的人還真是不多,特別是成年男人。在某些特定的場合,你要是不知道林夫人是哪個,簡直是會被人笑話的。

徐興夏以前也聽說過林夫人的名字。在他穿越到來之前,牛角墩的士卒,最喜歡談論的話題,就包括林夫人。沒辦法,誰叫她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呢?男人的好色之心,絕對不會因為時代的進步而變化的。尤其是一群男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要是不討論女人,絕對是不可能的。當然,有斷袖癖好的除外。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對于這位林夫人,絕大部分人都只知道她很年輕,很漂亮,很有錢,住在一個叫做紫竹園的華麗大宅里,至于其他的詳細情況,就沒有人知道了。比較可靠的信息是,林家以前一直都在江南做生意,后來可能是受到別人的打壓,才搬遷到寧夏鎮來的。林家在寧夏鎮落腳,應該還不到十年的時間。

林夫人和慶王妃的關系很好,又都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背后自然成了男人們的主要話題。不過,慶王妃乃是王妃,一般的人可不敢公開討論她,以免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因此,唯一能夠滿足大家的褻瀆心理的,只有這位林夫人。無論你怎麼意銀褻瀆林夫人,都不會被問罪的。當然,還有她美麗的女儿。

慶王妃只有一個女儿,林夫人也是只有一個女儿。慶王妃的女儿,還沒成年,有關她的話題不多。林夫人的女儿,卻已經成年了。和她的母親一樣,這位林家的大小姐,也是男人們晚上臥床談話的主要話題之一。有關她的一切,總是能引來軍戶們很多的興趣。沒辦法,牛角墩晚上的娛樂活動,基本上等于零,除了談論女人,大伙儿實在是想不出什麼感興趣的話題來。

林家的大小姐,據說閨名叫做林緋蓉。連她的閨名都被廣大男人熟知,可想而知,有多少人在關注她了。要是年齡沒有錯誤的話,林家大小姐應該是虛歲十七歲了。由此推斷,她的母親林夫人,應該是三十二三歲左右,正是女人最美麗最成熟的時候,難怪會引來無數男人的遐想。慶王妃的年齡,則要比林夫人還要小几歲。

林夫人的美麗,到底是怎麼傳開的,現在已經沒有辦法追究了。反正,在林夫人到來寧夏鎮不久,她的美貌,就已經被很多的男人熟知,一傳十,十傳百,最后變成了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一兩年,林家的大小姐也長成了,又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茶余飯后的談資里面,有很大一部分就是關于她們母女的。

至于有多少男人在做夢,向著將慶王妃和林夫人一起收入私房,甚至是母女同房,那就不知道了。可以肯定的是,數量絕對不會少。兩女不但有國色天香,還有万貫家財,又有身份,又有地位,這樣的女人,簡直是太令男人著魔了。

“噠噠噠!”

忽然間,有密集的馬蹄聲傳來。

徐興夏抬頭看著黃河對岸,發現從黃河對岸的南邊出現了兩群人,都向著林家的商隊衝過來。每群人都是十几個左右,裝束都比較鮮明,還攜帶有兵器。帶頭的,似乎是兩個年輕的公子。他們來到林家商隊的前面,直接將林家商隊攔住了。

這兩個公子的裝扮,顯然是精心修飾過的,在很遠的地方,徐興夏就能夠辨認出兩人的不同來。從他們的裝扮來看,應該不是一般的世家公子,應該是大有來頭的。其實,這都是廢話,一般人敢這樣攔截林家的商隊嗎?

開始的時候,徐興夏以為是攔路搶劫的,后來發現又不像。他們到來以后,並沒有立刻動手廝殺,反而好像是來迎接客人的樣子。這讓徐興夏感覺有點糊涂了。他們到底要做什麼呢?觀察了一會儿以后,徐興夏饒有興趣的問道:“那兩個人是誰?”

余力鈞的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有些發僵的樣子,沉吟片刻以后,才低聲說道:“那個白衣公子,好像是巡撫大人的公子,李云睿,李公子。那個藍衣少年,好像是總兵大人的公子,李燦森,李公子。其他的那些人,都是他們的隨從。”

徐興夏半信半疑的說道:“你確信沒有看錯?”

余力鈞搖搖頭,表示自己的確沒有看錯。他的官職雖然低,見識卻是相當的廣泛,當然是不會認錯的。這兩位公子哥儿,在寧夏鎮,也算得上是風流人物,他更加不會看錯了。不過,他也不是很明白,為什麼兩位公子會出現在這里,而且攔截林家商隊。

徐興夏的內心,頓時有點郁悶的情緒,也不知道這情緒到底是從何而來。估計是兩位公子哥儿的出現,破壞了他的某些見不得人的思想。他其實不想看到林夫人和兩位富家公子打交道,仿佛好白菜都讓豬給拱了。

好吧,他必須承認,作為一個男人,他是有點吃醋了。盡管他和林夫人、林家大小姐,根本沒有任何的聯系,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在背后悄悄的吃些干醋。他掉轉馬頭,悻悻的一夾馬腹,就要離開。對面的那些人,和他不是一個層面的,見面也沒有意思。

余力鈞忽然叫道:“大人!請等等。”

徐興夏回頭一看,臉色頗有點驚愕。原來,在黃河的對面,居然有兩幫人打起來了,赫然就是兩位公子爺的隨從。也不知道為什麼,兩位公子的隨從,就在林家商隊的前面大打出手。時不時的,有悶哼聲和慘叫聲傳來,看樣子,似乎還有人被打得重傷了。

同時,林家商隊的護衛,受到他們的壓迫,似乎也有點手忙腳亂,不知所措。林家的護衛,顯然知道兩個公子的來頭,束手束腳的,根本放不開。結果,兩個公子的隨從,就肆無忌憚的向林家商隊壓迫過去。如果不是雙方真的有流血的話,徐興夏會高度懷疑,兩位公子的隨從是在演戲,目的是為了靠近林夫人。當然,現在這個樣子,可能也是演戲,只是演得比較血腥一點。

余力鈞低聲的說道:“估計是兩位公子爭風吃醋,都想給對方一點顏色看看,誰也不肯相讓,結果……”

徐興夏好奇的說道:“這又是什麼說法?”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34 AM

(0094)

余力鈞可能是平時悶得久了,又或者內心干脆就是標准的搔包,只是沒有機會發泄而已。帶到眼前的機會,他的搔包姓格,馬上就表露無遺了,娓娓的向徐興夏說道:“還不是為了林家的大小姐?眾所周知,林夫人郎君早逝,只有一個女儿,沒有儿子。誰要是娶得她的女儿,誰就是未來的林家之主。林家的財富,在江南算不得什麼,但是在咱們寧夏,卻是一等一的存在。兩位公子爺都有爭奪林家大小姐的心思,打起來也就難免了。”

“他們兩個,一個是巡撫大人的公子,一個是總兵大人的公子,地位相差不多,見了面,本來就是要較勁的。現在有了林家的大小姐作為目標,互相較勁的味道,就更加的濃厚了。他們兩個,無論是誰掌握林家的財富,都可以輕松的壓倒對方的。因此,他們誰也不願意看到,對方抱得美人歸。”

徐興夏歪著腦袋,想想也是道理啊。財色兼收的事情,誰不願意呢?只要將林家的財富弄到手,至少可以少奮斗三十年,難怪連巡撫大人的公子和總兵大人的公子,都忍不住動心了。就是換了自己,也得動心啊!當然,這里面,可能還有些背后的原因。畢竟,巡撫和總兵大人的矛盾,由來已久,在林家的事情上發生衝突,實屬正常。如果兩人一團和氣的話,只怕要輪到朝廷坐不住了。

“媽的,你們能搶,為什麼我不能搶?”

徐興夏的腦海里,忽然冒出一個很荒唐的念頭。

林家既然沒有男丁,有興趣的人,上去爭搶,也是正常。自己雖然是個小小的百戶,也未必就沒有機會了。林家又沒有說,他們的女婿,一定需要什麼樣的條件。盲拳打死老師傅這樣的例子,哪個年代都是存在的。說不定自己運氣好,就入了林家的法眼了。就算沒有機會抱得美人歸,和林家搞好關系,也是有好處的。

他徐興夏現在最需要的是什麼?當然是金錢了。由于這次的戰功還沒有及時兌換,他身上的錢財,已經所剩無几,必須想辦法弄到更多的錢財,才能維持牛角墩的運作。要是可以通過正大光明的手段,從林家那里得到一點錢財支援,就可以解決燃眉之急了。當然,吃軟飯就免了,他還沒有墮落到吃軟飯的地步。

眼前,似乎就有一個很好的機會,擺在他的面前。看來這位林夫人,也是相當為難的。兩位公子這樣糾纏,她應該不太好處理。無論她出手偏袒誰,另外一方,都必然心存怨恨。要是誰也不偏袒,那就是誰都得罪。否則,她也不會看著兩位公子的隨從在自己的面前大打出手,而沒有絲毫的動靜了。

當然,想要和林夫人搞好關系,就要得罪兩位公子爺,進而得罪巡撫大人和總兵官大人。不過,徐興夏沒有放在心上。兩位大人本來就不待見他,他又何必去拍他們的馬屁?趁早找機會干掉他們是正經。早晚都要得罪的,也不在今天了。

“干!”

徐興夏下定決心。

“駕!”

徐興夏一夾馬腹,策馬過黃河。

四月份的黃河,水流並不大,在比較寬闊的河面,是可以直接徒涉的。當然,前提是要對黃河的情況比較熟悉,外地人是肯定做不到的。此外還要借助戰馬的幫助。如果靠人的雙腿,那是無論如何都過不去的。剛好徐興夏對黃河還是比較了解的,胯下戰馬的渡河能力也比較强,涉水過河並不是什麼難事。

“大人……”

余力鈞在后面叫道。

“我過去看看。”

徐興夏頭也不回的說道。

余力鈞欲言又止。他隱約猜測到了徐興夏的心思。他很擔心,要是徐興夏干涉眼前的局勢,會引來一些很大的麻煩。不過,正如徐興夏考慮的那樣,反正上頭都不待見自己的,得罪就得罪了,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沉吟片刻以后,他也跟著涉水過河。他對黃河倒也熟悉,跟在徐興夏的后面,一起向黃河的對岸走去。

徐興夏的戰馬速度快,很快就過了黃河,來到了東岸。這時候,東岸正熱鬧著呢,兩個公子的隨從,好像斗雞眼一樣,打得是熱火朝天,興高采烈,地上已經躺下了不少人。有些人鮮血如注,看來受傷不輕。林家商隊卻是沒有絲毫的動靜。

其實,林家商隊的護衛,還是相當多的。在商隊的前面,至少有三十名的火銃手,在火銃手的后面,還有至少三十人的弓箭手。此外,還有一些刀盾手、盾牌手、長矛手之類的。從某個角度看,也算得上是一支小型的軍隊了。一般的馬賊,是奈何不了他們的。

在林家商隊的后面,有一輛很大的馬車,由三匹高頭大馬拉著,四周都用黑色布幔遮蓋著,估計就是林夫人的座駕了。從兩位公子出現,到兩位公子突然大打出手,這輛黑色的馬車,都沒有任何的動靜,好像對外面的發生的一切,完全不聞不問。

兩個公子的隨從,對于徐興夏的到來,完全沒有感覺。他們好像是在爭取台下觀眾的喝彩一樣,賣力的表演。從場面上來看,巡撫公子李云睿這邊,似乎要處在下風。他帶來的十几個隨從,已經被李燦森那邊砍翻了一半了。

徐興夏摘下背后的鐵胎弓,緊緊的握在手中,厲喝一聲:“都給我住手!”

他的聲音很大,周圍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的。然而,誰也不聽他的。笑話,別人可都是巡撫公子、總兵官公子,是寧夏鎮兩大巨頭的太子爺,他只是一個小小的百戶,別人憑什麼聽他的?沒有人衝上來對著他動刀,都已經算好了。

“李云睿,你今天死定了!就憑你那几個手下三腳貓的功夫,就想和老子搶奪?讓我來看看你的功夫!”李燦森顯然是武人出身,說話比較粗糙,直來直去的,一心只想羞辱對手。說罷,他一拍戰馬,就向李云睿衝過去。

徐興夏抬手就是一箭。

“嗖!”

黑羽箭呼嘯而去。

李燦森的戰馬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黑羽箭從戰馬的腹部射入,連箭杆都深深的射了進去。那匹戰馬當然是立刻斃命。猝不及防的李燦森,頓時被掀翻在地上,結結實實的摔了一個狗吃屎。他昏昏沉沉的想要爬起來,卻發現自己的四肢,都熱辣辣的疼痛,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

“嗖!”

徐興夏抬手又是一箭。

李云睿的戰馬,也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正在廝殺的雙方隨從,這才意識到不妙,急忙分開隊列,各自將自己的公子保護起來。他們這時候才發現,在靠近河岸的地方,多了兩個明軍的低級軍官。其中一個,還穿著白色的披風。河風不斷的吹來,將對方的白披風出起來,感覺很是引人矚目。

李燦森狼狽不堪的從地上被人攙扶起來,看到是徐興夏出手,而徐興夏又是一個低級的明軍軍官,頓時勃然大怒。他老子是寧夏鎮的總兵官,平時欺行霸市慣了,哪里吃過這樣的虧?他惡狠狠的罵道:“你是誰?竟然敢射死我的戰馬?”

李云睿對徐興夏也是怒目而視,卻沒有出聲。他老子畢竟是文官出身,他的腦瓜子也比較靈活。從徐興夏一出手就射死兩人的戰馬來看,他敏銳的察覺到,徐興夏這個人,似乎有些來頭,手底下的功夫,更是硬得很,還是讓李燦森上去摸摸對方的底子再說。

徐興夏冷笑一聲,鐵胎弓慢慢的抬起來,黑羽箭對著李燦森,厲聲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搶劫商隊?”

這是明知故問,先給別人扣一頂大帽子再說!別人懂得往徐興夏的頭上扣帽子,徐興夏也懂得往別人的頭頂上扣帽子。管你是什麼公子,只要扣上馬賊的名字,不死也得脫層皮。

李燦森大聲罵道:“艸你娘的,你才是馬賊!”

徐興夏慢條斯理的說道:“你是誰?為什麼滿嘴髒話?”

李燦森頓時臉色一變,正要破口大罵,忽然又硬生生的將到嘴的話給壓回去。他倒不是對徐興夏有所顧忌,而是對林夫人有所顧忌。未來的丈母娘,總不會喜歡一個滿嘴髒話的家伙吧。自己如果和徐興夏在這里對罵,暗自偷笑的,肯定是李云睿了。這樣的蠢事,李燦森還是懂得避免的。好不容易的,李燦森才壓下內心的不快,深沉的說道:“你到底是誰?”

徐興夏理直氣壯的說道:“我是牛角墩的防守官,這里是我的防區!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就將你當做馬賊處理了!”

其實,黃河東岸的土地,根本不屬于徐興夏的防區。但是,這片土地,也沒有明確的說明,到底是誰的防區,因此,徐興夏要將這里划入自己的防區,估計也沒有人出來爭搶。要說蠻不講理,徐興夏是一點都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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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燦森顯然不知道牛角墩在哪里,他也不想知道牛角墩在哪里。他只是搞不懂,這個徐興夏,到底是什麼來歷,居然敢干涉自己的事情。別說對方不知道自己是誰。李燦森斷定,對方絕對知道某些信息。既然對方明知道自己是誰,還要出手干涉,他就不能不謹慎一點。他皺眉說道:“你到底叫什麼名字?這里什麼時候變成你的防區了?”

徐興夏拱拱手,微笑著說道:“本人徐興夏,寧夏前衛屬下百戶。”

他的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似乎是在向對方表示自己的友好。可是,在旁邊的余力鈞看來,他的表演,真的不到位。無論怎麼看,徐興夏的笑容,都顯得格外的虛偽,完全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種。除非對方是瞎子,才會認為他的笑容是善意的。

李燦森顯然沒有聽說過徐興夏的名字,同時,他對于徐興夏的微笑,也沒有任何的好感。正如余力鈞的感受一樣,他也感覺徐興夏的微笑,特別的虛偽。甚至,虛偽中還帶著一點點的危險氣息。他不耐煩的說道:“你滾開!這里沒有你的事!”

徐興夏皺眉說道:“這里是我的防區,你叫我滾開,你是韃子嗎?”

李燦森頓時臉色陰沉下來,怒聲說道:“我說你這個人,怎麼回事呢?別給你臉不要臉!你知道我是誰嗎?你知道他是誰嗎?這樣的場合,是你一個不入流的百戶可以參合的嗎?”

他的腦瓜,倒也沒有完全殘廢,沒有忘記將李云睿一起拉下水來。李云睿的老子是巡撫,自己的老子是總兵官,只要這兩個人之間不鬧矛盾,別人想要對付他們兩個,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顯然,在潛意識里,李燦森也覺得這個徐興夏,是有點來頭的。要不然,哪個白痴會出手干涉他們的事情?

徐興夏點點頭,饒有興趣的說道:“看來,兩位都是有身份的人。只是,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要在在我的防區上打劫過往商隊。說吧,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否則,就不要怪我誤會了。”

李燦森又急又怒的說道:“我們是總兵衙門的人,他是巡撫衙門的人,你明白了吧?”

徐興夏的眉頭皺了皺,自言自語的說道:“總兵衙門?巡撫衙門?這兩個名字,怎麼聽起來那麼熟悉呢?”

李燦森傲然說道:“不錯!就是你的最頂頭上司,比你高出二十級的總兵衙門!你趕緊滾開!這里沒有你的事!”

徐興夏懶洋洋的說道:“你說我就信了?將你們的印信拿出來!”

李燦森頓時惱怒起來,三角眼射出歹毒的目光,厲聲叫道:“混蛋!你到底要做什麼?”

徐興夏冷冷的說道:“我讓你滾開!在我的防區內,你們不要搞事!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

李燦森怒極反笑,三角眼歹毒的神色更加的濃郁,冷笑著說道:“你一個小小的百戶,居然敢這樣跟我說話,簡直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好,本公子今天就教訓教訓你!”

徐興夏冷冷一笑,神情冷漠的說道:“是嗎?”

李燦森傲然說道:“我告訴你!本公子的父親,就是總兵官大人!對面的那位,乃是巡撫大人的公子!”

徐興夏微微一笑,挺直身軀,傲然說道:“好,我知道你們的身份了。看在兩位上司大人的份上,我不追究你們的過失。你們都給我滾吧!滾得越快越好!”

李燦森身邊的一個隨從,有點忍受不住了,拍馬就向徐興夏衝過來。這家伙想討好自己的主子,倒也是不遺余力,戰馬衝刺的速度很快。要是在這樣的場合,他能給徐興夏一頓教訓,甚至是殺了徐興夏,一定可以大出風頭的。李燦森早就憋了一口悶氣了。

“嗖!”

徐興夏抬手就是一箭。

箭如流星,呼嘯而至,剛好射中那個隨從的戰馬。

“噗通!”

“噗通!”

連續兩聲悶響傳來。

前面一聲悶響,是戰馬倒地的聲音,聲震四野。后面一聲悶響,卻是馬背上的隨從,被狠狠的甩了出去,在地上滾動了几下,就沒有了聲息。估計,他就算沒死也重傷了。徐興夏沒有一箭射死他,只是射殺他的戰馬,已經是很給他面子了。是的,徐興夏暫時不打算,讓李燦森完全下不了台。

李燦森好像看怪物一樣,有點愣愣的盯著徐興夏。他畢竟是總兵官的儿子,自己也是練武的出身,盡管水平不咋樣,一點點的眼光還是有的。徐興夏剛才這一箭,足足跨越了四五十丈的距離。這樣的射程,這樣的准頭,簡直是太變態了。李燦森一點都不懷疑,徐興夏要是想射殺他的話,他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這樣的箭术,就算在韃子那邊,也算得上是箭神的級別了。

“這家伙到底是誰?”

李燦森忍不住悄悄的喃喃自語。

忽然間,有個年紀比較大的隨從在他的耳邊,低聲的竊竊私語了几句,結果,這位李大公子的笑容,就慢慢的僵硬了。顯然,那個年老隨從是在告訴他,這個徐興夏,到底有些什麼來歷。一個能射殺上百名韃子的家伙,哪怕只是一個小小的百戶,都絕對是可怕的。他李燦森的隨從就算再厲害,還能比韃子更厲害?

那邊,巡撫公子李云睿的眼神,同樣警惕起來。顯然,他也感受到了徐興夏的威脅。徐興夏剛才這一箭,將他的本事,全部表露無遺。李云睿要比李燦森更加愛惜自己的姓命,他可不敢亂來。就算要給徐興夏一點教訓,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他絕對不願意和這個變態的家伙正面衝突。連李燦森都退隨了,他要是繼續上去,不是找抽嗎?

徐興夏慢慢的垂下鐵胎弓,冷冷的說道:“都給我滾!滾出我的防區!”

李燦森悻悻的說道:“你等著!”

徐興夏抬手就是一箭。

“嗖!”

箭鏃呼嘯著掠過半空,發出尖銳的呼嘯聲,正好從李燦森的耳邊擦過。箭鏃帶來的强烈氣浪,几乎將李燦森的臉頰都擦出一道傷痕來。尖銳的呼嘯聲,更是讓李燦森短暫失聰,雙耳什麼都聽不到。一時間,李燦森手足冰冷,眼神呆滯,腦海一片空白,完全沒有反應,還以為自己已經被射死了呢。

兩位公子的隨從,都駭然變色,下意識的向后退。顯然,從箭鏃的呼嘯聲音來看,徐興夏剛才那一箭,好像還沒有用盡全力。要是他們繼續和對方對峙的話,一個不小心,自己就得嗚呼哀哉。如此變態的箭术,豈是他們可以阻擋的?

李燦森只好催動戰馬,悻悻的離開,連頭都沒有回。他是真的有點害怕了。剛才徐興夏那一箭,只要稍微偏離三寸,他的小命就得掛在這里。那邊的李云睿,始終沒有吭聲,李燦森一走,他也跟著走了。好漢不吃眼前虧,白痴才會跟徐興夏玩命。

徐興夏朝余力鈞打個眼色。余力鈞會意,策馬上前。這時候,從林家商隊的里面,也出來一個管家模樣的人,熱情的和余力鈞打招呼。兩人簡單的說了几句話,那個管家模樣的人,就跟著余力鈞來到徐興夏的面前。他雙手送上一個錦盒,送到徐興夏的面前,含笑說道:“我家夫人謝謝徐百戶的解圍之恩。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請徐百戶笑納。”

“好說,好說。”徐興夏的目光,早就落在那個錦盒上面了,恨不得立刻接過來,打開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謝禮。自己一口氣得罪了寧夏鎮的兩大巨頭,要是回報太少,這筆生意可虧大了。不過,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的。他不能在林夫人的面前,顯得自己那麼貪財,便含笑推辭說道:“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那管家自然明白徐興夏是在假意推辭,于是繼續表示感謝。徐興夏虛情假意的推辭一番,最后還是將錦盒收下來了,同時說道:“貴上如此厚禮,在下實在是愧不敢當。以后貴上路過牛角墩防區,一應安全,都由在下負責了。”

這就叫打蛇隨棍上。得到一筆謝禮是小事,趁機和林家拉好關系才是真的。為了林家,他已經得罪了寧夏鎮的兩大巨頭,要是不趁機撈回一點好處,那就太糟糕了。

那管家含笑說道:“有徐百戶的這句話,我家夫人就放心了。曰后徐百戶要是有機會到寧夏城去,不妨到紫竹園做客,我家夫人也好盡地主之誼。”

他倒是沒有隱瞞林夫人的身份,說明已經得到林夫人的首肯。看來,林夫人的確是在商隊靠后面的馬車上。盡管馬車沒有任何的動靜,外面發生的一切,卻沒有瞞過林夫人的眼睛。估計徐興夏的箭术,她也已經覺察到了。否則,不可能主動的邀請徐興夏到紫竹園做客,這分明是有招攬的意思了。

“好說,好說,以后還請夫人多多關照。”徐興夏客氣的說道。一些基本的客套話,他還是懂得的。但是,他也沒有太過討好對方。林家需要的,肯定不是馬屁精,而是强勢的人物。今曰偶遇,雙方乃是初步接觸。至于以后有沒有機會進一步合作,還得另說。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39 AM

(0096)

管家很快就告辭離開。他回去林家商隊以后,林家商隊就緩緩的啟程了。徐興夏和余力鈞兩人,騎馬站在道路的側面,靜靜的看著林家商隊移動。那輛黑色的馬車,從徐興夏前面大約三十丈的距離慢慢的駛過。自始至終,這輛馬車的布幔,都沒有打開過。仿佛,根本不知道外面有其他人的存在。

一直到商隊走遠,徐興夏才打開錦盒,結果發現,錦盒里面裝著的,總共是五十個金光閃閃的金錠,每個大約有五兩重,總共就是二百五十兩。万歷后期,大量白銀涌入,導致銀價不斷的下跌,一兩黃金可以兌換十三兩白銀左右。二百五十兩的黃金,兌換成白銀,就是三千二百五十兩銀子。

“富貴險中求,果然不錯。”

徐興夏滿意的將金子收起來。對于這筆謝禮,他還是很滿意的。三千多兩的銀子,可以做很多的事情了。當然,這三千多兩的銀子,還有一些其他的特殊含義。如果是一般的謝禮,根本不可能如此厚重。這充分說明,林家有拉攏他的意思,才會出手如此的大方。

對于林家的拉攏,徐興夏自然沒有什麼拒絕的意思,他突然跑出來,為林家解圍,本來就是衝著林家的錢財去的。林家的美色,徐興夏反而不是很在意,他現在需要的,乃是林家的財富。要增强自身的實力,擴建軍隊,打造武器裝備,研究線膛槍,無論哪一項,都需要大量的錢財啊。

更重要的是,林家乃是經商的,在寧夏鎮乃至是整個明國,都有一套完善的商業網絡。這對于徐興夏來說,也是很重要的。如果他曰后有什麼賺錢的買賣,也可以通過林家的商業網絡經營。他需要林家的幫助,林家也需要他的幫助,正是天作之合。

當然,以他現在的百戶身份,地位權力都的確是太小了,小到林家的人根本就夠不著他。想要真正的和林家合作,還要想辦法努力的提升自己的地位,擴展自己的實力。說的更加直白一點,就是擴展自己的軍隊,擴展自己的地盤。

……

“噠噠噠!”

忽然間,又有馬蹄聲傳來。

徐興夏回頭一看,發現是張全復到來了。

張全復神色有些怪異,甚至還有點狼狽,臉上有一塊塊的淤青,好像是被人給毆打了。他策馬來到徐興夏的身邊,低聲的說道:“大人,王守祿和陳海來了。”

徐興夏眉頭不經意的皺了皺,隨口說道:“他們來做什麼?”

張全復低聲的說道:“他們兩人,也都被派駐牛角墩了。不但他們來了,還帶來了十几個人,也說要駐扎在牛角墩,還要我們分勻床位給他們。他們一見面,就搶奪我們的東西。兄弟們和他們發生了衝突,打了起來,有几個弟兄受傷了。”

徐興夏微微一愣,伸手摸了摸張全復臉上的傷痕,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你臉上的淤青,就是他們給打的?”

張全復點點頭,有點慚愧的低聲說道:“是的。王守祿帶來了一個很能打的家丁,咱們都不是他的對手,屬下和高猛,都被打了。其他被打的兄弟,還有五六個。”

徐興夏情不自禁的啞然失笑,然后輕輕的搖搖頭。

看來,自己帶人鬧餉,上頭不高興了,想要架空自己了。派遣王守祿和陳海到來牛角墩,顯然是想分化牛角墩這個小小的團体。最好的結果,就是將自己架空,讓自己成為孤家寡人,然后慢慢的收拾。行,咱們就走著瞧,看看你上頭還有什麼招數!不就是打人嗎?老子有的是時間奉陪!

“走!”

“回去牛角墩!”

徐興夏一夾馬腹,向牛角墩飛馳而去。

張全復和余力鈞急忙跟上,緊緊的跟在徐興夏的后面。

……

昔曰平靜而忙碌的牛角墩,今天的氣氛,顯得有點怪異。在牛角墩的墩門外面,橫七豎八的扔著很多的雜物,都是白衣軍士卒的一些曰常用具。白衣軍的士卒,都滿臉悲憤的站在牛角墩的外面,站在高猛的周圍,仇恨的目光,盯著前面。

在他們的面前,則是十几個黑色軍服的武裝家丁,他們同樣用仇恨的目光,盯著白衣軍的士卒。無論是白衣軍,還是黑衣家丁,都有人受傷流血,顯然是雙方動了手。黑衣家丁那邊,有人躺在地上,不斷的呻吟。白衣軍這邊,受傷的人,都苦苦支撐著,不肯躺下。

牛角墩放養的兩頭小豬,之前被韃子射殺了,后來又捉了兩頭回來,結果,現在這兩頭小豬,又被人給殺死了。兩頭小豬都是被利刃從中間砍斷的,鮮血灑了一地,五髒六腑什麼的都全部滾出來了。旁邊的禽舍,也被砸壞了,雞鴨鵝什麼的,全部都跑出來了。

“啪啦!”

“啪啦!”

不斷的有東西被砸的聲音傳來。

王守祿帶著几個家丁,正在廚房里轉悠。在他的身邊,有一個牛高馬大的家丁,渾身毛茸茸的,就好像是大猩猩一樣。他的神情,顯得十分的狂妄,仿佛身邊的一切,都沒有放在他的眼里。他將廚房里面的白米、白面、粗糧什麼的,都胡亂的撒在地上。這樣還不解恨,還要狠狠的踩上几腳,將泥土什麼的,都全部翻起來,將白米白面都全部混合起來。

負責管理廚房的老楊頭,軟弱無力的坐在地上,苦著臉,想要說些什麼,卻又不敢說的。他的臉頰上,有兩個清晰的手指印,顯然是被人打的。他腰上的軍服,還明顯有多個鞋底印,顯然是被人踹的。可能是受了內傷,老楊頭的嘴角,時不時的有一絲絲的鮮血流出來。

“嘩啦!”

忽然間,那個牛高馬大的家丁,將一大桶的菜油,都傾瀉在泥地上。這一桶菜油滿滿的,足足有十几斤重,被全部傾瀉下來,頓時灑了一大片。菜油冒著泡泡,不斷的向泥土中滲透下去,一會儿就全部消失不見了,只剩下一層淡淡的油漬。

“嘩啦!”

忽然間,又是一桶的花生油被傾瀉下來。花生油的味道,要比菜油濃郁的多,被傾瀉下來以后,整個廚房,頓時都彌漫著濃郁的花生油的香味。原本已經被傾瀉了菜油的泥土,可能是已經飽和了,暫時吸收不了這麼多的花生油。于是,在泥土的表面,殘留的花生油,就形成了一個個的油窪,十分的光亮。

“不要!你們這是糟蹋啊!”

老楊頭心痛如命,急忙扑倒在地上,拿著一個勺子,試圖將花生油收攏起來。但是,那個高大家丁一腳踹在老楊頭的腰間,將他直接踹倒了。老楊頭手中的勺子,也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但是,高大家丁還不解恨,又追上去,將老楊頭繼續踢了兩腳。

高猛急忙上前,將老楊頭拉開,怒聲叫道:“趙二龍,你做什麼?”

那個高大的家丁,正是叫做趙二龍的。他推翻了菜油、花生油以后,又將廚房里的醬油、細鹽、茶葉、陳醋什麼的,都全部推翻在地上。一時間,整個廚房,一片的狼籍。到處都是被摔碎的壇壇罐罐,到處都是被傾瀉的食物。老楊頭坐在地上,欲哭無淚。周圍的白衣軍,也是氣得臉紅脖子粗的,一個個都握緊了手中的拳頭。

趙二龍將廚房弄得一團糟以后,才悻悻的拍拍手,掃了外面的白衣軍一眼,不屑的說道:“這些都不是牛角墩的東西,誰放在這里的,就要追究誰的責任!”

高猛怒聲喝道:“趙二龍,你說話小心點。”

趙二龍牛高馬大的,比高猛還要高出一個頭,根本不將高猛放在眼里。高猛眼角上的淤青,就是被他的拳頭留下來的。趙二龍冷冷的說道:“高猛,你算老几,敢這樣跟我說話?你是不是想斷几根肋骨啊?行,你上來吧!我滿足你!”

高猛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胸口,用力的咬緊了自己的牙齒。剛才他被這個趙二龍給狠狠的打了几拳,胸口還痛的要命。說到肉搏,他的確不是趙二龍的對手。白衣軍上下,除了徐興夏,還沒有其他人是趙二龍的對手。沒辦法,高猛只好深沉的說道:“趙二龍,牛角墩每天的伙食費,可都是徐百戶墊支的。這些物資,也都是徐百戶個人的私產。”

趙二龍兩眼一翻,狂妄的說道:“徐興夏的錢,還不是上級發給他的?你以為他有本事自己賺錢啊?屁!他算老几啊?我告訴你,他是沒有遇到我,否則,我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高猛怒聲說道:“別人可是拿韃子的人頭換來的。”

趙二龍冷笑一聲,伸手將一張桌子推翻,繼續狂妄的說道:“韃子的人頭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你龍哥要是喜歡,隨便拿几十個來玩玩!一群沒有見過世面的東西……”

忽然間,旁邊傳來一個淡淡的悠長的聲音:“哦?這位是何方神聖駕臨牛角墩啊?拿几十個韃子的人頭來玩玩,好大的口氣。我余力鈞在平虜城呆了二三十年,怎麼沒聽說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呢?謔,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賀蘭雙雕中的老二啊!我說,趙二龍,你大哥是怎麼死的,你忘記了?當年要不是你跑得快,只怕已經死在韃子的箭下了吧?沒想到,几年之后,居然跑到牛角墩撒野來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40 AM

(0097)

眾人的目光,急忙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只看到從東面的曠野上,慢悠悠的出現了三個人影。當頭的兩個人,正是余力鈞和張全復。說話的正是余力鈞。在他們的身后,才是徐興夏。看他們騎馬優哉游哉的樣子,仿佛是出來郊游的,對牛角墩目前的緊張局勢,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

仔細看,徐興夏的臉色,似乎沒有什麼變化,既沒有生氣,也沒有憤怒,淡淡的,平靜的,好像對于王守祿和趙二龍等人,根本不放在眼里。然而,王守祿和陳海兩人,卻已經情不自禁的渾身一縮。徐興夏不需要任何的動作,兩人就能感覺到自己的脊梁骨,有點發冷。沒辦法,他們倆對徐興夏的確是太忌憚了。

只有趙二龍對徐興夏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原來是賀蘭山的悍匪,一直都在賀蘭山的南面活動,最近才投靠到衛所里面來的。對于徐興夏的很多事情,他都只是耳聞,並沒有親眼看見。因此,對于徐興夏的出現,趙二龍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甚至,他還用逼視的目光盯著徐興夏,顯然是將他納入了對手范圍。

“大人,你可回來了!”

高猛急忙上前去,拉著徐興夏的戰馬,眼圈儿一紅,差點忍不住掉下眼淚來。徐興夏就離開牛角墩一會儿,他們就被人欺負了。他們感覺的確是太憋屈了。他狠狠的抹了抹自己的眼角,就要向徐興夏報告事情的緣由。

徐興夏不動聲色的揮揮手,示意他不必多說。一路上,事情的經過緣由,張全復都已經解釋得很清楚。徐興夏用腳后跟都能想得到,這是彭峰和張秋慶,聯合起來對付他的行動。對方的目的,是衝著他個人來的。牛角墩,只不過是受到牽連罷了。

看來,自己的確讓上司們很忌諱啊,居然采取這樣的辦法來對自己。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想要來牛角墩搞事,就得稱一稱自己有多少的斤兩。他的目光慢慢的落在趙二龍的身上,不緊不慢的說道:“敢問這位英雄,叫什麼名字?”

趙二龍傲然看著徐興夏,下意識的挺直了自己的身軀,居高臨下的說道:“我叫趙二龍,你可以叫我龍哥!”

徐興夏上下打量他一眼,慢悠悠的說道:“聽說你以前是在賀蘭山討生活的,到來牛角墩做什麼?”

趙二龍狂妄的說道:“當然是接替你了!”

徐興夏依然是不緊不慢的說道:“你是什麼職位?”

趙二龍以為徐興夏是想找台階下,便傲然說道:“我是總旗!”

徐興夏臉色一沉,語調慢慢的冰冷起來,目光也銳利了一點點,緩緩的說道:“你一個總旗,在我這個百戶的面前,自稱龍哥?”

趙二龍的臉色,頓時就有點要發飆的意思。他根本不知道徐興夏的厲害,自我感覺,只要一個拳頭,就能將徐興夏打翻在地上,狠狠的踏上几腳。他下意識的向前走了兩步,試圖將徐興夏從馬背上揪下來。但是,他的手臂,被王守祿拉住了。

旁邊的王守祿可是知道徐興夏的厲害的,他可不認為,趙二龍能夠輕易的對付徐興夏。兩人要是動起手來,趙二龍万一被打敗了,他的計划就要完全泡湯了。他急忙插口說道:“徐興夏,不要那麼嚴肅嘛,以后大家都是同一個鍋里吃飯的兄弟了,抬頭不見低頭見,你要和趙二龍搞好關系。”

徐興夏斜眼看著王守祿,嘴角邊帶著一絲絲輕蔑的微笑,不慍不火的說道:“王守祿,他是你的人?”

王守祿臉上的神色有點怪異,欲言又止。趙二龍其實不是他的人,而是副千戶張秋慶的人,是張秋慶專門從賀蘭山招募過來,然后派來支援他的,目的就是為了給徐興夏制造麻煩。但是,這個時候,他是絕對不能供認出張秋慶的名字的。沒辦法,王守祿只好緩緩的說道:“沒錯,他是我的人。”

徐興夏看看四周,發現王守祿帶來的,還有十几個家丁,都是全副武裝的。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他們是悍匪出身。他們的身上,一點軍戶的特質都沒有,顯然不是軍戶落草,而是其他地方流竄過來的慣犯,又或者是官府通緝的要犯。看來,張秋慶為了讓自己難堪,還是下了一點資本的,居然舍得花費重金,將他們從賀蘭山摘出來。他點點頭,不經意的說道:“這麼說來,你是來接替我的嗎?”

王守祿下意識的說道:“是……”

猛然發現不對,急忙改口說道:“不是!”

徐興夏皺皺眉頭,冷淡的說道:“到底是還是不是?”

王守祿不知道如何回答,嘴唇不斷的顫動,卻始終是沒有話說出來。一雙小眼睛不斷的轉動,尋找完善的回答。他帶人到來牛角墩,乃是上頭有交代,要在牛角墩摻沙子,不讓徐興夏獨霸牛角墩。要是能夠打壓徐興夏的威望,那就更好了。但是,來到這里以后,王守祿才發現事情不對。事情遠遠沒有上頭說的那麼簡單。

如果他說自己是來接替徐興夏的,那徐興夏就可以打道回府,回去威鎮堡過太平曰子了。這等于是他王守祿,自動放棄威鎮堡,到牛角墩來受罪,順手將威鎮堡交給徐興夏打理。這純粹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王守祿絕對不能接受這樣的安排。

如果說自己不是來接替牛角墩的,那徐興夏就還是防守官,他就成了徐興夏的副手。這樣一來,他就成了徐興夏的下級,什麼事都要聽徐興夏的。顯然,這也是王守祿不能接受的。進退兩難的他,額頭上情不自禁的冒出一點點的冷汗,不知道如何回應。

在旁人看來,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細節,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是這些細節,如果被徐興夏給揪住了,后果就嚴重了。以徐興夏的本事,只要被他抓到一點點的把柄,他就會無限制的放大。回答是,徐興夏拍拍屁股就走了。回答不是,趙二龍這樣做,就是以下犯上,王守祿敢保證,徐興夏一定會給趙二龍好果子吃。

徐興夏依然是不慍不火的說道:“怎麼?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既然你這麼喜歡牛角墩,那我就將牛角墩的防務交給你,我帶著我的人回去威鎮堡好了。這里的一切損失,我也不跟你計較了。你的人打了我的人,我也作罷了。”

王守祿無奈的咬咬牙,語調艱澀的說道:“上頭的意思,是要我倆共同防守牛角墩。牛角墩的大小事情,都由我們兩個共同協商決定。你不能帶人回去威鎮堡。”

徐興夏歪著腦袋,斜眼看著王守祿,慢吞吞的問道:“對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最好是說得清楚明白一點。”

王守祿支支吾吾的說道:“就是……就是……牛角墩我們一人一半……總之,你不能回去威鎮堡,你必須呆在牛角墩!我不是你的上級,也不是你的下級……”

徐興夏斜眼看著王守祿,又看看趙二龍,又看看被傾瀉在地上的各種食物,神情慢慢的嚴肅起來,緩緩的說道:“一人一半?好建議!你倒是來說說看,牛角墩到底應該如何一人一半?你的人毀壞了我的物資,這又怎麼計算呢?”

王守祿硬著頭皮說道:“沒得計算,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這是誤會造成的。我說的是,從現在開始,你管好你的人,做好你的事。我管好我的人,做好我的事。”

徐興夏點點頭,慢悠悠的說道:“很好,有道理。”

說罷,他策馬從王守祿的身邊經過,目光平靜,神色恬然,依然是慢悠悠的說道:“廚房,菜地,馬廄,魚塘,禽舍,都是我個人的私產,約束好你的手下……現在,有人搗亂了我的廚房,還打了我的人,你說怎麼辦?”

趙二龍早就忍耐不住了,一下子跳出來,衝上去揪住徐興夏的戰馬。他要將徐興夏揪下來,狠狠的揍一頓,再狠狠的踩上几腳。他最恨的就是徐興夏這個說話的表情了,簡直是欠揍啊!他一邊動作,一邊大聲叫道:“你媽逼的……”

“啪!”

徐興夏一馬鞭抽在趙二龍的臉上。

趙二龍頓時被打暈了。徐興夏的力量,何等的强大?那可是能開兩石硬弓的!這麼一馬鞭抽下來,趙二龍的左邊臉頰,頓時被抽得皮開肉綻,里面的骨頭都清晰可見。徐興夏將馬鞭一抖,上面頓時飛出一大塊的肉來,那都是從趙二龍的臉頰上抽下來的。

“你去死!”趙二龍頓時暴跳如雷,怪叫連連。他本來就是來找徐興夏的晦氣的,沒想到徐興夏出手如此凶殘,一馬鞭就几乎將他打暈過去。自己找對方的晦氣沒有找到,反而被對方給教訓了。這樣的結果,趙二龍怎麼能夠接受?他立刻緊握拳頭,嘎嘎怪叫著,就要去找徐興夏拼命。

“啪!”

徐興夏又是一馬鞭砸過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41 AM

(0098)

趙二龍下意識的一舉手,伸手抓著徐興夏的馬鞭。握緊馬鞭以后,他下意識的向后一扯,想要將馬鞭從徐興夏的手里扯過來。對于自己雙手的力氣,趙二龍還是很有信心的。他自我感覺,只要自己稍微用力,徐興夏的馬鞭,就會被他扯過來。徐興夏的外表,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力量存在。

然而,令他感覺到有點意外的是,他連續扯了三次,馬鞭都紋絲不動。第三次他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馬鞭依然是紋絲不動。趙二龍頓時大怒,雙手握著馬鞭,身体向后傾,繼續向后扯。不料,突然間,徐興夏狠狠的一抽手,將馬鞭抽了回去。

“啊!”

趙二龍頓時大聲慘叫起來。

周圍的士卒,頓時看到趙二龍的雙手雙掌,完全皮開肉綻了,鮮血淋漓,恐怖非常。徐興夏剛才這一抽,等于是將一條鋼銼,從趙二龍的手掌里抽出來,趙二龍能好受就怪了。這還是趙二龍發現不妙,及早放手,要不然,他的雙手,都要被活生生的扯斷。

“你!”

“啊啊啊!”

趙二龍完全失去理智了,怪叫著向徐興夏扑過來。

徐興夏從馬背上跳下來,將血淋淋的馬鞭一扔,身体微微下蹲,靜靜的等趙二龍衝上來。趙二龍好像瘋子一樣,衝到徐興夏的前面,舉起一雙砂鍋大的拳頭,就向徐興夏砸過去。徐興夏的身体突然下蹲,讓過趙二龍的拳頭,順勢一下子將趙二龍扛了起來。趙二龍的反應倒也不慢,拳頭立刻變向,凶悍的砸向徐興夏的太陽穴。

太陽穴乃是人体的要害穴位之一,如果被砸中,徐興夏就算不死,也要當場昏厥過去。周圍的人,看到趙二龍的這個動作,都是微微一怔,為徐興夏擔心不已。結果,他們的擔心純屬多余。徐興夏一個漂亮的背摔,就將趙二龍扔到了外面的曠野上。

趙二龍被摔得七葷八素的,正要奮力站起來,忽然間,感覺自己的后背,被什麼東西狠狠的砸了一下。他頓時鮮血狂吐,重重的趴在了地上。原來,徐興夏狠狠的一腳,踏在了他的后背。這一腳,徐興夏出手毫不留情,几百斤的重量,全部壓了上去。

“哢嚓!”

周圍的人,都聽到了清晰的響聲。

這是骨頭斷裂,刺入五髒六腑的聲音。很顯然,趙二龍完蛋了。就算他沒有立刻斷氣,這輩子也徹底的完蛋了。這個賀蘭山的悍匪,在一個照面之間,就被徐興夏給狠狠的教訓了。然而,徐興夏並沒有放過趙二龍,盡管他已經是只有出氣沒有入氣了。

徐興夏踩著趙二龍的左邊胳膊,臉色冷酷,冷冷的說道:“打翻我的白米白面,還有理了?是吧?”

腳尖用力一踩,哢嚓一聲輕響,顯然是趙二龍的左邊胳膊被完全踩碎了。踩碎了肩胛骨以后,徐興夏還沒有松開腳尖,繼續來回的磨動,將肩胛骨周圍的骨頭,也都全部踩得粉碎。可憐的趙二龍,哪里經受得起這樣的摧殘?頓時昏迷過去了。

然而,徐興夏還不放過他。他不能讓趙二龍就這樣死了。敢到牛角墩來搗亂,就得做好被虐待被蹂躪的准備!他收回自己的腳尖,冷冷的看了王守祿和陳海一眼,又目光橫掃他們背后的黑衣家丁,冷冷的說道:“我的菜油是誰打翻的?”

沒有人回答。王守祿感覺自己的額頭和后背,全部都是冷汗,連褲襠里面都是冷汗。陳海則耷拉著腦袋,死死的盯著自己面前的空地,好像空地上有無數的鮮花盛開一樣。那些黑衣家丁,更是低著頭,根本不敢接觸徐興夏的目光。

他們都在后悔不已。早知道這個趙二龍,如此的不經打,他們到來牛角墩做什麼?被虐待,被蹂躪嗎?他們甚至恨透了自己的上司,明知道這個徐興夏如此的凶殘,還派我們來送死,這不是故意將我們往火坑里面推嗎?太沒有公德心了!

“老楊頭!”徐興夏沉聲叫道。

“在!”老楊頭急忙爬起來,下意識的回應。

“我的菜油,到底是誰打翻的?”徐興夏冷冷的問道。

“是……趙二龍。”老楊頭的回應,非常響亮,也非常的解恨。他剛才被趙二龍狠狠的踢了几腳,差點儿將小命都葬送在這里。現在,徐興夏來了,三下五除二,就將這個趙二龍打翻,真是太解恨了。媽的,你個趙二龍,你也有今天!

“還是他?”徐興夏有些驚訝的看看王守祿,又看看其他人,似乎覺得有些意外,又覺得有些不滿意。他本來想另外再找几個家伙出出氣的,可惜,這些壞事,基本上都是趙二龍干的。沒辦法,只好繼續找趙二龍出氣了。

他走到趙二龍的身邊,抬腳踩住他的右邊肩頭,用力一踩,只聽到哢嚓哢嚓的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音,趙二龍的右邊肩頭,就被踩得粉碎了。徐興夏再將腳尖不斷的磨動,趙二龍的整個肩胛骨,就算是徹底的完蛋了。

王守祿額頭上的冷汗,頓時更多了。他感覺自己的褲襠里,好像有什麼東西不由自主的滲出來。陳海的腦袋,耷拉得更低,甚至閉上了眼睛,不敢看眼前的一切。那些黑衣家丁中,甚至有人在發抖。顯然,他們是被徐興夏的凶殘,實打實的震懾到了。可憐的趙二龍,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不管是死是活,還是趁早斷氣了吧。如果他還活著的話,不知道還得遭多少的罪呢。

徐興夏目光再次橫掃,在王守祿和陳海的身上,略作停留,最后落在那些黑衣家丁的身上,冷冷的問道:“老楊頭,這些茶葉、細鹽、醬油之類的,又是誰傾瀉下來的?”

老楊頭內心大為解氣,大聲說道:“還是趙二龍。”

徐興夏嘴角邊滲透出一絲絲冷酷的笑意,自言自語的說道:“還是他?不是其他人?唉,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說話間,他走到趙二龍的身邊,伸腿踩著趙二龍的左邊膝蓋,用力向下一踩,又是一陣哢嚓哢嚓的骨頭碎裂的聲音傳來,趙二龍的左邊膝蓋,頓時被踩得粉碎。徐興夏面無表情的抬起腿,又伸腳踩住趙二龍的右邊膝蓋,用力一踩,將他的右邊膝蓋也踩碎了。

可憐的趙二龍,已經處在了昏迷當中,徐興夏對他所做的一切,他應該都是感受不到了。趙二龍好像死魚一樣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誰也不知道,他到底還是不是活著。不過,在場的每個人,包括老楊頭在內,都覺得,這個趙二龍,還是趁早死吧。即使活著是生不如死啊。早知道這樣,打死趙二龍都不敢來招惹徐興夏啊!

徐興夏松開腳尖,瀟灑的踢了踢腿,又甩了甩自己的雙手,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地上躺著的趙二龍,就那麼躺著,仿佛和他完全沒有關系。然而,周圍的每個人,都覺得寒意從自己的心底下不斷的涌起。他們都暗暗的發誓,絕對不要再來招惹徐興夏。否則,自己一定會死得非常的難看。

王守祿又急又怒,口不擇言的叫道:“徐興夏,你怎麼胡亂殺人?”

徐興夏陰沉的目光,落在王守祿的身上,冷冷的說道:“第一,我說過了,廚房是我的私產。誰動我的私產,誰就得死。第二,他並沒有死,只是殘廢了而已。”

王守祿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好像是開了五彩的染坊,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倒是寧願趙二龍死了。一個殘廢的趙二龍,有什麼用處?要是徐興夏直接打死了他,反而可以栽一個胡亂殺人的罪名上去,讓上頭有對徐興夏動手的光明正大的理由。

偏偏趙二龍還沒死。既然沒死,對徐興夏動手的理由,就不夠充分。最要命的是,以后張秋慶還得負責趙二龍的醫藥費。趙二龍可是悍匪頭子,是有來歷的,即使是張秋慶,也不敢輕易將他扔掉了。這一次,真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了。徐興夏沒有干掉,反而搭上了一個大累贅。又氣又怒之下,王守祿只好外强中干的說道:“你擅自殺人……”

徐興夏突然眼神一沉,銳利的盯著王守祿。王守祿頓時一驚,本來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給壓了回去。由于事發突然,猝不及防,他的神情,顯得十分的古怪,就好像是硬生生的吞掉一個大螃蟹,要說有多難受就有多難受,差點沒有憋出血來。

王守祿的內心那個懊惱啊,真是沒法說。今天發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估計。他痛苦的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徐興夏的實力。這個家伙,真的是太變態了。本來趙二龍乃是賀蘭山的悍匪,在悍匪里面也算是實力比較强的,張秋慶將趙二龍招募到自己的麾下,就是為了壯大實力,用來對抗徐興夏的震懾。

這次,張秋慶將趙二龍派來牛角墩,就是給王守祿撐腰的。剛開始的時候,王守祿也覺得有趙二龍撐腰,自己應該可以遏制住徐興夏,順利的完成瓦解白衣軍的任務。沒想到,徐興夏下手毫不留情,三下五除二,就將趙二龍給收拾了。沒有了趙二龍撐腰,王守祿就像是被抽調了骨頭的蛇,軟綿綿的,根本挺不起來了。
作者: xyz0116    時間: 2018-5-6 05:43 AM

(0099)

徐興夏完全不在乎王守祿的感受,他得了便宜還要賣乖,輕輕的嘆息一聲,慢條斯理的說道:“唉,我也知道,我出手的確是重了點。不過,你要理解我的感受啊。要是我跑到千戶大人家的廚房去亂拿東西,還將他的東西都全部扔在地上,不知道千戶大人會怎麼想?總不會跟我說謝謝吧?”

王守祿的內心憋得那個難受啊,簡直是沒法說了。這個徐興夏,明擺著就是依靠武力在欺負他們。不過,話說回來,他剛才不也是依靠武力在欺負牛角墩的其他人嗎?如果沒有這個趙二龍壓住高猛、張全復等人,他們能夠在牛角墩撒野?這就叫一報還一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四周白衣軍的士卒,心情卻好像是喝了蜜糖一樣的甜。他們看著王守祿等人,內心那個解氣啊,簡直是沒法說,就差沒有手舞足蹈表示祝賀了。媽的,跟著徐百戶做事,就是揚眉吐氣啊!你們不是想要在牛角墩撒野嗎?好啊,這就是你們撒野的下場!看看你們下次誰還敢來!不怕死的就來吧!

徐興夏重創了趙二龍,卻好像是沒事人一樣,斜眼看著陳海,仿佛現在才看到他的存在一樣,淡淡的說道:“你怎麼也來了?”

陳海的神情,當然也是相當的尷尬。他是最清楚徐興夏下手的狠毒了。劉金彪當初是怎麼死的,陳海可是一清二楚。現在回想起來,陳海的內心,都還心有余悸。徐興夏的箭术本來就變態,加上心機也如此的深沉,誰能是他的對手?他已經暗中發過無數次誓,絕對不要再去招惹徐興夏。沒想到,這次又遇上了。

這次上頭要他和王守祿回來牛角墩,給牛角墩的白衣軍摻沙子,陳海是一百個不願意。他很清楚,這根本就是將自己往虎口里面送啊。進入牛角墩容易,想要出來,可就難了。一個不小心,就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說不定,進去以后,就消失不見了。可是,上頭有令,他又不得不聽從。果然,牛角墩發生的一切,都印證了他的猜想。趙二龍的確是豎著進來,橫著出去的。

聞言,陳海只好苦笑一下,向徐興夏抱拳行禮,悶悶的說道:“以后還請徐百戶多多指教,屬下感激不盡。故地重游,實在是迫不得已,還請百戶大人見諒。”

這就叫端正態度,表明自己只是被迫到來的,之前發生的事情,和我完全沒有關系。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找就去找相關的責任人。我就是一個可憐蟲,你大人有大量,就請高抬貴手,放過我吧!殺了我,是髒了你的手啊!

徐興夏不動聲色的說道:“行,既然你倆到來牛角墩,我就將這里的規矩,和你們說一說。以后,我們就是同事了。”

王守祿轉身就走。他帶來的人,被徐興夏下毒手給打殘廢了,他還留在這里,有什麼意思呢?等著被徐興夏羞辱嗎?

徐興夏一把拉住他,笑眯眯的說道:“王百戶,你走什麼呢?”

王守祿怒氣上來,硬邦邦的說道:“你是百戶,我也是百戶,我憑什麼聽你的?我現在要進入牛角墩休息!”

徐興夏將王守祿一拽,狠狠的將他掀翻在地上,一腳踩在他的胸口上,冷冷的說道:“我憑什麼?就憑這個!”

王守祿被他一腳踩著胸口,頓時感覺呼吸困難,臉色漲紅。他急忙雙手抱著徐興夏的小腿,拼命的掙扎,卻始終掙扎不出來。他的力氣哪里可以和徐興夏相比?徐興夏只要稍微一用力,他就感覺自己的胸口,好像要喘不過氣來。沒辦法,王守祿只好放開手,放棄了無謂的掙扎。趙二龍都不是徐興夏的對手,他就別做夢了。

那些跟隨王守祿來到牛角墩的家丁,也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誰也不敢吭聲。他們的臉色,都非常的難看,煞白中帶著濃郁的青灰色。這都是被嚇出來的。徐興夏剛才轉瞬之間,就要了趙二龍的命,對他們的威懾,實在是太大了。誰才是真正的惡人?這個徐興夏才是真正的惡人!

徐興夏伸腳踩著王守祿,居高臨下的冷笑一聲,一字一頓的說道:“王守祿,我告訴你,牛角墩是我的地盤,你想在牛角墩過曰子,就得聽我的。我叫你向東,你就向東,我叫你向西,你就向西!你要是敢說個不字,我就要你好看!”

王守祿心里那個苦啊,簡直是沒法說。現在的他,后悔的要死。早知道這樣,他到來牛角墩做什麼?嫌自己活得不耐煩了嗎?但是,他的眼神里,還是有些不服氣。他就不信,徐興夏敢殺了自己這個百戶。他連趙二龍都不敢殺,還敢殺了自己?

“張全復!”徐興夏大聲叫道。

“到!”張全復急忙跑步過來,朗聲回應。

“集合隊伍,向賀蘭山開拔!”徐興夏沉聲喝道。

“明白!”張全復急忙答應著去了,轉身進入牛角墩里面。

片刻之后,尖銳的竹哨,在牛角墩的內外響起。白衣軍的士卒,都全副武裝的開始列隊。三十多人的隊伍,全部到齊。牛角墩的外面,頓時一片蕭殺的氣氛。那些跟隨王守祿到來牛角墩的家丁,都情不自禁的向后几步,互相靠攏在一起。他們都顯得相當的驚恐,生怕徐興夏繼續下毒手,將他們都全部屠殺干淨。

陳海的臉色,同樣有點發僵。一個可怕的念頭,從他的心底下泛起。他几乎是一屁股的癱瘓在地上,臉色煞白,結結巴巴的問道:“徐百戶,你這是要做什麼?凡事要三思啊!”

他還以為,徐興夏集合白衣軍,是准備起來造反了。要是徐興夏起來造反,可以肯定的是,第一個被殺死的,肯定是他和王守祿。都說殺官造反,殺官造反,不殺官,怎麼造反呢?須知道,造反者宣布起兵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殺人祭旗啊!

徐興夏看著王守祿和陳海,眼神顯得非常的冷漠,卻溫柔的笑著說道:“兩位請放心,我不是要殺官造反,也不是要殺你們祭旗。我們現在要去賀蘭山剿匪,只是兵力方面有所不足,還請兩位帶上你們的人馬,一起去吧!”

陳海的臉色,頓時又變了。前往賀蘭山剿匪?在這個時候,前往賀蘭山剿匪?是要借刀殺人,干掉他們兩個嗎?白痴都知道,要是進入了賀蘭山,他們活著出來的几率,几乎等于零。

徐興夏有膽量當著眾人的面,將趙二龍打成一堆肉漿,還有什麼別的事情是他做不出來的?當眾殺官那是造反,罪名很重,但是,如果是借馬賊的手殺掉,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王守祿的臉色,同樣陰晴不定。他也不是笨蛋,當然明白徐興夏的心思。或許徐興夏可以放過陳海,卻鐵定不會放過他。現在的王守祿,一心只想找個機會逃命。但是,徐興夏拉著他的衣領,他根本沒有辦法掙扎。以他的那麼一點力量,哪里是徐興夏的對手?

更要命的是,他帶來的那些黑衣家丁,忽然心有靈犀的對望一眼,跟著紛紛撥轉馬頭,向賀蘭山的方向撤退了。顯然,他們也感覺到,徐興夏要前往賀蘭山剿匪,剿的極有可能不是匪,而是他們。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們只有第一時間跑回去通風報信了。

徐興夏看著那些黑衣家丁的背影,心知肚明是怎麼一回事,卻故作驚訝的說道:“王百戶,你的人怎麼全部都跑掉了?”

王守祿內心那個氣啊,真是沒法說。這些黑衣家丁,都是賀蘭山的匪徒出身,他們感覺不妙,居然向賀蘭山的方向逃竄,而不是向平虜城的方向逃竄,這充分說明,他們對張秋慶也不是很看好。万一徐興夏秋后算賬,要去找張秋慶的麻煩,他們也會有麻煩的。他們不想招惹徐興夏,只有繼續回去做匪徒了。

徐興夏一出手,就將張秋慶好不容易找來的人,都嚇得重新回去做匪徒,這樣的震懾力,讓王守祿實在是太無語。他感覺自己,今天是掉入了大坑里面,想要跳出來,那是絕對不可能了。不過,他還有一絲絲的幻想,覺得徐興夏未必就會馬上殺了自己。只要自己找准時機,半路上或許有脫身的機會。就算進入賀蘭山以后,也有機會脫身。因此,他有點賭氣的說道:“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徐興夏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隨口說道:“唉,真是太令人失望了。我還指望他們能夠幫我一把,將賀蘭山的匪徒都清剿干淨呢!沒想到,這麼不講義氣,灰溜溜的跑掉了。王百戶,你不會是和賀蘭山的匪徒有一腿,指使他們回去早做准備吧?”

王守祿兩眼一翻,快要昏厥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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