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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別山去 -【我當保安後小區炸了】《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19 09:33 PM     標題: 別山去 -【我當保安後小區炸了】《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4-1-9 12:01 PM 編輯

【書名】:我當保安後小區炸了

【作者】:別山去

【內容簡介】:

  退休失敗的宗師刺客寧瓷帶著自己的寶貝匕首穿越到了神奇的新世界。

  這裡的人害怕植物,遠離海洋,在第四基地抱團求生。

  寧瓷通過努力,終於在第三天獲得了一份工作——小區保安。

  工作地點:第四基地第四小區第四保安亭

  工作內容:阻止未登記的神秘訪客進入小區

  工作待遇:包吃、包住、配工裝、月休四天(非單休)月薪2800(年底雙薪)

  寧瓷對這份工作十分滿意,「簡單,穩定,適合養老。」

  業主們對新來的保安也十分滿意,「人老實,懂禮貌,切怪如切菜。」

  寧瓷在這裡迎來了自己的事業第二春,她拒絕老板發來的調崗通知,並愉快地宣布:「我喜歡這樣只需要打打殺殺的簡單工作,我要在這裡當一輩子小區保安。」

  下一秒,導彈從天而降,第四小區頃刻間夷為平地。

  「等等,我的工資還沒發呢。」她憤怒拔刀。

  一句話簡介:小區炸了,工作丟了

  立意:請勿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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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19 10:40 PM

第一章 面試

  寧瓷睜開眼,發現自己靠在一個臭氣熏天的鐵皮筒子上。

  她立刻摸了摸心口,從後背被刺穿的巨痛還停留在腦海裡,現在卻沒有任何傷口,甚至衣服都完好無損。

  寧瓷左手緊捏著一塊花碎布,是從偷襲者身上撕下來的,跟隨著她來到了這個奇怪的地方。

  她低頭一眼認出碎布的主人,是她的師父,「大寶劍」的長老。

  「大寶劍」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刺殺組織,寧瓷五歲時被師父撿進組織,十二歲成功執行第一次任務,十六歲開始蟬聯第一刺客寶座,三十二歲金盆洗手。

  刺客是很容易一次性報廢的職業,二十年的刺客生涯,寧瓷刻苦、努力、謹慎,她認真地扮演好自己每一個角色,從沒放過任何一個目標對象。

  剛剛,就是她金盆洗手的儀式,僅差一步,她就能退休過上安穩的生活,成為組織裡第一個功成身退的傳奇。

  「為什麼呢?」寧瓷有些不理解。

  如果不是對師父毫無防備,以她宗師級別的實力,當世根本沒人能傷到她一點油皮。

  「嘩啦。」旁邊有人捏著黑色絲綢般的袋子往鐵皮筒子裡倒垃圾,她抖了抖手裡的袋子,確認垃圾倒完以後再把袋子團巴團巴收回兜裡。

  做完這一切,她轉頭看向靠在垃圾桶上的女人。

  穿的挺好的,靠著垃圾桶是怎麼回事?

  「你……沒事吧?」她指了指腦子。

  寧瓷茫然地搖頭,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

  等到扔垃圾的女人離開了,寧瓷被垃圾熏到昏沉的腦袋終於開始轉動。

  「這是哪裡。」寧瓷微微睜大了眼睛。

  像山一樣高的深藍色建築群擁擠在一起反射著微光,遮天蔽日地佔據著視線。空中不斷有各色的鐵盒極速劃過,留下白色雲朵般的痕跡。

  還有細長的蛇狀鐵在軌道上滑行,以固定的頻率閃爍著彩色畫面。

  寧瓷在一片混亂中發現了文字。

  【第四基地——人類最後的家園!】

  【積極外出,探索新資源,獲得新希望。】

  【不要懼怕植物!人類終將重登主宰之席!】

  每一個字寧瓷都認識,組合起來她很難理解。

  「快走吧,垃圾桶裡是撿不到東西吃的。」剛剛的女人又折回來,用微微憐憫的語氣說。

  寧瓷從地上起身,二十年的刺客經驗讓她在各種環境中迅速偽裝自己,她小心地措辭:「唉……我就是碰碰運氣。」

  「找不到工作是這樣的。」女人感同身受地嘆了口氣,「現在大環境越來越不好了,前幾年還有人會浪費糧食,現在是翻不到一點吃的了。」

  寧瓷順著重復:「是啊找不到工作,找不到吃的。」

  女人聞言精神一震,像是在山中餓了三天的狼發現獵物一樣欣喜地說:「你真這麼慘啊。」

  寧瓷差點卡殼,「嗯……是啊,真這麼慘。」

  「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女人吐露自己的真實目的,從兜裡取出一張紙條,「這家還在招人,待遇很高,你報我的邀請碼可以直接通過第一輪面試,要不要去試試?」

  紙上寫著:第四小區誠招保安,待遇面議,包君滿意。

  「好啊。」寧瓷隨手把師父的衣服碎片扔進垃圾桶,「過兩天。」

  「嘖,還瞧不上保安這工作啊。」女人撇了撇嘴,把紙條塞到寧瓷手裡,「背面是公司的聯繫方式,還有我的邀請碼。你要是去面試一定要報我的邀請碼!」

  寧瓷從紙條背面看到兩串數字,但不太理解使用方式,保險起見還是把紙條塞進袖子裡。

  女人哼著歌離開了,寧瓷原地猶豫片刻,開始掏垃圾桶。

  別誤會,她不是找吃的。金盆洗手之前她剛吃過一頓飽飯,現在一點都不餓。

  垃圾桶裡什麼都有,是寧瓷目前最快了解這個世界的途徑之一。

  ......

  第一天夜晚,寧瓷在街頭徹夜游蕩對世界產生初步了解,途中遇到了三次盤問,被抽了三滴血進行檢測,測試結果均為人類流浪漢。

  第二天白天,寧瓷用身上的絲綢圓領衫換了套常見的工服和十塊錢,花一塊五毛錢買了叫麵包的東西充飢。

  第二天夜晚,寧瓷在天橋下眯了一會兒,又被盤問三次,抽走三滴血,獲得三次人類流浪漢稱號。

  第三天白天,寧瓷頂著黑眼圈走在路上,被貼地飛行的飛車撞出去十米遠,毫髮無傷。她學會紙條背面數字的使用方式,花一毛錢撥打了電話,再花三塊錢前往面試地點。

  再不打工,宗師刺客就要餓死街頭了。

  第四小區,B06幢601室。

  寧瓷有點緊張,其實她的面試經驗很豐富,過去她為了完成任務從事過很多職業,從孤女到千金,教書先生到花魁頭牌,各行各業均有涉獵。

  可惜這次不同,寧瓷站在門外深呼吸,她沒有軍師了。之前的每次潛伏任務,軍師都會幫她進行人物分析,編寫小傳,鞭辟入裡地為她剖析人物性格,並為她設計調整一些小習慣。

  寧瓷百分百的任務成功率離不開軍師。

  寧瓷從記憶裡搜刮出二十五歲在王府當護衛的記憶,嘗試回到當時的心境裡。

  她是個吃不飽穿不暖的街頭流浪漢,從小在街頭廟尾和乞丐們爭鋪蓋爭食餅,只要給吃的,她就能賣命。

  她再為自己補充了點小細節,她被人襲擊導致失憶,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也許是寧瓷在門外站得太久,也有可能是約定時間到了,601的門從裡面打開,寧瓷屏住呼吸。

  「寧瓷?」裡面的人伸出一隻手招了招,「進來吧。」

  「好的。」寧瓷踏入房門,鬆開門把手後,門自動在她身後反鎖。

  給寧瓷開門的是個盤髮的女人,寧瓷對她的髮型充滿熟悉感,有一種差點落淚的衝動,還好靠過硬的職業素養忍住了。

  屋內的擺設很復雜,地上到處擺著寧瓷認不出功能的儀器,中間是一條長桌,兩側放著兩把椅子。

  「坐吧,別緊張。」夫人是個看上去不太好說話的女人,有點嚴肅,不過開口說話的時候就破功了,還是很溫柔的。

  「好的夫人。」寧瓷就近在椅子上坐下,下意識地稱呼。

  盤髮的是已經結婚的婦人,喊夫人總不會錯……吧。

  寧瓷有點懊悔,她好像沒在這裡聽人這麼喊過,她應該少說點話保持警惕的。

  「你能先做個自我介紹嗎。」夫人在一旁擺弄著儀器說。

  「我叫寧瓷,今年二十歲,是個流浪漢。」寧瓷按照劇本說,「想找份能吃飽的工作。」

  「你看起來可不像二十歲。」夫人說。

  「我失憶了,大概是二十歲吧。」寧瓷鎮定地說,感覺自己進入狀態了。她不能說自己是三十二歲,這樣的年紀大多數都已經成婚了,很難在街頭繼續流浪,不符合人設。年紀這種東西不太好查證,她身為宗師身體素質和正常人不在一個水平,勉強可以裝裝嫩。

  「失憶?」夫人停下手裡的動作,詫異道:「系統也查不到你的身份嗎?」

  系統依靠採集儀抽血來判斷供血者的身份,寧瓷剛剛進小區時又被抽血驗證,對這個倒是很熟悉。

  「系統顯示我是個流浪漢。」寧瓷說。

  「挺好的,我們這裡最需要流浪漢。」夫人開始認真了,把注意力從儀器上轉移,正式開始面試,「保安是一份搶手的工作,這份工作內容簡單,對應聘者的文化水平要求不高。」

  「薪資在工作的次月十號開始發放,根據你的實力在一千到三千之間。」夫人從角落裡找出一把長刀,「這東西你會用嗎?」

  這把開刃的長刀刀面上刻著血槽,顯然不是為了切菜而生。

  夫人說這話的時候彷彿在說你會切菜嗎一樣輕鬆,寧瓷愣住了。

  「……會一點。」寧瓷緩緩說。

  這不是巧了嗎,她雖然幹過很多工作,但殺人是她最熟練的工種,閉著眼她都能殺穿一條街。

  「會一點就行,我們只是需要你有拿刀的勇氣,一般情況下不需要新來的拿刀。」夫人對寧瓷的表情產生誤會。

  「處理過『植物人』嗎?」夫人將兩個連著長線的鐵片貼到寧瓷左右太陽穴上,「這是測謊儀,我們需要坦誠些。」

  太陽穴有點涼,還有點麻,像是小蟲子在肌膚上爬動,寧瓷忍住沒有撕掉鐵片。

  站在門外的時候她已經為自己制定了任務和人設,目標是得到這份工作,她是個專業的刺客,忍耐是必修課。

  「沒有處理過。」這不是謊話,寧瓷連植物人是什麼都不知道。

  夫人眉頭一皺,「這有點麻煩,但也可以理解。試一下這把刀,用你最快的速度去攻擊水袋。」

  寧瓷接過長刀,看向夫人掛起來的水袋。

  水袋是寧瓷不認識的材質,看起來充滿韌性。寧瓷不太習慣用長刀,這樣的機會很少,她最常用的是自己的匕首,很短。

  她沒有貿然出手,而是掂了掂長刀,熟悉手感。

  夫人發現寧瓷的氣質悄然轉變,她剛進來的時候非常拘束,渾身上下寫滿著不自在。現在握著刀,她卻像一顆收斂了光華的珍珠,圓潤,沒有攻擊性,也沒有破綻。

  沒有破綻本身就是一種破綻,夫人的手下意識搭上藏在背後的槍。

  寧瓷雙手握刀,橫向劈出。

  銀光恍若流星,因為極快的速度在空中滯留下白色長尾。

  一刀兩斷,水花四濺。

  寧瓷收刀,後撤。

  「......」夫人震撼地看著落在地上分成兩瓣的水袋,再回頭看看寧瓷,渾身乾燥,沒有沾到一絲水珠。

  「一個月給你開2800,馬上來上班。」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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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是一個被組織PUA多年的武學天才。

  誰家宗師當刺客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19 11:24 PM

第二章 上崗

  早上五點,日出。

  寧瓷睜開眼,在三秒內清醒,從一米二寬的單人床上爬起來,把薄毯疊成一塊扁扁的豆腐塊。

  她從床底的衣物箱裡取出嶄新的黑色保安服換上,順手拉開保安亭的百葉窗簾,推開擦得乾乾淨淨的玻璃窗。

  新鮮的空氣順著敞開的窗戶湧進來,有點冷。

  「現在是夏天啊。」寧瓷嘀咕了一聲,從智能手錶上看了眼現在的溫度,二十攝氏度。

  冰水混合是零度,沸水是一百度,寧瓷對這樣的計溫方式不太熟悉,好在不影響她工作。

  花了幾分鐘洗漱完畢,寧瓷按照培訓手冊上的內容,以保安亭為起點,繞著第四小區巡邏一圈。

  「211年6月19日5點30分,第四小區巡邏無異常,匯報員寧瓷,完畢。」她說完關閉手錶,回到保安亭坐下。

  灰黑的鐵質桌面上坑坑窪窪,寧瓷喝完營養液將保溫杯放下,手指在凹下去的地方摸了摸。

  「桌子也是鐵的啊。」

  鐵是很珍貴的物資,在寧瓷以前的世界裡,絕不會用這麼大塊的高品質鐵來做桌子。

  只有頂級的刺客才能得到一把屬於自己的鐵器匕首,她摸了摸藏在左手袖子裡的「為懷」。

  「為懷」是一柄長二十釐米的龍鱗匕首,尖而薄,通體漆黑,從寧瓷第一次成功執行刺殺任務算起,已經跟隨她在風風雨雨中度過二十年。

  「這裡真的太富裕了,是個很好的世界。」她對自己的匕首說,「好不容易離開組織,我要好好生活。」

  早上六點,開始有人從小區外回來。

  來人一身灰色勁裝,臉上身上混雜著血跡與泥點,還有一股像是三個月沒洗澡的酸臭味。

  她伸出手臂,寧瓷拿著採集儀在她手臂上一刺,採集一滴血。

  「身份檢測通過,第四基地第四小區A11幢301室業主。」採集儀播報,屏幕上方出現一張臉。

  寧瓷核對後點頭,露出專業微笑:「第四小區歡迎您回家。」

  301業主的腿部有一道新鮮傷口,鮮血透過紗布順著小腿流淌到地面,染紅一片。她面露愧色地動了動腿,「不好意思,我會打掃乾淨的。」

  寧瓷提上拖把,打開水龍頭,頭也不抬地說:「沒事,我來拖。你快去包紮吧。」

  身為組織裡的刺客,一應起居都是自己動手,寧瓷對這些家務活像殺人般熟練。

  況且這裡的工具比過去好用的多。

  她把拖把浸濕,再擰乾,用力在地面上來回拖了兩下,和站在原地面露不安的301業主說:「乾淨了。」

  301業主古怪地看她一眼,「呃,你人真好。」

  可能是因為疼痛,她受傷的左腿怪異地抽動著,她重新紮緊了綁住傷口的紗布,一步一步往家挪。

  「新來的保安很奇怪,大家注意安全。」301業主身殘志堅地在「11大家庭平平安安」中發送信息。

  「它怎麼了?收多少保費?」

  「這次新保安補得好快啊。」

  「新來的估計還不知道保費的事,大家注意不要露餡。」

  「嗯,明白明白,能省一點是一點。」

  「不好吧,被發現又要大出血......」

  「她居然幫我拖地。」301業主終於打完字,並把偷拍的照片發到群裡。

  畫面很小的角落,能看到一個穿著黑色保安服的女人。

  「目測一米六五,體重五十五公斤。」

  「皮膚白,說明沒有出過基地,沒見過世面,好對付。」

  「提著拖把的手臂有肌肉,力量不弱。」

  「頭髮紮成丸子,用黑布裹住,她很警惕,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

  「站位很巧妙,拖把的拎法也很有意思,隨時可以發力當武器。」

  301業主走進電梯,看著群裡熱火朝天的分析,是個好時機。

  「我受傷了,誰家還有藥?」她發。

  「......」

  群內的發言凝固,停留在最後那句對話框。

  301業主重重關上門,在樓道裡「砰」一聲巨響。

  「301你關門這麼有力度,一定不會死的。祝福。」

  「祝福。」

  「祝福。」

  寧瓷的耳朵動了動,她聽到右後方一百米處有聲響,像是關門聲,但不是非常相似。

  她起身,打開保安亭的門,關上。

  「砰——」

  「確認了,是關門聲。」寧瓷記下這個聲音。

  這個世界太不一樣了,門的材質影響了聲音的結構,她需要重新獲取信息。

  另外,她的感官似乎也……更加敏銳了。

  寧瓷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隔著一百米的距離,中間還有幾棟樓阻隔,樓道內的關門聲透過層層屏障,被她下意識地捕捉。

  實力增長對於她這樣的武學天才來說稀疏平常,寧瓷沒太放在心上。

  六點半,寧瓷第二次繞小區巡邏,在途中撿到一隻六十釐米長的兔子,兔子長著獠牙,已經死亡。

  寧瓷不太熟練地用手錶拍照記檔,「有餘溫,死亡時間在兩刻鐘……半個小時以內。」

  她將兔子屍體扔到小區內的垃圾回收站,再帶著拖把前去拖地。

  按照培訓手冊記載,保安不能食用除營養液外的任何食物。

  「真可惜啊......」寧瓷回味著寡淡的營養液味道,這裡什麼都好,就是東西吃起來沒有滋味。

  小區外的地面是寧瓷不認識的材質,她用拖把輕易地清理掉兔子留下的各種痕跡。

  身後有腳步聲靠近,寧瓷握緊了拖把的手柄。

  「你好,請問我的兔子去哪裡了?」有人禮貌地問。

  寧瓷一側身,拖把在手裡一提一甩,氣味復雜的拖布條混雜著不明液體罩住來者的腦袋,她往下一帶。

  「咚。」來者頭部著地,身軀海草般在地上胡亂扭動。

  「兔子在回收站,這裡不許亂扔垃圾。」寧瓷說,手下用力,拖把的手柄牢牢抵住那個人的脖子。

  「好的好的。」那個人悶悶地說,腦袋試著動了動,「那個,我是業主。」

  「放我起來,不然我投訴你。」

  寧瓷手下力道一洩,立正站好,積極認錯:「不好意思。」

  她打量著面前這個男人的衣著。

  墨綠色西裝,同色的小馬甲,潔白的襯衫,還打了領結。

  不符合培訓手冊上的記載,這不是住這個小區業主的消費檔次。

  可是他對兔子很上心,這又符合記載。

  寧瓷的大腦運轉,露出懷疑的表情,「既然是業主,請跟我來做檢測。」

  「行。」男人慢吞吞地爬起來。

  「稍等。」寧瓷從兜裡掏出手銬,這個東西她用得不熟練,操作兩次才成功。

  男人順從地拷著手,跟在寧瓷身後,盯著寧瓷大咧咧對著自己的後背。

  深綠色的藤蔓從男人背後悄悄探出,貼著地面往前。

  保安的腳步很輕,只用腳尖點地。

  藤蔓捲了捲,男人胸口不規律地顫抖,帶著激動。

  「你知道保安培訓手冊嗎?」寧瓷突然說,「很厚很厚一本。」

  男人專心驅使著藤蔓,沒有回答。

  「培訓手冊第一頁第一條。」寧瓷按下手錶,「保安不接受投訴。」

  厚膠靴底碾過藤蔓,在地上留下濕漉漉的汁液,男人發出慘叫,聲音逐漸變得奇異,不再像人類,反而像灌木被颶風捲過時發出的簌簌響。

  「你的動作太慢了。」寧瓷感慨,拖把揮出殘影,將男人劈頭蓋臉一頓抽。

  「啪啪啪——啪!」

  男人萎頓在地,面孔中流出綠色的黏稠液體,瞳孔縮成一條豎線。

  寧瓷與他對視,揮舞的動作不由變慢。

  「咿呀!」男人被打成幾節的腿蠕動著蹦起,整個人倒立起來用頭頂著地,趁著寧瓷遲疑的瞬間暴起。

  「啪!」拖把抽中大腿,寧瓷手腕一抖,棍子攪動把男人的腿擰成麻花。

  「好笨。」她說,「醜陋的東西只會讓我下手更狠。」

  男人的臉和地面一路摩擦,寧瓷拖著他回到小區,打開垃圾回收站,丟了進去。

  齒輪轉動,帶著血腥的氣味,鋒利的刃口在黑暗中靠近,回收站裡響起菜刀切割蔬菜的聲音。

  寧瓷再按了下手錶,結束錄製,把畫面上傳,「211年6月19日6點45分。第四小區巡邏途中處理一隻兔子,一株『植物人』,匯報員寧瓷,完畢。」

  第四基地的信號很差,十分鐘的錄像需要二十多分鐘才能上傳完畢。寧瓷對於網速沒什麼概念,但她的時間觀念很強。

  按照規定保安每隔一個半小時進行一次巡邏,每次巡邏半個小時。

  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她加快腳步繞了一圈,再次匯報。

  寧瓷用特質的洗滌劑清洗了拖把上的不明液體,再用清水洗乾淨手,反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水跡。

  她借著陽光打量自己的雙手,肌膚白皙,十指修長,手心略微粗糙。

  她有一雙很美的手,這讓她不像一個刺客,從而多次避過排查,順利執行潛伏任務靠近目標。

  寧瓷按下手錶,「第四基地第四小區第四保安亭,申請一罐潤手膏,匯報員寧瓷,完畢。」

  中午十二點,營養液和回復一起收到。

  寧瓷把營養液放進方盒子裡加熱,點開手錶的語音。

  「已收到匯報,檢測到匯報員寧瓷入職天數一天,職工等級1級,不予批准,完畢。」聲音毫無感情,不帶一絲起伏。

  寧瓷眉頭皺起。

  這和昨天面試的時候說的不一樣!

  昨天的夫人對自己千依百順。

  她說:「工作時偶爾會遇到一些危險,不過我們都會對保安進行專業的培訓,還會配備公司自主研發的智能手錶,保證保安臨死前可以錄製遺言。」

  她還說:「除此以外,我們的待遇也非常不錯,包吃包住配工裝,工資在次月十號按時發放從不拖欠。還有各種優質福利。」夫人的眼睛裡充滿真誠,「像你這樣的人才,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滿足你的。」

  「夫人,我一定好好完成這份工作。」寧瓷語氣中透露著初來這個世界的單純,她在勞動合同上爽快簽名,蓋上手印。

  那麼現在?

  寧瓷再聽了一遍語音。

  「已收到匯報,檢測到匯報員寧瓷入職天數一天,職工等級1級,不予批准,完畢。」

  她的理解沒出錯,在她只申請了一罐潤手膏的情況下,她的申請被駁回了!

  寧瓷一口燜掉營養液,從座位上站起來。

  「算了,到哪裡去找這樣只需要打打殺殺的簡單工作呢。」她安慰自己。

  畢竟她只是個流浪漢。

  手表收到第二條回復,寧瓷抱著一絲期待點開。

  「已收到『植物人』視頻,保安寧瓷未經公司批准,擅自銷毀『植物人』,違反公司規定,現扣除其300元工資,6月工資結餘830.77元,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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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月工資2800,6月30天,扣除4天休息,實際上班26天。

  寧瓷19號入職,擁有1.5天假期。

  工資核算過程為:2800/(30-4)*(12-1.5)-300=830.77(元)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0 08:40 A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3-12-20 08:44 AM 編輯

第三章 熱愛

  下午,室外溫度略微有所上升,達到了二十三攝氏度。

  除了陸陸續續回家的業主,無事發生。寧瓷巡邏了兩遍小區外圍,再對小區內部進行踩點。

  第四小區分為A、B兩大單元。

  A單元僅供女業主居住,有十二幢樓,每幢樓九層,一層三戶,配備電梯。

  B單元則是混住區,不區分業主性別,還個別有以家庭為單位的業主。B區共二十幢樓,每幢樓六層,一層兩戶面積大一些,沒有電梯,有兩個剪刀型錯開的樓梯,以及逃生直梯。

  小區內沒有一點綠化,所有的道路都由灰色的水泥覆蓋,一絲雜草都看不見。

  每幢樓之間的距離不遠,看起來有些逼仄。

  A、B單元中間由兒童樂園隔開,寧瓷一邊將培訓內容和現實對號,一邊學習這裡的新東西。

  水泥、兒童樂園、電梯。這些她都不是很明白,但她有獨特的理解方式。

  「水泥,用水和泥巴混在一起製作出的新東西。」

  「兒童樂園,人類幼崽快樂的園子。」

  「電梯,像閃電一樣快速的梯子。」

  寧瓷在兒童樂園前止步,樂園面積不大,擠滿了幼崽。

  有一個黃色的「大象」人氣最高,幼崽們排隊從尾巴處爬上去,順著鼻子滑下來。

  有兩架鞦韆,是用鐵鏈製作成的,刷成了藍色,兩個幼崽在上面晃蕩,發出響亮愉悅的聲音。

  還有兩根鐵板,中間被墩子固定,兩端有扶手,各坐著一個幼崽,正在一翹一翹。

  寧瓷在自己隨身攜帶的保安觀察筆記本中寫道:「這裡的人員組成非常奇怪,孩子很多,沒有孕婦。」

  「男人也很少。」她補充寫道。

  兒童樂園裡亂哄哄的,設施不多,幼崽數量超標,沒有成人約束,秩序混亂。

  「大象」頂端的幼崽伸手把賴著不肯往下滑的另一隻幼崽推下去,被推下去的幼崽哇哇大哭。

  連鎖反應,兒童樂園裡笑聲不再,哭聲此起彼伏。

  寧瓷:「……」幼崽有時候真讓人頭疼。

  寧瓷走向A區,A區的樓房看起來有年頭,牆皮部分脫落,頂部塗了新的防水材料。家家戶戶窗口都焊著鏽跡斑斑的鐵欄桿,鐵欄桿沒有封死,開著小窗,用小鎖鎖住。

  A區有一股陳舊的味道,寧瓷嗅了嗅,還有很重的血腥味。

  她繼續在觀察筆記本中寫道:「A區生活著的女性是外出的主要來源,她們大多數時間並不居住在小區裡,總是帶著傷痕,缺少藥物。」

  「雖為鄰里,但是她們之間不存在信任。每戶窗口都用布條遮住防止偷窺,並在外部加裝鐵條,十分奢侈(劃掉)。」

  「鐵是這個世界最常見的物資,在這裡她們有特殊的方式使鐵不再容易生鏽,不過時間長了結局沒有太多改變。」

  A區沒有人在樓下晃蕩,寧瓷來到B區。

  B區彌漫著奇怪的氛圍。

  寧瓷有一種被窺視的錯覺。如同踏入狼群的領地,頭狼幽幽的瞳孔鎖定闖入者,在暗處露出齒牙。

  「這個時間你怎麼來了。」夫人從樓道裡走出來,恰好和寧瓷打個照面,「你應該在你的保安亭。」

  夫人有些意外,眼睛上下掃視寧瓷,「你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嗎?」

  「是有一點。」寧瓷說,「我感覺智商被壓制了。」

  夫人身後跟著六個人,五女一男,人人身穿白色長袍,頭戴波浪邊白圓帽,鼻樑上架著藍色的護目鏡,拎著銀色手提箱。

  一行人的身材外形不像李長老,氣質卻帶著微妙的相似。

  李長老是「為懷」的鍛造者,是當世鑄劍第一人,力量登峰造極,可以日夜不斷地捶打鐵料,經常用一種挑剔鄙夷的目光掃視著寧瓷為首的刺客們。

  「你們配不上我的劍、我的刀、我的匕首。」李長老總是這麼說。

  現在寧瓷從這一行人的眼裡又看到了這句話,「你配不上我的小區。」

  夫人的表情很精彩,眉毛微微挑起,大概沒預料到這種回答。保安的智商被壓制,她該說什麼?安慰一下保安這份工作不需要太高的智商?

  唯一的男人從隊伍中站出來,說:「我想這位保安需要進行檢測。她的行為古怪,不能排除她被植物感染的情況。」

  「要知道,被植物感染後的人類外表不會發生變化,我們只有通過血液才能判斷她是否正常。」

  夫人說:「維安,你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這位保安今天第一天上任,我想她並沒有接觸過植物。」

  寧瓷一臉尷尬地插嘴:「夫人,我上午剛處理了一具『植物人』。」

  七道驚悚的眼神,一齊掃來。

  「採集儀!快點!」維安發出尖叫,快步躲到人群之後。

  寧瓷從褲子前側的大口袋裡取出採集儀。

  「不行,不能用你的。」維安又指揮說,「用白舸的吧。」

  夫人,也就是白舸已經拿出了自己的採集儀,遞給寧瓷示意她自己操作,同時腳步不著痕跡地往後撤。

  寧瓷思索了一下自己的處境,現在她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是個正常人。於是她接過夫人遞過來的採集儀,主動遠離了這群看起來受了不小驚嚇的人。

  夫人的採集儀比寧瓷的要高級,體積更小,入手帶著溫潤的質感,刺破皮膚取血幾乎沒有痛感,分析結果也更快。

  「身份檢測通過,第四基地第四小區第四保安亭保安寧瓷。」採集儀的聲音像極了夫人。

  「好了。」人群中看上去年紀最長的那位女人說,「不要再浪費我的時間,這位保安既然沒有問題,就讓她在B區自由活動。」

  她閉上眼,空氣中泛起一陣無聲的波動。

  那種被頭狼盯上的感覺又出現了,寧瓷本能地感到危險。

  寧瓷重點觀察這位女性,她的眉間有著深刻的痕跡,看起來脾氣不好,時常皺眉。嘴角有向下的紋理,有抿嘴的習慣。帽子邊緣露出來的頭髮已經完全變白,精神狀態卻很飽滿。

  「她對大家沒有任何情緒,安全。」白頭髮的女人下了定論,睜開眼睛,帶頭從寧瓷身邊走過。

  眾人聞言立刻放鬆,紛紛從寧瓷身邊穿過。

  「剛剛那是什麼?」寧瓷沒有忍住自己的好奇心,白頭髮的女人散發出的奇怪波動,她還沒有在第二個人身上感受過。

  白頭髮的女人頭也不回,聲音傳過來。

  「你很敏銳,這是精神力檢測,不知道的話好好讀書。」

  維安經過寧瓷身邊的時候又露出了類似於李長老一樣的眼神,他發出一聲嗤笑,「連精神力都不知道,一出生就被放棄的廢物,居然能跑到這裡來當保安。我都要開始懷疑這個小區的安全了。」

  「維安,你不用去實驗室了。」夫人走到寧瓷身後,眸光淡淡的,右手搭在寧瓷的左肩上,「我剛剛收到公司發過來的消息,保安把『植物人』丟進了垃圾回收站切片,剛好,你去把它找出來,我們用得上。」

  寧瓷指了指第四保安亭的方向,「在那邊那個回收站。」

  「你和他一起去,學一下怎麼處理植物人。」夫人對寧瓷說:「找到所有切片,公司就不扣錢。」

  寧瓷用餘光掃了眼維安鐵青的臉色。

  「維安,他只是過於謹慎了,對你沒有什麼惡意。」夫人搭在寧瓷肩膀上的手緊了緊,用一種嘆息的語調說:「你要知道這個世道,男人生存總是不容易的。」

  寧瓷眨了眨眼,又觸摸到一點這個世界的不同,她把這些記下來,準備找空閒時間好好了解。

  維安一言不發地悶頭走路,在回收站前脫下了白色長袍。

  寧瓷的眼神在維安發黃的襯衫上游離。

  這件襯衫剪裁考究,走線齊整,用料金貴,經過數次的清洗和穿著後呈現出一股貴族沒落的氣質。

  和衣服的主人一樣,外強中乾。

  維安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大口罩,把護目鏡以下的臉部部位全部罩住,胸口幾個起伏後打開了回收站的後槽門。

  一股酒釀的味道傳出來。

  混雜著蜜桃、哈密瓜、火龍果之類的水果香氣。

  寧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香啊,營養液真的對比起來遜色太多。

  維安從後槽內捏出一片三十釐米寬的......

  「這是什麼東西?」寧瓷盯著這片蠕動著的綠色薄膜問。

  綠色薄膜上有深色的顆粒游動,顆粒碰撞、融合、分裂,像是進行著某種儀式。

  「植物人。」維安又捏出一片,有點不耐煩:「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

  寧瓷沉默,她不喜歡和人起爭執,她過去也很少有這種機會,都是手起刀落。

  死人也不會說話啊。

  「你是怎麼當上保安的。」維安不依不饒,「你真的熱愛這份工作嗎?」

  「當然。」寧瓷不大樂意,強調地說:「我非常——非常——非常熱愛這份工作。」

  寧瓷過去的生活就如同此刻被切成許多片的「植物人」一樣。

  分裂的、混亂的......邪惡的。

  她嚮往普通人的生活,從昨天面試結束她就愛上了這份工作。

  寧瓷可以接受被植物感染的質疑,願意滴血查驗,這都是她身為人類的自覺。

  但是她絕不接受有人質疑她對保安這份工作的熱愛!

  寧瓷久違地有一種心痛的感覺,「這份工作這麼簡單穩定,我有什麼理由不熱愛它。我查閱過前輩們的工作履歷,大家在一個十四坪米大的地方能夠安安穩穩地生活到死亡,這是多難得的一件事!」

  「你能明白一成不變的生活有多可貴嗎?」寧瓷超大聲。

  「……」維安面露呆滯。

  「我們死前可以錄製遺言,可以將它保存在公司的遺言館內,將自己的意志代代相傳。我們死後名字可以刻在骨灰盒上,雖然屍體被燒成灰了,可是名字!」寧瓷擲地有聲,「名字可以光明正大地刻在骨灰盒上,你知道這是多大的誘惑嗎!」

  「我不是很知道。」維安被寧瓷的氣勢震撼了。

  「骨灰盒也有公司進行保存,定期上香,小區住戶也會定期祭奠。」寧瓷稍微平復情緒,「沒有被人鞭屍的可能,這多不容易啊。」

  維安捏著植物人切片:「……」

  和植物人的結局比起來,保安確實充滿誘惑。

  二十年了,她終於獲得了夢寐以求的工作,過上了過去奢求的生活,寧瓷忍不住補充道:「你不知道這份工作有多好。」

  「不,我現在稍微能夠理解一點了。」維安把手裡的切片拼了拼,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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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入行到熱愛。

  舸:音同葛,大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0 09:07 AM

第四章 大眼

  植物人切片實在是太稀碎,寧瓷最終加入了拼切片的工作。

  切片十分柔軟,靠近以後果香味濃鬱到醉人的地步。

  「給你。」維安從口袋裡取出第二個口罩和護目鏡,「你沒傷口吧。」

  植物通過傷口在人體內進行播種,被切成無數片的植物人是暫時沒有播種能力的,但出於恐懼,大家在靠近切片時都會下意識地檢查傷口。

  戴口罩和護目鏡只是增加一絲絲安全感,實際作用其實不大。

  「謝謝,沒有。」寧瓷接過,學著維安的樣子把兩條細細的繩子掛在耳朵上,捏了捏鼻樑上的軟條,讓口罩更嚴絲合縫一些,再戴上護目鏡。

  口罩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這個味道寧瓷今天剛認識。保安亭每天都能分配到一定數量的消毒水,用處很多。

  寧瓷伸手掏出一大卷切片,這部分似乎被什麼堅硬的東西保護,還保持著一團的輪廓。

  她伸手摸了摸,從切片內部摸出一副手銬。

  銀色的、嶄新的,上面還有第四小區保安亭的鋼印。

  寧瓷面不改色地把手銬上黏著的液體甩掉,再把手銬收進兜裡。

  公司發的保安服經過多代改良,不僅不易髒,還有非常多的口袋,寧瓷身上全是零零碎碎的東西。

  手銬屬於重要工具,在褲子上可以住單間。

  「快把這些切片分開。」維安提醒道。「你要把不同部位的切片交叉放,不然它們很容易重新黏合。這是植物的特性。」

  「哦哦,謝謝。」寧瓷一片一片把切片重新撕開,「植物真是麻煩啊。」

  撕拉撕拉的聲音裡,維安的目光裡帶上敬佩。

  手撕植物第一人,不服不行。

  「大佬。」他改了稱呼,「你好像對很多事情都不是很了解。」

  「是啊。」寧瓷手下不停,效率非常高,「我從外面來的,對這個基地不太了解。」

  「!!!」維安的世界觀經歷重塑。

  「外面是植物與海洋的天下。你是怎麼......」

  「不是。」寧瓷否認,「我是從別的地方來的。」

  「第三基地?」維安的精神看上去有所好轉,「那個基地不是需要得到『那位』的認可嗎,需要獻上一些東西。」

  「唔......我是獻上了一些東西。」

  「沒看出來,您還挺幸運的,一個腦袋兩隻眼,鼻子嘴巴耳朵也沒少。四肢十指也都還在。」維安用上尊稱。

  「唉,別提了。」寧瓷假裝憂愁。

  維安從寧瓷的嘆息中聽出一種炫耀,忍不住酸溜溜地說:「您既然過去生活在第三基地,怎麼現在混到第四基地當保安了。」

  寧瓷:「當保安有什麼不好的。」

  「不不不,不是不好。」維安說,「就是這個工作死亡率比較高……」

  這算什麼……

  寧瓷想起師父曾經說過的的話。

  「你的師兄弟們都死了,你怎麼還活著啊?」

  「你殺過這麼多人,怎麼從來沒有流過一滴眼淚,你的心是什麼做的?」

  寧瓷當時手裡攥著「為懷」,腳下是師父寶貝兒子的屍體,屍體已經失去溫度變得僵硬,而師父的語氣帶著她不能理解的情緒,卻沒有對自己動手。

  因為我是第一刺客,我的匕首收割過三千七百多人的性命。寧瓷心想,師父沒把握動手。

  「沒事。」她最終這麼回答維安,「我以前待的地方死亡率更高。」

  「雇傭兵?」維安壓低聲音。

  再聊下去要露餡了,寧瓷打住話題。

  「你真的挺好騙的。」她一言難盡地說,「我說什麼你都信啊?」

  維安:「……」

  他憋了半天,在心底復盤三次,終於意識到自己被套話了。

  就很氣!

  疊加了怒氣狀態的維安動作加快不少,兩個人在太陽下山前把所有切片從回收站裡清理出來。

  維安把切片放到特製盒子裡推走了。

  寧瓷回到保安亭,小區外站著好幾個業主。

  大家敢怒不敢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寧瓷沖大家九十度鞠躬,認錯態度良好。

  這個動作讓她錯過了大家臉上詭異的表情。

  「請大家排隊,一個一個來。」寧瓷說完直起腰,掏出採集儀。

  隊伍很快排列好,排在第一位的是紮著雙馬尾的大眼萌妹,身高比寧瓷矮上半個頭,穿著彩色的工裝,顏色十分鮮豔。

  寧瓷等待採集儀分析的時候忍不住多看兩眼,眼睛真的很大,睫毛濃密纖長,撲閃撲閃的,是那種寧瓷見了也要猶豫一秒再下刀的可愛。

  「身份檢測通過,第四基地第四小區A11幢401室業主。」

  大眼萌妹本人比採集儀上顯示的照片更靈動,寧瓷揮手放她通過。

  「謝謝。工作辛苦了,握個手。」大眼萌妹穿過閘機沖寧瓷伸出雙手。

  她的手看上去和寧瓷的一樣潔白完美。

  「不辛苦。」寧瓷伸出手,二人四手交握。

  下一瞬,可怕的巨力從虎口處傳來。寧瓷看到大眼妹的胳膊上隆起可怖的肌肉線條。

  「嘶。」手腕處被人捏了一下,傳來詭異的酥麻感,大眼妹不由鬆開手。

  「快回家吧。」寧瓷的臉上依然是專業笑容。

  「真不賴嘛!」大眼妹的眼中爆發出崇拜的光,沖著排隊的人喊道:「這次的保安非常有水平!白舸選品值得信賴。」

  閘機口外響起熱烈的掌聲。

  就……有時候確實很難理解正常的人類。寧瓷想,她努力了,沒結果啊。

  「我會給你送錦旗的。」大眼妹走前說。

  排在第二位的是一位年長女性,還抱著一個孩子。

  寧瓷湊近給孩子先採血。

  孩子的臉緊緊貼在女性懷裡,不哭不鬧,耳朵有些紅,像是害羞。

  寧瓷注意到女人抱著孩子的手非常用力,肌膚像是黏到一起。

  兩個人的膚色一模一樣,沒有色差。

  「啪!」她抄起架在保安亭外晾乾的拖把。

  把柄從一側直直插入一大一小之間,有一種血肉撕裂的聲響。

  「啊啊啊啊啊啊——」業主們發出慘叫,飛快地分開,人與人之間保持著遠遠的距離。

  有傷口的更是跑到沒影。

  小孩像個腫瘤般掛在女人胸口,身上的衣服變成肉色,質地像是被燒過又癒合的傷口。

  寧瓷拔了拔拖把。

  「黏住了。」寧瓷有點不開心,「拖把只有一把,一個季度只能申請一次,是不可或缺的清潔工具。失去了拖把,第四小區就失去了整潔。」

  「這會讓我沒辦法評選『優秀保安』的。」寧瓷加大力道。

  「呲啦。」拖把的手柄變成了螺旋狀,萬幸的是拖把不會被感染,還能使用。

  寧瓷把拖把丟到安全區域,從左手手臂內側抽出了「為懷」。

  傍晚的黃昏,太陽帶著落幕般的橘紅,黑色無光的匕首在眾人眼中一閃而過,留下一道深色的殘影。

  女人的頭顱高高拋起,髮絲散開,在空中飛舞。

  「砰。」

  頭顱落在地上,流出綠色的汁液。

  「哇哇哇。」女人的胸口處腫瘤化出一張巨大的臉,五官稚嫩像不滿周歲的孩子。

  孩子的臉上眼睛皺成一團,眼角流出細細的藤蔓,順著頭頂張牙舞爪。

  它張開大哭的嘴巴裡,一條葉片般的舌頭扭動著。

  下一秒,這張臉也落到了地上。

  寧瓷從屁股兜裡摸出一塊抹布,擦了擦「為懷」上黏著的液體。

  「我最討厭有東西哭。」她說,「這會讓我有一些不好的回憶。」

  寧瓷看著失去兩個頭的身體在地上沒有目的地蠕動,轉身從保安亭裡拿出個大家伙——

  一個鐵盒子。

  她把兩個頭先放進去,再把身體丟進去,蓋上蓋子。

  「第四基地第四小區第四保安亭,04042110619-1號變異盒子等待收取,匯報員寧瓷,完畢。」

  「下一個。」

  「……」

  人群安靜而有序,高效且安全地通過檢測,平安歸家。

  隊伍的末尾,是一位訪客。

  她通過了採集儀的檢測。

  「身份檢測通過,第四基地人類流浪者。」

  夫人進行培訓時有提到過訪客制度。寧瓷轉身從保安亭內取出通訊器,還有一本充滿歷史的厚紙夾。

  深藍色的塑料板上用金屬長尾夾鉗著一沓紙,最上面是一張登記了一半的表格。

  「訪問者姓名、身份編號,來訪目的,被訪問者姓名、居住地址,訪問日期,離開日期。」寧瓷指了指空著的那行。

  女人在紙上歪歪扭扭地寫字,筆畫顛倒。

  李蓮花。

  來送藥。

  寧瓷在這頁表格的上幾排中看到過這個名字,來訪目的都是送藥,被訪問者都住在A區。

  「藥販子?」她問。

  李蓮花把塑料板遞回寧瓷手裡,點了點頭。

  「手上拿著什麼東西?」寧瓷問。

  是一個粉色的保溫杯,表面的印花模糊不清,殘留著一點點印記,密封性不錯,寧瓷沒聞到食物的味道。

  她也不認識這是個保溫杯。

  「一點保費。」李蓮花提起保溫杯,臉上散發出神采,有種母性的聖潔光輝。

  「我去看301業主李藕節,我是她的姐姐。」李蓮花擰著蓋子,「她受傷了,找我買點藥。」

  「你們是姐妹,為什麼不住在一起?」寧瓷有點疑惑,後面沒有其他人等著進小區,她有時間問得詳細點,對業主負責。

  「姐妹之間還需要金錢交易買賣嗎?」

  蓋子緩慢旋轉,空氣中逐漸多出一股肉香。

  「就是因為她不讓我住進小區,所以現在她還要花錢找我買藥。」李蓮花憤憤地說,「不然這麼點東西我就送給她了,哪還要錢呢。」

  寧瓷的注意力不可避免地被粉色保溫杯吸引。

  這是一種從未聞過的復雜香味。

  煮到軟爛的五花肉泛著漂亮的油花,多種香料混合,使滋味更上層樓。

  「這是什麼東西?」寧瓷舔了舔嘴唇。

  「紅燒肉燉鵪鶉蛋。」李蓮花把保溫杯放到地上,「我走的時候再來收保溫杯,麻煩幫我洗乾淨一點。」

  李蓮花朝著A區走遠了,寧瓷看著地上的保溫杯。

  吃,還是不吃。

  吃,違反培訓手冊,保安不能食用除營養液外的任何食物。

  不吃,違反人類道德,浪費食物在每個時代都是人類重罪,將被處以極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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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手以前:大眼萌妹,猶豫一秒再下刀的可愛

  握手以後:大眼妹,快回家吧,專業微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0 09:27 AM

第五章 李藕節

  太陽徹底落山,小區裡亮起路燈。

  寧瓷今天的工作結束,現在是休息時間。

  作為保安,她應該具有較高的職業道德與自我約束。寧瓷說服了自己,配著紅燒肉的香氣解決掉今天晚上的營養液。

  粉色的保溫杯被拎在手裡,寧瓷順著白天的記憶去A11幢301室找李蓮花。

  年代久遠的路燈亮著微弱堅強的光芒,昏暗的小區裡游蕩的幼崽更多了,她們成群結隊地從寧瓷身邊穿過,細軟的髮絲溫柔地拂過寧瓷手背。

  寧瓷轉過身看著幼崽們的背影,好像有哪裡不太對。

  一些場景細節浮上心頭。

  翻開的小區業主登記表裡,女業主748人,男業主72人,近乎11:1的女男比例。

  業主入住時間參差不齊,最早入住時間在三年前,最晚入住時間則在211年6月18日,昨天。

  小區內的幼崽們總數量與業主差不多,750個女孩,50個男孩,都在五六歲左右,身高誤差在五釐米之內。

  「小區裡的幼崽明顯經過年齡與身高的選擇,由組織分配,並非家庭結合自然孕育。」寧瓷的保安觀察筆記本裡多了一行字。

  小區裡迎面開進來一輛大家伙,是地面車。

  這樣的車和寧瓷過去所熟知的車除了輪子外幾乎沒有相似的地方。

  車不需要馬或者驢子進行拉動,前輪轉動操控方向,後輪自動旋轉驅動車輛前進。這輛車停在垃圾回收站前。

  「滴滴。」回收站後槽門向兩邊分開,露出裡面的槽口,和車廂後端的接口嵌合。垃圾槽在空中三百六十度反轉,垃圾們落入車廂。

  有人趕過來,掄圓了胳膊將巨大的麻袋投入車廂。

  寧瓷用自己多年的刺客經驗來判斷,麻袋裡裝的是屍體。

  這樣的麻袋今晚有兩個。

  垃圾車收完垃圾駛向第一保安亭。

  第四小區一共四個保安亭,第一保安亭由兩名保安二十四小時輪班值守,除了供業主們出入的閘機外還有一道寬闊厚重的大門,只在夜晚時打開供持有通行證的特殊車輛進出。

  垃圾車暗紅的尾燈消失在寧瓷視線之內,那股難聞的味道也逐漸淡去。

  寧瓷轉身離開。

  A區的房子都有電梯,寧瓷站在樓下毫不猶豫地選擇爬樓梯。

  老道的刺客不會進電梯這種危險的空間。A區的電梯是後期加裝的觀光電梯,外側是透明的玻璃牆面,能夠清晰地觀察到內部方正的「盒子」。

  可以容納十人的「盒子」由兩根鐵索吊起,在空中升降。

  進這種「盒子」和自殺有什麼區別,寧瓷邊爬邊想,她一輩子都不可能主動乘坐電梯的。

  絕無這種可能。

  「咚咚咚。」寧瓷敲響301室的門。

  綠色的鐵皮門上貼著些白色紙片,上面寫著一大串數字,以及——

  【專業修剪,治癒率高達30%】

  【長期招綠色曠野探索隊友】

  【尋回屍體專業團隊】

  【私人火化,便宜量大】

  寧瓷的眼神在30%上停留,這個數值比培訓手冊上記載的高很多。按照去年基地公布的數據,在非專業人士的操作下,被植物感染的人治癒率低於百分之一。專業人士在儀器輔助下可以把治癒率提到百分之十。

  虛假宣傳。寧瓷把這張紙片撕掉。

  透過鐵皮門,寧瓷聽到李蓮花輕手輕腳靠近的聲音。

  另一個聲音來自李藕節,她有一條腿受傷了,腳步聲一高一低,在李蓮花的後方,手裡提著什麼沉重的物件。

  屋裡只有兩個大人,幼崽不在家。

  「保安?」李蓮花透過門問。

  「嗯,是我。」

  「您有什麼事嗎?」李蓮花聲音發緊。

  「我來送你的瓶子。」寧瓷說,「你不太方便的話我就放在門口。」

  「謝謝,放在門口吧。」

  寧瓷放下保溫杯,轉身離去。

  她對李蓮花和李藕節並沒有過多的探索欲,這是兩個平平無奇的人,只不過一個恰好是她職業生涯中接待的第一位業主,一個是她職業生涯中接待的第一位訪客。

  她急著回去睡覺。

  保安亭的床小小的很柔軟,能夠很好地調整她的狀態,為今天的生活畫上句號。

  安心地睡一覺迎接明天對於她來說比什麼都重要。

  門內李蓮花透過貓眼看著保安消失在樓道裡。等了十分鐘後,她打開一條門縫把保溫杯收進去。

  「嗯?」李蓮花掂了掂分量,「奇怪,她沒吃紅燒肉。」

  「這有什麼,她今天早上還幫我拖地呢。你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震撼。」李藕節拖著斧頭回到客廳沙袋上癱坐,「咱這輩子什麼時候有過這種待遇。」

  地上散落著血跡與紗布,還有一些扭曲枯黃的東西。

  她把高亮度的白熾燈重新打開,架起受傷的左腿,說:「繼續吧。」

  「你不吃嗎?我燉了三個小時。」李蓮花打開保溫杯檢查,裡面的紅燒肉還有餘溫,香味勾人。

  「邊吃邊搞。」

  李藕節拿著勺子慢慢挖著紅燒肉,味道有些奇怪,沒有聞起來那麼好吃。

  「你的手藝下降了。」她吐槽。

  李蓮花捏著手術刀的手微微一頓,沒有說話。

  十五釐米長的傷口沒有繼續滲血,剖面很深,能看到森白的腿骨。

  「有的吃就不錯了,你還挑。」良久,李蓮花說。

  李藕節把保溫杯放到茶几上,閉上眼,賭氣道:「那我不吃了。廚藝不好還不讓人說了,哪有你這樣的人。」

  「好歹把鵪鶉蛋吃了,這東西可不容易得。」李蓮花抽空瞥了眼保溫杯,發現三個鵪鶉蛋好端端的。

  「不吃了,我討厭鳥。」

  一滴淚落在綠色的枝條上。

  「好吧好吧,我吃。」李藕節投降,「我騙你呢,我從小最喜歡吃紅燒肉燉鵪鶉蛋。」

  傷口剖面上長滿了密密麻麻蛛絲般的綠色枝條,李蓮花用刀尖小心地剔除,枝條在肉裡生根,抽離後留下一個個微小的黑點。

  李蓮花點燃火焰噴槍,用三百多度的高溫將枝條殺死,然後鬆開夾子把枝條丟到地上。

  傷口處又長出了新的,順著原來的脈絡蔓延。

  幾秒後它們恢復蛛絲狀的據地,彷彿從未離開。

  李蓮花深呼吸,手指顫抖,難以繼續下刀。

  「不然還是找別人來『剪』吧。我太慢了。」她語氣哽咽,「我趕不上它生長的速度。它太快了,這個方法不行。」

  「你是免費的,別人都得收費。」李藕節白霜似的臉頰上五官僵硬,努力挑挑眉做出一個調侃的表情。

  「我做不到。」恐懼與挫敗牢牢佔據了李蓮花的心神,姐妹二人的臉色在白熾燈下同樣慘白。

  人類被植物感染分為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是潛伏期。

  此階段被感染者行動如常,植物在傷口處播種後感染源順著血液隱藏,需要用專業的儀器進行細微的檢測才能發覺。潛伏期時長不定,最長可達一周時間。

  第二階段,被感染者味覺變異,失去食欲。

  植物依賴光合作用,大多數植物並不依靠進食補充能量。味蕾的叛變意味著感染的開始,可惜的是大多數人無法及時察覺,而是等到傷口處長出植物才發現不妙。

  第三階段,被感染者隨機出現植物特性。

  根據感染源不同,此階段被感染者狀態不同,隨機性很高,感染源處於極度活躍狀態,需要盡快找到根源進行拔除。

  第四階段,被感染者失去大部分意識和身體控制權。

  這是最後的時刻,進入第四階段的感染者失去救治希望,身體神經被植物感染,只剩下最後幾分鐘。

  「……」

  「嗶——遺言錄製已開啟。」冷漠的機械音響起。

  「姐姐,紅燒肉……還想吃……」李藕節張了張嘴,她的喉間隱約可見微末的綠色,試了好幾次才把這幾個字說完。

  「下次再給你做。」李蓮花艱澀地說,放下手術刀握住妹妹開始失去溫度的手。「以後不許你再出基地,這麼危險的事情交給姐姐來,好不好。」

  沒有回答。

  李蓮花盯著手邊的手術刀發了一會兒呆,然後直接伸手去拽血肉上生根的枝條。枝條穩穩地紮進肉裡纏上腿骨,她花了極大的力氣才把那一片該死的東西血肉模糊地拽出來。

  李藕節的屍體在沙袋上痙攣般地抽動了一下。

  「植物,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李蓮花失神地問。

  屍體不會說話,沒人知道植物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寧瓷在睡前翻開了培訓手冊。

  培訓手冊上記載了許多保安行為條例,內容條條框框帶著苛刻,她需要時時鞏固知識點。

  寧瓷一條一條看下去,速度極快。她只理解字面意思,遵守條例,不深究背後原因。

  這是她在組織內多年養成的習慣。

  服從、執行任務,不問原因。

  對於她來說,小區是她的任務環境,她觀察這裡,分析這裡,為任務目標的完成做充足準備。當一個保安是她現在的任務,好好生活是她的目標,她遵循手冊條例扮演好自己的身份。

  寧瓷內心充滿著安寧。

  按照勞動合同,這份工作她無重大失職的情況下雙方無法提出解約,是一個長期任務。

  想到這裡她在被窩裡偷偷笑出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0 09:43 AM

第六章 試探

  白舸看著監控裡的畫面,秀氣的眉毛微微蹙起。

  「你們是懷疑她精神有問題?」

  「是的,高度懷疑。」監察員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從專業角度分析:「她上崗的第一天就遭遇了兩個『植物人』,並動手整理了切片。事後沒有異常反應,行為舉止一切正常,晚上還對紅燒肉產生了食欲。話說回來她運氣可真差,一天之內居然能遇到兩個『植物人』。」

  「而從她處理『植物人』的手段來看,她對此並不熟悉。」白舸補充道。

  「反社會人格、殺人狂魔、心理變態。」監察員說,「她晚上居然躲在被窩裡笑,太可怕了。」

  白舸拍了拍手裡寧瓷的入職報告,警告道:「她的心裡測試結果沒有明顯異樣,你現在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沒有根據的指控。請注意你的言辭。」

  「無所謂。」監察員聳了聳肩,「她是你簽的,我又不是她的實際負責人。」

  白舸把寧瓷的笑聲調出來重新聽了一遍,「我從這個笑聲裡只聽出了愉悅和希望。」

  「哇哦,厲害。」監察員誇張地說。

  「面試的時候她說她渴望安定的生活,測謊儀沒有響。」

  「什麼樣的人會渴望安定的生活。」監察員反問,「我們是老朋友,所以我才提醒你,不要在一個保安身上翻車,這個女人絕不簡單。」

  「沈博士今天對她做過精神力檢測,結果是安全。」白舸一錘定音,「她處理『植物人』雖然不熟練,但是效率驚人,手起刀落結束戰鬥,今天的兩個『植物人』都沒能感染業主。」

  監察員舉起雙手投降,低眉順眼地:「我相信沈博士的判斷。」

  白舸被監察員陰陽怪氣的語調整得有點惱火,「你知道現在一個合格的保安有多難招嗎?月薪一路從八百漲到了兩千八,滿足條件願意來面試的人寥寥無幾,這份工作的死亡率實在是太高了。」

  「什麼?!保安現在的工資居然這麼多嗎!」監察員驚呼。

  白舸給了她一個無情的白眼。

  寧瓷在太陽升起後花了五分鐘睜開眼,飽滿的睡眠讓她精神充足,幸福的生活開始腐蝕她的意志。

  04042110619-1號鐵盒子裡發出古怪的聲響,寧瓷打開蓋子,發現裡面兩個腦袋一左一右黏在身體的兩端,這個玩意兒正在以詭異的姿勢蛄蛹。

  「真麻煩。」寧瓷為公司的效率感到不滿,這樣的速度在過去的組織裡是要被批評的。

  她抽出「為懷」,把盒子裡的『植物人』分成了三塊,打亂擺放順序,重新蓋上蓋子。

  洗了洗手,洗了洗匕首,然後是洗漱,換衣服。寧瓷端著營養液出發巡邏。

  小區的圍牆有兩米多高,上面還拉著高壓電線,當然這沒辦法完全阻攔外面的東西闖進小區,主打一個拖延時間的作用,拖延到各個保安亭的保安們趕來處理。

  基地外的植物對人類保持攻擊性,處於生長期的植物還會對人類進行主動的捕捉與吞噬。完整地吞噬掉一個人後,植物的主體將會在播種期分裂出一個植物人。

  植物人從外觀上來看與人類差異不大,且遵循被吞噬者生前的行為舉止,會自發地回到基地前往住處。

  大多數的「植物人」都在基地門口被發現解決。但基地過於龐大,總是有漏網之魚,寧瓷昨天早上處理的就是這樣一例。

  「夫人。」寧瓷對偶遇的白舸打了個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寧保。」白舸說,「介意我加入巡邏嗎?」

  「不介意。」寧瓷微笑,內心對夫人的工作崗位和內容產生了懷疑。

  「昨天的工作怎麼樣?」白舸也微笑。

  「挺好的,很簡單,很輕鬆。」寧瓷實話實說。

  白舸對寧瓷的回答並沒有露出明面上的訝異,「昨天是我考慮不周,居然讓你和維安一起去處理切片,你沒有被嚇到吧。」

  「呃……」寧瓷回憶了遍昨天的經歷,不太確信地重復了一遍:「嚇到?」

  「看上去是沒有,這樣我就安心多了。」白舸說,「許多人都害怕植物,這種恐懼根深蒂固,如果知道垃圾回收站裡有植物人她們甚至會連夜搬離小區。」

  「我曾經從事過花匠工作,對植物沒有什麼恐懼。」寧瓷說。

  她有一次執行的刺殺任務目標是告老還鄉的三品大員,他在鄉下置辦了佔地廣闊的宅院。寧瓷偽裝成花匠潛入,把這位大員精心培育的名貴花卉剪得滿地都是。

  損失慘重的大員讓家丁痛打寧瓷二十大板,她趴在地上假死的時候很期待大員能被自己氣死。

  不過大員多年宦海沉浮,不會被這點小事輕易打倒,氣歸氣,到了晚上睡得像豬一樣。

  寧瓷從柴房裡偷偷溜出來一刀了結他,然後再回到柴房繼續裝死,第二天被慌亂的家丁丟到了外面林子裡餵狗。

  此刻她回憶起來底氣十足,「我對修剪很有心得的。」

  「是,昨天多虧了你。」夫人順著話題問:「花匠是什麼?」

  「專門負責……」寧瓷突然閉嘴。

  不對勁,這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是面試的時候,自己脫口而出的夫人,直到現在都沒有糾正過來。

  第二次是現在,自己失去了警覺,再次說了不該說的話。

  寧瓷的心砰砰跳起來,強烈的危機感佔據頭腦,眼底浮現出一絲殺意。

  白舸猛地打了個冷顫,有種拔腿就跑的衝動,她強行忍住。

  出過基地直面植物的人都知道,被鎖定時,沒有十足的把握千萬不要動。

  頂級的捕獵者會在獵物試圖逃跑的瞬間暴起收割。

  「抱歉,我控制不了自己的能力。」白舸面部肌肉顫抖,反復道歉:「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

  寧瓷在心裡猶豫了一會兒。

  殺,還是不殺?

  要殺人很簡單,甚至不需要武器,夫人是個沒有武力的弱者,在自己手下堅持不到一秒鐘。但是殺了之後呢?

  自己肯定會失去這份工作,再次成為一個身無分文的流浪漢。殺了夫人以後自己還能找到合適的工作嗎?

  顯然是不能,不管在哪個世界,毫無善後的殺人都很麻煩。

  寧瓷更猶豫了,她捨不得這份工作。如果沒有工作,失去了穩定的環境不說,生計也是個大問題,這個世界的貨幣不是以實體存在的,而是靠刷臉支付。

  搶劫的路被發達的科技堵死了,擺在大家面前的只有好好工作這一條康莊大道。

  寧瓷問自己,難道我注定無法過上安穩的生活嗎?難道我只能依靠殺人來解決困局嗎?

  當然不是。

  「這是怎麼了?」寧瓷開口打斷了夫人的道歉,舉起手裡一直端著沒有喝完的營養液,「嚇到你了是不是,我自罰一杯,大家當無事發生過。」

  寧瓷一飲而盡。

  被鎖定的感覺消失了,眼前的人又變成一個合格的保安,恢復了可靠的氣質。

  獵物被重新劃到了保護圈內。

  白舸用了點時間平復情緒,找到自己依然活著的感覺後沒忘記繼續道歉,「該自罰一杯的人是我,我應該事先和你坦白的。」

  果然有用,寧瓷第無數次為軍師的計謀佩服。

  在寧瓷過去的職業生涯中,雖然她兢兢業業地扮演角色,但硬性條件無法更改,她也有被人識破拆穿的時候。

  「如果你被人發現了破綻。」軍師揮著羽毛扇指點道:「你就乾脆點自罰一杯,這招很管用,大家不會和你計較的。如果有人不給你面子,你再拔刀,這樣一定沒問題。」

  一般情況下,不用拔刀,自罰一杯就能解決問題。

  大家會顫抖著說言重了言重了,不敢不敢,接著有問必答,再然後她就能殺掉目標完成任務。

  夫人也在走這樣的流程,一開口不但暴露自己,還把沈博士一起坦白了。

  夫人:「精神力,我的精神力方向是親和,沈博士的精神力方向是判斷。沈博士就是昨天說你安全的那個人。」

  精神力。寧瓷眼神微閃,這是培訓手冊裡沒有提到的內容。

  「我好像沒有精神力。」寧瓷深挖內容,「精神力是什麼?」

  夫人搖了搖頭,「目前第四基地對精神力的研究並不深入,只知道不是每個人都能覺醒精神力的。覺醒了精神力並達到一定水平的人必須前往第一基地,我們無法獲知第一基地的研究成果。」

  寧瓷追問:「還有誰有精神力嗎?」

  夫人:「第四小區裡目前只有我和沈博士兩個人,還有幾個只是稍微敏銳一些,沒開發出什麼作用。」

  判斷,親和。寧瓷在心底咀嚼這兩個詞,看來精神力並不具備攻擊性,目前來看沒有威脅。

  夫人的性命保住了,寧瓷為她感到高興。

  她突然預感到不對,看了眼手錶。

  寧瓷差點從地上蹦起來,「該死!我的巡邏時間快過了!」

  寧瓷風一樣跑走了。

  「啊?」白舸一愣,隨後陷入了巨大的糾結。

  白舸看著自己的手錶,要把剛才發生的事發送給老板嗎?

  不發。白舸立刻做出抉擇,老板隨時可以換,保安是她唯一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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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是一個因為武力值過高所以思考問題非常簡單的人,比如說她只想過搶錢或者打工,從來沒想過可以搶飯吃……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0 10:51 AM

第七章 我懂

  老莫用手指疏通頭髮,十指靈活翻飛地在腦後編出兩股麻花辮。粗黑的辮子垂在臉頰兩側,老莫再從抽屜裡摸出一個大號的粉色鯊魚夾把它們夾好固定。

  業主站在閘機口外已經等了二十多分鐘,接下去可能還需要等待不少的時間。

  她習以為常,看著老莫不停換造型,她又換了隻腳做支點支撐重量。

  「咔咔。」

  「呸。」

  「咔咔。」

  「呸。」

  老莫嗦著瓜子皮上殘留的味道,嗦到沒味後才依依不捨地吐掉嘴裡的瓜子皮,從兜裡掏出下一粒。

  瓜子仁受潮了,吃起來不脆,奶油香也不濃鬱。老莫含著瓜子皮挑剔。

  「這是從哪裡搞來的瓜子?質量不大好。」老莫對站在外面的業主說。

  廢話,都過期三年多了。業主內心腹誹,表面一臉真誠地說:「這是從79號遺跡裡找出來的,剛找到的時候包裝還在呢。大牌子。」

  業主沖老莫豎起大拇指。

  「這倒是。這種正品的奶油香,我嘗的出來。」老莫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淺笑。

  咕嘟。業主也回味起自己偷嘗的那粒瓜子味道,不由咽了咽口水。

  「哼哼。」老莫睜開一隻眼,上下打量業主。

  業主是個年輕的小姑娘,老莫記得她住在A區,搬來已經三個月了,五天前出的小區。

  五天是一個很安全的時間,植物在生長期「吃人」,等到播種期分裂出「植物人」,五天根本來不及消化。

  「你是不是覺得這個規矩不近人情啊......」老莫拖長語調,帶著一種年長者特有的自信氣質開口教育:「你們這些小年輕啊,就是經歷的太少,每一個規矩的背後必然有它的故事。」

  業主快維持不住表情,又來,又開始講故事。

  「我不睜眼我都知道你臉上那種不耐煩的表情。」老莫裝腔作勢地說:「哦!你們這些老保安~不是最喜歡看著業主在閘機口外無助等待嗎。」

  「絕無此事,我怎麼會這麼想呢。」業主堅定地反駁。

  「你們巴不得一來就能做檢測,一分鐘就能進小區。」老莫把腳從桌子上放下來,塞進鞋子,「你們從來沒考慮過我們保安的感受,也不在乎我們的安全。」

  她把手伸進兜裡掏採集儀,「你心裡很清楚每次我靠近你們採血做檢測都是很危險的事情。我們必須經過事先足夠的觀察,盡可能地降低你們是植物人的可能性,然後再冒著生命危險靠近。」

  老莫在業主期待的目光裡把採集儀放到了桌上,情緒激昂地說:「這是我們保安的職業智慧,你們只是在外面多站幾分鐘,我們可是失去了非常多的同事才得到這條寶貴的經驗。」

  「天地可鑑,我是自願站在外面等的。」業主就差發誓了。

  「當然,你是個好孩子,和其他人不一樣。」老莫終於沖業主招了招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等我磕完這把……」

  老莫的目光凝住,突然把採集儀丟出窗外,「自己做檢測,抓緊進小區。」

  業主手忙腳亂地接住採集儀,在自己指尖採血。

  「四槓一請求支援,四槓一請求支援。」老莫按下了腕間的手錶,向第四小區所有保安亭發出訊號。

  業主聞言貼到了閘機口,等著檢測通過第一時間衝進小區。

  「等事後你記得把採集儀送回來。」老莫從桌子底下抽出一把長刀,還有閒心和業主說話。

  業主不敢回頭看,無助地捏緊手裡的採集儀,用極低的語氣問:「發生……什麼事了嗎?植……物……人?」

  「別緊張,年輕人。一些老朋友而已。」老莫打開保安亭的門,走到業主面前,擋住了她的身體。

  一百米外,有三個穿著統一隊服的女人正在靠近。

  老莫眯了眯眼,無聲地戒備,緊了緊握刀的手。

  這三個女人,是A區的前業主,半年前結伴從基地出發尋找物資,然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現在她們穿著出發那天的衣服,布料整潔如新,沒有絲毫破損。老莫記得她們出發時衣服明明打過補丁......

  最明顯的是半年時間,三個人的頭髮一點沒長,依然是到耳垂的長度。

  三個植物人。

  老莫加重了呼吸,心裡預感不妙,第四小區一共四個保安亭,今天沒有保安申請休息,所以能在十分鐘內趕來的有三個保安。

  但第四保安亭那個是新來的,才上了一天班,基本上指望不住,只能算半個。

  三個半保安對三個植物人。

  老莫樂觀地安慰自己,數量上還是佔據一點優勢的。

  「身份檢測通過,第四基地第四小區A07幢201室業主。」採集儀播報,閘機通過自動感應打開。

  201業主如蒙大赦立刻進到了小區,隔著閘機門只能看到老莫一點點頭頂。

  「不然你進來?她們有三個。」201業主忍不住說。

  「我進去?」老莫硬著頭皮說著硬氣的話:「我進去的話就沒人攔住她們了,幾分鐘後她們就能翻過高壓電網進入小區。」

  「快走吧,年輕人。」老莫催促,她還想趁著業主離開後錄一下遺言。

  201業主咬了咬牙,還是離開了。老莫一個人不知道能在三個植物人面前堅持幾分鐘,一旦防守被突破,她就是最近的那個……

  她必須跑,回到家裡,把門鎖起來,把窗簾拉上!

  支援比敵人先到了。

  來的人穿著黑色保安服,只花了兩分鐘,但沒提刀。

  「你的刀呢!」老莫氣急敗壞。

  寧瓷提著滴水的拖把,手錶響起的時候她剛拖完地,正準備洗拖把......

  「忘了。」寧瓷是真忘了那把分配的長刀,她確實不太習慣用長刀,這東西根本沒辦法藏,還是拖把好。

  攻擊範圍更廣,隱藏效果出眾,她隨時可以把自己偽裝成一個清潔工。

  「你等會兒來打輔助。」老莫安排道:「在後面用拖把戳她們,這你會吧?」

  寧瓷明白,滿口答應:「行,我會。」

  職場潛規則。寧瓷太懂了。

  有些刺殺任務會安排不止一個刺客,寧瓷有過幾次同事合作經驗。一開始她總是衝在第一個,事後大家臉色都不是太好看。

  後來她學會了摸魚劃水,把人頭讓出去,同事關係一下子就好多了。

  寧瓷想,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不管在哪個世界,職場潛規則都一樣。

  三個植物人已經走到了老莫和寧瓷面前。

  其中一個還對寧瓷打招呼:「拖地呢……」

  「是啊。」寧瓷下意識地動了動拖把,不是她說,這個保安亭外怎麼還有瓜子皮啊……

  老莫對寧瓷投去一個鼓勵的眼神,對,就是這樣,穩住。在植物人面前裝作沒有發覺的樣子,大家聊聊天,拖延拖延時間,等人齊了再開團。

  新來的保安也不是一無是處,雖然她打架不行,連刀都忘記拿,但好歹勇氣可嘉,和植物人談笑風生。

  「誰這麼沒有公德心。」瓜子皮沾了水黏在地上,拖把搞不乾淨,寧瓷有點不開心,她蹲下去準備把瓜子皮撿起來。

  老莫的心差點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在三個植物人面前蹲下,這是大忌啊!

  還是太嫩了……對植物人一無所知,這樣的人怎麼能來當保安呢。白舸從哪裡招來的人才,聽說以前是個流浪漢……

  也不能因為流浪漢不需要撫恤金就胡亂招進來啊,隊友不靠譜是會害死人的。老莫在心底咆哮。

  寧瓷聞到了老莫另一個口袋的瓜子香,想來老莫就是那個沒有公德心的人。

  作為同事她不欲在其他人面前拆穿老莫不文明的行為,寧瓷把瓜子皮撿起來,塞進老莫的口袋裡,發現老莫的腿在悄悄顫抖。

  「你怎麼了?」寧瓷走到一邊洗手,「你緊張什麼,丟點垃圾又不是重罪。」

  老莫都快窒息了,心想你這是在幹什麼呢?你沒發現三個植物人一直在盯著你看嗎?你帶著拖把真來拖地了?你當這是你家呢?

  極度的懷疑中老莫甚至開始想新來的保安是不是有智商問題。

  寧瓷洗完手,甩了甩水珠,心裡也有點疑惑,心想這是在幹什麼呢?怎麼還不動手?不是說她來打頭陣嗎?還是說等人到齊了大家一起領功勞啊?

  對了對了,肯定是這樣,等人到齊了再開團,功勞人人有份。

  老莫在等,寧瓷在等,植物人三姐妹不願意等。

  老莫看到中間那個植物人背後已經探出了試探的黃色花瓣。她痛苦地眨下眼,掩飾住自己內心的不安與恐懼。

  作為一個老保安,她在面對植物人的時候也不是不恐懼的,寬大的褲腿裡大腿帶著小腿一直在低頻抖動。

  如果可以,她多麼希望自己的隊友能夠靠譜一點,而不是現在這樣。跑得快來得快的人腦子不正常,腦子正常的人還沒有來。

  支援總是不及時的,老莫對寧瓷的眼神裡又帶上了一點關愛,原諒了寧瓷的不正常,如果她是一個正常的人,也不會來得這麼快。

  老莫點開了手錶。

  「叮咚~遺言錄製已開啟。」老保安的手錶還是小天才款式,手錶聲音與標準版不同,有一股兒童特有的天真,說起遺言錄製的時候語調歡快得像是唱歌。

  「我舉報我的同事,她們見死不救,她們漠視求援。」老莫頓了頓,看向寧瓷,用一種前輩分享經驗的語氣說:「你也錄一下吧,現在錄好歹不會痛哭流涕,人生的最後階段還保留著一點體面。」

  寧瓷:「……」

  為什麼,要錄遺言?

  隨處丟垃圾,在這裡判這麼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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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業主:人性拷問

  老莫:英雄求生

  寧瓷:職場潛規則!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0 11:07 AM

第八章 廢物

  寧瓷和老莫手拉手錄遺言的時候,鄭禮梅正提著刀在趕過來的路上。

  第二保安亭連接著第八大道,是第四小區日常人流量最大的進出口,接到老莫的求救訊號時,保安亭外足有五位業主肩並肩地享受暴曬。

  下餃子一樣給業主們做完檢測,安排她們進入小區後,鄭禮梅發誓下次再犯強迫症攢業主人數她就這輩子不吃餃子。

  如果還能有下次的話。

  應該問題不大。鄭禮梅不是很擔心,老莫是職場老油條,一遇到植物人就會鬼哭狼嚎地發求救訊號,手表裡錄過一百多條遺言,整理出來能有一個G。

  翻來覆去地錄各種社死黑歷史,是老莫獨特的個人樂趣。

  鄭禮梅喘了口氣,拐過轉角,第一保安亭馬上就到——

  「我滴個乖乖。」鄭禮梅猛剎車。

  一個植物人闖關是常態,兩個植物人闖關是地獄難度。

  三個植物人闖關……難度成幾何倍數增長,是大型遺言錄製現場。

  「嗶——遺言錄製已開啟。」鄭禮梅加入遺言錄製大軍。

  「請小趙總正視第四小區保安人員不足問題,我認為每個保安亭必須配備二及以上的保安人員。第四小區居住著大量的兒童與科研人員,是最需要保護的群體,四名保安並不足以應對特發情況。」鄭禮梅語速飛快地說:「我知道作為保安我的級別不夠直接與小趙總聯絡,請遺言登記官進行轉告!完畢。」

  老莫扭臉崩潰地沖鄭禮梅喊道:「遺言是這麼錄的嗎?你瘋了還是我瘋了。你都要死了還提什麼公司建議,你就該站起來痛斥黑心老板壓縮成本不擇手段!掀翻他的辦公桌,讓他再也不敢砍保安部的預算!」

  柔韌的淡黃色花瓣在女人的身後層層綻開,植物人舒展手臂慢步向前,對老莫做出擁抱的動作,「老莫,我回來了,你不高興嗎?」

  「我高興,我當然高興。」老莫露出牽強的微笑。

  她忙得不可開交,罵完同事又應付眼前的植物人,「你叫小夢,你兩個姐妹一個叫小羅,一個叫小韓。我記得你們都是好孩子。」

  老莫無路可退,還記得扯上看似已經嚇傻的寧瓷,兩個人貼牆根像螃蟹一樣橫向移動,對面的小夢亦步亦趨,笑容熱情,小羅和小韓左右包抄,封死角度。

  「小羅——」鄭禮梅收到暗示,根據老莫提供的名字大喊,試圖引起其中叫小羅的植物人注意。

  小羅的頭唰一下轉過一百八十度,身後的花瓣高高豎起,如同一隻炸毛的黃色刺蝟,「你在喊我?我忙著呢。」

  鄭禮梅盯著小羅,小羅對自己的名字有反應,卻沒有半點和姐妹們分開走過來的意思。

  在面對不止一個植物人的情況下,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分開它們,逐個擊破。最壞的情況是植物人們感情很好,同進同退不願分離。

  眼前是最壞的情況,三姐妹生前是組隊探索物資的交情,團滅後感情更加深厚,相親相愛到連體嬰兒的程度。

  她們根本沒有應對三個植物人的經驗,這是一場艱鉅、且毫無希望的戰鬥。

  必死局。鄭禮梅腳步向後退了退。

  三姐妹認識老莫,顯然對老莫有興趣的多,她現在……還可以撤退。

  「哥,我錯了,早點把我調回去吧。」趙染從另一個拐口現身,她姍姍來遲,正拿著手機在通電話。

  老莫咆哮:「要死了怎麼是你?」

  鄭禮梅跟上:「余山情呢?她和你調班了?」

  寧瓷狀況外:「是不是可以開打了?」

  趙染眼神呆滯地看著三個開了花的植物人……

  「哥!廷哥!」趙染怕極了,對著電話那頭確認:「這三個植物人也是你安排來教育我的嗎?咱們家現在這麼牛氣了。」

  「我已經知道錯了,你快點讓保鏢們出來吧,再不出來我也要開花了。」

  老莫聞言期待地盯著趙染,趙染是第一保安亭的夜間保安,早有傳聞是關係戶出身,現在聽話裡的意思是家裡還安排了保鏢。

  得救了得救了,老莫快樂地想。

  寧瓷奇怪地看著趙染,五十米範圍之內除了她們四個保安以外,只有三個植物人啊……

  果然,馬上寧瓷聽到電話那頭的男聲否定了趙染的說法。

  「臥槽!還是我親哥嗎?」趙染盯著手機,上面顯示電話已被對方掛斷,手機傳出嘟嘟的響聲,隨後陷入黑屏。

  「……」老莫和鄭禮梅表情復雜,陷入沉默。

  「嘭。」寧瓷手裡的拖把如毛筆般在空中劃過,將小夢吐向老莫的葵花籽攔下。

  「什麼東西?」老莫回頭,只看到拖把灰白的拖布在眼前劃過。

  拖布落下,小夢的臉近在咫尺,老莫看到她張開的嘴裡全是密密麻麻的葵花籽。

  她是被向日葵吞噬的,寧瓷一腳把靠近的小夢踹飛。

  「你在幹嘛呢?」寧瓷一頭霧水,小夢以那種一分鐘走不到一百米的烏龜速度靠近,老莫都沒發覺危險,這種戰鬥素養高低是有點問題。

  下一刻令人頭皮發麻的噗噗聲響起,小夢從地上彈起,嘴裡吐出數枚葵花籽。

  黑色葵花籽銳利的邊緣閃著類似金屬的光澤,尖端寒光熠熠銳利無比,一旦被其擊中出現傷口是必然的。

  老莫頭冒冷汗地揮刀,試圖把葵花籽們擋住,小夢與她之間距離不過五米,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快的速度——

  「嘭嘭。」寧瓷手裡的拖把輕輕一揮,從半空中攔下了葵花籽的攻擊。

  「噗噗噗。」轉眼間小夢嘴裡又發起連環噴射,都被拖把四兩撥千斤地阻擋。看似利箭般直沖面門的葵花籽被柔軟的布料緩衝,再輕輕一撇失去攻勢。

  流暢的攻擊和完美的防禦,十幾秒內老莫甚至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看到眼前拖把不停甩動,極致的速度帶起颯颯風嘯。

  「護駕!護駕!」趙染在一旁尖叫,對不存在的保鏢發飆,「我是趙氏集團的第二順位繼承人!小趙總的親妹妹,他最親的那種!」

  趙染快嚇瘋掉,她一個人站在最右邊的位置,老莫和拿著拖把的新保安在中間位置,鄭禮梅隔得最遠,在最左邊。

  三個植物人眼下包圍著老莫和新保安,中間的正在瘋狂吐籽,旁邊兩個一左一右地護法,用非人的眼神盯著自己和鄭禮梅。

  要命了,她哪見過這種場面!夜晚是植物人沉睡的時間,夜班保安見過最多的就是垃圾車!

  「小羅,小羅。」鄭禮梅還在輕聲呼喚小羅單獨行動,看似支援隊友,實則劃水觀測局勢。

  生死存亡之際沒一個靠的上。老莫滿臉都是緊張的汗水,腎上腺素分泌讓她心一橫,豎起刀撲向小夢。

  這種笨拙的攻擊方式,就算她成功砍到小夢,也會被其濺出的汁液沾染。

  勇氣之刀,拼出了老莫的極限速度,她已經無暇思考退路,也不再顧及對面的數量優勢。

  「姥姥的和你拼了。」老莫發狠說。

  這一瞬間在寧瓷眼中極慢,老莫這刀一往無前,處處破綻。

  拖把在空中一格,將刀身偏移一寸,輕巧地避開了葵花籽的軌道,微斜的角度壓刃,側切在最大程度上避免了汁液四濺。

  寧瓷悄悄彈走那枚即將射中老莫的葵花籽。

  命中!

  閃電般的刀光在視網膜中留下殘影,弧度刁鑽地砍落小夢一條胳膊。

  「漂亮!」趙染握拳歡呼。

  她右手提槍,填裝子彈,上膛。

  老莫、寧瓷、鄭禮梅、植物人三姐妹,都在一條水平線上。

  這一槍,不是命中敵人,就是痛擊隊友。

  老莫還在砍落胳膊的喜悅中,寧瓷已經從那個小小的武器中直覺般感到危險,扯著老莫的後領迅速後撤。

  「嘭!」極為響亮的一聲在耳邊炸起。

  子彈呼嘯著擦過老莫的鼻尖,鄭禮梅的髮絲。

  寧瓷的表情和氣質在此刻極為肅殺。

  「大寶劍」三大準則。

  不問任務原因。不受物質誘惑。不和廢物組隊。

  什麼是廢物?

  不是權衡利弊的鄭禮梅,不是衝動魯莽的老莫。

  是無能又愚蠢,手懷利刃卻無力掌控的趙染。

  寧瓷眼中殺氣四溢,隔著二十多米逼得趙染腦子嗡的一聲。

  「噗噗。」三姐妹放棄了老熟人老莫,轉向小廢物趙染。黃色的花瓣張牙舞爪,變成了尖尖的刺刀形狀,小夢被砍掉的胳膊豁口處滴答滴答流著透明的黏液。

  三個植物人手拉手,恐懼超級加倍,趙染閉上眼一通亂射,子彈連續射出,每一發都落在眾人意想不到的地方。

  寧瓷意識到自己錯了。

  這裡不是單純的職場,這些人也不是受過精密培訓的同事。

  她們戰鬥技巧生疏,近乎於無。她們各有私心,並不以解決任務為第一目標。

  這是一群被工資誘惑的烏合之眾。

  寧瓷奪過老莫手裡的長刀。

  「刀,不是這麼用的。」她的雙眼被刀鋒照亮,帶著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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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染:你們挺難殺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0 11:37 AM

第九章 補刀

  鄭禮梅一直在思索解決辦法。

  植物人不難對付,難的是怎麼在毫髮無傷的情況下將它們切塊收盒。如果在對抗過程中出現傷口,植物人就會被植物本能驅使,不惜一切代價地試圖在傷口處進行播種。

  被播種後,雖然不會立即死亡,但等待死亡比死亡本身更讓人恐懼,不到百分之十的治癒率也讓人無法心存僥幸。

  在她的保安生涯中一共遇到過十二個植物人,她單獨解決了其中五個,從過往經驗來看植物人大多行動遲緩、思維單一,攻擊方式根據植物種類不同而變化。它們從植物本體中分裂出來,回到生前住處。在過程中不斷尋找合適的播種對象,擁有目標後它們會顯現出植物的外觀,並為播種而不斷努力。

  一旦植物人進入播種狀態,只有失去活性才能讓它們停下。它們沒有痛覺,從生物學角度來說也不算動物,即使斷胳膊斷腿對它們來說也像掉片葉子般不痛不痛。它們不在乎自身,只想攻擊目標。

  製造傷口,進行播種。

  這就是它們存在的唯一目的。

  好在植物人並非沒有弱點,它們怕火,怕暗。

  足夠的高溫能夠讓它們徹底失去活性,持續的黑暗會讓它們失去動力,陷入休眠。

  植物人依賴氣息、聲音來感知人的存在,高分貝的聲響,熟悉的聲線,重復的內容都能夠引起它們特別的關注。

  「小羅,小羅。」鄭禮梅已經喊了幾十聲,小羅頭也不回,顯然被連續響起的巨大槍響奪去全部心神。

  這樣也好。鄭禮梅握緊了長刀。

  三個植物人,今天注定有人要犧牲,只要不是自己,是誰都行。

  只要四個保安裡有一個撲上去制住植物人的行動,那剩下的人被攻擊出傷口的可能性就小了很多,這是唯一的突破口,唯一的解決方案。鄭禮梅手心裡全是汗水,濕濡刀柄。

  這樣的世道,每時每刻都有人被播種,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要恨的話就恨植物吧。

  我會把這三個植物人碎屍萬段,為你報仇的。鄭禮梅心跳加速,等待著趙染被植物人鎖定,等待著她受傷,爆發出瘋狂且絕望的反擊。

  刀光劃過淡黃色的花瓣,這是植物人身上最堅硬的部位。看似柔韌的花瓣與刀刃摩擦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寧瓷手腕用力,微微一抖爆出無數微光,連綿不絕的攻擊如同敲響的急促樂章。

  「沒用的,快回來。」這是老莫在嘶吼。

  沒用的,這樣只會白白犧牲兩個人。鄭禮梅在遠處靜靜地看著寧瓷像飛蛾般撲上去。

  飛蛾撲火,不過是自取滅亡。

  她眼中似乎已經看到了新保安的下場,就像無數熱血的年輕人一樣,為了支援同伴而失去思考,最終多搭上一條性命。

  為了所謂的義氣增加無謂的犧牲,是小孩子才會做的事情。鄭禮梅手裡的刀在顫慄,腳下卻生根般穩定,沒有絲毫加入戰場的意圖。

  她要冷靜地等待,等待合適的入場時刻。

  植物人的三顆頭一齊扭轉,看向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新人。

  連綿的敲擊重新奪取了它們的注意。

  「往左邊跑。」寧瓷對趙染說,語氣出奇平淡。

  趙染奇異地被安撫了,拔腿就跑。

  五米,十米,十五米。

  距離夠了。

  寧瓷執刀,氣勢攀升,刀鋒斬出如同一道迎面駭浪,迅猛、壓迫、無處躲藏。

  長刀在植物人眼中只有薄薄一條細線,這絲細線逼近,逼近,再逼近!

  「颯——」長刀嗡鳴。

  三顆頭顱飛起,落地。

  破局之法。

  一定要靠犧牲嗎?

  鄭禮梅恍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什麼樣的能力可以讓人在以一敵三的情況下全身而退,不染分毫。

  「無與倫比的速度,摧枯拉朽的力量。」她回答了自己。

  植物人靠近的身軀被斬殺的力道擊退,透明的液體從斷茬噴湧而出,後仰的角度下寧瓷沒有沾到半滴。

  「鐺——」長刀沾染上的液體被震落。

  「這是我的……刀?」老莫震撼地說,她的刀什麼時候這麼鋒利,這才是這把刀正確的打開方式嗎。

  失敬失敬,她一直罵公司不給保安配備高級點的武器,原來是她自己有眼不識泰山不會用刀。

  植物人的身軀從地上爬起來,斷茬處長出綠色的薄膜,身後的花瓣飛起,如同釘子般紮向寧瓷。

  「小心!」

  老莫眼睛一花就看到寧瓷已經不在原位,長刀高高舉起,劃過圓潤的弧度,植物人沒有頭的身軀骨碌碌地滾動。

  地上漸漸散落不少塊塊,透明的液體在地上緩緩擴散。

  寧瓷手裡的長刀揮成了菜刀,高端的植物人只需要最原始的解決手段。

  沒有高溫,也沒條件讓世界黑暗,那就切塊吧。切成幾塊的植物人也會短暫失去活性停止播種,寧瓷對處理植物人有了點經驗。

  老莫聞到了一股奶油甜香,精神大震。

  散發出強烈的氣味,是植物人失去活性的象徵。

  「就……結束了?」鄭禮梅不敢相信。

  「結束了。」趙染走到鄭禮梅面前,點燃了一支細長的煙:「你從頭到尾都站在這裡,動都沒動。」

  她緩緩吐出一口雪白的霧氣,秋後算賬:「什麼意思?不想幹可以滾。」

  「保安的職責是阻止植物人進入小區,並不包括支援。事實上我願意到這裡來支援都是出於人道主義。」

  趙染咬牙,「你知道你在和誰說話嗎?你知不知道我是……」

  「你是小趙總的親妹妹。」鄭禮梅打斷了她,「怎麼了?是你給我發的工資?我記得你才十七歲,還沒有資格進入公司管事。」

  趙染死死瞪住鄭禮梅,伸手摸槍。

  「少拿點槍吧。就你這種準頭,我現在離你這麼近,站著讓你打你都瞄不準。」鄭禮梅手一抹,奪過趙染的槍。

  這把槍幾分鐘前剛打出去十幾發子彈,現在槍身還在滾燙發熱。

  「夜間保安和保安不是一回事,不要隨便調崗。你這種發配到第四基地參加變形記的富二代沒有做好對付植物人的準備,麻煩你不要想一齣是一齣。」

  「你的命很值錢,別人的命也不廉價。」鄭禮梅說。

  「哪有你的命值錢?」趙染不甘示弱地回嗆。

  寧瓷提著自己的寶貝拖把從二人身旁經過。

  太幼稚了,打架要有這種活力就好了。

  「等等。」趙染眼尖地喊住寧瓷,把沒有抽完的煙掐滅。

  「你好厲害,能不能教教我用刀。」趙染期盼地問。

  「等你學會用槍再說吧。」寧瓷看起來對教人習武這種事沒有興趣,一秒都沒有遲疑地拒絕了。

  「我呢?我也想學。」鄭禮梅的臉比她小學當眾念作文那會兒還要紅。

  寧瓷腳步一頓,她說:「等你知道理智和怯懦的區別再說吧。」

  當頭一棒,鄭禮梅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乾乾淨淨。

  「喂,你們兩個。」老莫在一旁伺機補刀,「快點來一起打掃啊,打架幫不上忙,收屍總會吧。」

  「快去幫忙吧,老莫喊你們呢。」寧瓷對她們兩個微笑了一下。

  老實說,寧瓷對於教她們習武還是考慮過一秒鐘的。

  大家都是同事,工作內容就是這麼多,寧瓷沒有打算一個人包圓。保安是她的長期工作,不出意外的話她可能會在這裡工作到五十五歲退休。

  適當地幫助同事,讓她們更好更獨立地完成工作,從而減輕自己的負擔,從長遠來看是一個很劃算的選擇。

  但寧瓷還是決定不教。

  首先,習武是童子功,鄭禮梅看上去二十多歲,趙染也十七了,年紀都不合適,學起來很費勁不說,上限也封死了,難以獲得什麼成就。

  其次,習武是緩慢的,需要足夠的毅力堅持,鄭禮梅和趙染看起來只是一時頭腦發熱,明天早上一睡醒就會把這件事拋之腦後。她們只看到了揮刀的肆意,沒看到背後十年如一日的苦練。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

  寧瓷她不懂怎麼教人習武。

  大寶劍裡時常有新加入的師侄們向她討教,可惜的是無論寧瓷說幾遍也沒人理會她的意圖,反而覺得她是在藏私。

  每個人的根骨不同,寧瓷眼裡的世界和大家不一樣。實力增長對她來說像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但對其他人來說就像手算圓周率一樣復雜。

  無論怎麼努力都收效甚微。

  寧瓷氣哭過不少人,久而久之她對教人習武這件事發自內心地抵觸。

  話是這麼說,但有人堅持不懈軟磨硬泡的話,寧瓷心想,自己還是會指點一二的。

  就教一點點,讓她們在面對植物人時能活下來。

  寧瓷回到保安亭繼續今天的工作,每隔一個半小時進行一次巡邏。

  「四個保安亭,每隔一個半小時進行一次巡邏,每次巡邏半個小時。」寧瓷巡邏過程中突然陷入思考。

  寧瓷今天第一次巡邏是六點到六點半,第二次巡邏是七點半到八點。

  趙染的第一次巡邏時間應該是六點半到七點,鄭禮梅七點到七點半,老莫七點半到八點。

  也就是說,寧瓷第二次巡邏和老莫第一次巡邏的時間是重疊的,公司在安排巡邏制度的時候考慮到了單人巡邏的不安全。

  問題是,寧瓷昨天和今天巡邏時都沒有遇到過老莫!

  是她根本就沒有巡邏,還是說剛好她倆一前一後同方向巡邏?寧瓷想起老莫吐到地上的瓜子皮……

  四個保安亭,五個保安,湊齊了熱血老油條、跋扈關係戶、冷漠摸魚人,加上自己這個流浪漢、那個不靠譜到和夜間保安調崗的余山情。

  寧瓷不得不對夫人的工作能力產生懷疑。

  這個公司的人事招聘很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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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不是人事!我是科學家!科學家!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0 12:43 PM

第十章 吹牛

  寧瓷坐在桌邊,聽著趙染帶來的洗衣機發出轟隆轟隆的聲響。

  四套保安服在滾筒洗衣機裡翻滾,泛起白色的泡沫。

  流浪漢寧某終於在新世界的第五天夜晚,蹭到了同事的浴室沖了這輩子第一個澡,淋浴的那種。冒著熱氣的水從蓮蓬一樣的塑料製品裡傾瀉,沖刷掉她身上的汗水。

  她感覺很放鬆,好像一直緊繃的肌肉在這樣新奇的體驗中得到了舒緩。

  每天都有下班時間,能到同事家裡洗澡,還有洗衣機自動洗衣服,這裡的生活真幸福啊。

  寧瓷眼也不眨地盯著洗衣機,透過透明的蓋子能看到裡面的內壁飛快旋轉,這是科技的力量,旋轉的速度和她全力轉花刀時有的一拼。

  太大意了,還是需要努力練習。寧瓷凝重地想。

  「你這個洗衣機,確實有點東西。」老莫捏著一副打到軟爛的撲克牌,「三個七帶對五。」

  「要不起,過。」趙染手指點了點桌面,「這是我被發配……呸,出門時強行帶上的,西門女洗衣機,高級貨。」

  她面帶得意地和牌桌上另外兩個人科普:「西門女,是44號遺跡裡最大的工廠,不僅生產洗衣機,還有冰箱、空調、風扇這些。」

  「三八帶二四,剛好壓你。」鄭禮梅把牌優雅地放到桌上。

  「你得意什麼?」老莫老神在在地說著,「四個六!炸你!」

  她一把丟出四張牌,並抻了抻胳膊,露出戴在右手腕的小天才電話手錶,「那我這限量絕版巴啦啦粉色小仙子外觀的小天才電話手錶,配有獨家稚兒語音、兒童鎖。你又該如何應對?」

  「四個六我要不起,這副牌太爛了。」趙染把一疊牌倒扣,從兜裡從容地取出自己裂了屏幕的智能觸屏手機。

  「手錶我確實不如你,但手機,恐怕閣下也未必見識過。」趙染露出必殺的笑容。

  鄭禮梅:「……過。」

  「對三。」老莫把捂到發燙的牌飛快丟出,呵呵一笑吹起牛皮,「你還是年輕,十七歲。要知道我十七歲的時候,那可是十幾年前,手機這些東西我年年換都不帶心疼的。屏幕碎成這幅樣子的手機當年收廢品的人都不要。」

  「要不是這幾年到處淪陷,工廠一個接一個關閉,也輪不到你們趙氏發家。」鄭禮梅補充說。

  「對尖。」趙染打出兩張A,「手機屏幕是下午剛摔碎的,我還沒來得及換而已。再說了我們趙氏可是歷經三代經營,清清白白正經生意人。」

  「封死。」鄭禮梅打出雙二,「清清白白的第二順位繼承人,是怎麼流落到第四基地的,第三基地的日子不好過?」

  「我就是提了一嘴想吃麥當當。」趙染漫不經心地說,「然後保鏢帶隊出發,半路全軍覆沒。」

  她聳了聳肩,「我又沒逼她們一定要找到麥當當,我就是隨口一說罷了。」

  「你現在超過鄭禮梅,成功成為我心裡第一討厭的人。」老莫面無表情地把牌全扔到桌面上,「愚蠢的上等人,真讓人噁心。」

  「萬惡的資本家,每一滴血都帶著惡臭。」鄭禮梅把老莫的牌重新推回去,「打牌到一半亂打的人一樣噁心。對二,你們到底要不要?」

  「不要不要。」老莫煩躁地撿起牌,眼神往寧瓷身上瞟:「大佬,你真不打牌?加入我們啊,四個人也有四個人的玩法。」

  寧瓷搖頭,她不賭博。

  刺客沒有世俗的欲望,頂級刺客不做賭徒,她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

  「那你這樣不會無聊嗎?洗衣機有什麼好看的。」老莫問。

  「洗衣機很好看。」寧瓷對這東西充滿興趣,「你們聊天也很有內容。」

  「如果我的流放歷史能夠博得大佬一笑,我很願意詳細闡述。」趙染見縫插針。

  老莫:「你快閉嘴吧,你再多說一句話我都要忍不住把你從牌桌上踹下去。」

  鄭禮梅:「加一。」

  趙染:「沒有我的洗衣機你們誰能請動大佬過來?」

  老莫、鄭禮梅:「沒有大佬誰願意陪你守夜打牌?」

  「這個洗衣機……」寧瓷開口說:「看上去原理很簡單,為什麼少見?」

  寧瓷想起自己剛到這個世界時看到的鐵盒子,現在她知道那是飛車,能夠載人在空中飛行,有幾噸的承載力。飛車看起來比洗衣機復雜多了,可聽老莫她們話裡的意思,洗衣機才是稀缺貨。

  「洗衣機不是必需品。」趙染搶答,被老莫在桌底下狠狠踩了一腳,齜牙咧嘴地說:「以前遺跡沒有淪陷的時候大家生活水平還不錯,家家戶戶都會安裝洗衣機。現在只剩下四大基地,人口數量不到過去的百分之一,每季衣服人均不超過兩套,不鏽鋼臉盆足矣。」

  鄭禮梅:「時間久了也沒有生產洗衣機的廠家,只有遺跡裡還有能使用的洗衣機。但大家去遺跡的首要目標是食物、武器、工具,其次是小件的生活必需品等。洗衣機不好搬運,作用又雞肋。」

  鄭禮梅也伸腳,她重重地碾下去,「只有這種大小姐才會到處帶上洗衣機。」

  「嗷——」老莫毫無防備發出慘叫,「鄭禮梅!你踩的是我!」

  「是嗎,都一樣。」鄭禮梅毫無負罪感地移開腳。

  像是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寧瓷清晰地「看」到背後牌桌底下發生的一切。她能看到老莫的腳趾被踩到發紅腫脹,能看到鄭禮梅的腳正悄悄蜷縮,腳趾在鞋子裡摳著鞋墊。

  眼睛裡看到的是保安服在翻滾的畫面,腦海中卻浮現出另一幅場景。

  精神力。寧瓷找到答案,她覺醒了。

  原來是這樣,寧瓷豁然開朗,精神力是她意志的延伸,看不見摸不著,卻以她為中心擴散,一股無形的波動為她帶回信息,通過大腦處理形成畫面。

  寧瓷試著操控精神力,波動在高維空間變得更加活躍,洗衣機原地咯噔兩下,突兀罷工。

  滾筒的轉速變慢,噪音減弱。

  「咦?」鄭禮梅從牌桌上轉頭,「洗衣機停了,這麼快洗完了?」

  趙染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這才洗半個小時,設定是五十分鐘,可能是出什麼故障了,我看看。」

  她站起來,鞋子上還有明顯的灰色腳印,一瘸一拐地去檢查洗衣機。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同事們。」趙染拍了拍洗衣機。

  「壞消息,洗衣機不知道為什麼報廢了。」

  「好消息,衣服就差甩乾脫水這一步。」

  趙染打開洗衣機,從裡面掏出來四套濕漉漉滴水的保安服,「曬一下明天應該就能穿。」

  「現在是晚上九點半。」老莫指了指鄭禮梅和寧瓷,說,「我、鄭禮梅、大佬,我們三個明天早上六點上班,我覺得乾不了。」

  趙染:「公司不是發了兩套輪換的嗎,你別借題發揮。」

  老莫氣到砸桌子:「我那套屁股上有個破洞打過補丁,我不愛穿。」

  寧瓷:「......」

  洗衣機,好像,大概,也許,是被她精神力弄壞的。

  「給我。」寧瓷為自己的錯誤負責,對趙染伸手。

  「我來曬我來曬,哪能讓您親自幹這種小事。」趙染還沒放棄習武的念頭,富二代狗腿起來格外諂媚。

  「給我吧。」寧瓷認真地說,「我有辦法解決。」

  寧瓷接過保安服,找出寫了老莫名字的那條褲子,兩隻手捏住兩條褲腿。

  「嘩啦啦,嘩啦啦。」褲子高速甩動。

  離心力作用下,水分迅速從褲子上離開,劃出優美的拋物線,雨露均沾地落在每一個人的身上。

  水不會消失,水只是從褲子轉移到了房間的角角落落。

  趙染咽了下口水,帶著滿臉水珠強撐著吹捧:「大佬,太強了。」

  老莫神色莊嚴地接過自己幾乎乾透的褲子,淚灑現場:「我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鄭禮梅最務實,堅定不已地說:「我能學嗎?」

  「要想達到這種程度。」寧瓷吸取教訓,故意拉長時間降低期待,她保守地說,「起碼要練上一個月吧!」

  鄭禮梅立刻說:「我想學。」

  趙染:「我也想學。」

  老莫:「俺也一樣!」

  「其實這個非常簡單,只需要達到一定的速度以後,再配合高頻率的手法,就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寧瓷拎起另一條褲子,詳細拆解自己的動作。

  她如此這般地比劃了一通,第二條褲子也乾爽了。

  但學員的心沉了。

  學不會,根本學不會。這就不是人類能夠做到的事情,如果人類一個月的時間就能獲得如此成就,那還研究什麼科學,大家自力更生比什麼機器都厲害。

  「嗯,我懂了。」趙染鎮定地接過寧瓷手裡的褲子,遞上第三條,「大佬,你給她們兩個差生再示範示範。」

  趙染暗自為自己的機智點讚。

  老莫:「我……也懂了。」

  寧瓷信了,她重新找到自信,「這個確實容易上手,比耍刀簡單多了。」

  鄭禮梅看透一切,臉上掛著平和的微笑,「趙染,既然你已經懂了,那我怎麼好意思再麻煩大佬單獨教我這個差生,你來示範示範。」

  「我剛想起來我的房車裡還有一台洗衣機。」趙染急中生智。

  老莫忍無可忍,一拳揮出:「我給你掛路燈上!你什麼家庭啊還有房車!這裡是末世啊你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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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事之間的相處就是這樣相親相愛,相愛相殺(狗頭)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0 10:32 PM

第十一章 余山情

  趙染不僅有房車,還有一輛雙座的飛車,以及一架私人飛機。

  「太過分了吧。」老莫忿忿不平,「保安部的預算一砍再砍,每個保安可憐到配置一把刀當武器。當然我不是說刀不好,但是能不能給大家安排一把火焰槍?五個人用一把也行,火焰槍對植物人來說是絕殺啊。」

  「不是我哥小氣。」趙染掏出房車的鑰匙,辯解道:「公司預算不是我哥一個人說了算,他要對股東們負責,整個公司不止保安部一個部門,你們部門的預算也不低了。再說了火焰槍是管制武器,第四基地配額不夠,有錢也難買。」

  「還有啊,你們一直當著我的面罵我哥,我是可以直接打電話暴露你倆真實面目的。」

  鄭禮梅無辜被牽連,也不是很在意,抱著手臂揚了揚下巴,「那你現在打電話給他,告訴小趙總,我們天天罵他扣扣搜搜,絕世摳門男,這輩子也沒有女人會要他。」

  「年輕人我看你是不懂保安培訓手冊第一條,保安不接受投訴是什麼意思。」老莫斜著眼說,「這個不接受投訴,對象不僅包括了業主,也包括同事,包括你哥小趙總。我們保安部風裡來雨裡去,死亡率高到離譜,死都不怕還怕你投訴?」

  「人活末世只有三件事,打工、吃飯、罵老板。」鄭禮梅幽幽地說。

  「特別播報,重復一遍,特別播報。」手錶和手機驟然響起。

  「已接到最新信息,第四基地第四小區保安部,保安余山情,於211年6月20日22點14分死亡。第四基地第四小區第三保安亭於211年6月21日起暫不開放,請各位業主從其他出入口進出小區,注意安全。完畢。」

  「以下是內部播報。」這次響起的不是機械音,而是一道沉穩低沉的男聲。

  「很遺憾,我們剛剛又失去了一位同事。她來自於第四基地,入職時間是211年5月12日,在職天數四十天。余山情保安死於植物人感染,潛伏期兩天,感染植物為四葉草。她是一位優秀、可敬的保安,在我司入職期間一共處理十三隻植物人,誓死守護閘機,從未放任何一隻植物人進入小區傷害業主。」

  「余山情保安的遺言根據她生前意願發送給指定人員,並未保存於遺言館內。骨灰盒將於211年6月23日正式轉移至第四基地墓園,暫定祭奠儀式於6月23日下午一點舉行。撫恤金已支付至其指定人員賬戶。以上,請趙氏集團所有員工共同監督。」

  「播報人,趙廷。完畢。」

  「死亡是很正常的離別。」老莫抹了把臉,「我在這裡工作一年多,同事沒有離職,只有死亡。」

  「她和我調崗的時候說她身體不舒服,我也沒仔細問。」趙染語氣低沉,「原來她是去醫院處理感染。」

  「如果今天沒有大佬在,晚上播報名單就是第四小區保安部團滅。」鄭禮梅幅度極小地笑了笑。

  寧瓷捂住了自己上揚的嘴角。

  她不是體會不到情緒的傻子,氛圍如此沉重,她的喜悅實在是不合時宜。

  但她真的很高興。

  寧瓷面試的時候夫人詳細介紹過這樣的流程,崗位上犧牲的保安有一整套完整的儀式,確保公平公正公開。從知道這套儀式開始,寧瓷的心就如同被蜜糖包裹,對於一個刺客來說,善終比安穩的生活更加奢侈。

  昨天她申請一罐潤手稿被駁回,公司老板小趙總又疑似克扣員工待遇,她的心一直懸在空中,擔心自己的後事。

  現在她親耳聽到了,內心充盈著滿滿的安心與歡愉。

  寧瓷活到三十二歲,作為大寶劍的一員,她的同事就像老莫剛剛說的那樣,沒有離職,只有死亡。任務失敗的刺客死亡方式千奇百怪,一刀斃命、萬箭穿心、千刀萬剮都是常事,餵狗、餵狼、曝屍荒野屢見不鮮。

  屍身得以保全的是萬中無一的好運,屍首分離是刺客常態。最倒黴的是寧瓷的小師弟,刺殺失敗後不僅被反復鞭屍,八字和骨灰更是被鎮壓於地井之下,不得往生。

  余山情的後事處理是寧瓷過去想都不敢想的。

  寧瓷好好工作的心從所未有的堅定。

  她要在第四小區當一輩子保安,給小趙總打一輩子工!

  趙染的手機屏幕顯示廷哥來電。碎裂的屏幕接觸不良,她試了三次才成功接通。

  和播報時完全不同的聲音從揚聲器裡傳出,「趙染!你到底有沒有把火焰槍發給她們,怎麼第四小區又有保安犧牲,你是怎麼做事的?!」

  老莫和鄭禮梅唰地變色,盯住趙染。

  趙染面對親哥和同事的雙重壓力,不自覺心虛,但又疑惑地問:「什麼火焰槍?」

  「你瘋了??你去第四基地四天了你沒打開你的行李箱。」趙廷咆哮。「你出發的時候我不是和你說過,你的房車、飛車、飛機裡都放了武器,讓你自己做好安排。你都當耳旁風了是吧?!」

  「我聽到了,我也安排了,我隨身帶著槍呢。」趙染說。

  「……」一陣令人沉默的沉默。

  「你,一個十七歲未成年人,從來沒有直面過植物人,沒有出過基地,沒有使用過武器。你帶槍有什麼用,你是準備震斷自己的胳膊然後借機回家嗎?」趙廷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趙染,我知道你任性、無知、跋扈,但是你的愚蠢實在是超出我的想像。不,對你心懷一絲信任的我才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人。」

  趙染在一連串貼臉輸出中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你的意思是,我帶的那些東西,是分給第四基地的物資?」

  「原來你能想明白啊。」

  老莫手裡捏著的撲克牌炸開,在第一保安亭內飄飄落落。

  第三基地,趙氏集團頂樓。

  「余山情的死亡不是你的責任,我親愛的妹妹。她的死亡是我的責任,是我對不該寄予半絲期待的人寄予了期待,導致她無辜死亡。我對此負全部責任。」

  趙廷掛掉電話,把手機放在桌上,深深出了一口氣。

  三米長的總裁辦公桌,雜亂擺放著滿滿當當的文件。一份又一份的預算申請上面寫滿數字與物資需求,財務部在預算申請底部用鉛筆寫著預算不足,不予通過。

  趙廷捂住額頭。

  讓趙染送物資,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公司內部預算已經封頂,抽調不出一絲多餘的額度。他個人的武器購買額度被第三基地嚴格監視,以他名義購買的武器是絕無可能送到第四基地的。

  趙染,是一個十七歲即將成年的女性,有一個成功覺醒精神力住在第一基地的姐姐。

  她極有可能成為下一個覺醒精神力的人,她在第三基地的安保程度非常高,武器購買額度充足。只要趙染前往第四基地,她就能以自保的名義為第四基地帶去大量的武器,緩解那邊的壓力。

  趙廷做了一切準備,頂著基地高壓線,在違法的邊緣反復試探,最後功敗垂成,栽在自己親妹妹手上。

  他第一千零八十六次恨自己出生的太早,怎麼就成了趙染的哥哥呢。

  「趙總,董事會那邊要開會了。」秘書從內線發來信息提醒。

  「讓她們再等我五分鐘。」

  趙廷從電腦中調出監控。

  趙染下午打電話來求救,說遇到三個植物人一起出現,他匆忙掛掉電話安排人員前去協助。沒多久收到回復說已經完美解決,他太忙了,一直沒有好好看怎麼解決的。

  畫面裡放的是第四小區第三保安亭,趙廷看到趙染和余山情換班,對妹妹的智商懷疑更上層樓。

  可惜監控不能發彈幕,不然他高低得標注一句「夜班保安和保安非同一工種,嚴禁私自調崗」。

  進度拉近,趙染的手機響起老莫的求援信息,趙染匆忙趕回房車拿槍。

  趙廷的眉心狠狠一跳,開始懷疑趙家的基因是不是存在某種缺陷。武器不分配還能說她是小氣自私,自己都不隨身攜帶,擺在房車裡當裝飾是什麼操作,槍是需要充電嗎?

  趙廷切換監控畫面,看到趙染只拿了一把槍......

  他神情近乎麻木,對妹妹失去所有指望。

  房車都快被趙廷改裝成武器庫,但是趙染就是有本事在武器庫裡忽視掉火焰槍這種神器,準確地挑中一把最難用的槍。最重要的是,她只拿一把......沒想過參戰人數是四個人。

  「她下午是怎麼活下來的?」趙廷無人可宣洩,自言自語。

  「算了,她好歹還知道拿子彈,子彈型號也沒錯。」

  監控再次調整畫面,趙廷確認時間。

  「接到求援信息後花了十分鐘才趕到,她是去打掃戰場的嗎。」

  畫面裡一個穿著保安服的女人提著拖把擋下所有攻擊。

  趙廷的疑惑終於得到解答,他把畫面慢放64倍速。

  「還是糊的。」趙廷停止畫面播放,開始一幀一幀進行觀察。

  第四小區的監控質量不高,即使按幀查看也無法捕捉到拖把女人的準確動作,只有一片殘影。

  趙廷把監控發到技術部,「看能不能恢復畫面質量。我要看清這個提著拖把的女人的動作。」

  「入職時間6月19號,姓名寧瓷,流浪漢。」趙廷看著拖把女人的入職記錄,「昨天申請一罐潤手膏,權限不足被自動駁回。」

  「李秘,通過這個申請。」趙廷把這條申請轉發給秘書。

  秘書下意識地提醒:「趙總,我們的預算不足……」

  「一罐潤手膏的預算都沒有?」趙廷帶著殺氣。

  秘書:「……好的。」

  你有病吧!李秘書在心裡罵人,一罐潤手膏的申請你親自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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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末世霸總不好當!!

  這個階段的女主是不會對同事的死亡產生什麼情緒的,如果這種程度都能影響到她的話,那她過去二十年的刺客生涯早就精神崩潰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0 10:57 PM

第十二章 見鬼

  「你們倆和趙染去房車吧,我留下來值班。」老莫看上去恢復了原來的樣子,手裡切著牌,花色的撲克牌在她指尖翻飛,「武器型號鄭禮梅比我熟悉。」

  保安亭外是漆黑的夜色,植物和植物人在夜晚停止行動,是一天中難得安全的時間。小區裡的幼崽們都睡了,只有寥寥幾個大人在小區內晃蕩,呼吸自由的空氣。

  三個人走在小區街道裡,看著一扇扇窗戶裡透出稀薄的光。

  「我是不是很糟糕?」趙染突然說。

  「是吧。」鄭禮梅直接說,「很糟糕。我對你這種第三基地出生的富二代不是很了解,也許在你的同類人中你還算不錯。」

  「和同類人比起來的話,不算糟糕。」寧瓷發自內心地說。和寧瓷過往處理過的大多數富家子弟相比,趙染只是天真愚蠢而已,並沒有主觀意願上的壞。

  趙染哭唧唧地說:「大佬,還是你疼我。」

  寧瓷渾身寒毛倒立,「你正常點。我不動手是因為培訓手冊裡寫了同事之間不允許動手。」

  「巧了,我和大佬的想法一致。」鄭禮梅掰著手指算:「雖然你增援遲緩,帶錯武器,差點一槍把我和老莫打個對穿,後面十幾槍發發落空,但我們依然遵循手冊,沒有對你下手。感激你哥的未卜先知吧。」

  「不打我就算了,為什麼不罵我。」趙染喃喃問。

  因為所有人都挺廢的,只在廢的程度上有所深淺,老莫莽,鄭禮梅慫,趙染蠢,三個人戰鬥力加起來不如一隻螞蟻。她是來上班的,不是來做教育家的。寧瓷謹慎地沒有開口,抬頭假裝仰望星空。

  「像小趙總那樣?」鄭禮梅嗤笑一聲,「他是你哥,對你是恨鐵不成鋼。我們只是同事,和你沒有任何交情。花那個功夫罵你,排斥你對我們來說有什麼意義,能讓我們活下去的概率變大還是能讓我們去絕對安全的第一基地。」

  鄭禮梅目光悠遠,「末世了,所有人都朝不保夕,我們沒有功夫矯情,只想活下去。」

  惡劣的環境讓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底線越來越低,寧瓷掏出自己的保安觀察筆記本記錄道。這裡沒有同事愛,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今天也是熱愛工作的一天。

  「絕對安全的第一基地……我出生的時候大姐就去了第一基地,我從來沒有見過她。」趙染陷入回憶,「她十八歲的時候覺醒了精神力,導致所有人都對我寄予重望,認為我也可以。但精神力不是遺傳,我至今沒有感受到一點精神力波動,很有可能會讓大家失望。」

  「我不想去第一基地,那地方像無底的黑洞一樣吞噬一切,大姐去了第一基地後再也沒有聯繫過家裡,我對那裡感到害怕。」趙染眼神空洞。

  「你是不是太凡爾賽了。出身富裕,家庭和諧,第二順位繼承人還不用操心公司的瑣事,每年躺著領分紅。」鄭禮梅上下打量了眼趙染,「正常人的長相,沒有什麼明顯缺陷,渾身上下透露出一股不諳世事的傻氣。就算你今天捅了大簍子,也不會對你的人生造成什麼實際的影響,你人生的容錯率足夠你無數次犯錯。」

  鄭禮梅指了指背後的樓房,「這種破舊的房子你從來沒有住過吧,但對我們第四基地的人來說,這已經是很好的選擇了。A區的業主們不停地外出探索遺址,就是為了能夠在這裡住下去,有一個家。」

  寧瓷看到趙染臉上滲出汗水,可今夜並不燥熱,反而有一絲涼意。

  也不是無可救藥。寧瓷很寬容。

  11幢樓下,李蓮花背著自己妹妹的屍體。她們已經耽擱了一天,今天必須要從這裡搬走,為新的301業主騰出地方。

  她不想自己的妹妹和其他死在屋裡的業主一樣,被新業主裝進麻袋丟入垃圾車。

  李藕節面色青白,僵硬的身軀不斷滑落,李蓮花做了幾年藥販子,竟然沒有力氣用體面的方式帶妹妹離開。

  一雙手搭上來,李藕節身上的負擔一下減輕不少。

  她回頭,對突然冒出來的401業主道謝,「謝謝。」

  「應該的。」401業主穩穩地扶住李藕節的身軀,「我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會......是植物人感染嗎?」

  「是植物。」李蓮花喘了口氣,「她接到任務去十三號遺跡找點東西,那裡太危險了,百分之八十都被植物覆蓋。」

  「我年初去的時候植物覆蓋率才百分之五十。」401業主吃驚地說,「不到半年的時間,十三號居然又淪陷了百分之三十,這不正常。」

  「誰知道呢。這些植物不給人活路,不止基地外面,基地內部的植物人也越來越多了。」李蓮花喪氣地說,「也許過不了多久第四基地也會淪陷,成為新的遺跡。」

  401業主沒有反駁,微妙地重復:「是啊,基地內部的植物人越來越多了。」

  她湊近李蓮花細聲問:「之前貼在301門口的那張廣告,治愈率30%你說是真的嗎?」

  「你?」李蓮花猛地回頭,「你被感染了?」

  401業主默默拉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道結痂的傷口。

  「已經五天了,不知道。」她那雙大眼睛裡冒出點點水光,「我很怕。是在基地裡遇到的植物人……攻擊性很強,處在播種期,不知道有沒有種子。」

  李蓮花:「你可以去試試看,千萬不要自己莽撞動手,沒有儀器掃描到污染源的話很難成功。」

  「最近B區的研究聽說很有成果,你不要放棄。」

  「謝謝,你聽到我可能被感染了,你不害怕嗎?」401業主把傷口重新遮住,「畢竟被感染的人也有可能感染其他人。」

  李蓮花翻了個白眼,「我是藥販子,我接觸的都是像你這樣受傷的人,都有被感染的可能性,我怕這個怎麼做這行。沒事的,像你這種被感染的人和植物人完全不是一個情況。你體內只有一個污染源,再次感染其他人的概率非常非常低。」

  401業主:「謝謝你安慰我,但是我現在還沒有確診,你不要一口一個被感染。」

  「我祝你早日康復,早日還債。」李蓮花說了個讓人笑不出來的祝福,「去這種地方費用高到令人傾家蕩產,希望你有足夠的貸款額度。」

  「廣告被撕了,我沒記住聯繫方式,你那裡有嗎?」401業主問。

  糟糕,好心辦壞事了。寧瓷聽著小區另一邊的對話,那張廣告被她當成虛假宣傳給撕了。

  「你們倆先去房車吧,我突然有點事,一會兒再過來。」寧瓷腳尖點地,一眨眼消失在原地。

  「我是眼花了嗎?」鄭禮梅戳了戳趙染,「大佬她,唰一下不見了?」

  「這是什麼新發布的高科技,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趙染打開手裡的購物軟件開始搜索。

  「那怎麼辦?你還有別的靠譜門路嗎,我去做個檢查也行啊。」401業主和李蓮花一左一右地架著李藕節,兩個人換了個姿勢繼續踉蹌著走向第一保安亭。

  「18867456752。」寧瓷準確無誤地報出一串數字。

  「臥槽!從哪裡冒出來的!」401業主嚇了一大跳,差點把李藕節甩到地上。

  「有什麼事嗎。」李蓮花鎮定得多,她不像401業主那樣警覺,不會關注周圍的腳步聲,沒有發覺出奇怪的地方。

  寧瓷的耳朵在黑暗中悄悄泛紅,再次重復了遍號碼,「是我撕的,我以為虛假宣傳。」

  401業主,也就是大眼妹在自己手表上記下來這串號碼,「謝謝,你記性真好。」

  寧瓷不在意地擺擺手,「這有什麼。」

  「有個問題比較冒昧。」寧瓷猶豫地說,「我想知道你為什麼不砍了這條手臂。」

  感染聽起來和中毒差不多,那為什麼不壯士斷腕,寧瓷樸實地想,這樣不比什麼百分之幾的治癒率靠譜。

  大眼妹:「……」

  李蓮花見多識廣,理論知識專家,她說:「因為感染源並不蟄伏在傷口附近,會順著血肉暗藏在任何地方。」

  「受傷的第一時間砍掉也不行嗎?」寧瓷又問。

  「理論上是可以的。但是……很少有人能有這個決心去做……」李蓮花說。誰能在受傷的第一瞬間下定決心砍掉手臂呢。這會造成更大的傷口,增加感染的風險,失去手臂後也很難逃離植物的鎖定回到基地。

  寧瓷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今晚收獲頗豐,她靠聽牆角對這個世界的植物人有了更深的了解,心情不錯的她準備離開,「我走了。祝你們好運。」

  「等等。」大眼妹喊住寧瓷。

  寧瓷無聲無息地把離地的腳尖按回原地,「怎麼了?」

  大眼妹從兜裡掏出一塊紅色的布條。

  大紅色的錦布,周圍綴著黃色的鬚鬚。

  有點像新娘的蓋頭。寧瓷沉思,這是什麼意思,求婚?

  大眼妹:「昨天答應給你的錦旗。我怕晚上不給你就沒機會了。」

  寧瓷接過錦旗,展開來看到上面黑色的大字。

  社區之光,人民摯友。

  她找到了這塊錦旗上面的線圈,看來是掛在牆上的,結合內容來看像是表彰。

  寧瓷不動聲色地回憶,第一保安亭好像沒有這種東西。

  寧瓷毫無抵抗力瞬間淪陷,「這多不好意思。」

  不能放兜裡,會弄皺的。寧瓷把錦旗珍惜地拿在手裡。

  大眼妹苦笑:「你比其他保安實在多了。」

  不收保費,極速通關從不拖延,植物人殺起來又快又猛。這是第四小區三年死了二十多個保安後換來的福氣。

  「好人有好報,你一定沒事的。」寧瓷這次的祝福真心多了。

  寧瓷再次腳尖點地,像風一樣離開。

  大眼妹驚恐地看向李蓮花:「完了完了,我是不是確診了,我進入第三階段,我出現蘑菇的幻覺了。我看到保安會飛。」

  「我也看到了。」李蓮花用力扶住妹妹的身軀,「別多想,我覺得我們見鬼的可能性更大。」

  剛出去五十米的寧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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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你們都不會輕功啊?(大佬的語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10:22 AM

第十三章 培育

  房車停在小區的露天廣場。

  這裡沒有什麼設施,過去有業主在夜晚會組織跳廣場舞。

  後來帶頭跳舞的業主進了火葬場,漸漸就沒什麼人再張羅活動,場地空在這裡。

  房車的體積超出鄭禮梅的想像,八個輪子驅動,每個輪子都高到她胸部。

  車頭雙排座椅,兩個駕駛座加後排三個乘客位。車身分成上下兩層,一樓是餐廳、廚房、獨衛臥室,二樓被超大的客廳和陽台分割。

  「老莫那一拳打得太輕了。」鄭禮梅坐在三百六十度視野通透的客廳裡,頭倚在皮質沙發靠背上,胸前抱著個方形靠枕。

  「你們仇富也適可而止。」趙染摸了摸自己隱隱發青的眼眶。

  「這很難不仇富。」鄭禮梅打量著嶄新的房車內飾,魚骨拼的淡胡桃木地板,牆面貼著暖白色的牆布,兩側共六扇超大的玻璃車窗,窗下則是一長排的櫥櫃。

  趙染從臥室裡拉出自己的行李箱,從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中找出趙廷給她寫的信。

  「我親愛的妹妹,很高興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不在第三基地。不知道你現在在第四基地過得是否安好,有沒有遇到植物人。我在你出發前一直未曾告訴你,時間倉促,第四基地沒有為你招到合適的保鏢,但我希望你能夠勇敢、堅強,直面人生的每一個浪潮。」

  「害怕也不要緊,趙女士生前留給你的一部分托管資金已經到期,哥哥為你購置了在我能力範圍內所能購買到的一切武器,希望你能夠合理地分配、利用好每一把武器,將其交托到每一個值得信任的人手上,願你平安。」

  「以下是武器分配建議」

  「……」

  趙染把這一張紙從上到下讀了三遍,被成年人的不要臉驚到麻木,「他花的是我的哪張卡,我怎麼沒有收到扣款通知?!」

  寧瓷準確地聽到房車內趙染極富穿透力的聲音。

  沒找錯。

  車門沒有上鎖,一拉就開,寧瓷順著旋轉樓梯上二樓。

  趙染正抱著鄭禮梅的手指淚眼婆娑,「你知道的,我從小就沒有爸爸,後來又失去了媽媽,我好慘……嗚嗚。」

  「大佬,你來啦。」鄭禮梅驚喜地抬頭喊道,借機把自己的手指從趙染的魔爪裡抽出來。

  「大佬。」趙染調轉目標,不再向鄭禮梅訴苦,而是扭頭企圖投入寧瓷的懷抱,「我好慘,我從小就……」

  「……」寧瓷想到很多被滅九族的任務目標,想到自己幼年失去雙親的同門師兄弟們,她伸手摸了摸趙染毛刺刺的富貴腦袋,「你有什麼慘的。」

  她抖了抖手上拎著的錦旗,「上班第二天才得到一枚錦旗的我才慘呢。」

  鄭禮梅怔住,「錦旗?」

  「大紅色的,顏色太高調了。不過一想到這是小區業主對我的認可,我又覺得這樣的顏色很好,特別好。」寧瓷伸手撥開趙染,把錦旗掛在胸前欣賞。

  「多鮮豔啊。」

  「社區之光,人民摯友!」趙染把錦旗上的內容大聲念出來,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情緒切換自然,「大佬你好棒,是金子果然在哪裡都會發光,我看其他保安就沒有得到過錦旗。」

  「哦?是嗎?」寧瓷挑了挑眉。

  鄭禮梅遺憾地搖搖頭,表示自己沒有這份待遇,並毅然加入拍馬屁的陣容。

  「這可是大佬的絕對殊榮,我哪有這個資格?」

  寧瓷把錦旗妥貼地鋪到沙發上,小心地整理上面每一絲褶皺。

  「我能摸一下大佬的錦旗嗎?」趙染不怕死地問,蠢蠢欲動。

 寧瓷輕鬆地說:「當然可以。」

  趙染的手停在錦旗上空,距離摸到實物還有三釐米,她腦海裡的求生欲突然冒頭。

  「我……洗洗手再摸吧。」她緩緩縮回手。

  「大佬你吃泡麵嗎,我這裡有紅燒牛肉、香菇燉雞、香辣牛肉、鮮蝦魚板……」趙染沒話找話,殷勤地從茶几裡掏出花花綠綠的盒裝泡麵。

  「我記得培訓手冊裡寫了保安不能吃營養液外的東西。」寧瓷皺眉,看著擺在茶几上的泡麵。

  「培訓手冊記載的是一回事。」鄭禮梅從茶几上挑了罐經典口味,「我們執行的又是另一回事。再說了現在是下班時間。」

  寧瓷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

  居然已經過了十二點,現在是6月21號了。

  「分一下東西,我要回去睡覺了。」寧瓷催促進度,內心後悔來房車走這一趟,她今天珍貴的睡眠時間這麼一折騰只剩不到六個小時。

  「沒問題。」趙染按下燒水壺,從角落裡找出巴掌大的遙控器。

  「滴。」窗下的櫥櫃緩緩升高,六面玻璃窗被遮擋得嚴嚴實實,隔絕了外部的窺視。

  趙染打開了客廳的燈,並在櫥櫃前通過虹膜掃描。

  白色的櫥櫃門向左右滑開,露出裡面擺放整齊的武器。

  一排排深黑色的槍支被固定在內壁上,在燈光下呈現一種冰冷的質感。每一把武器的下端都標注了編號,方便趙染對其進行分辨,並按照手信進行分配。

  鄭禮梅看著角落擺放著的白色防護服,「這是你哥從航天局給你買的宇航服吧?你哥還是愛你的,你看看,這皮這麼厚。」

  趙染看了眼編號,再核對了擁有者信息,確認防護服的所有者是自己後長出口氣,「我就說嘛,我和我哥雖然不是從一個娘胎裡出來的,也不是同一個爸爸,但我們是毋庸置疑的親兄妹!」

  寧瓷:「?」

  她聽到了什麼?異父異母的親兄妹?

  寧瓷悄悄看向鄭禮梅,後者表情正常。

  「……」寧瓷難得手足無措,站立不安。

  她來這個世界的第一天就在不斷刷新自己的認知,從垃圾桶的材質到飛車的速度,從工裝的穿法到麵包的吃法,連阿拉伯數字都是現學現用的。她接觸到的每一個東西都在挑戰她過去固有的世界觀,她憑著自己多年刺客素質頑強適應。

  但這種關於生育和倫理的問題對她來說還是太超過了。寧瓷無助得像一個外出搬磚六十年,拼搏到滿頭白髮後得知家裡有金礦,一生辛勞錯付的打工仔。

  她決定從今天開始每天抽三個小時的時間系統學習拼音,了解世界知識,從歷史背景到人文景觀,各種角度的她都不能拉下。

  剛剛趙染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在線等,挺急的。

  淡淡的焦慮伴隨著強烈的意志在客廳內波動開來。

  回答我。給我,我想知道的答案。

  一股聲音在寧瓷腦海裡響起。

  像是一道溫柔的風吹拂過趙染的頭頂,帶來酥麻的癢意,讓她有一種回到母親懷抱的溫暖。

  「我的父體基因來自於第三基地人類精子庫,由我的母親趙書易女士親自挑選。」趙染從心底產生傾訴欲,「我誕生於第三基地第二嬰孩保健院1023號胚胎培養器。」

  人類居然不需要自己生孩子了,寧瓷露出錯愕的表情,人類的繁衍不需要爸爸,只要精子?

  「我有爸爸,但不認識。我有媽媽,媽媽養我育我,我好愛她。」趙染露出幸福的表情。

  「我不太一樣。」鄭禮梅同樣被寧瓷的精神力所影響,開口道:「我的父體基因來自於169年死亡的一位男性,他死亡的時間比較久,不過精子保存完好,依然具有活性,可以正常使用。」

  「我沒有媽媽。」鄭禮梅說,「我們是由第四基地統一匹配後進行胚胎培養的,我的媽媽在我出生前也是死亡狀態,留下了幾枚質量完美的卵子。我十歲以前就住在這個小區。」

  寧瓷:「……」

  寧瓷心裡苦笑,她剛發現自己是個偏科生,她的體育成績門門滿分,她的文化課差到撿不起來。

  今夜良辰美景,她抓住機會好好補課。

  「這個小區的幼崽是……」寧瓷目光在鄭禮梅和趙染之間穿梭,等待她們其中一個人給出答案。

  「這個小區的幼崽是趙氏集團與第三基地進行合作培育的,去年搬到這裡。」趙染說,「A區是大部分幼崽的固定居所,趙氏集團的部分員工可以居住在A區,和幼崽一起生活,培養感情。」

  「A區是幼兒園,也是員工宿舍,B區是科研人員宿舍,部分樓棟也是幼兒園。」鄭禮梅說,「保安亭的主要職責就是為了保護小區裡手無縛雞之力的幼崽和科研人員。」

  「業主,不是業主?是同事?」寧瓷抓住重點。

  「趙氏集團下屬公司很多,業主和我們屬於一個集團,但不屬於一個公司,保安部是單獨核算的。」鄭禮梅說。

  寧瓷努力消化,隨即又意識到一個新的問題,「小區裡沒有孕婦的原因我知道了,但為什麼男人也這麼少?」

  趙染把燒開的水倒進泡麵碗裡,加入調料,濃香在客廳裡彌漫,煙霧水汽裡她眉眼柔和,「因為男人大多數沒有出生呀。」

  「從生理上來看,男人擁有更強健的體魄,女人則擁有更豐富的情感。在過去舊時代,人類倚靠蠻力在野外生存,男人逐漸佔據社會中的優勢地位。但後來精神力時代,女人覺醒精神力的可能性高得多……」

  寧瓷明白了,「所以從一開始的培育階段,男性就不再被列入考慮。」

  「怎麼會呢。」趙染把手裡的泡麵叉戳進泡麵蓋子的正中央,「還是有一部分男性能夠出生的,我們需要豐富基因庫。」

  「大佬,向泡麵之神許個願吧。」趙染把泡麵碗推到寧瓷面前。

  寧瓷看著眼前這個插著泡麵叉當蠟燭的泡麵碗。

  「活到老學到老。」她用全新的目光審視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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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我本來以為這裡的男人都死了,現在才知道他們都沒出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10:43 AM

第十四章 香菇

  四點,寧瓷從床上爬起來,打開了自己的智能手錶。

  「阿——哦——呃——」她開始練習發音。

  五點零二分,天濛濛亮。

  寧瓷停止學習拼音,抽出了自己的匕首「為懷」,開始練花刀。

  六點,上班時間。

  寧瓷洗漱完畢,換上保安服,出門開始巡邏。

  她推開保安亭的門,看到不遠處停著趙染囂張的房車。這輛體積過於龐大的車輛擠佔了業主們原本進出的通道,甚至阻礙了寧瓷巡邏的腳步。

  寧瓷走到車頭前,透過擋風玻璃沒有看到人,再走到側邊,側面的觀賞玻璃是單面的,看不到裡面。她用最後一點耐心拉了拉房車的門把手。

  鎖上了。

  「很好。」寧瓷冷笑,退後兩步,一躍跳上了車頂。

  「趙染。」寧瓷跺了跺腳,碳纖維打造的車身在她腳底發顫,「一分鐘之內,把車開走。否則我將按照培訓手冊,將你和這輛車判定為垃圾,丟入垃圾站。」

  趙染在床上舒服地翻身,頭頂疑似傳來強烈震感,她壓住了身下柔軟的鵝絨枕。

  「30秒。」寧瓷說。

  「10秒。」

  「我數到三!」寧瓷發出最後通牒。

  睡夢裡,趙染感覺自己的靈魂被媽媽紮了小辮子,從頭皮緊到眼皮,整個人被迫清醒。

  「一。」

  趙染頂著雞窩頭心有戚戚地從被子裡滾出來。

  「二。」

  趙染踩著拖鞋連滾帶爬地衝向駕駛座。

  「三。」

  趙染擰動車鑰匙,發動機升溫,開始運轉。

  「啪嗒啪嗒。」寧瓷從車頂走到車頭,跳到車窗前,和趙染大眼瞪小眼。

  「嗨。」趙染虛弱地抬手打了個招呼。

  寧瓷沒說話,在趙染車頭留下了兩個腳印後瀟灑離去。她昨晚就不該同意趙染把車停在這裡。

  寧瓷一邊巡邏一邊懊悔。

  昨晚為了慶祝第四小區保安部分配到火焰槍一把,鄭禮梅從趙染的客廳裡搜刮出了一瓶叫拉菲的東西。

  彼時趙染已經把車開到了第四保安亭門口,寧瓷距離下車回去睡覺只差一步。

  「拉菲!人類的結晶!世界的瑰寶!」鄭禮梅捧著黑瓶紅蓋的葡萄酒,陶醉地大喊,「大佬,咱們開了它,沒有喝過拉菲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寧瓷她本來是不信的,人生怎麼會因為區區一瓶酒而不完整呢?但沒有任何理由,她鬼使神差地點頭了。

  接下來的場面只能用混亂來形容。

  背景牆上掛滿高殺傷力的武器,地上鋪滿子彈和零件,頭頂是七彩的燈球旋轉,耳邊播放著勁爆的鼓點。

  鄭禮梅一邊喊著「我的泡麵不要加蔬菜包,萬一香菇復活怎麼辦?」一邊從角落裡摸出開瓶器。

  打開紅酒瓶塞後又尖叫著「木頭木頭,這玩意是木頭做的。」把葡萄酒潑得漫天都是。

  寧瓷坐在沙發一角,絢麗的燈光在她臉頰上旋轉,表情沒有一絲波瀾,背地裡忍痛把寶貝錦旗折疊,藏進了衣服內層。

  酒,是一種過量服用後讓人喪失理智的東西。寧瓷過去一直都知道。

  拉菲,是一種是尚未服用,就能讓人喪失理智的東西。寧瓷幾個小時前才知道。

  拉菲,配上泡過頭的紅油方便麵,是一種讓人上頭,讓人傷心,讓人恨不得當場斃命的東西。寧瓷在心裡把鄭禮梅和趙染千刀萬剮。

  寧瓷回頭,透過保安亭的玻璃窗看到自己懸掛的錦旗。經過幾個小時的舒展,它又恢復了完美。

  滿意。她安心巡邏。

  半個小時後,趙染穿著那身臃腫的防護服蹲在保安亭門口。

  那種類似於宿醉頭痛的感覺再次浮現心頭,寧瓷頓住了腳步。

  同事,不能殺。寧瓷默背培訓手冊。

  「大佬,我給你帶了早餐。」趙染從防護服的口袋裡摸出一塊半軟的巧克力,獻寶般遞上來。

  寧瓷:「不吃。」

  昨晚教訓慘痛,她現在覺得營養液特別好,沒有味道,安全無毒。

  「大佬,我給你帶了掛燙機。我幫你把錦旗熨一下!」趙染又從身後掏出一個尖角船一樣的工具。

  寧瓷:「不必。」

  離我的寶貝遠一點。寧瓷在心裡提高警惕,進門,關門,反鎖,一氣呵成。

  趙染忍不住靠近,臃腫的防護服讓她看起來像一隻努力行走的蠶寶寶。

  「咔。」寧瓷把保安亭的門把手卸下來,塞進了兜裡。

  趙染:!!!

  她真的被大佬厭棄了。

  寧瓷目送著趙染一扭一扭離開,比十二歲時獨自完成第一個刺殺任務時還要有成就感。

  她把門把手重新安裝回原來的位置,剛剛她為了防止自己一個衝動開門出去踹飛趙染,選擇了破壞公共設施,這樣的行為很不好。寧瓷在心裡反省,無論遭遇什麼境況她都應該保持冷靜的判斷。

  「社區之光,人民摯友。」寧瓷溫柔地看著錦旗,曾經的她只想要做一個簡單的保安,但從現在開始她想對自己要有更高的要求,要用這句話來約束自己,激勵自己。

  下午,寧瓷坐在保安亭內發呆。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第四保安亭的出入流量變小了,寧瓷能聽到小區內有幾個腳步聲明明朝這邊走過來,卻又半路折返,選擇了別的出口。

  在已經關閉了一個保安亭的前提下,這樣的事背後顯然存在蹊蹺。

  寧瓷把手表通訊錄裡的人篩了一遍,撥通了夫人的電話。

  「怎麼了?寧保。」夫人的聲音響起。

  寧瓷看著角落裡的大鐵盒子,「小區裡出什麼事了嗎?夫人,我這裡還有一個19號的植物人盒子沒有收走。」

  她上班第一天的傍晚就已經向公司進行了匯報,快四十個小時過去,公司還沒有安排人過來處理,寧瓷快懷疑盒子裡的植物人今天沒有動靜是因為窒息而亡了。

  夫人:「唔,是的,我來催一催。」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寧瓷意識到夫人回避了小區的問題,主動說。

  「不太需要。」夫人難以啟齒,看著A區部分業主聯名上報的驅鬼申請,「一些小事,馬上就可以解決。」

  「就算是小事,我也可以幫忙的。」寧瓷加重語氣,說出自己心裡的猜測,「是不是有人想破壞我的工作?」

  「呃……你怎麼會這樣想?」通訊那頭的夫人一愣,「你的工作好著呢,你這才上班第三天,前途一片光明。」

  寧瓷心裡緊繃的弦鬆弛下來,「好的,那夫人有需要隨時聯絡我。」

  「白教授,白教授!」這時夫人那邊傳來呼喊,「監控查到了!看到她們說的鬼影了!」

  「寧保,我先掛了,有事再溝通。」夫人匆匆掛斷。

  這個世界居然有鬼嗎?寧瓷摸了摸下巴。

  等等,她表情漸漸詭異。

  「這個鬼不會是說趙染吧!」寧瓷拍桌子。

  「大佬,我、我怎麼會是鬼呢?!」被寧瓷抓到保安亭,聽完闡述的趙染在防護服裡喊道。

  「我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面對離奇的指控,趙染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眼睛裡留下眼淚,「你看,我的眼淚是透明的,不是紅色的。」

  「這種微不足道的東西是無法證明你身份的。」寧瓷說,「而且你是個人這件事,並不能否決掉你是個鬼的可能。」

  寧瓷早上學習的時候學會了一句非常有道理的話,她說:「凡事要講證據。」

  「昨天晚上應該是你值夜班,但你以分配武器為理由讓老莫代為值班,並在事後酗酒,導致老莫替你值完整個夜班。」寧瓷嚴肅地問,「這件事,你說是人幹的嗎?」

  趙染僵硬地搖了搖頭,「不是人幹的事。」

  寧瓷:「第四小區保安部現在只有四個人,卻要守衛整個小區一千多人的安全,昨晚分配武器居然只分到了一把火焰槍。這件事,你說是人幹的嗎?」

  趙染低下了高貴的頭顱,「不是人幹的事。」

  寧瓷:「說到武器,我又不得不提到昨天。在對戰三朵向日葵的時候,你差點一槍打死老莫和鄭禮梅。至今你也沒有道歉,反而事後對鄭禮梅進行過拷問。這件事,你說是人幹的嗎?」

  趙染快繃不住了,隔著防護服傳來悶悶的哭聲,「我不是人,我一會兒就去道歉。」

  寧瓷:「每一次見你吃東西,你都沒有吃完。煙你抽一半不抽了,酒你喝兩口也不喝了,泡麵你一口氣泡兩個口味,最後是鄭禮梅幫你把湯帶回去給老莫喝。」

  她問:「這件事,你說是人幹的嗎?」

  「咚。」防護服五體投地,趙染痛哭流涕。

  「我有罪。」她伏在地上說。

  寧瓷再看了眼手錶上的《精神操控的理論與實踐1》,上面寫著最後的經典台詞:像你這樣的,除了我誰還要你。

  「像你這樣的,就應該找老莫和鄭禮梅好好賠罪,向她們虛心學習。」寧瓷關掉手錶,自由發揮。

  趙染:「說的是,說的是啊。」

  寧瓷把趙染扶起來,看著被她一頓摩擦擦到發亮的地板,順手給趙染拍了拍防護服上沾著的灰塵。她語重心長地說:「那你現在還在我這裡幹什麼?」

  趙染:「我現在就去找老莫,讓她別喝泡麵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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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莫:有病啊?誰要喝泡麵湯?

  PS:趙染這樣不好,大家不要學。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10:54 AM

第十五章 小狗

  「等等。」寧瓷拽住了趙染,看向小區外。

  「怎麼了?」趙染跟著把視線移了過去。

  來了一位業主,男性,目測二十多歲。

  他穿著一身打滿補丁的戶外裝,胸口沾滿深褐色的污漬,腳上踩著一雙折痕很深的皮靴,露出兩隻顏色不一的襪子。

  寧瓷目光落在他一縷一縷黏成條狀的頭髮上,過於油膩的造型讓上面沾了不少髒東西,甚至還有些綠色的草屑。

  探險者造型的男性,在第四小區是絕跡的。

  「來活了。」寧瓷活動了下胳膊,抄起角落的拖把。

  她的語氣平淡得像是準備出門散步,但趙染高興極了,嘴巴咧到了耳後根。

  「嗚呼嗚呼!」趙染跟著寧瓷出門,忍不住發出了猴子的怪叫。

  寧瓷把目光一橫,趙染安靜地閉上了嘴巴。

  「你好,我是B區18幢的101業主。我還有一個身份,想必你們都認識。」男人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精致的名片,白底的卡紙邊緣壓著金色的暗紋,這張名片的莊重與其氣質極為不符。

  「我叫趙廷。是來第四小區巡視產業的。」男人微笑著展示著名片上的姓名,以及上面標注的身份。

  寧瓷:「......」

  趙染:「......」

  「噗。」趙染憋出放屁一樣的笑聲,錘了下閘機口。

  「專業一點。」寧瓷說著從衣服口袋裡掏採集儀。

  趙染疑惑地抬頭看,「大佬,你還給他做什麼檢測?」

  「是啊,我可是你們最大的老板。」男人慢條斯理地收起名片,把它重新放回上衣口袋,臉上露出傲慢的神色,胸腔頂起,「我還需要做檢測,真是笑話。」

  寧瓷沒搭理這個男人,她看了眼趙染,解釋道:「我本來也認為他是植物人,但他的行為現在讓我覺得有必要為他做一次檢測,測試他的行為異常是否是因為精神出現問題。」

  趙染恍然大悟,「確實,看起來腦瓜子不大行。」

  寧瓷手疾眼快地從男人指尖採了一滴血,等待採集儀進行分析,「如果他是一個身體正常,但精神不正常的人,那麼我們的權限只夠打他一頓,並把他趕到一條街外。如果他是一個植物人,那麼我們就能按照基地規定對他進行處理,把他切片或者切塊,塞進盒子,等會兒一起上交給公司。」

  「我的血液顏色很健康。」男人盯著自己手上的小傷口說。

  採集儀這次分析的時間格外漫長,足足一分鐘以後,儀器播報:「未檢測到人員身份信息,請注意。」

  這是寧瓷第一次聽到採集儀裡出現這樣的播報。小區的採集儀過去只播報過兩種情況,一種是業主,一種是基地流浪者。除此以外的所有播報內容都只指向一個答案。

  你對面的是一個植物人。

  「去吧,趙染。」寧瓷推了把趙染,並順手戳了戳她軟軟彈彈的防護服說:「展現科技的力量,見證你富二代鈔能力的時刻到了。」

  幾秒鐘的沉默後,趙染勇敢地撲了上去。

  「還不暴露出你的真實面目嗎?!你這個噁心的東西。」趙染仗著防護服的防禦,準備依靠體重對男人進行壓制,卻被他敏捷地躲開了。

  「看起來比之前的都要靈活。」寧瓷嘀咕,並嘗試著對趙染笨拙的進攻進行指點:「按住他的腦袋……呃……」

  戰鬥經驗豐富如寧瓷,也難以從趙染毫無戰鬥邏輯的舉動中找出最優解。

  「我是你們的老板,你們對我無理,我要把你們都開了。」男人發出怒吼,身上的衣服隨著打鬥的動作而變得亂糟糟,口袋裡的東西雞零狗碎地掉落一地。

  他的拉鏈隨著一個大動作繃開了,露出內裡紫色的皮膚。

  「救命。」趙染眼睛睜大,腿像下鍋的麵條一樣發軟。

  紫色的半透明皮膚下,不知名物體在組織下游動,時不時的凸起拱動。男人見狀扯下了上衣,露出整個赤裸的上半身。

  「大佬,大佬救我。」趙染發出慘叫,手腳並用地往回爬。

  寧瓷見狀一步向前踏出,攥緊了手裡的拖把。世界無依無靠,唯有拖把生死不離。

  「來啊,你們都來,一起上。」男人仰天發出癲狂的聲音,錘了錘自己的胸肌。肌肉像一塊沾滿水的海綿,隨著他的動作凹陷進去,他的胸口成了波浪形。

  暗勁鼓動,拖把的布條無風自動,在寧瓷手中微微震蕩,她體內響起一種獨特的蜂鳴之聲,隨後拖把掄了三百六十度擊中男人頭部。

  噗嗤一聲,男人的頭飛了出去。他身軀斷茬處瞬間爆出無數深紫色液體,這些液體落在地上像高濃度的硫酸冒出白煙,肉眼看得出具有極強的腐蝕性。

  趙染的防護服發出呲呲的聲音,厚重的外殼如同融化的雪花一樣迅速消融。

  「嘎嘎嘎嘎。」寧瓷回頭,發現居然是那個男人在笑!

  他失去了腦袋,卻像神話中的刑天戰神一樣,雙乳為眼,肚臍為嘴,獰笑不已。

  「什麼東西……」寧瓷的心臟激烈跳動,這個世界的詭異之處突破她內心防線。

  龍鱗匕首。寧瓷摸到了「為懷」冰冷的刀身。

  冰涼的觸感讓她過熱的頭腦迅速冷靜下來。

  「為懷」鋒刃出鞘二十載,飲過皇帝血,剝過貪官皮,亡魂三千,寧瓷早已分不清刀刃之下的人是惡貫滿盈還是無辜被牽。

  絕世的神兵之下,只有一往無前的目標與絕對的殺意。

  無邊無際的黑暗啊,伸手不見五指。寧瓷閉上眼,能聽見風聲,聽到周邊人恐懼的低啜,聽到敵人猖狂的舞動手臂,聽到那顆頭顱在地上滾動著。

  寧瓷聽到了戰鬥的鼓聲,衝鋒的號角,血性的本能從心底被喚醒了。

  沒有恐懼!沒有思考!

  只有!

  殺!

  寧瓷放棄了防禦,不顧一切地提刀,短短的匕首在她指尖閃現,空氣中響起幾聲短促的風聲,速度快到無法被捕捉,從上而下的勁道將男人削成兩截。

  男人來不及發出刺耳的哀嚎,無聲裂開。

  汁液潑灑而出,酣暢淋漓。

  寧瓷飛速後撤,右手手臂上傳來被腐蝕的痛感,刀尖調轉,她俐落地剖掉整塊沾染液體的血肉。

  「大佬!!你……」驚魂不定的趙染從破損的防護服裡爬出來,看到寧瓷手剜血肉,第一時間衝上來,卻被她冷漠的眼神嚇退。

  男人的身軀在地上萎頓,內裡的器官如水般流動,在地上濕漉漉的化開。

  寧瓷目光在趙染身上長久停留,過了半晌才從她身上黑色的保安服中找到了半點熟悉的感覺。

  「趙染。」寧瓷陌生地說。

  「大佬,是我是我,嗚嗚嗚嗚……」趙染哭得像一隻被人遺棄的小狗,茶色的眼睛裡淚水泛濫。

  「用你的權限,催人盡快來處理。」寧瓷指了指被腐蝕地坑坑窪窪的地面。

  「好好,行。」趙染手忙腳亂地取出手機,撥通了老莫和鄭禮梅的群體電話,「快來處理後事啊,大佬她快不行了!!」

  寧瓷:「……?」

  「你在說什麼?昏頭了?」寧瓷把匕首收回鞘內,重新藏進衣服袖子裡。她的右手傷口滴答滴答流著血,寧瓷掐住了自己的穴道,減緩自己的失血速度。

  「大佬她怎麼了?我這就帶火焰槍過來。」老莫焦急的話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該死,我這裡有業主,我也馬上來。」鄭禮梅說。

  「快點快點。」趙染握著手機說。

  久違的受傷讓自己腦子也壞了。寧瓷無奈地轉身,準備回保安亭找點東西給自己包紮一下。

  趙染表情扭曲地跟在寧瓷身後,「大佬你受傷了不能動的啊,你一動傷口流血更多了啊啊啊啊啊。」

  小狗有時候也挺煩的。寧瓷面無表情地從抽屜裡找出一卷乾淨的無菌繃帶,用牙撕開外部包裝,單手裹緊傷口。

  鮮血很快染透繃帶,寧瓷裹的速度趕不上血滲透的速度。

  「大佬,你得先用一塊紗布捂住傷口,然後再包紮。」趙染在一旁舉著紗布說。

  「……」寧瓷把受傷的胳膊擺到趙染面前。

  「是不是得先消毒?」趙染舉著紗布猶豫不定地問。

  「你……」寧瓷頭頂滿是疼痛的汗珠,漸漸感覺到手臂發麻。「就這麼放著吧,我不放心你。」

  「我查一下,百度一下!」趙染挫敗地放下紗布,打開手機。

  「百度說,這種大面積的傷口不及時處理會死人的。」趙染說,「必須盡快送去醫院做專業處理。啊對!大佬,我帶你去醫院,你等著我去開車。」

  寧瓷:「……」

  「你別說話了。」寧瓷絕望地捂住眼睛,任由自己傷口嘩啦啦流血,「這點傷口不會把我怎麼樣,但是你再說話我可能會氣死。」

  趙染凝重地問:「大佬你是不是痛糊塗了?你可別說氣話,咱不能放棄治療啊。」

  「閉嘴。」寧瓷簡短地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11:17 AM

第十六章 麻醉

  寧瓷躺在醫院的白色病床上,身側是一扇巨大的玻璃窗,透過窗戶的玻璃看出去能看到白晝中沉沉浮浮的光點,彩色花哨的廣告在空中循環播放。

  全副武裝的戰士們手持精銳武器,向基地居民們發出邀請,「加入戰鬥,重奪家園。」

  疾馳的飛車永不停歇,撞碎一個又一個虛幻投影。

  右手臂被簡易包紮過,固定在身側,在寧瓷強烈的意願表達下沒有打上全封閉的包裹物。

  趙染坐在一側削著一顆玩具水蜜桃,精致的水果刀靈活轉動。「大佬,你看啥呢?」

  寧瓷一言不發,從高處俯瞰這座基地。原來從這個高度看出去,視野盡頭已經能夠看到基地邊緣灰黑色的牆壁,人群密織渺小如蟻,第四基地也不過滄海一粟,在偌大世界中只是一個微渺的斑塊。

  身邊的趙染不斷在說話。

  「大佬,你別擔心,這是第四基地最好的醫院,我已經給你預約了全身感染源檢測。」

  「我覺得你當時處理得這麼快,肯定沒有被感染的,但以防萬一咱們還是做個檢查的好,你說呢?」

  「退一萬步說,就算被感染了,咱現在在最好的醫院,實在不行我從第三基地給你調儀器過來,肯定能找到感染源清除掉。」

  「大佬?你不說話我很害怕。」趙染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把解壓用的水果玩具丟到一旁。

  被水果刀戳到面目全非的水蜜桃緩緩鼓起,在寧瓷的驚奇的目光中恢復原狀。

  「我不做檢測。」寧瓷第三遍和趙染強調,「我不麻醉。」

  寧瓷入院時病房裡還有一個患者,也在等待做檢測。她來得更早,在寧瓷面前簽了字,並進行了全身麻醉。

  戴上吸氣面罩後十秒不到的時間,那位患者意識全無,全身癱軟地躺在病床上,被幾位護士推走。

  就很恐怖。寧瓷無法接受。

  「不做麻醉也可以做檢測。」一旁觀察半天的醫生突然說,「就是過程比較痛苦,我們建議還是做全身麻醉,最低也要進行局部麻醉。」

  「不麻醉。」寧瓷堅持。

  「可以。」醫生從口袋裡掏出筆,唰唰劃掉了單子上的一片項目,語氣溫和地再次確認:「不做麻醉,那我們十分鐘以後進行檢測?後面排著隊呢。」

  寧瓷終於點頭了。

  「你對著這個角度說『本人自願進行感染源檢測』,我們會自動扣費的。」醫生指了指病床正上方的監控。

  「本人自願進行感染源檢測。」寧瓷正對著監控復述。

  「叮。餘額不足。」監控上方閃過紅光,發出令人尷尬的提示。

  醫生:「……」

  她俐落地把單子一收,「什麼意思?沒錢來醫院?」

  趙染從角落裡掏出一張低調奢華的啞光黑卡。

  「刷我這張無限額度的黑卡。」趙染指尖夾著的黑卡閃爍著資本的輝光。

  「毛病。」醫生伸手指了指監控,「醫院不支持刷卡,存在盜刷風險。我們這裡只能刷臉支付。」

  「沒問題。」趙染抬頭對監控笑了笑。

  「扣款成功,成功支付一千五百元整。」

  「我分兩個月還你。」寧瓷算了算手頭的工資,她現在賬戶上還有五塊四毛錢,六月份的工資是一千一百三十塊七毛七,她得等到七月發工資才夠錢還賬。

  七月的工資是八月十號發,現在才六月二十一號。

  足足五十二天。

  寧瓷在心裡默默計算,準備到時候給趙染算點利息。

  「行啊。」趙染不在意地說,沒有把這千把塊錢放在心上。

  寧瓷想著自己一個月兩千八的工資巨款,暗自打算以最高的利息償還趙染。

  她有錢的!

  「準備一下。」收了錢的醫生說。

  寧瓷被安置進一個金屬製的全封閉艙內,圓形的空間裡響起輕輕的嗡鳴聲。

  四面八方的聲音包裹著寧瓷的聽覺,使她想起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心口逐漸泛起曾經被刺穿的疼痛,密密麻麻地傳遍全身,痛到她想彎起腰,把自己蜷縮起來。

  透過復雜的儀器,傳來外部失真的聲音,寧瓷已經無法分辨出聲音的主人。

  「麻醉嗎?這得加錢。」

  「麻醉,走單獨的賬單。還有這些後續的費用……別讓她知道……」

  不能。

  不能麻醉。

  寧瓷猝然陷入夢境之中。

  「——你就是我爹撿來的東西?」小男孩穿著一身大紅的錦袍,脖子上壓著成人手掌大的金豬項圈,面孔白嘟嘟的,說話卻帶著囂張。

  「我叫安玉成。以後我就是你的主人。」小男孩眼眸中閃過居高臨下的惡意。

  ……

  「你以後就叫寧慈。」師父面容和藹地站在自己身後,從桌子上提起一支筆,沾飽了墨水後在宣紙上邊寫邊道:「安寧的寧,慈悲的慈。」

  「這兩個字都有很好的寓意,你一定要努力才行。」毛筆突然化作了鞭子,狠狠從背後抽了過來,「你為什麼不努力?你已經五歲了,已經晚了大家一大截。」

  瀑布的水真冰啊。寧瓷坐在打滑的巨石之上,小小的身板被一次次沖入激浪之中,水花翻捲著沒入她的鼻腔,岸邊傳來安玉成的嘲笑聲。

  「廢物!沒有價值的廢物!被水沖走,被水沖走。」安玉成撿起石塊丟在寧瓷面前,濺起的漣漪層層漾開,在流水的沖擊下迅速消失。

  你才是廢物。寧瓷半張臉藏在水面之下,無聲地反擊道,連石頭都扔不中的廢物。師父遲早會放棄你的,只要我足夠努力,足夠優秀。

  ……

  「學不會就算了,你不需要學這些。」師父摸了摸安玉成的腦袋,「大寶劍裡不缺殺手和刺客,你只需要學會怎麼用人。」

  寧瓷跪在一側,頭頂之上懸掛著一柄尖銳的鐵錐。

  「你要學會讓她們害怕、恐懼,提不起半點反抗的念頭。」師父把鞭子遞到兒子手裡,「鞭子,只要你抽下去,她們會痛就行。」

  「啪!」鞭子胡亂地抽中鐵錐,寧瓷下意識地晃身避開直刺眼睛的尖角。

  「你躲什麼?」安玉成掐住寧瓷的下巴,「你敢躲?」

  絕不會屈服的。寧瓷盯著安玉成近在眼前的脖子,那麼脆弱,那麼近,只要他再多說一句話。

  「好了,小安。」師父伸手把兒子護到身後。

  ……

  「任務完成。」十二歲的寧瓷鬆開手裡散發著惡臭的包裹,露出裡面髮絲凌亂的頭顱。

  「十二歲啊。」師父身後,安玉成避開了寧瓷的視線。

  「做得很好。」師父誇讚道,「去李長老那裡討一柄匕首吧,這是你的獎賞。以後要好好殺人啊。」

  寧瓷轉身離去,聽到安玉成鼻子裡不安的喘息。

  「提起你的精神來,你手下都是這樣的工具,工具有什麼好怕的。」師父對兒子訓斥道。

  「師姐。」廊下新來的師弟師妹們穿著潔白的衣服,手裡握著木劍練習劈刺,恭敬地對寧瓷問好。

  「真羨慕師姐啊,由師父親自教導。連安師兄都沒有這個待遇呢。」

  「師姐的天賦世所罕見,我等望塵莫及。」

  「師姐,你受傷了。」

  「師姐……師姐……」

  寧瓷從廊下穿過,對他們點頭致意,手裡攥著新獲得的龍鱗匕首,似乎連傷口都不再疼痛了。

  ……

  「師姐,我想回家。」師妹嘴裡不停湧出鮮血,還在喃喃說:「我的家鄉,是小橋村,我娘……磨豆腐……」

  「師姐……人活著為什麼這麼苦啊……」師弟的腿被狼叼走了,寧瓷剖開畜生的肚子,從裡面找出來,幫著他一起埋進墳堆。

  「我們這樣的人,除了師姐,根本沒有活下去的希望嘛。」小師妹在任務途中說,「一個又一個的任務,除了師姐,沒有人能一直成功完成。我們都會死,但我希望師姐能活著。」

  「活下去……」小師妹死前說,「我想要簡單的……安定的生活……」

  「死的太快了。」安玉成肥胖的身軀喘息著,面色因為憤怒而漲紅,「組織花了這麼多精力培養你們,你們卻這麼沒用!」

  寧瓷冰冷的目光注視著安玉成。多少錢才夠呢,花多少錢,可以買到你的命?

  ……

  「是誰?你敢接這樣的任務?!」安玉成臉龐抽搐,盯著寧瓷手裡的擊殺令。

  「任務目標,大寶劍安玉成,懸賞金額,三十兩黃金。」寧瓷笑著將匕首刺入安玉成的心臟。

  不堪一擊。快到師父來不及阻止,他兒子的血已經流了滿地,鮮紅的顏色像兒時初見時那件錦袍一樣。

  紅色的,勳章。

  「我這是完成任務啊。」寧瓷把三十兩黃金擺到師父桌案上,一如往昔。「大寶劍準則,不問任務原因,這是師父教我的,我一直謹記。」

  ……

  「安全,沒有檢測到感染源。」

  「身體素質很好,除了手臂沒有其他暗傷。」

  「確定用最好的藥劑嗎,治起來雖然很快,但這個很貴。」

  「走單獨的賬單,行,一次性開完療程。」

  寧瓷在封閉艙內握住了自己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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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我喜歡錦旗,但不是那種喜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11:38 AM

第十七章 甦醒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寧瓷轉到了單人病房,這間屋子面積偏小,但裝修溫馨。此刻老莫和鄭禮梅一起擠在一張單人沙發上,趙染回小區值夜班去了,只有她歡快的聲音透過音頻偶爾響起。

  寧瓷睜開眼睛時有些迷離,神智不清,彷佛意識沉浸做了一個漫長的夢,有一種夢裡跋涉過萬水千山,醒來卻只過了幾個小時的荒謬感。

  「大佬你醒了?」鄭禮梅第一個發覺,湊上來關心地問。

  眼前疊影重重,寧瓷再次閉上眼,過了幾秒再度睜開。

  「救我,我有好多錢……」她脫口而出。

  鄭禮梅呆滯了下,和老莫對視,老莫沖她做了個麻醉斷片的口型。

  「為懷」無聲出鞘,寧瓷左手握匕,面露警惕:「你們是誰?」

  鄭禮梅誠懇而溫和地說:「你的同事,我是鄭禮梅。」

  老莫舉起手裡兩桶紅色經典包裝的泡麵:「我叫莫開花,我們買了些禮品來看望你。」

  寧瓷眯著眼打量了片刻,沒有出聲。

  「第四小區,保安部。你受傷了,還記得嗎?」鄭禮梅小心翼翼地說,兩隻眼珠子緊張地盯著匕首。

  「現在還不要和患者說話,她們意識是錯亂的。」護士小姐從一側冒出來,拉上了病床的簾子。

  「那她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呢護士?拜托了,這個答案對我們來說很重要。」老莫兩手交握捧在心口。

  「半個小時左右吧。你們保持安靜,患者需要休息。有事按鈴叫我。」護士端著托盤離開了,關上了單人病房的門。

  透過門上窄窄的玻璃能看到護士的背景逐漸消失在走廊盡頭。

  昏暗的燈打在室內,有一種昏沉晦暗的冷調感,老莫莫名瑟縮了一下,胳膊上寒毛直立。

  病床前的簾子隱隱綽綽,只能看到寧瓷模糊的輪廓。

  不大的房間內,呼吸聲都靜了。

  一種難言的恐懼湧上寧瓷心頭,她感到一種被支配的不安感。藥物的作用下她在過去幾個小時內失去了身體的掌控權,這種恐懼比差點被感染的恐懼更加深刻。

  寧瓷從來不信任任何人,所以她從未沉淪,多年清醒而克制。她曾在極度的痛苦中保持神智,也曾獨自熬過數個長夜,在熹微的晨光裡艱難支撐著自己,蟄伏著為最後一擊做準備。

  但她現在已經不再需要依靠殺戮來獲得勇氣,寧瓷按耐住了心中的衝動。

  她能分辨出眼下的處境,也明白自己不需要如此過激,這裡是第四基地,有著嚴苛的律法條例,她是一個有正當職位的人,享有自己的權利與義務。

  在沒有被感染的情況下,無人有權利剝奪她的生命。

  可有一個問題。

  「為什麼醫生可以給我做麻醉?」寧瓷覺得荒誕,隔著簾子問。

  「大佬,你在術前須知裡簽字了啊。」鄭禮梅翻閱著擺在茶几上很厚一疊的紙質文件,「你可能沒有一條一條仔細看,裡面寫的還是蠻明確的。」

  「患者可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指定履行監護職責的人。」

  「急、危、昏迷患者在無法履行知情同意能力的情形下,應由其指定監護人直接在授權委托書上簽字。」

  鄭禮梅:「大佬,當時趙染是你的監護人,她有權在檢測過程中給醫生授權,給你進行全身麻醉。」

  老莫:「現在全麻技術很完善了,做檢測都會做全麻的,不然過程中亂動的話會影響檢測準確性。」

  寧瓷:「……」我殺趙染!

  這麼厚的條約她當時根本沒時間細看,沒想到趙染居然有膽量擅自作出決定。

  「大佬醒了的話記得把錄像給她看啊。」趙染的聲音從老莫手錶裡傳出來,「我可是特意讓醫生幫我錄的。」

  「行了行了知道。」老莫撓了撓頭上的辮子,髮尾一翹一翹的。她做了個深呼吸,隔著簾子開口詢問道:「大佬,趙染說的那個錄像,你要看嗎,挺長的一段。」

  錄像是什麼,寧瓷有些陌生,可她毫不猶豫:「看。」

  老莫掀開了簾子,先小心地覷了一眼寧瓷手裡的匕首,再磨蹭地靠近床頭櫃,打開上面的微縮投影儀。

  深藍色的開機畫面投映在天花板上。

  「你很心虛嗎?」寧瓷突然開口問。

  「怎麼會呢?!」老莫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般跳動了一下,矢口否認,「畢竟您剛做完全麻,我是怕您一個沒反應過來……」

  老莫對自己的戰鬥力有著清晰的認知,深怕一個動作令寧瓷誤會,自己的老妹喜提撫恤金。

  畫面在老莫看來有些單調無聊,完全沒有什麼仔細觀看的價值。

  寧瓷看到自己閉著眼躺在銀色的容器內,蜷縮著一動不動。

  要不是胸口規律地起伏著,還有畫面左上角標注的時間一直跳動,寧瓷差點感受不到時間的流動。

  原來這就是錄像啊。寧瓷認真地盯著畫面。

  科技居然發達到這個地步,人類可以保存過去的畫面,並在任意時刻將其復現出來。

  深藍色的光線從寧瓷頭頂開始緩慢下移掃描,儀器檢測和寧瓷一開始的認知完全不同。

  寧瓷記憶中的檢測都是手動的,根據情況不同檢測手段有所區別。冒充宮女潛入皇宮時的檢測最為嚴格,需要脫到乾乾淨淨,被人從髮絲檢查到腳跟。

  也有粗陋的那種,寧瓷臉上沾的泥巴都沒有擦去,就被人趕入販奴的木籠。

  儀器掃描是第一次,完全無接觸的檢測。

  雖然畫面中自己失去了意識,寧瓷卻怪異地從這種檢測中獲得了一種……被尊重的感覺。

  寧瓷被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念頭嚇了一跳。

  「怎麼能把這些畫面錄下來呢,這也太不尊重人了。」老莫說。

  「啊?」寧瓷茫然地看著老莫。

  「保安亭監控,醫院也監控,這裡到處都是監控。人活著還有沒有一點隱私了。」老莫從寧瓷身上找認同感,「大佬,你得說說趙染,太過分了。」

  「我覺得……挺好的。」藥物的作用下寧瓷誠實地說,「凡事皆有記錄,一舉一動都很清楚。」

  她能夠清楚的看到自己做了什麼,這種復盤的感覺非常好。寧瓷從畫面中找到了安全感,極大地緩解了她白天合眼,睜眼深夜的錯亂感。

  如果可以她想24小時記錄自己的生活。

  老莫和鄭禮梅都愣神了幾分鐘。

  「大佬果然是與眾不同。」老莫閉眼誇讚,生硬地轉了個話題,「托大佬的福,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感染源檢測的全過程,現在醫院的技術這麼發達了。」

  鄭禮梅說:「這是從第一基地購買的儀器,整個第四基地只有這一台,出錯率非常低,剛投入使用。」

  老莫砸砸嘴,「這很貴吧,說起來大佬還沒有領到工資,醫藥費是貸款的嗎?」

  「一千五,還好。」寧瓷對這裡的金錢概念還有點模糊,「趙染墊付的,我慢慢還她。」

  老莫眼神復雜:「雖然公司規定同事之間不允許互相打聽工資,但是我真的很好奇……大佬你一個月多少工資才有底氣說一千五還好啊。這真的貴到離譜了。」

  「以前我居然沒發現你膽子這麼大。」鄭禮梅說,「打聽工資被白舸教授知道的話你的工資又要降級了。」

  「實不相瞞我一年多的工齡獎金早就被扣除了。」老莫羞澀地說,「我聽說小趙總以前還提出過工傷保險這種東西,後來因為預算超支被董事會強制駁回了,真可惜啊。」

  鄭禮梅笑了,為老莫的無知,「很早以前五險一金是標配,但現在大家連五險是哪五險都說不出來了,更別提公積金。」

  鄭禮梅對公積金抱有極大的執念,開口滔滔不絕地說:「以前大家還能用公積金買房呢,後來基地取消了購房政策,所有人都只能對房子進行短期租賃,裝修行業大受打擊,大家一下子對生活失去了好多指望。」

  「就算能買房子大家也不會買吧,花這麼多錢買房,結果一出基地就死了,什麼都沒有享受到。」老莫說著把帶來的禮品——兩盒泡麵從沙發上拿過來,擺在寧瓷床頭櫃上。

  「大佬,咱們該享受的時候就要好好享受,該花錢的時候就要好好花錢,可千萬別心疼。這兩盒泡麵是我和鄭禮梅一起湊錢從趙染那裡買的,你好好吃啊,大補!」

  寧瓷一想到老莫之前只能喝鄭禮梅帶回去的泡麵湯,覺得這東西實在是太貴重了。

  「安靜!」忍無可忍的護士穿過長長的走廊站到門外,語氣裡帶著主場的威嚴,「再說話的話不允許探視了!」

  於是屋裡三個人一起仰著頭看畫面監控打發時間,還好監控也被靜音處理過,這次沒有再引起護士的注意。

  好像有什麼被自己忽視了。寧瓷費勁地盯著天花板上的畫面,是什麼來著?

  「啊欠——」趙染獨自在保安亭打了個噴嚏。

  「醫藥費可真貴啊,趙氏什麼時候也進軍一下醫藥產業。」趙染叉掉了手機上剛收到的五位數賬單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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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我比大家想像的都要黑心的多,嘎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12:03 PM

第十八章 愛你

  鄭禮梅在病房守了一整個晚上,五點半提著醫生開的一大堆藥劑跟在寧瓷身後。

  寧瓷健步如飛,迎著冉冉升起的太陽趕回保安亭。

  「大佬你為什麼不多住一個晚上?」鄭禮梅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整齊地碼在保安亭的桌上。

  內服的藥劑按照服用順序擺在左手邊,外敷的傷藥則是和新的紗布一起擺在右手邊。

  鄭禮梅接了壺水燒開,把泡麵翻出來,「吃藥之前先吃點東西墊巴一下比較好?」

  「我這個月的假期只有一天半,不能連休。」寧瓷很嚴謹地遵守公司規定,「昨天已經休了半天,今天不能再休息了。」

  「我問過醫生,服用營養液半個小時後再吃藥。」寧瓷也牢記醫生的囑托,「藥丸不能用營養液送服。」

  「可以,聽醫生的。」鄭禮梅豎起大拇指,把反復摩挲的泡麵放回原處。

  保安亭外的空地上斑斑駁駁,植物人的屍塊被裝進了鐵盒子,但地面尚未修復,寧瓷看著有些不舒服,「公司的效率一直這麼低嗎?」

  她都從醫院回來了,19號的鐵盒子居然還沒有被收走。

  寧瓷話音剛落,維安就拉著小推車從小區裡冒出來,一臉不爽地說:「我來拿植物人的盒子。」

  寧瓷指了指疊放在角落的兩個鐵盒,上面裝的是昨天那個紫皮男人,它融化成了一灘液體,在盒子裡咕嚕咕嚕地晃蕩。下面裝的植物人則好幾天不見太陽,安靜得很。

  「又是你啊,態度能不能好點。」鄭禮梅顯然和維安挺熟的,開口不太客氣。

  「就是這個態度,不爽你們下次自己把盒子送到實驗室。」維安本來已經抬起了鐵盒子的一角,聞言又重重地把盒子摔回地上。

  鐵質的盒子發出沉悶的巨響,蓋子鬆動,洩了一絲光進去。

  「真煩啊,說一句就罷工。」鄭禮梅嘟囔了句,很肆無忌憚地當著維安的面說:「男人真難伺候。」

  維安翻了個白眼,把盒子吃力地轉移到推車上,「要不上班誰搭理你。」

  鄭禮梅從一旁搭了把手,順手把蓋子重新蓋好,「你要學會順從一點,我是真心為你考慮的。」

  「謝謝你的真心。」維安敷衍地說,打開手腕上的手表,「0619-1號盒子已收取,完畢。」

  寧瓷在一旁新奇地看著二人打機鋒。

  等維安走出去很遠後,寧瓷才開口打聽,「你們倆不對勁。」

  「前男友。」鄭禮梅摸了摸鼻子坦白道:「談過幾個月。」

  寧瓷是個有些保守的人,在她那個世界男女之間很難存在這種關係,男人和女人之間要麼談一輩子,要麼一輩子不談,很少有幾個月這樣的說法。

  她無師自通,忍不住詢問細節,「為什麼不談了?」

  「他總是抱怨自己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雖然進了實驗室,卻一直從事一些體力勞動。」鄭禮梅聳聳肩,「但他是男人啊,力氣大一點,這樣不是很正常嗎。」

  很正常嗎。寧瓷在心裡想,在依靠智力工作的地方從事體力勞動,不管是誰都會抱怨的吧。就好像寧瓷自己,她在一個刺客組織,如果一直被安排一些學習任務她也很難適應。

  「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這樣他根本進不了實驗室。」鄭禮梅說,「在一堆女人從事的行業裡插進去一個男人很麻煩的。如果不是小趙總恰好也是個男的暗中提了他一手,維安根本沒有一點機會。」

  「這倒也是。」寧瓷對第二句話頗為認可,她剛到大寶劍時也是如此,在她之前這個組織沒有女性,她是因為天賦而被選中的特例,由於天賦足夠出眾表現完美,後續組織裡才陸續開始接收一些新的女性成員。

  當然了,被大寶劍選中並不是一件好事。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啊……」鄭禮梅感嘆了一句。「男女之間存在體力差異,他們必須學會順從,我們才能放心地和他們接觸。誰都不希望自己和一個潛在暴力狂相處。」

  寧瓷暗中消化鄭禮梅的邏輯,她已經來到了新世界,她這個人優點不多,但適應能力極強,經常在細枝末節中自己說服自己。

  這裡的男人因為在精神力上沒有太大天賦而被剝奪出生資格,又因為人數不佔優勢而在職場和生活中失去公平,再因此必須學會順從地與人相處,體能優勢反而成為了他們的某種缺憾。

  寧瓷理順了其中潛在的順序,大大地鬆了口氣。

  今天又是融入新世界的一天。

  「植物人復活了!」寧瓷和鄭禮梅的手錶裡突然傳來維安急促的求救信號。

  「大佬?!」鄭禮梅還沒有反應過來,寧瓷已經捂著受傷的手臂消失在保安亭內。

  小區裡,兒童樂園前的小徑上,幼崽們被緊急疏散。

  維安面前的小推車,上面那個鐵盒子的蓋子被頂翻了,一個三角形的怪東西正從裡面爬出來。

  兩坨肉瘤矮矮胖胖地支撐著中間那個狹長的細身體,身體中間裂了一道半米長的豁口,塞滿了長著葉片的藤蔓。

  那些鋒利的葉片如同小刀,紮滿了維安的半邊身軀,大量的血液從數個傷口處流出來,很快在地面上匯聚成一片。

  寧瓷認出這個三角形的玩意是之前那個抱著孩子的植物人。幾天前它還能維持一副人的模樣,如今早已說不清是什麼造型了。

  黑暗的環境裡它生長緩慢且不講規律,並且學會了新的攻擊方式。

  可惜的是它新的腿是由原來的頭顱組成的,太短了,讓它行動遲緩。

  寧瓷側身閃過葉片攻擊,看著植物人邁動著兩個肉墩艱難朝自己靠近。

  「老莫,帶上火焰槍快點趕過來。」寧瓷在手表上給老莫發送了這裡的具體坐標。

  她沒有帶什麼順手的武器,手臂上也有傷口,寧瓷對於醫院用來裹傷的紗布包裝不是很有信心,擔心有被感染的風險。

  受過傷的她加倍謹慎。

  「三分鐘。」老莫哼哧哼哧地說。

  寧瓷解開了自己的上衣外套,露出裡面的黑色背心。

  雪白的皮膚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暴露在陽光之下,地上還躺著一個瀕臨死亡的男人,此刻用求救的目光緊緊盯著自己。

  寧瓷盡力擺脫自己不太自在的感受。

  外套被寧瓷擰成了一條不長的鞭子,她左手抽了出去,把植物人抽了個趔趄。

  植物人倒在地上半天起不來,寧瓷趁機把維安挪到了一旁。

  血色蜿蜒,在地上拖出一條帶著腥氣的軌跡。

  「嗶——遺言錄製已開啟。」寧瓷幫維安打開了手錶上的遺言錄製。

  「這裡很不對勁……」維安緩了很大一口氣,壓下湧到嘴邊的鮮血艱難地說:「有什麼東西……在吸引它們到這裡來……」

  「完畢。」維安瞳孔渙散,但堅持看向寧瓷。

  寧瓷一翻手再次把靠近的植物人抽遠。

  「我愛你……」維安的聲音短促中帶著一絲深情。

  寧瓷大驚失色:「……??!」

  「梅梅……」

  寧瓷:「……」

  「對不起……」維安反復說:「梅梅……我愛你……」

  寧瓷聽了聽鄭禮梅的腳步聲,「梅梅在路上,你堅持一下,她馬上到了。」

  維安吐出一大口鮮血,眼睛裡布滿血絲,「最後我留給你的……只有撫恤金……」

  「我是個……沒用的人……」

  「啪!啪!」寧瓷沒見識過這種場面,無助地把植物人抽來抽去。

  「大佬!」老莫提著火焰槍趕到。

  銀色的火焰槍有一米長的槍管,重量高達幾十公斤,老莫在趕來的路上急出一身汗。

  火舌從槍管內噴射,火焰槍在老莫手裡發出嗚嗚的簌聲,寧瓷聞到了一種區別於血腥味的奇怪味道。

  像是她以前進廚房的那種焦糊味。

  維安竭力睜大眼睛,用手在地上微弱地拍打,試圖引起大家的注意。

  「怎麼了?」寧瓷蹲下問。

  「別烤……重要標本……有用……」維安氣若游絲。

  「哦哦,老莫,快住手。」寧瓷制止了老莫,植物人渾身已經焦黑,正冒著青煙。

  寧瓷和老莫互相對視,從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心虛。

  「白舸教授,維安受傷了。」老莫看著維安渾身傷口,通過手錶給白舸發了信息。

  發送完畢後她再換了個對象,「鄭禮梅!你怎麼還不來?!你男人快死了!這種時候你磨蹭啥呢?!」

  「我已經到了。」鄭禮梅回應道。

  老莫轉身,看到鄭禮梅蹲在維安身側,低著頭。

  維安已經失去了生息。

  「節哀。」寧瓷低聲說。「他說他愛你,撫恤金都給你。」

  鄭禮梅面無表情,咬緊牙關,「是嗎?那真是太好了。是大好事啊。」

  她伸手合上了維安的眼皮。

  ……

  夜晚,房車,沒有喝完的拉菲。

  喝到醉醺醺的趙染同情地拍了拍鄭禮梅的肩膀,大著舌頭說:「梅梅,我懂你!同是基地戀愛腦!」

  鄭禮梅冷漠地甩掉趙染的手,悶頭乾掉了杯子裡的紅酒。

  「事到如今我也不再隱瞞了。」趙染搖晃著起身,把桌子拍的梆梆響,「我其實是為了愛情,來到第四基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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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染:我身上的設定是不是太多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12:24 PM

第十九章 談心

  寧瓷聽著趙染長篇大論、激情滿滿地講述自己的愛情史,感到很有意思。

  這個世界大多數人消極、疲憊,但趙染卻活潑、歡快,活脫脫一隻沒有多少腦子的煩人貴賓犬。

  是什麼造成了她的不同?

  優渥的家境,天生的樂觀,還是——第三基地?

  寧瓷有些拿不準,她對第三基地的了解並不深入,僅有的一點信息還是從維安嘴巴裡套出來的,維安現在也死了。

  寧瓷有一轉念的唏噓,沒想到人命一直如此脆弱,沒有保障。

  鄭禮梅今晚更為沉默,一杯接著一杯地灌著葡萄酒,寧瓷直覺地感受到,她似乎並不是在為自己的舊情人離世感到悲痛,而是單純的物傷其類。

  她在為自己的命運感到忐忑。

  覺醒精神力以後,寧瓷對於人的情感把握準確許多,腦海中時常有玄妙的感受。就如同此刻,寧瓷能夠感受到趙染對於愛情的偉大嚮往,老莫對於同事八卦的熱衷。

  真奇怪,寧瓷的精神力在房車內轉了一圈,發現今夜雖然大家以緬懷維安為主題相聚喝酒,卻只有自己對他的離世有過幾秒鐘真情實感的難過。

  第四基地的人對什麼都很淡漠,連求生的渴望與掙扎都透露著一絲虛偽。

  寧瓷舉杯,抿唇品了品拉菲。

  按照趙染的說法,這是頂級的葡萄酒,由少女採釀而成,能夠品味出雪松和百合花、雪茄盒的香氣,口感精妙,多汁且厚重。

  寧瓷只喝出了豐富的苦味。

  很苦,又很貴,讓人趨之若鶩卻摸不著頭腦,有點愛情的味道。

  趙染說到動情之處,扎到鄭禮梅懷裡給了她一個深深的同情擁抱。

  寧瓷腦海中回憶起幾天之前的場景。

  趙染一手指尖夾著煙,一手握著發燙的槍支,辛辣地諷刺鄭禮梅的懦弱。

  鄭禮梅單手奪槍,回諷趙染槍法準頭不佳,只能禍害隊友。

  當天夜裡她們又坐在了一張牌桌上,打牌吹牛攀比,把白天的矛盾一筆勾銷。老莫甚至沒有因此而發過火。

  壓抑的環境把人都逼成了怪物,死亡是一件再頻繁不過的事。大家面對危險時真實的恐懼,面對死亡時又立刻接受。

  寧瓷提一杯,敬灑脫。

  「最後我哥為了拆散我們,強行把我送到了這裡。」趙染總結陳詞,「我是一定要想辦法回到第三基地的,他還在等我。」

  老莫在一旁捧場地鼓掌。

  「你上次說是你為了吃麥當當害保鏢全軍覆沒,你哥才把你送來的。」鄭禮梅酒量很好,還能回憶起之前的交談。

  「我那是胡說的,那個時候不好意思分享我的愛情。」趙染替鄭禮梅滿上酒,「但是今天,為了安慰你,我願意拿我的愛情故事出來講一講,好讓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受過愛情的傷,吃過愛情的苦。富二代也不例外!」

  鄭禮梅摸了摸趙染的腦袋,語氣慈愛:「傻孩子,你真認為你哥是為了拆散你的愛情才把你送來的嗎?」

  趙染抬頭,用三分譏笑,三分涼薄,四分漫不經心的復雜眼神看著鄭禮梅,做好了為愛情據理力爭的準備。

  「其實我早就想說了,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鄭禮梅說:「你哥把你送到這裡來,是為了要你的命啊。」

  「你仔細想想,你活著,一直是你哥的備選,讓他在董事會備受掣肘。而你對你哥來說,除了花錢什麼都幫不上忙。第二順位繼承人,你比你哥只小了幾歲,他能放心你?」

  老莫在一旁搭腔:「第四基地這麼危險,他還讓你一個人來,絕對不安好心。」

  寧瓷:「我投不安好心一票。」

  趙染冷靜地說:「我和我哥感情其實還不錯的。」

  「你剛痛罵你哥十幾分鐘,怪他拆散了你的愛情。」老莫拆台道,「接受現實吧,豪門就是這麼復雜的,人心險惡不得不防啊!」

  趙染此刻只剩下嘴硬:「還是說說愛情吧,今晚的主題是愛情。」

  她把求救的目光對準寧瓷,「大佬,你的情感經歷一定很豐富吧。」

  寧瓷確實是談過一些。

  她畢竟扮演過許多角色,論起交往相處之道,其積累已經到可以出書的地步。但寧瓷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又是一張白紙。

  她是萬葉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從未體會過心動的滋味。

  西湖橋邊,萬千華燈,寧瓷的內心也依舊只有任務,只有目標。

  「我喜歡男的。」寧瓷淡淡地迴避了這個話題,「他們都死了。」

  被她親手送走的,她下手又快又準,不會給他們帶去多少痛苦。

  趙染又撲上來給寧瓷一個熊抱,表示安慰。

  被女孩子擁抱的感覺很新奇,寧瓷鼻尖充盈著趙染髮絲的香氣,還有她身上那股酒味。趙染的胳膊環繞著她,女孩子的肢體纖細又柔韌,兩個人的肩膀碰到一起,骨頭撞骨頭,異樣的親密。

  寧瓷伸手回抱,在趙染背後拍了拍,發現自己不排斥有人這樣靠近。

  人類總是從擁抱中獲取力量,寧瓷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和趙染的心跳聲疊在一起。

  趙染第一次擁抱到這樣充滿力量的身體。寧瓷總是把自己包裹在寬大的保安服內,上衣紐扣一個不拉的扣緊,褲腿塞進高筒靴裡。

  趙染以為寧瓷的肌肉會很誇張,她見過寧瓷一刀斬落三顆植物人的頭顱,這需要非常強大的力度。但事實上寧瓷的體脂率只是比一般人低一些,她更依靠戰鬥技巧和精純的內力。

  過多的肌肉會影響她的靈活性,也會暴露她的身份。

  趙染順勢坐在寧瓷身邊的位置,把矛頭對向老莫,「輪到你了,請發表你的愛情觀。」

  「我都三十多了,還有啥愛情不愛情的。」老莫說,「我的愛情都在基因庫,那些死掉的男人都很完美。」

  「忘了你還沒有成年,怪不得。等你成年以後就能進入基因庫,那裡保存著近百年間基因最完美的男人們。他們體格健碩,面孔英俊,智商優良,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死了,不會傷你的心。」老莫成熟地說,「老話說得好,死亡是男人最好的醫美。」

  「人沒有到死亡的那一刻,誰都不知道他會變成什麼樣。」

  「你別聽老莫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鄭禮梅說,「我覺得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兩個能夠互相理解的人,每個人都是無法被拼合的拼圖碎片,只能湊合一時。」

  「你要學會在愛中享受,而不是被愛情左右頭腦,這只是生活中的一部分,不是全部。」鄭禮梅又乾了一杯,「我們正視自己的情感需求和生理需求,我們會分泌巴多胺和苯基乙胺,這兩種激素使我們在一段時間內感到快樂,卻不能維持永久的快樂。」

  鄭禮梅:「永久的快樂,秘方就是不斷的換對象。你不需要去深入挖掘他們的內心,不需要去知道他們面皮之下的偽裝,你只需要表面的快樂。」

  老莫:「錯了,永久的快樂在於愛上一個不存在的人,讓他滿足你的各種幻想。」

  趙染尚未成型的愛情觀在兩位前輩的洗腦下左搖右擺。

  「世上總有人追求真愛,但真愛原本就不存在。」寧瓷說。

  「也有白頭到老的愛情啊,他們很恩愛,相扶一生。」趙染說,「兩個人互相陪伴不好嗎?一個人多孤單啊。」

  「不要混淆了親情和愛情。」鄭禮梅說,「算了,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沒有對錯。」

  茶几上的紅酒見底,老莫晃了晃空瓶子,「你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愛情和金錢,哪個重要?」

  趙染脫口而出,「當然是錢啊!」

  她是在金錢中長大的人,比誰都知道錢給人帶來的快樂與自由,在末世之中,錢還帶來生命。

  鄭禮梅辣評:「那你算個屁的戀愛腦。」

  老莫笑了,「那你去追求愛情吧,我支持你回到第三基地去。」

  「等我殺回第三基地,第一件事就是上位。把我哥從總裁的位置上撤下來,讓他回家種地。」趙染臉上浮現出猖狂的笑,「然後把我男人帶到公司去,天天在大家面前晃蕩,讓你們見證什麼是真的愛情。」

  酒精讓人發夢,趙染持續輸出自己的幻想,「到時候第四小區保安部,我的舊同事們,我是不會忘了你們的,我給你們漲工資,一人兩把火焰槍,你們想要什麼到時候信息直接發到總裁辦,我都給你們批了。」

  「一個月給你們開一千五!」趙染插著腰說。

  寧瓷:「……」大可不必。

  「太多了太多了,嘿嘿。」老莫擺著手。

  鄭禮梅對酒鬼們難以直視,「我建議你不要上位。我怕工資漲了,工作丟了。你這樣的總裁讓我害怕。」

  場面一度十分歡快,寧瓷又推翻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第四基地人熱衷於末日狂歡,她們時而消沉,時而瘋狂,她們並不淡漠,而是壓抑著,如同地下的暗流岩漿,等待某個時刻的爆發。

  房車裡的氛圍如同一場鬧劇,角落的監控無聲,把畫面都傳到趙氏總裁辦的電腦上。

  趙廷加班到很晚,捏著自己的眉間,想到畫面監控中妹妹的豪言壯語,讓秘書再沖了杯咖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01:28 PM

第二十章 攻略

  一連幾日無事發生,寧瓷手臂上的傷在藥物作用下癒合,創口重新長出新肉,表皮呈現淡淡的粉色。寧瓷對此頗為驚奇,可惜的是這種特效藥昂貴且稀少,並不容易買到。

  自從紫皮男人闖入失敗後,第四小區迎來了長達一週的太平生活。無論是日常巡邏,還是業主歸家,寧瓷都未發現植物人的蹤跡。

  小區裡的業主死亡率略有升高,每天晚上的垃圾車運出去不少麻袋。小區內的業主如同一茬又一茬的麥子,被死神不斷收割,新的業主不斷湧入,小區的房子永遠不缺人住。

  業主的死亡率和保安無關,她們只守衛小區門口這一道防線。

  寧瓷目前最大的問題是,月底了,她還有一天假期未使用。

  寧瓷在手錶上搜索關鍵詞「第四基地」、「窮游」、「低預算」、「必去景點」。

  她學會拼音後如魚得水,開發出了手錶的新使用方式。

  之前她獲取信息主要通過同事,現在則是搜索,網上的信息非常多,寧瓷需要一一進行甄別。

  符合條件的搜索相關詞條有一萬多條,寧瓷從熱度最高的往下看。

  熱度前三的詞條標題矚目,分別是——

  「窮游根本不是真正的旅游!點擊就看我如何城牆乞討」

  「六塊錢玩轉第四基地,全程高能!膽大的進!」

  「211年值得打卡的景點!!這些地方你一定不能錯過」

  手指不聽指揮地點進第一個標題。

  全程免費,體驗感絕佳!!貼主本人首先推薦一號位置是第四基地八號出入口,這裡是206年最新建成的,也是所有出入口中安全系數最高的。

  八號位斜對面的置業大廈頂樓可以看到入口檢查處,過去的話最好準備一副望遠鏡,可以清晰地看到處決現場。(如果沒有望遠鏡的話也可以租一副,私信我呦~)

  比較推薦週一、週三、週五去打卡,那幾天值班的薇薇本人超級颯!動手最俐落!

  除了處決現場以外,西南方向也能夠看到傳奇植物——霸王花!值得注意的是準備看霸王花的話必須選擇晴天,陰天的話花瓣閉攏就沒什麼好看的咯!

  ……

  寧瓷拉到最下方,她已經有上網沖浪的經驗了,知道不能光看貼主的一面之詞,在評論區會有網友留言,也很值得參考。

  1L: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貼主是什麼閻王轉世……

  2L:古有菜市場看殺人頭,今有入口處看處決場。

  5L:但確實不要錢,我們窮逼就是要報復社會,看人頭滾滾!

  9L:薇薇粉絲報道!抱走我的老婆~

  ……

  221L:實地打過卡回來說一下,確實很有意思,看迷了。

  222L:牛氣!

  314L:建議大家都去試一下,真的,這個距離不會感覺到血腥,反而很解壓……我好像變態啊T T

  316L:大家是不是壓力太大了,都瘋了??

  998L:無人關注我霸王花,頂流的地位就這麼不值一提嗎?

  1121L:霸王花看了,處決場看了,薇薇老婆親了。

  2213L:我太奶就是被霸王花吃了的,我見到我太奶了。

  寧瓷退出了這個帖子,她對看處決現場沒有什麼興趣,實在是見過太多死法了。

  寧瓷在搜索欄添加了新的關鍵詞「文化熏陶」、「文藝小眾」。

  這次相關詞條少了很多,第四基地實在是沒有什麼精力培育人文精神。

  「第四基地博物館之旅,一眼千年,穿梭古今」

  博物館,主要用來研究、保護、收藏和展示歷史物質與非物質遺產。

  寧瓷收藏了這個帖子,立刻著手搜索小區到博物館的出發路線。

  按照導航顯示,寧瓷如果步行前往,耗時三個小時四十分鐘,如果騎自行車是一個小時,電動車四十分鐘,飛車最快,只用十分鐘。

  博物館早上九點開始對外開放,下午五點開始清館,寧瓷如果步行前往的話……

  打住,她也沒那麼傻!

  寧瓷看了看打車的費用,從小區到博物館打車,如果選擇最低檔的便宜飛車,需要兩塊半。

  她的賬戶餘額現在是——五塊四毛錢。

  如果飛車稍微繞路,寧瓷就會面臨付不出錢的窘境……

  「趙染,你的飛車借我開一下。」寧瓷果斷給趙染發送信息。

  「OKOK,大佬,我給你開過來,等我呦,比心。」

  寧瓷在搜索欄上輸入:OKOK是什麼意思?

  OKOK,意思是好的,表示認可、同意。英文,一種小眾文字,末世前曾經是使用最為廣泛的……

  寧瓷學到了,給趙染回復:「OKOK。」

  趙染的飛車是私人訂製款式,外表噴了變色染料,可以在操控頁面切換十八種顏色,二十九種彩繪圖案。

  寧瓷看著保安亭外,趙染的飛車上塗滿大大的粉色愛心,只有擋風玻璃得以倖免,保持著純潔的透明。

  飛車是雙人座,坐墊舒適,包裹性極佳,趙染細心地向寧瓷介紹操作頁面。

  「左邊這個位置是默認駕駛座,這個面板上可以設定飛行方式和目的地,大佬你等會兒坐這個位置就行了。右邊的話面板只能看電視,調節自己的座椅、窗口。」趙染點擊面板,「大佬,正對攝像頭,我給你開一下權限。」

  「叮,權限設置成功。」頁面上顯示寧瓷是這輛飛車的第二位主人,享有全部權限,包括但不限於刪除趙染的操作權限。

  「這麼久了,我終於對大佬有所幫助了。」趙染激動地拍下了這一幕,群發給自己的廣大好友炫耀。

  寧瓷看著趙染眼睛下掛著的兩個黑眼圈,善心地說:「那我這裡沒事了,你回去睡吧。」

  趙染值夜班,她的作息和寧瓷不太一樣,這幅樣子顯然是從房車上剛爬起來送車。

  飛車有自動規避系統,趙染的飛車等級極高,在第四基地除了管理處的飛車,所有車輛都要對她的這輛飛車進行避讓,所以她並不擔心寧瓷駕駛會出意外。

  「大佬,你記得開自動駕駛模式哈,我這輛車有手動模式,這個需要考駕照的,你不能開。」趙染把模式切換出來給寧瓷看了看。

  手動模式下,面板被收入隱藏空間,左邊駕駛座前升起一個圓形方向盤,腳下出現油門和剎車踩片。

  「除了這個就沒啥別的問題。這車太陽能也充滿了,能跑一天。」趙染放心地走了。

  寧瓷換到了左邊的位置,開始擺弄這輛車。

  粉色的愛心變成了啞光黑色,寧瓷第一時間切換了外觀,覺得舒服多了。

  寧瓷點開面板,輸入目的地,第四基地博物館。

  「已為您開啟自動駕駛模式,本次出行目的地:第四基地博物館。本次出行路線選擇:中空飛行。預計耗時:五分鐘。車輛將在您繫好安全帶後出發。」

  寧瓷綁好安全帶,車輛微不可查地輕顫,逐漸升空提速,推背感極強。

  飛車升到指定高度,這個高度超越了第四基地百分之九十九的建築物,寧瓷看到屏幕中路線是一道筆直的線。

  她點開屏幕,查看路線介紹。

  飛車分為四種模式,貼地飛行、低空飛行、中空飛行、高空飛行。

  一般的飛車只有低空飛行模式,私人訂制的飛車則可以添加貼地飛行和中空飛行模式,只有基地用車有高空飛行模式。

  飛車享有不同的等級,這決定了大家出行的優先度,等級越高,優先度越高,路線越直。

  趙染的這輛車,已經達到了普通人能達到的最高等級,到哪裡都是一條直線。

  寧瓷從窗外看出去,這個高度現在甚至只有趙染這一輛車,所有的人和物,包括建築,都在她腳底之下。

  「錢真是個好東西。」寧瓷說。

  「已識別到關鍵詞:錢。」面板自動捕捉寧瓷的指令,寧瓷左邊的櫃子打開,裡面是一沓錢。

  寧瓷:「……」

  這是她第一次在基地見到實體錢,她一直以為只能刷臉支付。

  寧瓷從裡面抽出一張仔細觀察。

  這是一種特製的紙鈔,捏在手裡有一定的厚度,正面寫著一百的面額,畫著復雜的花紋,不同的角度下顯現出不同顏色的暗紋。背面則是一輪太陽,鮮紅色,熱烈又奔放的色彩。

  寧瓷在紙鈔下方看到了發行年限,2045年。

  現在是211年,看來是和現在完全不同的紀年方式。

  寧瓷在手錶上搜索關於實體錢的相關信息。

  人類最後一次發行紙幣為2045年,這次發行的紙幣數量極少,因為面額巨大並不適用於當時的消費環境,主要用於收藏作用。

  按照基地新規,這版紙幣依然具有貨幣價值,可以正常使用,但在實際生活中,其價值遠超其貨幣價值,作為藏品被珍藏。

  寧瓷看著櫃子裡的一沓錢。

  寧瓷:「……」

  連號的,嶄新的,毫無保護措施,大剌剌地這麼放著。

  寧瓷把手裡的錢虔誠地放回去,並把自己剛剛碰亂的這疊紙鈔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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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來到博物館以後,看著玻璃櫃裡的紙鈔發呆:我到趙染家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03:44 PM

第二十一章 游覽

  邱經理站在博物館面前的泊車空地上翹首以盼。

  根據基地導航系統的提示,一分鐘之內將有一位貴客上門。

  邱經理整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看著空中低調奢華的啞光黑色飛車緩緩降落。

  這輛飛車每個零件都寫滿了貴字,最重要的是車頭前懸掛的車牌。

  「3‧007」,開頭的3代表著第三基地,後面的007則代表著車主非富即貴的身份。

  邱經理戴上了全新的黑色手套,把自己的背再挺直三分。

  飛車一側的門向上打開,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女人。

  邱經理往前兩步,語氣足夠熱情,卻聽不出諂媚地說:「第四基地博物館,歡迎您的光臨。」

  寧瓷記得自己收藏的帖子裡沒有提到這個流程。

  帖主提醒大家提前預約,博物館內限流,可能需要排隊。

  排隊需要人帶著去嗎?寧瓷在心底提高警惕。

  「我是博物館的講解員,您需要的話我可以全程陪同您進行游覽,實時講解。」邱經理面上的笑容無懈可擊。

  寧瓷冷淡地拒絕:「不需要。」

  她是來學習的,但不想上課,她可以自己獲取信息,不懂的地方她也能在手錶上搜索內容。

  她已經華麗蛻變,不再是剛來這個世界的土包子。

  「好的。」邱經理為寧瓷推開了博物館厚重的大門。

  冰冷的寒氣撲面,博物館內溫度很低。

  「需要為您準備一件外套嗎?」邱經理說。

  「不需要,我自己逛逛就行了,謝謝。」寧瓷下了逐客令,她對邱經理的熱情保持懷疑。

  邱經理取出檢測儀,「那我為您進行檢測,檢測通過後您就可以開始參觀了。」

  「身份檢測通過,第四基地第四小區職員。」

  寧瓷注意到這個採集儀的播報內容和小區的不一樣。看來每個區域的採集儀都屬於不同的系統,對於採集者的信息暴露程度根據實際情況靈活變化。

  「如果您有需要的話隨時聯繫我們的工作人員,我的工號是88號,竭誠為您服務。」邱經理留在原地,體貼地沒有再跟隨寧瓷的腳步。

  她看著寧瓷向場區走去,黑色的衣服看起來有些眼熟。

  邱經理轉身走回自己的辦公室,半途中和巡邏的保安擦肩而過。

  等等。

  邱經理猛地一握拳,「她穿的是保安服,她是個保安?!」

  保安寧瓷從入口處拿了張宣傳冊。

  博物館一共六層,一、二樓是王朝館,三、四樓是科技館,五、六樓是綠洲館。展品依據年代分布在各個館內,寧瓷只需要從一樓按順序往上游覽即可。

  王朝館的門是暗金色,雕龍畫鳳,寧瓷很熟悉。

  館內的燈光並不明亮,地面上鋪陳著暗色的大理石,寧瓷恍惚間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過去的世界中照明工具不發達,宮殿幽深,掌權者暗藏在陰影之內。

  館內的游客不多,且非常安靜,寧瓷注意到大多數人耳朵上都戴著黑色的耳麥,輸入對應藏品的數字後可以聽到講解。

  耳麥租賃是免費的,但需要十塊錢押金,寧瓷囊中羞澀,不做考慮。

  第一件展品,是一副巨大的骨架,用無色的絲線固定,保存得十分完好。

  寧瓷看向展品名稱——恐龍化石。

  寧瓷站在化石面前,需要九十度抬頭才能看到恐龍的全貌。

  體積龐大,看起來很難殺。寧瓷凝重地在手錶上搜索關於恐龍的信息,在看到該物種已滅絕後鬆了口氣。

  寧瓷沒有在恐龍化石前停留,繼續參觀。

  石器、青銅器……

  龍袍。

  明黃色的龍袍上以金線繡著五爪金龍,精致的刺繡布滿整件衣服,上面還鑲嵌著珍珠。

  看來這裡的歷史發展與自己曾經的世界脈絡大致相似,在細微處存在差別。寧瓷一路參觀時看到的朝代名稱和她所知不同,但文明發展水平相差無幾。

  一樣的樸實。寧瓷用一個比較委婉的詞來形容。

  寧瓷看到了一副古樸的畫像,上面的男人穿著華貴的常服龍袍,額頭光潔。

  她現在身處二樓,王朝館的末端位置。

  末代皇帝。

  寧瓷稀奇地看著畫像上的男人,他頭頂的頭髮剃了大部分,身後留著長長的辮子。雖然牌子介紹中表示他處於王朝覆滅末期,民族風雨飄搖,但畫像中的他依然穿著奢侈。

  寧瓷注意到這幅畫像用來裱裝的布料上綴著東珠和寶石,還有一種閃閃發光的白色礦石。

  寧瓷搖了搖頭,從這幅畫像前離開。

  曾經的皇帝至高無上,受天下人供養。刺殺皇帝是寧瓷職業生涯中最驚險的任務,她一度以為自己會受到詛咒。

  皇帝是天之子,她弒君,是與天地作對。

  歷史和死亡證明,皇帝只是普通人。

  殺了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寧瓷心頭無形的枷鎖消失了。

  她推開了王朝館的大門,和過去的世界徹底告別。

  三樓的科技館潔白明亮,擺在入口處的是紡紗機。

  科技館內,寧瓷看得認真許多,時不時停下來用手錶搜索信息,並在自己的保安觀察筆記本中記錄心得。

  火器取代冷兵器,蒸汽機取代人力,發電機出現,互聯網誕生,人工智能誕生。

  寧瓷為科技發展的速度感到吃驚。在王朝館內展示的大多是奢飾品,偶有些新發明,而科技館內每一樣展品都帶來了極大的改變與進步。

  按照這個進步速度,人類是怎麼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手機是幾百年前的發明,但趙染用的手機看起來和博物館內的展品差不多,並沒有什麼高級的功能。

  人類日常使用的物件除了交通工具以外沒有改變,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有所倒退。

  答案或許就在綠洲館內。

  寧瓷上了四樓。

  四樓內垂掛著一個又一個的屏幕,每一個屏幕前都站著不少游客。

  寧瓷隨機選擇了一處屏幕,上面播放著錄像。

  游客們戴著耳麥,寧瓷聽到裡面傳出來都是一樣的聲音。

  錄像……有聲音。

  寧瓷驚覺自己在醫院時忽略的細節,趙染給她播放的錄像是無聲的,經過處理。

  現在不是找趙染算賬的時候,寧瓷把這件事記在心裡。

  「只有等到山陵崩塌,河水倒流的時候,我才能夠停止愛你。」耳麥中的內容吸引了寧瓷的注意。

  畫面中一個大鼻孔的男人留著陰陽頭,深情地抱著懷裡的女人。

  「我也愛你,小康。」女人閉上眼接受男人的親吻。

  寧瓷身側的男人從懷中取出一塊手絹,擦了擦眼角感動的淚水。

  畫面上甜蜜告白的兩個人激情擁吻。

  寧瓷:抱歉,剛才和舊世界告別說的太早了。

  另一塊屏幕上煙霧繚繞,女人一身長袍,素手一揮殲滅無數妖魔。

  寧瓷:厲害啊。

  「仙君,求求你讓我報恩吧。」女人在宮殿面前苦苦哀求,「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願做一個小宮婢,伺候你。」

  寧瓷提起精神,試圖理清其中潛在的邏輯。

  博物館內不會收藏無用的錄像,這個畫面一定有什麼她不了解的地方,絕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這麼簡單。

  寧瓷在這塊屏幕前停留了很長的時間。

  她看著仙女法力無邊,地位尊貴,修煉刻苦,卻愛上了一個比她更加厲害更加尊貴的男人,她流淚,她無助,她彷徨。

  她隱姓埋名,忘記了自己的法力,報名參加侍女選舉,為了這份工作和其他人爭得頭破血流。

  寧瓷感覺自己摸到了一點脈絡,無論能力有多強,大家對於工作的熱愛都是一樣的。

  沒有無用的工作,只有不夠刻苦的打工人!

  仙女不負寧瓷的期待,成功上崗。寧瓷產生一點點期待,接下來她會做什麼呢?好好工作?發揮價值?

  仙女曾經一揮衣袖移山倒海,但此刻親手拿起了一塊抹布,認真地擦拭著乾淨的案几,並且不小心打翻了燭台,宮殿內燃起大火。

  此時她的救命恩人閃亮登場,二人齊心協力撲滅大火。

  寧瓷惆悵地看著男人準備開除仙女,仙女以報恩為由不肯離開,堅持認為打工是一種報恩。

  她差不多能猜到後續劇情了。

  仙女打工報恩,不肯接受男人發的工資,工作數年後積蓄耗盡,也償還了男人的恩情,於是她重新找了份工作,走上仙女巔峰,過上了富足且安定的生活。

  寧瓷心滿意足地往後走。

  這次的屏幕上,出場人物穿著現代裝,頭髮五顏六色,彎彎曲曲。

  寧瓷摸清了博物館內展出的意圖,這是各個時代不同類型的影片,能夠反映出不同的社會狀態,比單純看藏品獲取的信息更多。

  這明顯是王朝覆滅之後,末世之前的年代。

  畫面中的一群人職業是警察,為了調查某人的死因,偽裝成了叫殺馬特的東西。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正義只是遲到,但從不缺席。」

  警察們通過各種手段分析現場,寧瓷心驚肉跳地看著一個個儀器登場。

  DNA檢測,能夠從寧瓷看不到的地方提取出特殊物質,鎖定凶手。

  監控無處不在,整個世界沒有秘密,AI智能在無數面孔中精確鎖定目標。

  人類的生命在這個時代無比珍貴。

  寧瓷在筆記本中記錄道:「曾經,有一個時代,人類頭頂沒有鍘刀,幸福的生活。」

  「人們或許貧窮或許富有,或許健康或許殘疾,在某種角度上平等地生活。」

  一個偉大,但是消失的時代。

  寧瓷上五樓,綠洲館。

  或許,到了解密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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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從一個糟糕的時代穿越到了另一個糟糕的時代,中間的幸福生活我是一點沒享受到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04:12 PM

第二十二章 計劃

  四樓通往五樓的樓梯盡頭,寧瓷站在台階之下,抬頭向上望去。

  一個巨大的黑白太極圖案取代了原本門的位置。

  寧瓷邁上台階,伸手按了按陰陽魚眼。

  「身份識別失敗。」

  寧瓷折回到四樓,找到一位工作人員,「我想找你們88號講解員。」

  「88號講解員……」工作人員面露迷茫,隨即恍然:「好的,我和邱經理匯報一下,請您稍等。」

  很快,邱經理從電梯中出來,她面帶微笑:「有什麼可以幫您的。」

  「我想參觀綠洲館。」寧瓷不太有把握地說。

  邱經理目光微動,「可以的,但館內有規定,綠洲館必須由工作人員陪同參觀。」

  一旁的工作人員嘴動了動,沒有說話。

  「麻煩你了。」寧瓷感覺冥冥之中有一道聲音在呼喚自己,她必須要去綠洲館看看。

  邱經理走在寧瓷身前帶路,她們重新踏上四樓通往五樓的樓梯。

  「很少會有客人想要參觀綠洲館。」邱經理說:「我們接到過許多投訴,館長迫於壓力不得不關閉綠洲館,只對部分客人開放。在參觀開始之前,我必須對您提出以下告知。」

  「第一,綠洲館內不得以任何方式進行錄像、錄音、全息採集,工作人員及客人需共同遵守保密原則,不得透露館內藏品信息。」

  「第二,患有心臟病、高血壓、精神病的客人不得入內,未成年人、植物人、類人不得入內。」

  「第三,第四基地博物館對藏品僅作展示,其真實性與相關歷史均無參考意義,客人的一切解讀與第四基地博物館及工作人員無關。」

  「如您已知情,無異議,請正對攝像頭復述本人已知曉並自願承諾以上所有內容,如有違反以上內容的行為,本人願意承擔依據基地管理法相關條款的所有法律責任。」邱經理舉起手中的微縮攝像。

  寧瓷對著攝像頭復述了一遍。

  邱經理取下右手的手套,將整個掌紋貼上陰陽魚眼。

  太極圖案左右打開,露出黑黢黢通道,深邃的黑色彷佛吞噬一切。

  寧瓷跟在邱經理身後,以她的目力能看到通道內空無一物,兩側的金屬牆壁上也沒有內容,太極圖案在二人踏入後合攏,這裡變成一段封閉的空間。

  「歡迎來到人類命運的岔路口。」邱經理的聲音在通道內回蕩,帶著幽幽的回響。

  「2025年,人類從地殼深處發掘了『隕』,這是一種特殊的金屬,在特定溫度下與其他金屬熔合後,它就成為了大名鼎鼎的『隕合金』。」

  「2026年,人類通過『隕合金』發現精神力,2027年,人類學會用精神力操控和改變『隕合金』的特性與形狀,自此,人類進入科技大爆炸時代。」

  「空間站、載人航天、超級AI接連誕生,各國陷入隕資源紛爭。2030年,第三次世界大戰全面爆發,戰火席捲了整個星球。」

  邱經理頓了頓,似乎在回憶什麼,過了會兒才接著說:「戰爭發展到後期,核武器頻繁使用,輻射遍布全球,影響了所有的人類、動物、植物。」

  「人類啟動了自救計劃,分別是『綠洲計劃』和『方舟計劃』。」

  「綠洲計劃,在大陸中建立防污染綠洲,健康及受輻射影響較輕的人進入綠洲生活,延續種族生命。」

  「方舟計劃,人類建造方舟飛船,前往一千二百光年外的開普勒-62星系,在那裡開始新的生活。」

  邱經理站在通道盡頭,臉上的表情被黑暗淹沒,聲音中帶著一絲微顫,問:「人類命運的岔路口,尊敬的客人,你該如何選擇呢?」

  「我現在還生活在地球上,顯然,是綠洲計劃。」寧瓷說。

  邱經理推開身後的門,幽藍的射線從縫隙中照亮她一側面孔,「很遺憾,當時的大多數人其實並沒有選擇的權利。」

  「科學家、有錢人、掌權者,他們帶著大部分的資源登上了方舟。沒有船票的幾十億普通人飽受輻射折磨,也沒有進入綠洲的資格。」邱經理說,「他們都死了。」

  寧瓷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答案,「真遺憾。」

  歷史一直如此,人性不會被改變,她不意外。

  「接下來我所說的話,您一個字都不要相信。」邱經理把門徹底推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04:23 PM

第二十三章 輻射

  眼前是僅容兩個人並肩通過的狹窄通道,通道兩側整齊地擺著一個個透明玻璃罐,底部藍色的光照亮溶液中一個個小小的氣泡,還有那些各種形態的生物。

  這些死去幾百年的生物被保存在博物館內,皮膚是僵硬的白色,有些覆蓋著毛髮,有些則布滿皺紋。

  「別碰到這些罐子,它們都是老古董了。」邱經理提醒道,「這裡的安保系統非常靈敏,觸發警報會強制停止參觀流程,全博物館清場,希望您小心一些,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寧瓷雙手規矩地垂在身體兩側,她目光專注地觀察著這些生物的細節,聞言點了點頭。

  寧瓷看著眼前的的這個玻璃罐。

  這個玻璃罐裡的生物是最接近人形的,能夠看出腦袋、身軀、四肢。它微微蜷縮著,只有成人腦袋那麼大。

  「唔,這是一個發育失敗的胚胎。」邱經理打開平板查詢它的相關資料,「它在母體中發育九個月,通過剖腹產手術出生,執行這台手術的醫生在第一時間發現了它的異樣。」

  這個胚胎,或者說嬰兒,它的腦部表皮透明,寧瓷能看到皮膚下粉白的腦花和紅色的血管。它的眼睛突出,沒有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珠完全暴露在外,像是隔著漫長的時光注視著每一個到這裡來的人。

  寧瓷問:「是因為輻射污染嗎?」

  「是的。」邱經理說,「這個胚胎污染嚴重,在徵得它父母的同意後被製作成了標本。」

  「它出生的時候活著嗎?」

  這個問題有點刁鑽,邱經理在平板上找了會兒資料後回答,「它剛出生的時候是活著的,護士剪斷臍帶一分鐘後它停止了呼吸。它的腦部沒有發育完全,沒有產生自我意識。」

  寧瓷想到了小區內的那些幼崽。

  寧瓷:「這樣的污染情況頻繁嗎?」

  「當時不僅未出生的嬰兒,連大人都普遍存在被輻射影響的情況。」邱經理提醒道:「那段時間裡幾乎沒有正常出生的正常嬰兒,整個人類社會陷入滅絕的恐慌。」

  「女人的身體、男人的基因都不正常了。所有實驗室都開始研究人工培育技術,為人類的延續努力。」邱經理笑了笑,「多虧了隕合金,人類在滅絕之前掌握了這項技術,能夠篩選出正常、優質的基因,通過人造子宮進行培育。」

  「不過這是綠洲計劃初期的事情了,後來人類沒有挖掘出新的隕,導致隕合金產量不足,科技泡沫破滅,社會又經歷了一次恐慌。」

  「還好我們後來又研發出了不依靠隕合金的培育技術,人類在一次次磨難中頑強繁衍。」邱經理慶幸地說。

  「往下看吧。」邱經理關掉平板,「這個玻璃罐的信息就這麼多。」

  「或許您會對這個有興趣。」邱經理指了指前面的玻璃罐。

  通道的玻璃罐都是一樣的大小,這個罐子裡的生物尤為龐大,別扭地擠在裡面。

  「這是……章魚?」寧瓷艱難地辨認。

  「是的,變異的章魚,鎮館之寶。」邱經理又打開了平板,「不僅陸地受到輻射污染,海洋生物也沒有逃脫這樣的命運。章魚有好幾個大腦,智商很高,具有再生能力,腕足吸盤能夠分泌毒素。」

  「受到污染後它們變得更為龐大,更有攻擊性。綠洲計劃最開始的幾個試驗點都是與世隔絕的海島,其中一個海島基地就是被章魚攻佔淪陷的。」邱經理說:「雌性章魚交配後被激素干擾,行為失控地衝入基地,海島基地只堅持了三天時間。」

  「這個罐子裡的是一隻幼體期變異章魚,是非常非常珍貴的標本,為了得到它,人類付出了很多努力。」

  罐子內的章魚標本的腕足上布滿吸盤,吸盤內部還有細密的齒牙,表皮上有一圈圈藍色的紋路。

  危險又美麗的強大生物。

  「後來是怎麼解決的?」

  「呃……沒有解決。」邱經理有些奇怪地說,「人類無法戰勝海洋生物,只能退居內陸,遠離海洋。您怎麼會這麼問?」

  「我是說……」寧瓷慢吞吞地思考,給自己找補,「這個章魚標本是怎麼獲得的。」

  「雄性章魚的生殖器官很脆弱,很容易在交配過程中斷裂導致死亡。當然,在大多數情況下雄性章魚在交配結束後就會被雌性章魚吃掉,化作孩子的養分。雌性章魚在產卵後也會一直守護在卵周圍,直到把自己餓死。」

  「章魚是戀愛腦生物。」邱經理幽默地說,「多虧了這樣,它們都是孤兒,雖然聰明卻無法發展自己的文明。人類發現這隻章魚時它弱小又棘手,在壓力下差點自己把自己吃掉。」

  「它吃掉了自己的一部分後停止了自殘行為,被實驗室飼養了一段時間,發育到現在這個體型,因為心理抑鬱而死亡,被製作成標本保存至今。」

  「戀愛腦活著可真不容易。」寧瓷主動提出問題,「剛剛說到輻射污染了人類、動物、植物,現在只看到了人類和海洋生物,那些陸地生物和植物呢?」

  邱經理快步向前,走到了通道的盡頭。

  這裡只有藍色的燈帶,上面的玻璃罐被搬走了。

  「陸地生物的標本被第二基地交涉走了,它們說這些是它們的同類,不應該被當作展品展出。」邱經理遺憾地嘆了口氣,「至於植物標本,由於植物的活性太強,出現過植物標本復活的事故,所以所有植物標本都被公開銷毀了。」

  寧瓷:我怎麼聽不懂了??

  「第二基地……」寧瓷說。

  「它們總是這麼強勢,太團結了,惹不起。」邱經理搖搖頭,「標本就這麼多,接下來是一些常規藏品,燈光會比較明亮,您注意一下哦。」

  寧瓷把疑問藏在心裡。邱經理再次識別掌紋,打開了金屬門。

  寧瓷從門後又感受到了莫名的召喚,她腳步加快,越過邱經理,踏入館內。

  「小心!」邱經理失聲喊道:「您不能……」

  紅色的激光線迅速掃射,寧瓷一矮身避過,激光線數量增多,織成一張大網向寧瓷籠罩而去。

  「滋。」邱經理趕緊按下按鈕,關閉激光,她神色復雜地說:「您身手還怪敏捷的嘞。」

  寧瓷目光被不遠處的玻璃罩子牢牢鎖定,無暇顧及邱經理的話。

  高強度的防彈玻璃罩內,一小塊銀色的金屬擺放其中。

  撲通,撲通。

  寧瓷心跳不正常地加快。

  「這就是——隕合金。」邱經理敬業地跟上來介紹,「一塊隕合金只能接受一個人的精神力,無法重復使用。」

  「方舟計劃帶走了當時開採的全部隕金屬,後來世界混亂,隕的產量就更少了,到現在人類已經失去了開採隕的能力。隕合金作用廣泛,但很嬌氣,它被稱為認主的金屬。」邱經理羨慕地看著玻璃罩內的隕合金,「隕合金還能夠提高人的精神力,非常神奇,可惜這一塊早在幾百年前就已認主,失活了。」

  玻璃罩內的隕合金微微動了動。

  寧瓷的精神力如同沸水般劇烈波動,她的眼前開始模糊,額頭滲出汗水。

  「它剛剛是不是動了?」寧瓷艱難地開口。

  「沒有啊。」邱經理一直盯著隕合金,沒有察覺到身後寧瓷的異樣,「它怎麼會動呢,它已經死了。」

  動了。

  寧瓷很確定,剛剛隕合金又微微顫動了一下,她能感覺到它的呼應。

  隕合金隔著玻璃罩在對自己發出邀請。

  寧瓷的瞳孔略微放大,無師自通地伸出精神觸角,穿過玻璃罩碰了下隕合金。

  轟隆。

  海般的精神力呼嘯著融入,寧瓷的精神力被激烈地沖刷,她晃了晃身體,伸手扶住邱經理。

  「您怎麼了?」邱經理關心地轉身,關切地扶住寧瓷。

  在她身後,隕合金緩緩懸空,在寧瓷詫異的眼神中變成了龍鱗匕首的形狀。

  但願這裡沒有監控。

  「我的狀態不太好,或許是被剛剛的標本嚇到了。」寧瓷慘白如雪的臉色非常有說服力。

  「那今天的參觀就先到這裡?」

  寧瓷點了點頭,操控著隕合金重新恢復成原來的樣子,輕輕地落回去。

  「這裡的標本確實挺嚇人的,我們一直收到投訴。」邱經理帶寧瓷從另一個通道離開,避開了來時的標本。

  寧瓷掌心裡全是汗水,過量的精神力擠在她腦子裡,感覺快要炸開。

  邱經理一手撐著寧瓷,一路扶著她回到飛車上。

  「您的狀態看起來很不好,需要我陪您去一趟醫院嗎?」

  「不用,謝謝。」寧瓷在痛苦中想到自己的餘額,還有醫院高昂的費用,堅強地拒絕了邱經理的建議。

  飛車的車門關上,隔絕了外界的窺視。

  邱經理看著飛車升空,停留在空中,她神色正常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輕輕關上,邱經理終於忍不住雙腿一軟跪到地上。

  「綠洲館真的太可怕了,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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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邱經理:當經理我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這個就叫專業!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04:58 PM

第二十四章 不行

  飛車內,座椅放平,寧瓷躺在上面,眼前一陣陣地發黑,那股不屬於她的磅礴精神力在她體內橫衝直撞,如同洪流任意肆虐。

  「檢測到您心率過高,是否需要服用速效救心丸。」車內的AI詢問道,藥品箱從櫃子裡自動彈出。

  車裡的東西都是趙廷給妹妹準備的,藥品種類全面,寧瓷在裡面看到了她治胳膊用的特效藥。

  「不需要。」

  寧瓷操控著自己那股精神力與外來的力量對抗,體內的兩股精神力互相碰撞,激烈地交鋒,親密地糾纏著。

  再過幾分鐘她就能恢復正常,車裡的東西都是趙染的,她不會在趙染不知情的情況下私自使用。

  十分鐘後,寧瓷睜開眼,精神力領域在空中浩然鋪開,領域內的一切信息被她全數捕捉。

  寧瓷能「看」到風流動的軌跡,「看」到雲層內濕漉的水珠,她的意識升上萬米高空,以上帝視角俯瞰人間。

  痛苦如潮水退散,精神力融為一體,如臂指使。

  寧瓷活動了下脖頸,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把座椅靠背調高。

  飛車的門縫裡卡了一張小卡片,寧瓷乍一看以為是趙染放在車裡的紙鈔。

  紅色的太陽圖案充滿誘惑,寧瓷伸手把它抽出來,看到背面的文字。

  女人天堂,男人海洋,人類基因庫期待您的到訪。

  現在是下午三點,寧瓷感受了下自己此刻的身體狀態,精神力飽滿,渾身充滿力量。

  寧瓷在飛車操控面板上輸入目的地,第四基地人類基因庫。

  「已為您開啟自動駕駛模式,本次出行目的地:第四基地人類基因庫。本次出行路線選擇:中空飛行。預計耗時:十分鐘。車輛將在您繫好安全帶後出發。特別提醒,該目的地成年後方可入內。」

  寧瓷綁好安全帶。

  出發!

  人類基因庫是一棟白色的建築,純白的羅馬柱頂起高昂的穹頂,門窗上雕琢繁復的紋路,天花板上繪滿豔麗的壁畫。

  光著屁股的小孩手持弓箭,箭支頂端是一顆粉嘟嘟的愛心。

  寧瓷跟著接引人員穿過走廊。

  「您是第一次到訪,系統裡沒有查到您的基因檢測報告。」這裡的接引人員比博物館的邱經理熱情得多,眼裡赤裸的喜悅毫不掩飾,「現在基因檢測很快,十分鐘就能出結果,您看……」

  沒人能抵擋基因檢測的誘惑。

  寧瓷看著手裡的介紹冊,人類除去外傷後的一切疾病都與基因有關,提前進行基因檢測能夠獲知自己患病的可能性,提前預防,指導後續用藥,提高治癒率。

  寧瓷一直很健康,實力踏入宗師境界以後她很少受傷,曾經的暗傷、舊傷早已隨著時間痊癒。

  不過她是從另一個世界來到這裡的,寧瓷對自己的來歷感到好奇,她不確定自己的身體與這裡的人是否一致,這裡的藥物對她的療效是否和其他人一致。

  謹慎起見,她認為自己非常有必要進行基因檢測,哪怕她的基因檢測暴露了她來自另一個世界,她也可以通過精神力模糊她們的記憶。

  寧瓷在介紹冊中看到這項操作是免費的,由基地買單,她放心地說:「當然。」

  「請跟我來。」接引人員腳步歡快地帶路。

  基因檢測室內,寧瓷見到的男人比她過去一周加起來的還多。

  「您放心,女士和男士不是一個隊伍,您很快就能進行基因檢測。」接引人員說。

  檢測室的布置和醫院差不多,面前是叫號排隊的顯示屏幕,寧瓷坐在金屬排椅上等待,女士不多,她排第二位。

  寧瓷目光掃視了一圈,震驚地發現這裡足足有二十四個男人。

  二十四個!

  第四小區A區、B區加起來一共才七十個男人。

  寧瓷鋪出精神力,暗中觀察。

  男人們從外表看年紀都不大,在十八歲到二十歲之間,顏值不低,穿著頗為靚麗。

  但似乎並不合身,寧瓷注意到不止一個人的鞋子大了,還有一個人的襪子前端破了個口子,這一切在精神力面前無處遁形。

  寧瓷想到維安,他們是一類人。

  「拜托,我不穿鞋的情況下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三點四五誒。」一個男人拿著自己的基因檢測報告對工作人員不滿地嚷嚷:「你看看我這大長腿,我這大手臂,我腕線過襠,九頭身。憑什麼不通過?」

  檢測室內有一面落地鏡,男人在鏡子前擺弄著造型,撩起外套給大家展示他的身材。

  「我長得這麼帥,刀劈斧鑿的下顎線,迷人深邃的桃花眼,細膩無暇的肌膚,高挺的鼻樑,整張臉上沒有一個地方不完美。」男人把臉湊到工作人員面前,自信地說:「你再好好看看,我是現在最流行的那款男人。」

  單論外形,這個男人比在場的所有人都俊美。寧瓷在心裡公正評價,起碼是符合她目前審美的。

  「根據大數據推測,您這款臉,兩年後就不流行了,審美是時時變化的。」工作人員臉上的笑容公事公辦,「您的雙眼皮經過後天處理,我們基因庫原則上只收純天然的,動過臉的不考慮。」

  男人表情難看地拿出一張照片:「我單眼皮長得也不錯。」

  工作人員沒有看照片,「照片並不能作為判斷的依據,我們這裡是人類基因庫,我們有專業的判斷,請您接受現實。」

  「我要申訴。」男人看著工作人員胸口處的工牌,上面有她的工號。

  工作人員:「申訴還是投訴呢?申訴的話需要支付十元申訴費,投訴的話只需要我的工號。對於您的情況,我的建議是不要進行申訴。」

  「您不僅割過雙眼皮。」工作人員切換到攻擊模式,「您的基因報告中顯示,檢測項狂躁症的風險評估結果為高風險,單憑這一點您就無法通過篩選。」

  男人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破壞了他精心打理過的髮型,他拉住工作人員的衣角,語氣低了不少,「您再幫我看看吧,不行我再重新做一次檢測?這個結果不一定準確。」

  寧瓷問自己的接引人員,「你們這裡這種事經常發生嗎?」

  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個難纏的男人身上,只有接引人員目不斜視,毫不關心。

  「是的,經常發生。」接引人員說,「我們受過專業的訓練,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不會笑的。」

  這時工作人員壓低了聲音,湊到男人耳邊。

  寧瓷過人的耳力清晰地聽到——

  「您心裡很清楚,您是無法通過篩選的……您,只有十釐米。」她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劃。

  「噗。」接引人員在寧瓷身邊短促地笑了一下。

  「對不起,我想到一些高興的事。」她對寧瓷解釋,笑眯眯地說:「啊,已經輪到您做檢測了。」

  基因檢測聽起來高端,實際操作十分簡潔,寧瓷提供了一根帶著毛囊的頭髮,抽了三管血,還刮了點口腔內壁細胞。

  其他倒沒什麼,寧瓷對自己的頭髮感到心疼。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按照她的思維,頭髮是不能人為進行修剪的。但這裡的人熱衷於各種髮型,寧瓷只能勸自己早日適應改變。

  「我陪您去逛逛基因庫吧。」等待的間隙,接引人員說。

  檢測室內氣氛詭異,寧瓷同意了這個提議。

  老莫曾經提到過基因庫,並對這裡頗為推崇,寧瓷……也挺好奇的。

  接引人員帶著寧瓷一路穿行,到達高大氣派的基因庫。

  基因庫門口,寧瓷的眼睛微微睜大。

  男人海洋。

  無數全息投影虛幻又真實地投放著,基因庫內到處都是男人的投影。白皮膚、黃皮膚、黑皮膚,各種膚色各種風格的男人應有盡有。

  寧瓷三十二歲,在過去的三十二年中她沒有對男人感到心動過,她一度以為自己沒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寧瓷站在門口審視自己的內心,鄙視自己居然升起了可恥的念頭。

  「我就不陪您進去了,等會兒出了報告再來找您。」接引人員貼心地說。

  基因庫內不僅有虛假的男人,還有不少女人,她們挑選了自己鐘意的一個……或者幾個男人,正在聊天。

  投影們風度翩翩,在AI的幫助下無盡貼近真實。

  「新來的?害羞的話那裡有單獨的房間。」有個女人看著寧瓷爆紅的耳朵笑著提醒。

  寧瓷強裝鎮定地走到牆角,找到這裡的宣傳冊。

  這裡的男人都有原型,來自過去,基因完美,通過篩選。按照基地規定,成年的女性需要捐獻一定數量的卵子為人類延續事業做出貢獻,數量不多,不會影響到她們的身體。

  基地會根據情況定期培育出幼兒,並由基地進行撫養,第四小區的幼崽們就是這種情況。

  除了基地培育的孩子,基地中的居民也能在基因庫中自行選擇合適的基因進行培育,繁衍屬於自己的後代。

  這些投影就是為此服務的。

  寧瓷眼花繚亂地看著這些男人,他們背後標著數字,這不是編號,而是代表著這個男人留下的精子可培育數量。

  寧瓷看到一個女人牽著投影的手,糾結地說:「我再考慮一下吧,養個孩子很麻煩的。」

  投影背後的數字是一,他溫柔地吻了吻女人的手背,「沒關係的。」

  「數字歸零,這個投影就會從基因庫中消失。」接引人員拿著寧瓷新鮮出爐的報告,「您的基因非常完美,您不考慮選幾個男人生孩子嗎?」

  寧瓷一下子驚醒,驚恐地看向接引人員。

  「您的條件非常好。」接引人員是從飛車上接到寧瓷的,對她的經濟條件有些誤解,「為了人類的偉大事業,您培育幾個孩子吧,她們一定會非常優秀的。」

  寧瓷從接引人員手中抽出自己的報告,拔腿就跑。

  接引人員不依不饒地跟在後面,撕心裂肺地建議:「生一個吧,生一個吧。寧瓷女士!!」

  「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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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質疑老莫,理解老莫,成為老莫。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05:47 PM

第二十五章 領主

  飛車如同離弦之箭迅速逃離人類基因庫,車身隔音效果絕佳,可寧瓷還是聽到接引人員在地面上不甘地呼喊。

  「全速前進。」寧瓷打開了飛車的緊急避險模式。

  接引人員在原地看著白色的尾氣,可惜地扼腕,「可惡,月底最後一天業績還是不達標。」

  寧瓷心有餘悸地翻開基因檢測報告,第一頁是復雜疾病易感風險評估匯總,評估結果是一大片綠色的低風險。

  第二頁上字跡寥寥,寧瓷看得很認真。

  精神力覺醒可能性:百分之八十。

  您有極大的可能性覺醒精神力,您的精神力潛力極高,您的未來充滿希望!

  體質潛力評估:無限可能。

  您的身體存在無限潛力,您的身體素質堪稱奇跡,您是人類進化的方向!

  性格及愛好分析:情緒穩定,無欲無求。

  您對世界上的一切毫無興趣,各項激素分泌穩定,末世需要您這樣強大的心理素質!

  疫苗接種情況:無。

  您是疫苗的漏網之魚,為了您的健康著想,請您盡快安排疫苗接種。

  綜上所述,您的基因完美,建議您捐獻卵子,您的偉大將會被刻在人類基因庫的豐碑之上。

  寧瓷在手錶上搜索疫苗,基地的疫苗分為兩大類,一類是高傳染性疾病疫苗,基地居民可以免費接種,一類是高致死率疾病疫苗,費用高昂,第四基地的接種名額有限。

  接種疫苗需要前往基地醫院,現在不是疫苗窗口的開放時間,寧瓷把這件事計入日程,準備在下一個休息日前往。

  從人類基因庫回到第四小區需要二十分鐘,緊急避險高速飛行模式把時間縮短到了十分鐘。

  「各單位注意,各單位注意。突發情況,目標將在一分鐘後提前到達現場,請全體做好準備。」趙染在剛拉的群裡說。

  「收到收到,禮花部一切正常。」

  「收到收到,禮賓部一切正常。」

  「詩朗誦組正在趕來的路上,申請和另一個節目調換出場順序。」

  黑色的飛車出現在天際,緩緩降落。

  「嘭!」煙花直入雲霄,在車窗外炸開,彩色的煙火把黃昏渲染。

  「!」為懷出鞘,寧瓷的精神力領域在一秒內唰的鋪開。

  下方的第四小區第四保安亭外擠滿了人,寧瓷望著熟悉的小區陌生的情況皺眉。

  一顆顆煙花不斷綻放,萬眾矚目下飛車落地,車門緊閉。

  一路飛奔來的詩朗誦組,老莫一步向前跨出,情緒飽滿地開頭:「啊——!」

  「大佬!」老莫抑揚頓挫地說:「你是我們第四小區的曙光。」

  「有了你,世界從此擁有了色彩。有了你,生活從此多姿多彩!」鄭禮梅的播音腔十分標準。

  趙染清了清嗓子,「咳咳。」

  「雖然我一直沒有向您坦白過我的心意。」她用最深情的語調朗誦,「但您救過我的性命,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

  老莫:「還有我。」

  鄭禮梅:「還有我。」

  臨時組成禮賓部的業主們拼命鼓掌,異口同聲:「還有——我們!」

  寧瓷在車裡無助地捏緊匕首。

  「身逢末世,是人類的悲哀。」

  「遇到寧瓷,是我們的幸運。」

  「您瀟灑的身姿帶給我們安全感,讓我們在小區內安然入睡。」

  「您俐落的身手帶給我們幸福感,讓我們不再忐忑,不再彷徨。」

  「您點亮了第四小區希望的燈,您放飛了第四小區夢想的風箏。」

  寧瓷第一次有報官的衝動。

  「千言萬語道不盡我們的感謝。」

  「您的一舉一動如春風春雨滋潤我們的心田。」

  「在偉大金主的讚助下,我們為您獻上禮花。」

  「在偉大金主的讚助下,我們為您獻上微不足道的謝意。」

  趙染從身後捧出一套裝備,對著緊閉的車門喚醒飛車AI,「打開吧,3007飛車之門。」

  車門在寧瓷絕望的眼神中緩緩打開,寧瓷被迫加入這場荒唐的詩朗誦。

  趙染滿面紅光,把手裡的衣服捧到寧瓷面前。

  「您怎麼能一直穿著工作裝出門逛街呢!大佬,請換上我為您準備的新衣。」

  寧瓷把放在衣服上面的超大墨鏡架到鼻樑上,黑色的鏡片遮住她大半張臉。

  她不知道自己紅到滴血的耳朵暴露了她的心緒,還在用波瀾不驚的語氣:「嗯,謝謝。」

  寧瓷接過趙染手裡的衣服,禮賓部再次熱烈鼓掌,煙花部燃放第二輪煙花。

  「接下來,第二步。」趙染打了個響指。

  老莫推開了第四保安亭的門。

  寧瓷抬眸望去,滿目紅色。

  只見不大的保安亭牆壁上規規整整地懸掛著數枚錦旗。寧瓷原先得到的那枚錦旗掛在中央最顯眼的位置,兩側則是新掛上的。

  「鋤暴安良,社區第一。」

  「植物剋星,無敵強者。」

  「忠誠守職,情滿人間。」

  「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我尊敬的母親大人。」

  「植物收割之神。」

  ……

  寧瓷拍了拍鄭禮梅的肩膀,「辛苦了。」

  「為大佬服務。」鄭禮梅說。

  「不要叫我大佬。」寧瓷的羞恥心在今天爆棚,「叫我寧保。」

  趙染從善如流,「好的,寧寶。」

  第二輪是業主們輪流上前,寧瓷甚至不認識這些業主,但她們的表情又極為真摯,眼睛裡「chuachua」全是火花。

  「您為人老實,從不擺架子,以一己之力肅清保安部的不良風氣,扼殺了過去收取保費的惡習。」

  「您謙遜禮貌,開口是你好,閉口是謝謝,促進了第四小區整個區域的精神文明建設,我們的素質進步顯著。」

  「您實力逆天,切怪如切菜,一切植物人在您面前猶如水靈的大白菜,您的一舉一動帶給我們戰勝植物的勇氣與希望。」

  「今天我們大家之所以歡聚在這裡,是為了我們的寧瓷保安,慶祝她即將圓滿完成六月份的工作。」

  「今天,我要敬我們的保安,感謝她,來我們這裡工作。」

  「我們發自內心地祝願她,長命百歲!永不退休!」

  白舸推來一個蒙著紅布的架子,趙染親手揭開紅布,露出裡面玲琅滿目的清潔工具。

  「寧寶,我為你獻上你的摯愛。」趙染指著拖把。

  這樣的架子,在寧瓷一貫的認知裡,通常擺放著紅纓槍、打狗棍、偃月刀。

  此刻,架子上,拖把,掃把,吸塵器。

  拖把有三把,有傳統的拖布拖把,還有海綿拖把和靜電拖把。

  掃把有普通的塑料掃把,還有造型誇張的魔法掃把。

  吸塵器……

  趙染,真是一個一擲千金的小天才,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有新的敗家方式。

  寧瓷面對趙染期待的眼神,和素未謀面的小趙總在這一刻深刻共情。

  小孩真的很難教育,十七歲的也不例外。

  寧瓷:「感謝夫人,沒有她,我也不會到這裡來工作。」

  禮賓部對著白舸鼓掌,掌聲雷動。

  「夫人,我居然忘了感謝夫人。」趙染懊惱地說,「改天,我們再為夫人舉行一次儀式。」

  禮賓部振臂高呼,「好!!」

  白舸扯了扯嘴角,「這倒也不必。」

  「夫人,不必謙遜。」趙染說。

  「趙染,適可而止。」寧瓷壓低了聲音,用只有她和趙染聽得見的聲音說,「你知道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對我拔槍,子彈差一點擊中我,但我沒有殺了你的原因嗎?」

  趙染呆呆地搖頭。

  「因為我殺人要收費,很貴。」寧瓷微笑,「別逼我動手。」

  趙染識趣地閉上了自己的嘴巴,揮揮手帶走了所有人。

  禮賓部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地散去。

  有意思。

  寧瓷看著眾人離去的背影。

  根據夫人之前的說法,精神力達到一定水平以後會產生方向。夫人的精神力方向是親和,沈博士的精神力方向是判斷。

  寧瓷一直沒有搞清楚自己的精神力方向是什麼。

  可能是她之前的精神力水平不高,直到寧瓷消化了綠洲館的經驗包,她才摸索到一些方向。

  精神力並不單單是簡單的眼睛,只能幫她捕捉一些細節。

  精神力是無聲的馴化。

  她的精神力領域之內,她的意志即為規則。

  寧瓷稱呼白舸為夫人不是第一次,但這是第一次,大家跟著她這麼稱呼。

  沒有人感到奇怪,也沒有人不知道夫人是誰,大家都自發地判斷出白舸就是夫人。

  越靠近寧瓷的精神力領域,受她的影響就越深,站到她身邊,沒有人會反抗她的意志。

  寧瓷把精神力領域收回,為自己的精神力方向起名為「領主」。

  精神力對她來說是陌生的能力,手錶上的搜索存在很多限制,過去的歷史殘次不全,精神力相關的信息更是一條都沒有。

  寧瓷決定每天抽出三個小時的時間,著重加強精神力訓練。

  寧瓷把保安亭的門關上,再把百葉窗關上,用衣服遮住室內的監控攝像頭。

  她抽出龍鱗匕首,黑色的匕首在她掌中化作一團流動的液體金屬。

  隕合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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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長老(沉冤得雪):我早說了,你們配不上我的匕首!我的技術領先世界一千多年!!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06:06 PM

第二十六章 美好

  寧瓷張了張五指,隕合金從掌心浮起向四周攤開,金屬延展到極限,在寧瓷面前構成一面直徑兩米的薄薄盾牌。

  寧瓷伸手戳了戳,沒有精神力的加持下盾牌的硬度不高,寧瓷不催動內力的情況下能在上面戳出一個指印。

  凹陷的隕合金在她的操控下回彈,盾牌恢復原狀。

  「挺方便的,不過這種程度只能阻擋植物人百分之八十的攻擊。」監控能錄音,寧瓷在心裡嘀咕,她試著縮小盾牌面積,增加它的厚度。

  盾牌的直徑收縮到一米。

  「這樣厚度足夠,但範圍不夠,只能遮住一半。啊……想到了。」寧瓷在網上搜索盾牌形制,興奮地抄起作業。

  寧瓷第三次嘗試,盾牌在總面積不變的情況下變成了中央突出的長條龜背狀。

  在精神力的幫助下,寧瓷能夠在瞬間改變隕合金的形狀,她反復嘗試後選中三種功能不同的方案,作為緊急情況下的防禦措施。

  大圓形盾牌,用於大範圍內防禦,主要針對植物人爆出的汁液,預防被其感染。

  長條龜背狀盾牌,用於個人防禦,主要針對植物人尖銳、大力的攻擊,可以用來保護自己或者同事、業主。

  尖刺傘狀盾牌,進可攻、退可守,主要針對組團的植物人,在防禦的同時對植物人進行傷害。

  寧瓷想到博物館內的隕合金有些遺憾。按照邱經理的說法,那塊隕合金已經認主,無法再被其他人使用,但不知道是不是年代久遠還是資料有誤的原因,寧瓷和它之間能夠產生微妙的聯繫。

  那塊隕合金的體積可比為懷大多了,可惜她們之間有緣無份。

  為懷是李長老用天外隕鐵鍛造而成,寧瓷過去對這個說法將信將疑,今日才認清它的廬山真面。

  同樣是隕合金,但這兩塊金屬的成分不同,製造工藝不同,給寧瓷的感受也不同。

  博物館內的隕合金可以提升寧瓷的精神力,龍鱗匕首不行。

  博物館內的隕合金被獨自供於高台之上數百年,它是寂寞的、迫不及待的,它在感觸到寧瓷後不斷地主動勾引著她。

  龍鱗匕首和寧瓷是老夫老妻,她們風雨同舟,它是沉寂的、不動聲色的,寧瓷和為懷同進同出二十年,一直貼身保管,從來沒有發現過它的秘密。

  隕合金安靜地凝成龍鱗匕首,寧瓷探出精神力觸手狠狠在上面摸了兩把。

  「你瞞得我好苦啊!」她皺著臉。

  龍鱗匕首緩緩變長,在寧瓷的控操下化作一把長刀,用匕首時吃過虧,她不再倔強地堅持使用匕首。

  「大人,時代變了。」寧瓷伸手握住龍鱗長刀,喜新厭舊地耍了耍刀,「對付植物人,還是需要一些長距離攻擊的兵器。」

  武器的升級帶給寧瓷更加繁重的訓練任務,寧瓷整整花了一週的時間和它重新磨合。

  「寧寶,最近沒有植物人,你怎麼反倒憔悴了。」趙染從第三基地新得了瓶年份不錯的紅酒,帶著高腳杯和同事相聚在寧瓷掛滿錦旗的保安亭內。

  白天上班練習精神力,晚上下班擺弄隕合金的寧瓷眼下掛著黑眼圈,身體是疲憊的,精神是亢奮的。

  「有嗎?」寧瓷摸了摸自己的臉,她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態依然能在植物人裡殺個七進七出。

  「真的,大佬你憔悴了。」鄭禮梅仔細觀察後得出相同的結論。

  「沒有植物人,大佬的生活都提不起精氣神了。」老莫說,「不知道的還以為大佬你靠殺植物人提神呢。」

  「我這是睡眠不足。」寧瓷打了個哈欠。

  「那可以找一天休息一下,調整調整狀態。」趙染心疼地說,「寧寶,你這個月還沒有休息過呢。」

  寧瓷:「我準備10號休息,那天預約了疫苗,打完疫苗我還想去墓園看看。」

  同一天只能有一個保安休息,寧瓷和同事們確認時間,「你們那天沒有要緊事做吧?」

  「有啊,有很要緊的事。」老莫說,「等待發工資,是天下第一要緊事。」

  鄭禮梅:「我也是,我也等工資。」

  寧瓷對於等待工資這件事提不起興趣,她記起另一件事,「趙染,醫院的監控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手腳,怎麼沒有聲音。」

  「呃……」趙染眼珠亂飄,看到寧瓷擺在桌上的東西,試圖轉移話題,「寧寶,你這是在燒香嗎?」

  香和香爐是李蓮花送的,寧瓷現在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給李長老上三炷香,「你別管我幹什麼,老實回答。」

  寧瓷從身後抽出長刀,一刀削開紅酒瓶塞,第一杯酒敬李長老。

  「我在你麻醉的時候罵你不聽話,對不起。」趙染一臉誠懇地撒謊,「我下次不敢了。」

  寧瓷:「……」

  「什麼下次,你講話注意點。」老莫打了個圓場,接過紅酒瓶給寧瓷倒上,「大佬你這一下斬的,豁,這切口,一個字,絕。」

  「我們的刀好像不太一樣啊,大佬你不會晚上不睡覺,天天在磨刀吧?」老莫在保安亭裡找尋找磨刀石的蹤跡。

  「有什麼不一樣的。」寧瓷愛撫著隕合金材質的長刀,面上不動聲色,「都是公司發的啊。」

  「那估計是我人比較菜。」老莫憨厚地摸了摸自己的辮子。

  寧瓷暗中釋放精神力領域。

  經過這週的實驗,她發現自己的精神力雖然能夠潛移默化地改變一個人的想法,但這種能力是存在限制的。

  第一是時間和距離,處於精神力領域之內,時間越長,越靠近寧瓷本人,受到「領主」的馴化程度越深,她們提不起半點反抗的念頭,因為她們根本覺察不到自己的異常。

  第二是被馴化者本人的意志,例如老莫和鄭禮梅,她們的思維較為成熟,脫離領域後的第三天,她們在大佬和寧保中依然選擇了大佬這個稱呼。

  趙染則是堅定不移地選擇了寧保,她的意志在寧瓷面前沒有半點自我。

  寧瓷摸了摸小笨蛋趙染的腦袋。

  「寧寶,你對我真好。」趙染酒後吐真言,對著寧瓷大放厥詞,「你這麼厲害,是為什麼來這裡上班呢,是愛我嗎?」

  「不是,我有愛人。」寧瓷看向自己的隕合金長刀,她和它現在是老房子著火,越來越愛。

  「好吧。」趙染神智不清,在老莫和鄭禮梅驚恐的注視下說,「但我對寧寶是真心的,我的一切都和你共享。我的房車、飛車、私人飛機,我的存款、收藏,我的紅酒、泡麵、拖把,只要你喜歡,不需要告訴我,你要的全拿走。」

  她醉醺醺地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嘴巴甜甜:「我哥好像要把你撬走,他想給你調崗。寧寶,我的寧寶,愛我,別走。」

  「不會。」寧瓷對這個情報略有詫異,「我很喜歡保安的工作,我會在這裡幹到退休的。」

  「那你會保護我嗎?」趙染得寸進尺,「雖然最近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植物人來,但我一個人在第四基地還是很害怕。」

  「守護小區是我的工作職責。你是我的同事,你不幸犧牲的話我會盡力為你收屍的。」

  趙染一拍桌子,「懂了,那我現在就搬到小區裡住,寧寶,等我。」

  老莫捂住趙染的嘴,把她按回到位置上,對寧瓷尷尬地笑了笑,「她喝多了,大佬你別管她。」

  「沒關係。」寧瓷沒有喝酒,而是打開一罐泡麵,「你們是為什麼來這裡工作呢?」

  「領主」影響下,連鄭禮梅都開始敞開心扉。

  「我十歲以前就住在這裡。」她透過窗戶,看向破舊的小區,「我是基地培育的孩子,從我記事起就住在這裡,直到十歲後搬到了另一個地方。」

  「這裡有我最快樂的時光。」鄭禮梅低著頭,喝著酒,「當了保安以後我才知道,孩子的快樂建立在大人的恐懼之下。」

  「十八歲以前,人人都有覺醒精神力的希望,人人都是基地的瑰寶。」

  「十八歲以後,沒有覺醒精神力的人,生不如死。」

  鄭禮梅麻木地說:「沒有覺醒精神力的人,在成年的那一刻就背上了沉重的貸款。我們沒有積蓄,沒有武器,但我們要外出基地,我們要從植物手中尋找物資,尋找生活的一線希望。」

  「我是幸運的,我活著還完了貸款。我也是痛苦的,我是個懦弱的人,總是看著別人犧牲。」鄭禮梅哽咽了下,「我不能死,我的命是別人換來的。但我又不願意像以前那樣活著,我不願意永遠做一個懦弱的人,我也有想用生命保護的地方。」

  「怪不得你來這裡當保安。」老莫給鄭禮梅遞上面巾,「我們現在有了大佬,有了火焰槍,植物人已經半個多月沒出現過。我們的生活會越來越好的。」

  「祝我們都能退休。」寧瓷舉起泡麵叉。

  「我的故事沒什麼好講的。」老莫用手指揪著自己的辮子,一圈一圈地打著彎,「我有一個親妹妹,我是我媽從基因庫裡挑選精子培育出來的,剛出生的時候家裡條件挺不錯的。」

  「和很多人一樣,我媽在外出基地的時候被植物感染,但她逃回了基地。」老莫說,「我最後一次見到她,她在地下診所裡做感染源檢測,檢測的費用是貸款的,我們也沒有錢打麻藥。」

  「感染源查出來之前,她就活活痛死了。」老莫捂了捂臉,「那個時候……儀器還沒有現在這麼先進。」

  鄭禮梅把頭搭到老莫的肩膀上。

  「我一邊養我妹,一邊做雇傭兵賺錢還貸款。我的記憶力不錯,靠這個躲過不少植物人。」老莫牽了牽嘴角,「馬上就要還完貸款了。」

  每個人的故事都很慘,除了趙染。

  寧瓷把喝醉貼過來的趙染扒拉開,衷心地祝願道:「願我們都能有光明的未來。」

  七月十日,早晨。

  寧瓷練完刀,長刀化作金屬臂環,她在趙染的房車裡沖了個澡,準備穿上趙染之前送的新衣服。

  今天是休息日,她難得沒有把及腰的長髮用布條嚴密地罩起來,而是綁了個高馬尾。

  她架上墨鏡,穿上粉色的上衣,黑色的工裝褲,黑色的皮質高筒靴。

  粉色的衣服上畫著白色的貓貓頭,還有一顆蝴蝶結。

  寧瓷看著鏡子裡自己,Hello Kitty 是什麼意思?

  手表亮起,屏幕上顯示。

  趙廷來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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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霸獲得隕合金:AI、人造子宮、諾亞方舟

  學渣獲得隕合金:盾牌、刀、盾牌、刀

  寧瓷和趙染,大哥笑二哥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09:31 PM

第二十七章 第四小區

  「你好,我是趙廷。」手錶那頭傳來男人溫潤的聲音,和面對趙染時判若兩人。

  「小趙總。」寧瓷把高筒靴上的鞋帶抽緊,各打上兩個死結,「你好,我是第四小區保安,寧瓷。」

  「潤手膏收到了嗎?」趙廷選擇了霸總常用的問候方式。

  「什麼?」寧瓷問,「我的申請當天就被駁回了,我只是一個職工等級為一級的小保安,我的權限不配申請潤手膏。」

  趙廷:「……稍等,我想這中間可能有些誤會。」

  他停頓了會兒,寧瓷聽到他鼠標點動的聲音。

  「潤手膏還在路上。」他的語氣聽起來沒有一開始那麼從容,帶著抱歉,「最近基地外的植物異常活躍,物資運輸很慢。」

  趙染買的酒都被喝完了,寧瓷上個月十九號申請的潤手膏還在路上。

  寧瓷呵呵一笑,「理解。」

  「我接下的話可能有些冒昧。」趙廷說,「其實應該找個合適的機會,我們面對面聊一下,但基地原因,我們暫時還無法見面,我只能以這樣的方式和你溝通。」

  「如果是調崗的事小趙總就不要說了。」寧瓷在趙廷開口前拒絕了他,「趙染已經和我說過了。我不願意調崗。」

  趙廷沉默片刻,還是開口,「你不聽聽我給你開的待遇嗎。」

  「我想沒有這個必要。」寧瓷翹了翹嘴角,頗為愉悅地說:「我喜歡這樣只需要打打殺殺的簡單工作,我要在這裡當一輩子小區保安。」

  「我不在乎錢。」寧瓷對自己的經濟狀況要求非常簡單,只要不是負債就行,她不喜歡欠別人的。

  「我希望你能聽我說完再拒絕我,趙染有很多事並不清楚。」趙廷從容不迫地說,「第四小區是一個老小區,按照基地規劃將在年底拆遷。」

  「新的小區規劃方案現在就在我的辦公桌上。」

  現在輪到寧瓷沉默,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抿緊了唇。

  「第四小區現在分為A區和B區,B區住著很多科研人員,在某項技術上我們近期取得了突破性的進展。」趙廷說,「這個小區的安保措施,由於現實因素,在你來之前並不完善。」

  「科研人員是寶貴的財富,她們將在年底之前轉移到新的實驗室。」

  趙廷打出王牌,「如果你願意的話,保安部全員轉至實驗室工作,大家的待遇方面會在原來的基礎上都有所提升。你也會有些新的同事,她們都是些不錯的人。」

  寧瓷想到老莫二十多年尚未還清的貸款,內心動搖。

  「當然,全員轉移工作也是有前提的。」趙廷慢悠悠地說:「她們要在年底之前都活著,到時候我可以保證你的生活不會和現在相比有太多變化。」

  「保安部部長的職位,我非常希望是你。」

  寧保長。

  寧瓷在心裡已經同意了這個方案,但還是堅持,「我需要再考慮一下。」

  「期待你的答案,在年底之前我會一直等待你的來電。這是我的私人號碼,你可以直接聯絡到我,隨時。」趙廷說完掛斷了電話。

  趙染來的時候只聽到了寧瓷說的最後一句話,她尖叫一聲,撲到寧瓷身上,「寧寶,你答應過我不調崗的,你在考慮什麼?你在猶豫什麼?」

  「我只是考慮一下。」寧瓷心情很好地把趙染推開,「我要去醫院打疫苗了。」

  「開我的車去。」趙染指了指停在房車外的飛車。

  寧瓷甩著高馬尾出門,聽到身後趙染接到她哥的電話,兩個人在電話裡互相咆哮。

  「臭男人,休想搶走我的寧寶!!」

  「趙染,你有沒有腦子?你差點打亂我的計劃,下午你去醫院看看腦子,我給你掛號。」

  飛車啟動,寧瓷看著自己的粉色上衣,把飛車外觀切換成趙染喜歡的粉色愛心。

  看久了這個外觀也不錯。

  第四基地,基地醫院。

  寧瓷在網上預約過疫苗,不過疫苗最近緊缺,直到今天才輪上。

  寧瓷坐在醫院的排椅上等待。

  根據老莫的經驗,趙氏集團有些迷信,早上是不支出款項的,財務下午上班的時間是一點半,三點能輪到第四小區保安部發工資。

  第四小區的網速不好,會有二十幾分鐘的延遲,她們一般在三點半收到到賬信息,在四點銀行下班前還上貸款。

  寧瓷在手錶上搜索第四基地的墓園。

  基地的墓園不大,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購買墓地安葬親人的。從這個角度來看,趙氏集團的員工福利十分優渥,小趙總是個實在人。

  寧瓷準備去參觀參觀,看能不能給李長老立個衣冠冢,順便探望沒見過的余山情同事。

  「你這個人怎麼回事?」旁邊的人從寧瓷手錶上瞄到內容,「你在醫院搜索墓地,你沒事吧?」

  周圍的人呼啦啦地看過來,沒有一個表情友善。

  「真是晦氣。」

  「她還挺有錢的我就是說。」

  「嗚嗚我不想死。」

  「你也好晦氣,醫院提什麼死不死的。」

  寧瓷關掉手錶,摸了摸鼻子,「抱歉抱歉。」

  她從位置上起來,站到窗邊。

  從這個方向看出去,寧瓷驚奇地發現這裡是她穿越來的地方。

  公共鐵軌車在軌道上穿行,巨大的屏幕上播放的還是那些宣導影片和宣傳詞。

  【第四基地——人類最後的家園!】

  【不要懼怕植物,人類終將重登主宰之席!】

  其中一條有了些變化。

  【近期謹慎外出,植物已進入瘋狂生長期,請全體注意。】

  這條宣傳詞在鐵軌車上閃了閃,突兀地暗下去。

  【積極外出,探索新資源,獲得新希望。】

  車內的人一無所知,被載往基地出口,準備外出探索資源,或是完成任務。

  「12號寧某,請到接種科三號診室就診。」

  寧瓷從窗邊離開,進入診室。

  「你怎麼一支疫苗都沒打過。」診室裡坐著一位白衣醫生,皺著眉批評,「你是基地培育的還是家庭培育,誰是你的監護人,她死了沒有,竟然放任你到三十二歲一支疫苗都沒打。」

  寧瓷在一無所知的時候曾在夫人面前假裝二十歲,這個謊言在儀器面前像紙一樣脆弱。

  她在醫院裡處處碰壁,但她尊重醫生。

  寧瓷用最低的姿態向醫生道歉,「抱歉,給您添麻煩了。但是我……五歲就成了孤兒,從小和狗生活在一起。」

  醫生:「……」

  她肉眼可見地緩和了臉色,「我看到你的申請上把免費疫苗全都勾選了一遍,但疫苗是不能同時打的,中間需要間隔一段時間。」

  「你先打這個危險系數最高的。」她從疫苗本裡圈出一支,「第二支你等9月份再來打。」

  「謝謝醫生。」寧瓷重復感謝。

  「就算沒有家人了,自己對自己也要重視起來。」醫生看著眼前聽話的三十二歲孩子,語氣慈愛:「像這種事情怎麼會拖這麼久呢,要對自己負責的呀。」

  寧瓷接過寫著自己名字的疫苗本,把它珍惜地放進兜裡,沖醫生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現在都好起來了。」

  寧瓷從診室裡出來,輕輕關上門。

  醫生獨自在診室內對著牆壁嘆了口氣,「我真該死啊。」

  寧瓷到接種室,看著護士從冷藏櫃中取出一支小拇指粗細的玻璃罐。

  「打疫苗,這個打是什麼意思來著?」寧瓷看著護士在自己胳膊上塗碘酒,發覺一個有點嚴肅的問題。

  「……」護士抬頭,看了看牆上的牌子,「這裡是接種室,不是精神科。」

  寧瓷第三次碰壁,乖巧地閉緊嘴巴。

  護士用針筒抽出疫苗,寧瓷看著那細細的針頭。

  「等等……」她說。

  「這麼大人了還怕打針。」護士不由分說地紮了下去。

  針尖頂在寧瓷的皮膚上,護士奇怪地加大力度。

  針頭逐漸彎起,有崩斷的趨勢。

  「我自己來打吧。」這是寧瓷預料之中的畫面,她接過護士手裡的針筒。

  「麻煩你給我的左手重新消一下毒。」寧瓷右手拿針,把左邊胳膊伸到護士面前。

  「啊……好的。」護士被精神力領域干擾,從罐子裡夾出一塊新的棉球給寧瓷胳膊消毒。

  寧瓷順利地給自己打上疫苗,把針筒還給護士,看著護士把它丟入醫療垃圾廢箱。

  「謝謝你給我打疫苗。」寧瓷別有深意地加重語氣,精神力領域收縮範圍,籠罩著整個接種室。

  在她特別關照之下,護士自然地說:「這是我的工作。」

  「你打疫苗的技術真好。」寧瓷對她進行鞏固,隨後收起領域。

  「我是不是沒有說注意事項。」護士奇怪地說,「你的胳膊針眼怎麼不捂好,你在流血。啊,我怎麼沒給你止血棉球。」

  寧瓷接過棉球,捂好針眼。

  「在這裡觀察半個小時後無異常就可以走了。」護士說,「牆上有一些注意事項,你自己看吧。」

  寧瓷在椅子上坐下。

  接種疫苗後部分人群可能出現以下不良反應。

  一、局部不良反應,具體表現為注射部位出現紅腫、瘙癢等情況,嚴重者請及時聯繫護士。

  二、全身不良反應,多見為低燒,一般於接種後24小時內發生,38度以下屬於正常現象,超過38度請及時就醫。

  三、精神不良反應,多見為感知覺障礙、記憶障礙,具體表現為入睡困難,無法集中注意力,出現幻覺等,可自行判斷是否需要就醫。

  寧瓷感覺腦子裡昏昏沉沉,她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轟!

  遠處劇烈的波動,超出寧瓷過往全部的認知。她猝然睜開眼,下一秒——

  「嘭嘭嘭!」醫院內的玻璃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全數炸裂,玻璃碎渣被氣浪翻卷著劃過眾人的臉頰。

  「這是怎麼了?」有人癱坐在地問。

  「好像是爆炸了……還好,距離比較遠,只是玻璃炸了。」

  「有人受傷嗎?大家都互相檢查一下。」

  「喂,你沒事吧?」有一隻手在寧瓷面前揮了揮。

  「我……好像出現幻覺了……」

  寧瓷的精神力為她傳回了畫面,她比所有人都清楚發生了什麼。

  巨大的蘑菇雲,降落在第四小區。

  誰是凶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1 09:49 PM

第二十八章 復仇

  「接下來插播一條緊急新聞……」醫院裡傳出AI沒有起伏的聲音,這聲音鋪天蓋地,在基地各個渠道裡播報。

  寧瓷眼皮重重一跳,她從椅子上起身。

  「……基地第四小區……導彈……意外……遺憾。」

  爆炸的聲音整耳欲聾,寧瓷的耳朵裡現在一陣一陣地嗡鳴。

  滿地玻璃渣被她踩的嘎吱嘎吱響。

  「你要去哪?」亂成一鍋粥的接種室,混亂中有人在身後喊她,「現在外面很危險,你別亂走。」

  我要回家去看看。

  寧瓷低著頭。

  「疫苗的觀察時間還沒到,這個時候你不要再添亂了。」護士大聲地說。

  太吵了。

  什麼時候,能安靜一些就好了。

  就像回到生命最開始的時候,母親溫柔的懷抱,只有溫暖,沒有硝煙和吵鬧。

  「噓。」寧瓷豎起一根手指。

  精神力領域乍然閃現,瞬間籠罩整棟基地醫院,領主的意志不容反抗地無聲降臨。

  空氣凝固了,醫院裡頃刻間陷入死一樣的安靜,只有掛水的滴管裡藥水一顆顆緩慢地滴落。

  「……具體結果尚在調查中,基地居民請勿靠近。」

  「重復一……」聲音戛然而止。

  醫院的發聲裝置被殘暴的力量搗毀,化為齏粉。

  趙染的飛車停在基地醫院的門口,粉色的愛心擠滿車身。

  寧瓷坐進車裡,能聞到趙染常用的香水味道。

  「出發,去第四基地第四小區。」寧瓷對車內的系統下達指令。

  「未在地圖上搜索到第四基地第四小區,請您重新輸入目的地。」

  「我說,我要回到第四基地,第四小區。」她說。

  「對不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寧瓷點開了手動模式,面板被收起,切換成圓形的方向盤。

  寧瓷拉起升空的引擎,車輛到達允許範圍內的最高高度。

  這個高度裡,從基地醫院回到第四小區,沒有任何建築物阻擋路線。

  油門被踩到底,飛車如同流星,馬達運轉到極致,以從未有過的速度衝了出去。

  「你怎麼哭了?」醫院裡,兩個人面對著面。

  「我哭了嗎?」她恍惚地在臉上摸到冰涼的淚水,「我也不知道,好像突然之間就被一種……難過的情緒籠罩了。」

  「噓,安靜。」身邊的人低聲說。

  眼前的景色在不斷倒退,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漫長得可怕。

  天空中彌漫著黑煙,第四小區不復存在,地面上那些老舊的房子、兒童樂園、小區圍牆、保安亭,全數被炸成了粉末。

  寧瓷曾經熟悉的地方現在可怖的凹陷下去,成了完全陌生的樣子。

  「前方車輛,請勿靠近。」基地警衛處在爆炸現場拉起了黃黑相間的警示帶,匆匆趕到的警衛員正在維護現場秩序。

  寧瓷把車停在空中,從上方看,第四小區是爆炸的正中心,以它為圓心,小區的圍牆為之內炸得粉碎,圍牆之外屋舍坍塌。

  它不是被波及的。

  「是誰幹的?」

  寧瓷注視著狼藉的廢墟,空氣裡殘留著熱浪,車內的香水味被刺鼻的硝煙味取代。

  隕合金順著寧瓷的手臂流淌,在她手心凝成龍鱗匕首的形狀。

  「為什麼?」寧瓷喃喃,對虛無的命運拷問,「從來只有我,活下來。」

  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人想活,她們在末世中掙扎,她們無力又堅強,從縫隙中祈求一抹微光。

  老莫、鄭禮梅、趙染、夫人、沈教授……

  寧瓷眼前劃過許多許多人的面孔,她不知道業主們的名字,但記得她們每次回到小區,順利通過閘機後露出的安心笑容。

  大家把這裡當作港灣,當作巢穴。

  寧瓷心裡微微抽動了一下,心臟像是裂開一道細細的口子。

  「翻來覆去地錄各種遺言,是老莫獨特的個人樂趣。」鄭禮梅的聲音猶在耳畔,「她一遇到植物人就會鬼哭狼嚎地發求救訊號,手錶裡錄過一百多條遺言。」

  導彈降臨的那一瞬間,老莫有足夠的時間反應嗎,她這次錄上遺言了嗎,她該向誰發送求救訊號呢。

  寧瓷的手錶上沒有一條信息。

  「姥姥的和你拼了。」老莫笨拙地撲向植物人,長刀的軌跡裡處處破綻。

  她那一瞬間在想什麼呢,是在想一定要保護好小區,還是在擔心自己沒有還完的貸款。

  老莫一直錄遺言,是因為她有親人嗎。她有一個相依為命的妹妹,寧瓷從未見過,只知道老莫的撫恤金會打到她的賬戶上。

  「你的命很值錢,別人的命也不廉價。」

  「等你知道理智和怯懦的區別再說吧。」

  當時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寧瓷腦子裡很亂,鄭禮梅只是想活下去啊,她想學刀,為什麼不教她呢?

  寧瓷的脊背癱下去,教了又有什麼用呢,也活不下來的。

  她想守護的小區,她最快樂的時光,和她本人一起消失了。

  鄭禮梅這樣一個人,她願意為守護小區而獻出生命,但此刻。

  她的死亡,似乎並沒有意義。

  「那你會保護我嗎?」

  「我一個人還是很害怕。」

  「你不幸犧牲的話我會盡力為你收屍的。」

  有什麼記憶被打開了,寧瓷想起麻醉後無法抬手的恐懼,還有儀器外的交談。

  「麻醉嗎?這得加錢。」

  「感染源查出來之前,她就活活痛死了。」

  「確定用最好的藥劑嗎?但這個很貴。」

  寧瓷一直知道趙染在自己面前是不一樣的,她是個很聰明的小姑娘,熟知末世的生存法則。

  她抓住每一個討好寧瓷的機會,她的房車永遠停在寧瓷一分鐘內能趕到的地方。

  可惜這次不一樣,她開著趙染的車出門了,今天是休息日。

  社區之光,人民摯友。

  寧瓷苦笑了一下,就算她在小區,結局恐怕也無法改變。

  粉色的愛心默默切換回啞光的黑色,飛車在離地半米的高度懸停,寧瓷從車上跳下來。

  「節哀。」警衛員看了看車牌,對寧瓷說。

  「節哀?」寧瓷的眼睛隱藏在墨鏡之後,她冷冷地說,「節哀有什麼用。」

  「悲痛,只會影響人的判斷。」寧瓷手裡的匕首黑暗無光。

  刺客的匕首向來如此,她是隱藏在黑暗之中的死神,暗夜無聲,只為收割生命。

  匕首在警衛員驚恐的注視裡慢慢染上橘紅色。

  刺客的匕首是漆黑的,隱藏鋒芒。

  復仇者的匕首是燃燒的,帶著憤怒。

  「打亂我平靜生活的人,都得死。」寧瓷最後看一眼第四小區的廢墟,駕車離開。

  寧瓷曾在面試的時候為自己制定了任務和目標。

  當一個保安是她曾經的任務,好好生活是她的目標。

  「趙染,你墊付的醫藥費我恐怕沒有辦法還你。」寧瓷對著空著的副駕駛位說,「但是沒關係,我現在有一個新的任務,這筆醫藥費就算你給我的酬金。」

  「我殺人要收費,很貴。」

  「因為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性,寧可殺錯,絕不放過。」

  好好生活的目標不變,但寧瓷為自己增加了一個支線任務,殺掉凶手。

  寧瓷在心底冷靜地思考。

  第四小區,有什麼值得人動手的地方。

  A區的業主朝不保夕,她們或許能引來仇恨,但不至於讓整個小區陷入危機。

  B區的科研人員……她們最近獲得了一些新的進展,很有可能招來有心人的窺視。如果他們是想獲得這項技術,不應該選擇這麼暴力的手段。

  寧瓷沒有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繼續往下思考。

  小區的幼崽們,她們年齡不大,是基地未來的希望,可能性是最低的。

  老莫和鄭禮梅,她們兩個也沒有什麼仇家,最大的仇家就是小區的業主,可能性也不高。

  剩下的,就只有趙染……和寧瓷自己。

  趙染是趙氏集團的第二順位繼承人,她會出現在這個小區,是趙廷的授意。

  這個小區對於趙廷來說是雞肋的存在,他給保安部提供的預算一直不高,老莫不止一次地抱怨過他是個小氣摳門的男人。

  寧瓷無法判斷趙廷和趙染之間的兄妹情誼,她對這種情感一直不敏感。

  如果,趙廷和趙染之間,並不存在感情。

  寧瓷目光森然。

  那這一切就可以說得通了。

  趙廷因為趙染的存在,在公司內一直受到董事會的掣肘,他為了殺掉趙染,把她送到了第四基地。

  寧瓷是一個變數,趙染本該在第一次遇到植物人的時候就死掉,可寧瓷救了她。

  趙廷等了很久,趙染越活越好,趙廷只能想辦法讓自己調崗。

  但寧瓷沒有立刻答應調崗。

  幾個小時後,小區就被炸了。

  所有的一切都串起來了,趙廷,除了他還有誰能得到導彈,並這樣不惜代價地毀掉整個小區。

  還剛好卡在發工資之前,又節約了一筆費用。

  趙廷在寧瓷心中的懷疑達到了百分之八十。

  殺掉趙廷!

  寧瓷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心中殺意滔天。

  她打開手錶,撥出了一串電話號碼。

  小區炸了,工作丟了。保安失業,老板破產。

  三十二歲宗師刺客在線動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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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趙染,我會為你報仇的

  趙染(幽靈版):真的嗎,謝謝寧寶

  寧瓷(磨刀中):我這就去把你哥殺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2 12:03 AM

第二十九章 騙子

  「你好,我被植物感染了。」寧瓷對手錶那頭的人說。

  「找我們就對了,我們現在治癒率已經達到了百分之五十!」那人興奮地說,「黑湖街741號,敲門三下,等五分鐘後門會自動打開。」

  寧瓷在車裡搜診所提供的地址,黑湖街在基地的北面,靠近八號出入口,有直達的浮軌車。

  車費需要五塊錢,寧瓷猶豫片刻還是決定開車去。

  一直開趙染的車有暴露的風險,可寧瓷現在太窮了,她沒有很多的選擇。她可以腿著去黑湖街,但她不可能靠兩條腿走去第三基地。

  早晚都要暴露的,結果不會改變,寧瓷選擇讓自己少受點罪。

  「黑湖街為禁飛區域,已為您自動修改目的地,修改後目的地:黑湖街第三街口,下車後步行三分鐘可到達黑湖街741號。」

  「可以。」寧瓷同意了飛車導航提供的方案,扣上了安全帶。

  寧瓷對第四基地很不熟悉,除了小區,她只去過基地第一人民醫院、基地醫院、博物館、人類基因庫,這些都在基地的中心地帶,高層建築鱗次節比,頂級飛車在人們頭頂飆來飆去地狂歡。

  黑湖街附近只有一片低矮的舊房,灰撲撲的,幾乎沒有任何色彩。這裡的樓間距更密,飛車只能停靠在樓頂,寧瓷沒有樓頂停靠的許可證,只能按照導航提供的方案停在第三街口。

  這裡是個十字路口,飛車可以短暫地停留兩分鐘,寧瓷下車,從街口拐進黑湖街。

  這裡的人衣著相當破爛,第四小區的業主們會給破掉的衣服打上補丁,這裡的人對自己的衣服失去了修補的欲望,或者說那些爛布條沒有修補的必要。

  穿著粉色衣服的寧瓷在這裡格格不入,她太新了。

  寧瓷架上墨鏡,抬腿往裡走。

  黑湖街是一條商業街,但兩邊都是居民樓,街道裡有很多人在做一些小生意,居然還有賣羊肉串的。

  「美味的羊肉串咯,三元一串,十元五串!」攤主穿著黃色的汗衫吆喝。

  羊肉串不是用羊肉做的,而是矽膠材質。寧瓷第一次住院的時候,趙染就把玩著一顆玩具水蜜桃,這種材質有一定的回彈性。

  寧瓷多看了兩眼,羊肉串上傳來誘人的香氣,攤主在上面撒了些孜然和調料,一旁有客人嘗完味道後把羊肉串遞還給攤主。

  「騙子。」寧瓷路過的時候罵了兩句。

  攤主耷拉著眼皮,呼呼扇著手裡的蒲扇,沒有和她爭辯。

  寧瓷在741號門口站定,抬手敲了三下。

  門後是一條向下的樓道,寧瓷聽到有兩個人腳步匆匆地跑上來,透過貓眼觀察自己。

  「戴著墨鏡,不認識。」

  「管這麼多幹什麼,一看就是肥羊。」

  「也是,嘿嘿嘿,宰她。」

  五分鐘時間一到,門迫不及待地拉開一條縫。

  「做一下檢測。」門裡的人說著伸出一隻拿著採集儀的手。

  寧瓷沒有直接用採集儀採血,而是從指尖劃道小口子,擠了一滴血下去。

  這個採集儀款式老舊,足足用了十分鐘才分析出結果。

  「身份檢測通過,第四基地人類流浪者。」寧瓷在基地系統裡的身份實時更新了。

  「跟我們來。」虛掩的門向寧瓷敞開。

  寧瓷的精神力順著樓道向下延伸,她這次運氣不錯,在隔間裡找到了熟悉的人——A區11幢401的業主,大眼妹。

  「你的傷口在什麼地方?」帶路的人一邊暗暗觀察她,一邊問。

  寧瓷懶得和她們敷衍,精神力領域鋪開。

  診所內的人面露茫然,各自找了角落面壁。

  「嗯?怎麼突然這麼安靜。」病房裡躺著休息的大眼妹從床上蹦起來,雙手去摸放在地上的鐵錘。

  「是我。」寧瓷推開病房的門。

  寧瓷之前撕掉了李藕節家門口的廣告,她知道大眼妹來這裡做檢查。

  她還活著,沒有被植物人感染,也沒有被突如其來的導彈炸成一捧灰。

  「保安?」大眼妹瞪大了她那雙本來就大到過分的眼睛,「你也被感染了?」

  大眼妹看起來還不知道小區被炸的事,寧瓷直接開口,「第四小區被炸了,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大眼妹滿臉問號,懷疑自己聽錯了,「什麼叫被炸了?拆遷嗎?我怎麼沒有接到通知。」

  寧瓷搖搖頭,做了個爆炸的手勢,「天上突然降下來一枚導彈,第四小區沒了。」

  「我的神啊……」大眼妹眨了眨眼,立刻反應過來,「我得跑路了,房子被炸了我還活著,意外事故導致的房屋損壞我是要賠錢的。」

  「保安,拜拜,江湖再見了。」她拎起兩個巨大的鐵錘。

  寧瓷卻不準備就這麼放過她。

  她來的路上想過了,她要殺掉趙廷,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任務。這個世界有四大基地,寧瓷連一個都沒有摸透,她不能盲目自信。

  她需要一個嚮導,一個軍師。

  大眼妹不是最好的人選,是唯一的人選。

  「你要去哪裡?」寧瓷聽她的意思是要逃離第四基地。

  「先跑了再說。」

  「你是第四小區倖存的業主,我是第四小區倖存的保安。」寧瓷跟在大眼妹身後,「我可以護送你去第三基地。」

  「好啊。」大眼妹答應得異常爽快。

  精神力領域的影響不露痕跡,連寧瓷都沒有察覺到自己對大眼妹的暗示。

  從診所離開,寧瓷撤掉了領域。精神力是有限的,任務期間她要時刻保持好狀態。

  「去第三基地的話,我們怎麼去?」大眼妹問,「你有錢嗎,有錢的話我們可以買機票,飛機是最安全的。沒錢的話我們只能跟著雇傭兵隊伍一起出發。」

  如果五塊四毛錢也算錢的話,寧瓷是有錢的。

  「趙染有一架私人飛機。」寧瓷說。

  「你還會開飛機?」大眼妹和寧瓷並肩走著,聞言吃驚地轉過臉看她。

  「很難嗎?」寧瓷對交通工具也不熟悉,她以前騎過馬,駕過馬車和驢車,剛剛還開過飛車的手動模式,「油門踩到底不就行了,空中又沒東西。」

  大眼妹:「……」

  「我可以不需要你的護送嗎?」她吞了吞口水,靈魂拷問:「私人飛機,它有油門嗎?」

  「自動駕駛模式。」寧瓷靈光一閃。

  「高級。」大眼妹問第二個問題,「私人飛機加油的費用比機票貴吧?」

  趙染的飛車是太陽能的,私人飛機是燒油的,這又是寧瓷的知識盲區。

  「很好,你很聰明。」寧瓷滿意地說,她不想和太多人一起出發,自動排除了雇傭兵選項,「那我們就開車去。」

  「事先聲明,我沒有錢。」大眼妹說,「我的積蓄都花光了,在診所裡。」

  「我們出發前需要準備好食物、武器。這兩樣是必須的。」她說,「我有地圖,這個你可以不用準備。」

  「我也沒有錢,我的工資還沒發下來,小區就炸了。」寧瓷停住腳步。

  一旁的羊肉串攤主搧扇子的動作幸災樂禍地加大。

  寧瓷話音剛落,她的手錶亮起,顯示工資到賬。

  「我看到你有錢了。」大眼妹幽幽地說,「我這個人沒有什麼道德感,你有錢的話你來買食物和武器,我來提供地圖,我還能保護你。」

  寧瓷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要保護自己。

  大眼妹掄起兩個大鐵錘,「我滿血復活了。」

  「咳咳,如果你們有錢的話。」羊肉串攤主在一旁突然開口,「或許我可以幫你們。」

  她收起蒲扇,站直了身體,「黑湖街武器行,童叟無欺,了解一下?」

  寧瓷和大眼妹跟著羊肉串攤主七拐八繞,明明就在隔壁街道,三個人卻兜了一個大圈子。

  「你們運氣真不錯,今天是我們武器行開業一周年的店慶活動。」羊肉串攤主掏出一大串鑰匙,這裡的門還是舊款,需要用鑰匙打開,一點都不高級。

  「你別看我的門頭這麼低調,我上頭有人。」攤主擠擠眼,用神秘的語氣說:「我認識公職員。」

  「什麼是公職員?」寧瓷問:「公職員很牛嗎?」

  「公職員,就是在基地裡有正當職務的人員。」大眼妹有點無語,「覺醒精神力的人,能指定一位自己的直系親屬成為公職員。按時領工資,不用出基地,崗位一般都很安全,不會遇到什麼植物人。」

  「她們是第四基地最幸福的人。」大眼妹說,「公職員有些渠道能搞到武器,但價格不低。」

  「店慶活動,充五百送一千,充一千送兩千,充五千送兩萬。多充多送!」攤主打開自己的保險櫃,給她們露了一眼後立馬關上,「我這都是官方的好東西,和外面的不一樣。」

  寧瓷剛到賬的工資有一千多,她可以選擇第二檔,剩下的零錢買營養液也夠了。

  「刷臉支付。」

  「恭喜你,充卡成功!」

  寧瓷在攤主打開的保險櫃裡看到了熟悉的火焰槍,心裡對武器行更添了三分信任。

  「火焰槍?這個不行。」大眼妹攔住寧瓷,「火焰槍需要燃料,我們出了基地以後沒有補給。這是給出入口特供的。」

  「空氣炮!可以啊老板,這個多少錢。」大眼妹眼冒精光,對體積不大的空氣、炮愛不釋手。

  「這個的話,刷卡是兩千五。」老板不怕死地說,「但是這款單獨有優惠活動,直接購買的話只需要九百九十八。」

  寧瓷:「……」

  大眼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2 12:10 AM

第三十章 鐵錘

  大眼妹手裡的鐵錘微微抬起,寧瓷按住了她。

  「這個價格太貴了。」大眼妹對老板說,「稍等,我們兩個出去討論一下。」

  老板指了指外面,「請便。」

  「你剛剛攔著我幹什麼?」走到外面,大眼妹問。

  寧瓷剛想開口,被大眼妹搶先一步。

  「你道德感這麼強的話,我們就不要組隊去第三基地了,不合適。」大眼妹以退為進,「有時候我真的不懂你們這些人,道德有什麼用?」

  「怎麼又扯到道德了?」寧瓷有點懵圈,「我只是覺得我們有更好的解決辦法……」殺掉老板的話,保險箱裡的武器就取不出來了,很耽誤正事。

  「最好的辦法就是我們先進去打她一頓,逼她退錢。」大眼妹憤憤地說,「我們再以成本價從她手裡買武器。」

  「我覺得你說得對。」寧瓷認可這個方案,這比直接殺了老板要好。

  「但我們進去買武器之前,有更重要的事要說清楚。」大眼妹盯著寧瓷,「外出基地是很危險的事情,我們在對待事情的態度上要達成一致,不然的話不要組隊。」

  老板在屋子裡偷偷向外張望,大眼妹拉著寧瓷又往外多走了兩步,徹底走出老板的視線。

  「我是一個道德感極其薄弱的人,有非常非常多的缺點。在我們正式組隊前,我們要約法三章。」大眼妹鄭重地說。

  「可以。」寧瓷說。

  「第一,我是一個貪婪的人,我們的中途會在遺跡中休息,很有可能找到一些物資,找到的物資我們平分。」大眼妹說出第一條規定,「但由於我是一個貪婪的人,我會隱藏我個人找到的那部分物資,如果被你發現了,我們再均分。」

  「那麼我也一樣。」寧瓷說,「我個人找到的那部分,也不會主動和你分享。」

  「當然。我再說第二點。」

  「第二,我是一個怕死的人,在基地外我們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來自植物或者人類的襲擊。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陷入了危機,而我沒有,為了自保我是不會救你的。」大眼妹說,「我只能保證我不會主動害你,我目前對你沒有壞心。」

  寧瓷發現大眼妹的道德水平比自己高一點,她猶豫了片刻才遺憾地承諾,「我也一樣,在危機關頭,我不會拿你擋刀。」

  隕合金的盾牌也一樣可以抵擋傷害,寧瓷說服自己。

  「第三,我是一個記仇的人。」大眼妹目光沉沉,「在基地內我們受到基地規定影響,我們必須善良。但基地外是自由的世界,殺人越貨的事時有發生,一旦有人想打我的主意,我會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殺了她們。我手上沾了三十多條人命,我不是一個善茬。」

  「斬草除根,除惡務盡。」殺了三千七百多人的寧瓷對大眼妹表示認可。

  「你說了那麼多,我也有我的要求。」寧瓷模仿大眼妹的語式,「我是一個失憶的人,我現在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如果我們成為隊友,我希望你對我坦誠,主動告知一些關於這個世界的信息。」

  套取資料可以通過精神力做到,但寧瓷認為自己到了必須改變的時候。

  她穿越了,軍師沒有穿越,她的外置大腦丟了,她必須學會自己動腦子。獲取信息,分析信息,寧瓷都要比過去更加主動,她不能過於依賴精神力,這樣她的大腦會逐漸退化的。

  可惜的是她一直寫的保安觀察筆記本也被炸了,今天出門換了衣服,寧瓷沒有把筆記本貼身攜帶。

  「我知道的,我都會主動告訴你。」大眼妹爽快答應。

  「達成一致,那我們就是正式的隊友了。」大眼妹伸出手,「我叫王鐵錘,你也可以叫我大錘。」

  寧瓷伸手和她握在一起,「達成一致,我叫寧瓷,年紀比你大,你可以叫我寧保,也可以叫我寧姐。」

  「小寧。」王鐵錘果斷做出了選擇,「我還有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毛病,我這個人虛榮好色、懶惰成性,你多多包涵。」

  「你有什麼優點嗎?」寧瓷看著王鐵錘漂亮的眼睛忍不住吐槽。

  王鐵錘舉起自己的鐵錘,向寧瓷展示自己可怕的肌肉,「我非常強壯,充滿力量。我很坦誠,我還飽經風霜,充滿謹慎……」

  「我說你們兩個,不準備買武器的話,我就回去賣羊肉串了。」等了老半天的老板從屋裡出來,面色不善地說。

  「來的正好。」寧瓷說,「大錘,到你展現優點的時候了。」

  鐵錘在空氣中掄出了呼呼風聲。

  老板後退一步,「你們想幹什麼?我告訴你們,黑湖街雖然破了點,但我門口可是安了監控的!」

  「我大錘都要破產逃命,浪跡天涯了,我還怕這些?」王鐵錘獰笑著撲了上去,「我等這放肆的一天已經很久了!!」

  寧瓷抬頭看了看,老板安裝在門口的監控沒有亮紅色的燈,已經壞了。

  半個小時後,鼻青臉腫,但是活著的老板一邊後悔出門沒帶槍一邊從櫃台後摸出自己的進貨單。

  「空氣炮的進貨價,居然是零誒。」王鐵錘盯著老板打開保險櫃,從裡面掏出僅有的兩把空氣炮。

  「這是不是就叫零元購?」寧瓷虛心好學地請教。

  那可是自己賣了不少人情才進到的空氣炮啊,老板看著兩個土匪流下寬麵條眼淚。

  「做人不能太絕對了。老板開店也不容易的。」王鐵錘在保險櫃裡挑挑揀揀,「我們多買一點,到時候算個打包價給老板。我們這種叫大採購,不能叫零元購。」

  「這個空氣錦囊……算了,老板這裡好貨也不多,拿上吧。」王鐵錘給寧瓷介紹,「這個是一次性用品,可以在半秒內極速擴張,把我們和植物、敵人隔開。用來抵擋爆炸型植物是很不錯的。」

  空氣錦囊只有一盒,四個。寧瓷從裡面拿了兩個裝進兜裡,「爆炸型植物?」

  「類似於葡萄啊,櫻桃啊這種,到時候你就知道了,這種最討厭了。」王鐵錘一邊扒拉,一邊偷偷往袖子裡塞東西。

  「我看到了……」寧瓷提醒說。

  「我現在有點後悔和你組隊了。」王鐵錘把袖子裡藏的手雷拿出來,「你的眼睛太尖了,我好吃虧。」

  「我很厲害的,各種方面。」寧瓷真心地說,把手雷也塞進兜裡。

  手雷塞兜裡,到時候炸死你。老板趴在地上惡毒地想。

  「手雷,不能塞兜裡。」王鐵錘及時提醒,打斷了老板的幻想,「這東西要掛在特製腰帶上,我給你找一條。」

  寧瓷把手雷從兜裡翻出來,「要學的東西好多。」

  「就這些吧。」王鐵錘翻了個底朝天,遺憾地宣布結束。

  「嗯,剛才不覺得,現在一看東西還真不少。」王鐵錘看著戰利品,大發慈悲地說,「這些,我算了算,按照進貨價一共是三千八百二十塊。我們充卡一千,實際能算三千,一次性買這麼多零頭就算了。」

  寧瓷在一旁翻著老板的記賬本,上面記錄了充卡消費記錄,賬上顯示未劃扣的餘額有十幾萬,老板還在旁邊寫了純利潤三個字。

  「我們這樣,會不會放縱了她?」寧瓷憂心地問。

  「別人的事,我們就不要操心了。她這個錢肯定還要和上家分的。」王鐵錘把東西分成兩個均等份,裝進兩個背包裡。

  寧瓷把屬於自己的背包背上,「你這麼有錢,還要烤羊肉串騙錢,嘖。」

  表面賣羊肉串,實則等待接頭的老板把頭深深地埋進懷裡,她快忍不住了,這兩個人怎麼還不走?

  「下一步,我們要去獲得一些食物、藥品。」王鐵錘發布下一項指示。

  寧瓷跟著王鐵錘朝外走,突然想起來。

  「那個,741號診所。」

  「那個醫院藥賣的很貴,而且她們很能打,不考慮不考慮。」王鐵錘擺擺手,在腦子裡搜索合適的目標。

  「不是這個意思。」寧瓷說,「我是想說,我去找你之前,看了你的病歷本。」

  為了確保找到一個健康、有用的嚮導,寧瓷相當智慧。

  「病歷本上寫,她們根本沒有給你進行感染源檢測,只是給你進行了麻醉,然後劃了一道深口子。」寧瓷眨了眨眼,同情地說,「你能活到現在,不是她們救了你,是你自己命好,根本沒被感染。」

  病歷本上還寫了一些信息,寧瓷照顧到她的面子沒說。

  王鐵錘花光積蓄,就為了給自己掛十天的生理鹽水。

  「畜生啊。」王鐵錘錘了錘自己的鐵錘,「我恨她們。」

  「不回去找她們算賬嗎?」寧瓷奇怪地問。

  「我是記仇,但我不會主動送死。」王鐵錘冷靜地說。

  「沒關係,我剛看她們全都呆呆的,都在面壁思過。」寧瓷決定為自己的隊友進行一些微小的幫助。

  「難道是磕了?」王鐵錘瞬間興奮,「走走走,回去撿漏。我愛黑吃黑。」

  十分鐘以後,寧瓷聽著一公里外靠近的警笛聲。

  「王鐵錘!你動作快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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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鐵錘自我認知:我是一個謹慎的人

  王鐵錘實際行為:被騙、被騙、帶著女主被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2 01:57 PM

第三十一章 狗洞

  「別催別催。」王鐵錘捧著一疊長方形的扁盒子,大包小包地從樓道裡跑出來,「你一催我都慌了。」

  寧瓷從地上提起王鐵錘那兩個沉重的鐵錘,面色凝重地壓低聲音,「警衛員來了。」

  「這麼快?那個老板報的案?」王鐵錘把扁盒子夾在胳肢窩裡,「那我們快走,鐵錘你拎得動嗎?」

  「問題不大。」兩個鐵錘加起來近百斤,短距離內對寧瓷來說不算負擔,她還能再扛一個王鐵錘。

  「你的速度,最快就是這樣了嗎?」寧瓷提氣,長腿一邁回頭發現王鐵錘沒能跟上自己的腳步。

  「我已經很努力了。」王鐵錘極速奔跑,氣喘籲籲,「我們這是往哪裡跑?」

  這樣不行,警衛員還有兩分鐘就要到了。

  「你怎麼停了?跑啊。」王鐵錘看著寧瓷停下,跑到她面前調整自己喘急的呼吸,催促道:「這你就跑不動了?」

  「我抱你。」寧瓷把兩個鐵錘遞給王鐵錘,不由分說地一手摟肩一手摟腿,沒有給王鐵錘拒絕的機會,強行把她整個人橫著抱在懷中。

  王鐵錘臂彎裡掛著好幾個背包,懷裡揣著自己的寶貝鐵錘,胳肢窩用力夾住裝著藥品的盒子。

  寧瓷運轉內力,王鐵錘感覺自己在飛翔。

  「果然……」王鐵錘的聲音在風裡散開,「上次在小區裡,我就說你會飛……」

  「你和你的貪婪加起來,真的有點重。」寧瓷咬著牙堅持,「改天我教你飛。」

  寧瓷抱著王鐵錘,兩個人姿勢詭異且臃腫地在路人詭異眼色中穿過黑湖街擁擠的街道。

  「3007。」寧瓷呼叫懸停在半空中的飛車降落。

  「我的天,這是誰的車?!啊,它停在我面前了。」王鐵錘從寧瓷懷裡落地,看著慢慢降落的黑色飛車流下口水,「保安這麼賺錢嗎?這合理嗎?我要鬧了!」

  飛車門打開,寧瓷把王鐵錘塞進車裡,「現在是想這些的時候嗎?」

  多年刺客生涯,寧瓷骨子裡對於警衛員有一種天然的提防與警惕,下意識地避免和她們正面交鋒。

  寧瓷綁上安全帶,「我們現在往哪裡跑?」

  「咚咚鏘鐵匠鋪。」王鐵錘一邊整理自己的東西,一邊說,「我們不從出入口走,走狗洞。」

  寧瓷一邊輸入目的地,打開緊急避險模式,一邊:「?」

  「這你也不知道?」王鐵錘撓了撓頭,「基地出入口進出都要扒層皮,她們管這叫納稅。」

  「狗洞好啊,狗洞免費。」王鐵錘在位置上舒服地躺下。

  寧瓷終於清楚小區裡那些植物人的來源了。

  貧困的業主們為了避稅走各種奇怪的通道,她們成為植物人以後也按照慣例避開了出入口的處決場。

  窗外的景色飛速劃過,寧瓷聽著警笛聲越來越遠。

  「這就是有錢人的視角啊。」王鐵錘一刻也不安分,扒在車窗玻璃上往下看。

  基地普通居民出行依靠浮軌車,或者原裝的兩條腿。

  浮軌車內的玻璃窗只能看到廣告,看不到半點風景。在地上走就不用說了,和天上的視角天差地別。

  「我以前一直覺得第四基地破破爛爛,地面是凹凸不平的,牆壁是掉皮的,路燈也是壞的。」王鐵錘說,「原來是我看世界的方式錯了。話說你這是哪來的車?感覺一個零件能把剛才的武器行包圓了。」

  「趙染的車。」寧瓷說,「你好吵,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寧瓷需要一點時間思考,她感覺自己偏軌了。

  今天早上的時候,她還是一個準備休假的小保安。

  今天中午,她的小區被炸了,她回到起點成了一個失業的流浪者。

  今天下午,此時此刻,她成了一個被警衛員追著跑的……逃犯?

  兩個世界兜兜轉轉,寧瓷在這裡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成了笑話,她居然又成為了逃犯。

  寧瓷心情低落地閉上眼,不願看到旁邊那個帶自己上歧途的人,也不願接受這慘淡的現實。

  「你怎麼了?」王鐵錘不是寧瓷能控制的,她問:「你是對這個基地有什麼留戀嗎?」

  「嗯。」寧瓷捂住自己的兩隻眼睛,低低地說:「我原本只是想出去辦點事,以後還要回來找工作的。」

  殺了趙廷以後,寧瓷還想當保安,當保安的優先度是高於復仇的。

  安穩的生活被人破壞了,保安部的同事,小區的業主們被炸了,這些是讓寧瓷有點難過,有點憤怒。但她沒想過為了她們放棄自己安穩生活的計劃。

  在她一開始的設想裡,復仇和工作原本並沒有衝突,她完全可以悄悄殺了趙廷,再回來找個班上。

  「你想回來就回來唄。」王鐵錘說,「這有什麼的?等等,你不會這個也不知道吧?」

  寧瓷手指撐開一條縫,從縫隙裡看王鐵錘,「什麼?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

  寧瓷……她有點累了,這個世界和原來相差太多,她過往的生存法則和這裡適配度極低,這讓她感覺自己像隔壁村二大爺家的傻妞。

  「你沒發現警衛員根本沒有追上來嗎?」王鐵錘說,「第四基地的警力不足,她們都是公職員,很惜命。這裡的案件追溯期只有三個月。」

  王鐵錘看著寧瓷的眼睛逐漸發亮,憋著笑說:「三個月後,你還是良民。」

  黑湖街。

  「損失如何?」警衛員問老板。

  老板的鼻孔裡還在流鼻血,她也顧不上擦,苦著臉,「好東西一個不拉全沒了,損失起碼這個數。」

  她伸出五個手指頭。

  「還可以,這些東西本來就是次品。」警衛員鬆了口氣,從內線渠道問自己的同事,「抓到沒有?她們應該跑不遠。」

  「沒抓到,看著她們開車跑了,沒追。」同事說。

  警衛員皺了皺眉,「怎麼回事?她們還有車?什麼車?」

  「訂製的車,沒有具體型號。」同事說,「但車牌很厲害,3‧007,第三基地趙氏集團的車。」

  「……」警衛員掛掉內線,轉臉看向老板。

  「你報案說,有兩個人,搶劫了你的店鋪?」警衛員和老板確認,「你確定,是搶劫?」

  「準確地說,是強買強賣。」老板努力擺出正義的表情。

  她這張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沒有一塊皮是好的,警衛員收回了自己想抽她巴掌的手,退而求其次,狠狠踹了老板兩腳,「趙氏集團,搶劫你這點小破爛?」

  老板縮在地上挨打。

  「估計是那些富二代想出來的新把戲。」警衛員狠狠地說,「你自己聯絡趙氏集團,想辦法把差價追回來,這個損失我是不認的。」

  警衛員邊離開邊在內線裡通知同事,「都是誤會,銷案。」

  「甚至都不會立案。」王鐵錘和寧瓷分析,「這車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車,警衛處的人最會見風轉舵。」

  「也就是說,我還是能回到第四基地來上班。」峰迴路轉,寧瓷一下子精神大作。

  「但是去了第三基地的人,很少願意回到第四基地。」王鐵錘說,「你好奇葩。」

  「第三基地有什麼好的。」寧瓷對第四基地已經滿意了。

  「不是它好,是……」王鐵錘剛想說。

  「到了。」寧瓷擺擺手,「晚點說,先從基地出去。」

  咚咚鏘鐵匠鋪的後面,就是狗洞。

  這地方原本叫苟洞,可惜第四基地的義務教育不完善,不知不覺在某個文盲那裡變成了狗洞這種通俗易懂的名字。

  寧瓷看著眼前半米高的狗洞,又回頭看了看造型炫酷的飛車。

  「……」寧瓷忍了忍,沒忍住,「你準備怎麼把車從這裡開出去?」

  王鐵錘舉了舉自己的錘子,「把這個洞搞大一點,這不就行了?」

  狗洞之所以能存留至今,就是因為它不大,不起眼,只有少數人知道這裡。

  有些人自己明明撐過傘,還非要把別人的傘撕爛。

  但是。

  平心而論。

  寧瓷看著眼前迅速擴大的洞口,真心實意地感嘆,「這鐵錘功能還挺多的。」

  隕合金變形方案加一。

  「王桂花!又是你!三年前這個洞就是你砸的!」一個渾身肌肉的女人聽到動靜從鐵匠鋪裡跑出來,手上舉著比王鐵錘的鐵錘還要大的兩個鐵錘。

  「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王鐵錘觀察著洞的大小,「還有,我叫王鐵錘,不叫王桂花,我沒有那麼土的名字。」

  這又是什麼自己不理解的潛規則。

  寧瓷想到鄭禮梅、莫開花、李蓮花、李藕節……這個世界的人不是害怕植物嗎?為什麼都用植物起名字。

  是沒文化,還是……?

  寧瓷心裡升起一個詭異的想法。

  過去的村子裡,大家崇信賤名好養活,村子裡的孩子都從狗蛋、狗拴裡挑名字。

  「王鐵錘,這個名字好啊,一聽就有力量。」寧瓷攔住了鐵匠鋪的女人,她的胳膊在女人的對比下看起來極為纖細,卻有千鈞之力。

  「砸完了。」王鐵錘收工,看著女人被寧瓷鉗住,微微一笑隆重介紹,「這位,就是我的保安。」

  飛車順利從狗洞裡衝出基地。

  基地外是一小片真空地帶,土裡填了針對植物的劇毒農藥。

  飛車極速從真空地帶上飛過,廣袤無際的綠色,在寧瓷眼前鋪開。

  「剛剛說到,為什麼大家去了第三基地就不願意回來了。」王鐵錘欣賞著眼前的風光,「因為……」

  「第三基地的統治者,是一棵絕育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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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飛車也不是不能在黑湖街裡開,只不過會把路人都鏟飛(沉思

  她倆這腦子後面還要被騙,確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3 04:58 PM

第三十二章 開門

  「絕育的樹?」寧瓷摸不著頭腦。

  飛車已經進入曠野上空,寧瓷看到各種各樣的巨型綠植在地面上蠕動著。

  「在幾百年前,人類還沒有發現自己的精神力。」王鐵錘說,「那個時候大多數人認為植物和石頭一樣,沒有自己的思想。」

  「這個要怎麼說呢?」學渣王鐵錘努力思考,「按照教科書上的官方說法,我們過去處在三維空間,覺醒精神力以後,就到達四維空間。在這個前提下,我們與植物處於同一緯度,產生了溝通。」

  「植物的溝通方式、思考方式與人類不同頻,過去我們沒有發現彼此。」

  「第一個發現精神力的人,就像一把鑰匙,boom的一聲,打開了我們和高緯之間隱形的門。在她的帶領下,大家紛紛開門。有些人開門以後金光萬丈,精神力充沛。有些人開門以後只有一灘水,啥也不是。」

  「植物開門以後,就發現了我們——人類。」

  「現在普遍有兩種說法,一種說法是植物本身存在思維,只是過去我們沒有把線搭上。還有一種說法是輻射影響了植物,不僅使它們瘋狂生長,也讓它們產生了思維。」王鐵錘偷偷從自己的手錶上查看小抄。

  「不管是哪種說法,植物擁有了自己的思想,這是現在比較主流的認知。」王鐵錘看著寧瓷一片空白的臉,露出了同病相憐的表情,「好,我就知道不是只有我一個人聽不懂這些。」

  「所以植物有了思想。」寧瓷從一大堆信息裡提取出自己唯一聽懂的知識點,「第三基地的統治者,那棵樹,它的思想就是絕育?」

  「植物分為兩個階段,生長期和播種期,它們在生長期對人類進行捕捉和吞噬,汲取營養。在播種期為了繁衍分裂出植物人,植物人到處播種。」王鐵錘說,「但植物裡出現了一棵奇葩的樹,它只想長高,不想播種。」

  馬上要解釋清楚了,王鐵錘露出勝利在望的表情,「它可能是失去了繁殖的能力,也有可能就是不想生。總之它很高大,它的根系深埋地底,它的周圍是其他植物無法靠近的安全領域。因為它不想生,所以它也不會無腦攻擊人類。」

  「慢慢的,第三基地就在它的周圍成型了。第三基地比第四基地要安全,因為沒有植物會試圖入侵第三基地,也沒有植物人能逃過樹的感知,它們都被樹拒之門外了。」

  「這種好東西,全世界就一棵嗎?」寧瓷問,「不能給其他植物也做做思想工作,讓它們也別生嗎?」

  「拐彎!拐彎!」王鐵錘突然尖叫,看著眼前的場景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我們要衝到霸王花的嘴裡了!!」

  飛車在導航系統的操控下九十度拐彎,巨大的離心力把王鐵錘從座位上甩開,她整個人撲到了擋風玻璃上。

  寧瓷默默握緊自己的安全帶,「你什麼時候把安全帶解開了?」

  「就在剛剛……」王鐵錘揉著摔痛的屁股爬回到座位上,扣上安全帶,「你看看霸王花那個樣子!你去給它做思想工作?」

  寧瓷透過倒視鏡,看到霸王花在原地不甘地收縮著自己火焰般的花瓣。

  它巨大、磅礴,還不會說話。

  「當我沒說過。」寧瓷深刻反省自己的無知。

  「像第三基地那棵樹一樣的植物,目前只發現了這一例。」王鐵錘齜牙咧嘴地說,「它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它會吃器官。」

  「等等……我為什麼要和你去第三基地?」王鐵錘皺眉思索,「我去第三基地幹什麼?送菜嗎?」

  飛車在空中停下了。

  「什麼叫吃器官?」寧瓷詫異地問。

  她想起了之前從維安嘴裡套的話,意識到第三基地並不像她想的那麼簡單。

  王鐵錘:「樹的庇護不是沒有代價的,進入第三基地需要獲得它的認可,為它獻上一個器官。」

  「隨機的還是自己指定的?」這個信息超出了寧瓷的預料。

  「它挑的。」王鐵錘說了個地獄笑話,「它心情好的時候可能只想要你的指甲蓋,心情不好的時候可能會挖出你的心臟。」

  「那不就死了嗎??」寧瓷心想,難道這裡的醫療已經發達到這種程度,人沒有心臟也能活下來。

  「那就死了啊。」王鐵錘語氣中帶著末世人特有的漫不經心,「每個人都要經歷這一遭,外面的人進入第三基地,當天就會被它的根鬚鎖定。從小在第三基地長大的人,在十八歲的生日當天,也會被送到樹下進行獻祭,這叫成人禮。」

  「去了第三基地的人不願意回到第四基地,因為她們的沉沒成本太高了。」王鐵錘聳聳肩。

  所以,這才是趙廷送趙染到第四基地的真實原因嗎?

  寧瓷過去一直有疑惑,趙廷到底為什麼要把趙染送到第四基地,就算是為了送武器,也沒必要讓趙染一直待在這裡。

  在信息不全的前提下,她主觀地認為趙廷對趙染不安好心,是為了鞏固自己的繼承權。

  但此刻,趙廷的計劃,寧瓷已經全然知曉了。

  對於他來說,第四基地所有員工的安全加起來也比不上自己妹妹的一根手指。他送趙染到第四基地,不是為了拆散她的愛情,也不是為了給員工送裝備,這些都只是附帶的好處。

  他真實的目的只有一個,讓十七歲的趙染避開成人禮,等到她十八歲以後,覺醒了精神力最好,直接前往第一基地。

  如果沒有覺醒,再回第三基地也不遲。

  甚至他為第四基地準備武器,也不是為了員工的安全,而是為了提高員工的武力,更好的保護趙染。

  「所以不是他殺的。」寧瓷說。

  「什麼不是他殺的?」

  「趙染,不是趙廷殺的。那第四小區,也不是趙廷炸的?」寧瓷從面板上看,她現在的位置已經離第四基地有一段距離,後悔也有點遲了。

  「小區怎麼可能是趙廷炸的?」王鐵錘挑了挑眉,用你在說什麼屁話的表情看著寧瓷。

  趙廷的嫌疑在寧瓷心裡曾經達到八十分,現在降到了四十分,她對他還是保持一定的懷疑。

  寧瓷開口問:「為什麼不可能?」

  「哈哈哈哈哈哈。」王鐵錘爆出一連串的笑聲,手舞足蹈,「救命,導彈誒,趙廷他一個民營企業家哪來的導彈,他配嗎?」

  寧瓷低頭在手表上搜索關於導彈的信息。

  嗯……

  趙廷的嫌疑現在降到了十分,他確實不配。

  等等,早上趙廷給趙染打過電話,說自己給趙染掛了個號,讓她去看看腦子。

  第四小區的幼崽們是趙氏集團和第三基地一起培育的,也就是說趙廷和基地官方是有聯繫的,他支開了趙染,他是知情的。

  寧瓷的腦子不夠用了,她一會兒懷疑這,一會兒懷疑那,疫苗的副作用讓她頭腦發漲,精神疲憊。

  最重要的是,趙染,她現在還活著嗎?

  「趙總。」李秘書站在趙廷辦公室門口,「第四基地的消息傳過來了……」

  趙廷擰了擰自己繫得緊緊的領帶,聲音沙啞,「說。」

  「警衛員內在現場,提取出了趙染女士的……」李秘書頓了頓,「基因碎片。」

  「趙染女士,211年7月10日,確認已死亡。請您節哀。」李秘書剛剛已經換上了套黑色的職業裝。

  「你先出去吧。」趙廷轉過椅子,背對著李秘書。

  李秘書輕輕關上了趙廷辦公室的門。

  趙廷指尖顫抖,試了好幾次,終於點開電腦上的內部系統。

  「趙染,211年7月10日,已死亡,遺言內容開始播報。」

  一陣漫長的安靜,辦公室裡只有趙廷的呼吸聲。

  趙廷按照順序一個一個點開員工的生前遺言,拿出設備捕捉聲音並進行放大。

  依然是一片安靜。

  沒有聲音,沒有遺言。

  第四小區的所有員工,她們遵守公司規則制度,沒有離開自己的工作崗位。在導彈降落的一瞬間,她們沒來得及錄製遺言。

  豆大的淚珠從趙廷的眼眶滑落,他一個人趴在三米長的豪華辦公桌上無聲痛哭,淚水打濕了財務報表。

  李秘書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繼續和第四基地的警衛員聯絡,溝通相關信息。

  「對了,還有一件事。」警衛員發來消息。

  「你看一下你的郵箱裡是不是屏蔽了一條垃圾信息,我們這邊有個武器行的人說她聯絡不上你們。」

  現在哪有功夫處理什麼武器行……

  警衛員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李秘書從百忙中抽出一點時間,點開郵箱。

  「你好你好,我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商人。是這樣的,今天是美麗的一天,有兩位美麗的小姐,曾經到我的店裡來做客……」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李秘書準備關掉這封郵件。

  「她們駕駛著車牌3‧007的車匆匆離去,我想她們似乎沒有付錢……」

  「我知道趙氏集團這麼大的企業,我想趙總應該很願意支付這筆費用……」

  3‧007,是趙染的車!

  李秘書立刻打起精神,把這封言語混亂的信從頭到尾讀了一遍。

  今天下午,導彈爆炸之後,有人開著趙染的車去了武器行搶劫。

  趙染喜歡背著趙總偷偷出去飆車,飛車上的監控都被她拆掉了。李秘書在配合警衛員調查的時候居然漏了這條關鍵信息。

  「李秘書,我們這邊恢復了部分小區的監控,有一個奇怪的畫面。」警衛員又發來了一條視頻。

  第四基地的信號很差,爆炸前的畫面沒有及時上傳,警衛員那邊努力處理過後也只恢復了一小段。

  畫面裡,在爆炸前半個小時,一台挖掘機把第四保安亭整個挖起,轉移到貨車上運走了。

  李秘書記憶深刻,在這個保安亭裡上班的保安,武力值很高,一個照面就能處理掉三個植物人。今天是她的休息日,她不在小區裡。

  李秘書啃了啃手指。

  「我們這邊獲取了趙染女士名下那台車的定位,發現這台車還在使用中,正在前往第三基地?李秘書,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警衛員問。

  李秘書站在趙廷面前,看著男人紅紅的眼眶,把整理出來的信息全數匯報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這個拖把女人,寧瓷,她有很大問題。」趙廷強行振作起來,「調查清楚再回來匯報。」

  「如果是她幹的,就算她跑出第四基地,跑到遺跡裡,我也要讓她付出代價!」趙廷把手裡的筆狠狠摔了出去。

  鋼筆摔得四分五裂,黑色的墨汁在地上蜿蜒。

  「趙總,我還有一件事想和你說。」李秘書遞上自己剛打印出來的離職報告。

  寧瓷太危險,她不想幹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3 06:14 PM

第三十三章 翻車

  「有沒有可能,她們是沖我來的。」寧瓷對王鐵錘說。

  寧瓷放棄了動腦,有時候她的直覺比她認真思考更加準確。

  這是來自一個三十二歲頂級刺客的命運預警,她從細枝末節中感到不對勁,卻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或許是誰的一句話,一個動作,一個眼神,在她腦海中留下了一點難以覺察的痕跡。

  「沖你來的,結果就你活下來了?」王鐵錘問,「那她們也太失敗了。」

  「她們……不想我死,想讓我活下來,觀察我。」寧瓷心裡知道,她和所有人都不同,她來自另一個世界。

  她在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露出了太多的破綻,這裡到處都是監控,沒準她早已被發現。

  就像此刻,會有一雙眼,在哪裡注視著她嗎?

  「越說越奇怪了。」王鐵錘摸了摸自己胳膊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如果有人在暗中觀察你,我希望她們知道我和你只是臨時隊友,拜托她們不要傷害到我這個路人。」

  寧瓷注視著王鐵錘,面對自己的試探,她臉上的表情看不出異常。

  這是一個暫時安全的隊友,王鐵錘避開導彈活下來是一場意外。

  「第三基地的那棵樹,沒人能逃過它的索取,必須給它一個器官?」寧瓷又問。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去過第三基地。」王鐵錘突然開始解鞋帶,「你不能放棄去第三基地這個念頭嗎,找個遺跡生活也行啊。比方說我準備去的那個,第三基地旁邊的61號遺跡,聽說那裡人還挺多的。」

  寧瓷之前的目標是去第三基地殺掉趙廷,現在趙廷的嫌疑降低了,她依然要前往第三基地。

  這次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她自己。

  有潛伏著的毒蛇在暗中破壞她的生活,她要把它找出來。

  寧瓷沒有明確的線索,但第四小區和趙廷息息相關,他是現在活著的,最了解這個地方的人。

  他願意配合最好,他不願意的話,她就……

  「什麼東西突然這麼臭??」寧瓷看向王鐵錘。

  王鐵錘從靴子裡掏出來一塊折疊的牛皮紙,把腳湊到寧瓷面前,「是我的腳,它很臭。」

  「你為什麼很驕傲的樣子?」寧瓷不理解,寧瓷大為震撼。

  「腳臭,是戰士的勳章。」王鐵錘把腳縮回來,兩隻臭腳坦然地盤起,攤開了牛皮紙。

  這輛車有自動清潔模式。

  寧瓷安慰自己,等到了第三基地,她會洗乾淨再還給趙廷的。

  「你看啊,這是我們現在的位置。」王鐵錘在地圖上點了一下。

  「飛車導航裡也有地圖,比你這個精確。」寧瓷看不懂王鐵錘的地圖,這是一張粗劣的手畫圖。

  黃色的牛皮紙上,最突出的是四個方塊,寧瓷猜測它們代表著四大基地。

  除了四個方塊,還有一些圓形、三角形的圖案,以及數字。

  這份地圖的模式,比寧瓷那個世界的還要古老,寧瓷的地圖好歹還有山川湖泊,城市地名,這上面連個文字都沒有。

  王鐵錘逃脫義務教育的水平和寧瓷逃脫疫苗一樣,她們都是優秀的漏網之魚。

  寧瓷甚至開始懷疑起當初那面錦旗,她收到的時候開心了很久,可王鐵錘送的時候知道上面的字是什麼意思嗎?

  「出了基地,你還相信飛車導航上的地圖只會有一個下場。」王鐵錘用手劃了個拋物線,「這輛車會直直衝進植物的陷阱,就像剛才我們差點飛到霸王花的嘴裡。」

  「官方的地圖已經很久沒有更新過了,你別小看我這張地圖,這是人民群眾智慧的結晶。」

  寧瓷欲言又止,把窗戶降下來通風,「你科普之前,好歹把鞋穿上。」

  轟隆隆的風帶來了新鮮的空氣,寧瓷盯著王鐵錘把腳重新穿進鞋子裡。

  她剛才都不願意呼吸了。

  「你現在嫌棄我。」王鐵錘也不在意,戲謔地說,「你帶洗漱用品了嗎?七天以後你的腳也會臭。」

  寧瓷:「……」

  王鐵錘,好煩的一個人。

  「這是四大基地。」王鐵錘點了點方塊。

  「圓形是動物園,三角形是養殖場,數字代表著遺跡。」王鐵錘問,「這輛飛車白天吸收轉化的太陽能可以維持多久的飛行時間?」

  王鐵錘她們過去外出基地沒有飛車,都是在夜晚植物沉睡時行動,白天她們會安靜地躲起來休息。

  這輛飛車如果能一直保持飛行,那她們倒是可以順利地直達第三基地。但如果不行,她們就要安排好中途的休息站。

  「不充能的情況下可以連續飛行24個小時。充能的情況下,每充能一小時,可以維持一小時的低速飛行模式。」飛車系統自動回復道。

  現在是下午六點,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太陽就要落山了。

  王鐵錘掰著指頭算了半天得不到答案,無助地看向寧瓷。

  你看我,我也不會算啊……

  寧瓷選擇了一個最簡單的方案,「保險起見,我們白天飛行,晚上進行休息。」

  不動用飛車的儲備能源,有意外情況隨時可以開車跑。

  「那我們現在就去這個養殖場休息,等到明天早上再繼續出發。」王鐵錘點了點地圖上的三角形,舔舔嘴角,「這裡的雞特別肥。」

  寧瓷打開飛車上的地圖,和王鐵錘那張進行對比。

  飛車上的地圖裡遺跡、養殖場、動物園都更多,王鐵錘的圖上畫了不少叉,代表著這些地方都已經淪陷。

  「沒問題。」寧瓷修改了飛車上的目的地,「我們還能去吃養殖場的雞?」

  「不能。」王鐵錘光明正大地說,「我們只能偷偷吃。」

  「那還是喝營養液吧……」寧瓷打開王鐵錘從診所裡拿出來的扁盒子。

  「鎮痛劑、麻醉劑、葡萄糖??」王鐵錘看著盒子裡的藥劑震驚地說,「不是診所嗎?為什麼沒有治癒類的藥劑?」

  王鐵錘再打開自己的背包,從裡面倒出一些零散的藥劑。

  「有一些營養液,但是不多。」她從裡面挑了幾支出來,「剩下的還是麻醉劑。」

  「我就說你怎麼看得懂病歷本!原來如此!」王鐵錘恍然大悟,接著暴跳如雷,「她們是一家徹頭徹尾的黑診所!」

  這又是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梗?寧瓷從王鐵錘手裡接過營養液喝掉,「是甜的?」

  王鐵錘掰開一支嘗了嘗,「我的是鹹的?」

  淡淡的飽腹感升起,寧瓷放棄追究營養液的口感問題,管飽就行。

  「看來我們晚上必須偷雞吃。」王鐵錘數了數營養液的數量,「靠這些營養液我們撐不到第三基地。」

  「我們不能進行購買嗎?」寧瓷現在賬戶裡的餘額有一百多,說起這話底氣十足。

  王鐵錘拿自己的頭梆梆往座椅上撞,「我王鐵錘這輩子沒想到有當老師的一天!蒼天啊!」

  寧瓷:「……」

  她又說錯了什麼?

  「養殖場裡只有一些弱智機器人,還有雞啊豬啊什麼的。」王鐵錘發瘋完畢,問寧瓷,「你能找誰買雞吃?雞又不會說話,它們只會咯咯噠。」

  宗師刺客有自己的尊嚴,寧瓷搖了搖頭,堅決地否定了偷雞這個方案。

  半個小時後。

  「你餓了嗎?」寧瓷摸著自己的肚子,問隔壁的王鐵錘。

  王鐵錘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難以置信,「我感覺我剛才喝的好像是水?」

  「我也這麼覺得……」寧瓷無語地看著空掉的營養液管子,「營養液還有假貨。」

  「那這些……」王鐵錘把目光移向她辛辛苦苦從診所裡搬出來的藥劑。

  「試試就知道了。」寧瓷先下手為強,用鐵掌大力拍了拍王鐵錘的胳膊,遞過去一支鎮痛劑。

  本想給寧瓷一個肘擊的王鐵錘被拍得嗷嗷叫,「你殺人啊!怎麼拍胳膊會這麼痛!」

  她一口乾掉鎮痛劑。

  「怎麼樣?」寧瓷用期待的眼神看著王鐵錘。

  王鐵錘擼起自己的袖子,看著被寧瓷拍過的地方慢慢出現淤青。

  「我……痛得快死了。」她從沒受過這種委屈。

  「這個世界上還有好心人嗎?」寧瓷絕望地問。

  她過去的世界雖然也有不少陰暗面,貪官不作為,豪紳橫行鄉里,但好歹百姓還是樸實的。

  大家除了種地還是種地,腦子都很單純。

  寧瓷開始想念自己的保安亭。

  外面的人比她想象的復雜得多,她好想回去打工,每天只需要殺殺植物人就行。

  更恨那個在背後炸掉小區的人了。

  太陽快落山了,有什麼東西從地底升起,趁著最後的夕陽,朝著車底探了過來。

  寧瓷通過精神力往下看,發現一條黑褐色的荊條正在極速甩動,試圖把飛車從天上打下來。

  來的正好。

  寧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身側抽出一把長刀,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跳車!

  「誒?誒?!」王鐵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到寧瓷俐落地打開車門,轉瞬消失在眼前。

  飛車在寧瓷跳車的那一刻停止了飛行,滯留在原地。

  王鐵錘扒到寧瓷打開的車門邊往下探頭。

  寧瓷雙手舉刀,迎面劈向荊條。

  隕合金材質的長刀和堅硬的荊條接觸,爆發出金石相交的聲音。

  第一刀劈下去,只在荊條的表皮上劃出淡淡的白痕。

  寧瓷腳尖借力在荊條突出的尖刺上一點,輕飄飄地飛起,眼也沒眨地又劈出一刀。

  這一刀上壓了宗師七成的功力,刀刃處擦出一連串耀目的火星,刀尖順利破開表皮。

  王鐵錘看著寧瓷的身型靈巧地在空中借力騰挪,長刀在荊條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傷口。

  這個保安,她還是人嗎?

  寧瓷在看到荊條的第一眼就判斷出結果,這種植物汁液不充沛,乾癟得很,可以打。

  她在荊條上試了幾刀,荊條的傷口處只流出少量的液體。

  寧瓷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表情,從荊條上高高躍起。

  「鐺——」一聲巨響,寧瓷持著長刀,從上往下將荊條從中間剖開。

  足足兩分鐘,寧瓷才落地,與此同時,太陽徹底落山,茫茫大地上一切植物都停止了動作。

  王鐵錘拍了拍車裡的面板,用氣音低聲指揮,「小車車,跟我走吧。」

  「無法識別到您的權限。」飛車系統冷冰冰地拒絕了她。

  王鐵錘又拍了拍,「降落,下去接你的主人。」

  「無法識別到您的權限。」

  王鐵錘:「……」

  她把頭伸出去,對著地上小得像個芝麻一樣的寧瓷大聲嚷嚷:「你要怎麼上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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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寧啊,你聽到黑湖街741號就沒有想到什麼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3 09:34 PM

第三十四章 內捲

  寧瓷氣沉丹田,中氣十足地喊了一聲:「3007!」

  「我在。」

  面板在王鐵錘面前亮起,她感覺自己在降落。

  「嗨~」王鐵錘分外熱情地和寧瓷打了個招呼。

  寧瓷瞟了眼王鐵錘,沒計較她剛才試圖拐車單飛的行徑。

  世界變得安靜了些。

  那些窸窸窣窣的藤蔓蠕動聲都消失了,曠野上此刻吹來一陣輕柔的風,葉片拂動,植物都顯得溫柔起來。

  車子平穩地飛行,現在不會有什麼植物再打擾它了,王鐵錘在一旁發出斷斷續續的鼾聲。

  寧瓷看著那張皺巴巴的牛皮紙地圖陷入沉思。

  養殖場,她可以理解,人是要吃肉的,養殖場建在基地之外也很正常。

  不過,末世……也需要動物園嗎?

  手錶上的搜索信息只能查到動物園過去的定義,顯然和現在的動物園不是一個意思。

  寧瓷推了推熟睡的王鐵錘,「我們下一個休息點,去這個動物園?」

  王鐵錘睡眼惺忪,胡亂地答應,「好啊……」

  「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嗎?」寧瓷之前問了太多問題,逼得王鐵錘當場發瘋撞頭,這次她謹慎地張開了自己的精神力領域。

  「別和那些動物起衝突吧,它們脾氣很暴躁。」王鐵錘揉了揉眼睛,「動物園就不能偷雞吃了,會被它們圍毆的。」

  養殖場的雞到底有多肥美,讓王鐵錘如此念念不忘。

  「它們很暴躁?具體點呢?」寧瓷循循善誘。

  「動物園的動物沒有進化到腦子,但它們又很強壯,團結又排外。我們不要進入它們的視線。」王鐵錘說,「如果我們明天在動物園休息的話,要把飛車停遠一點。這種大體積的飛行物體會讓它們進入狂躁狀態。」

  動物園的動物沒有進化到腦子,那就是說有別的動物進化了腦子。寧瓷想起博物館裡被第二基地交涉走的陸地動物標本,對第二基地有了模糊的認知。

  就像植物,並不是所有植物都被輻射污染,產生了變異。

  寧瓷看向曠野,地面上除了那些龐大的變異植株以外,也有不少體積正常的植物。不起眼的野草也有強韌的生命力,它們依附於變異植株的根系周圍,從大地裡汲取營養,野蠻生長。

  看來動物和植物一樣分成了兩派,腦子變異的在第二基地,腦子沒變異的分散在動物園。

  寧瓷越想越凝重,目光沉沉地盯著地圖上代表動物園的圓形。

  第二基地,它們建立動物園的目的會是什麼?

  「即將到達目的地,14號養殖場。」飛車系統提醒道。

  養殖場,和寧瓷想像得不太一樣。

  這裡看起來比基地還要先進,深黑色的銅牆鐵壁隔絕了視線和聲音,以寧瓷的耳力,在不使用精神力的情況下只能聽到裡面動物一點輕微的叫聲。

  高高的圍牆沒有一絲縫隙,寧瓷看不到入口。

  「我們不能在飛車上睡一晚,明天直接上路嗎?」寧瓷從車上下來,勘查地形。

  她們物資緊缺,但這裡也不像是能補充物資的地方。

  「曠野上的植物們睡了,動物可沒有。還有那些貪婪的雇傭兵,一旦被她們發現,我們就會在睡夢中被她們殺死。」王鐵錘咧嘴笑了笑,「這輛車一看就很值錢,有很多寶貝的物資,她們會像蝗蟲一樣撲上來。」

  誰能想到車裡只有一些偽劣假藥呢。

  哦不對,寧瓷摸了摸鼻子,車裡還有不少趙染的東西,那些都很值錢。

  「跟我來吧。」王鐵錘在前面帶路,「我記得這裡有幾個廢棄的倉庫,我們可以把車藏在那裡。」

  繞過養殖場的圍牆,在後方不遠的位置有幾個鐵皮搭起的倉庫。

  藍色的鐵皮上油漆斑駁,花掉的漆面下露出生鏽的黃褐色痕跡。

  王鐵錘掄起鐵錘,哐當一下把鎖著門的鎖頭砸掉。

  鐵門推開,發出吱呀呀的聲音,寧瓷嗅了嗅,在空氣中聞到一股腐敗的味道。

  倉庫內一覽無餘,只有一台飼料攪拌機,已經不能用了。

  寧瓷用精神力掃了一圈,這個倉庫裡沒有其他人。

  「我去把車開過來。」寧瓷說。

  王鐵錘爬到了飼料攪拌機上,「快去快去。」

  王鐵錘用隨身攜帶的小刷子從攪拌機的縫隙裡掃出一些穀物的殘渣。

  這裡廢棄有一段時間了,殘渣有一股發黴的味道,但王鐵錘不嫌棄,珍惜地把這些都收集起來。

  她像一隻勤勞的小蜜蜂,搜刮著每一滴糧食。

  寧瓷關閉了車上所有的照明設備,啞光黑色的飛車隱藏在夜色中,慢慢駛向倉庫。

  有一道影子,悄悄跟了上來。

  是一個髒髒的女孩,身型瘦小,看起來沒有成年。

  寧瓷沒有管她,開車進了倉庫,把門從內部合上。

  「不是……」寧瓷看著王鐵錘手心裡一小捧殘渣,目瞪口呆,「我們已經艱難到這種地步了嗎??」

  車上好歹還有一些營養液,雖然不怎麼管飽,但也不是完全沒有效果。

  今晚是逃離基地的第一夜,她們倆居然落魄到這種程度,連發黴的雞飼料也不放過。

  寧瓷難以置信。

  「我們去偷雞吃。」寧瓷做出了一個違背祖訓的決定。

  有了對比以後,偷雞也不是那麼難以接受。

  王鐵錘吹了個愉悅的口哨,把收集好的殘渣裝進兜裡,故意用言語刺激寧瓷,「唉,有熱水就好了,沖起來喝有一種幸福感。」

  寧瓷恨鐵不成鋼地瞪著王鐵錘。

  偷雞,偷兩隻雞,今晚必須讓王鐵錘同志吃飽,讓她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幸福。

  二人從倉庫裡出來,寧瓷回頭望了眼,倉庫的門鎖被王鐵錘破壞了,只是虛虛掛在門上。

  那個瘦小的女孩躲在隱蔽的角落裡,寧瓷目光動了動,跟著王鐵錘走了。

  王鐵錘帶著寧瓷繞著飼養場兜圈。

  「你在找什麼?」一圈逛下來摸不著頭腦的寧瓷問。

  王鐵錘的手貼在圍牆上,一點一點細細地摸索,「我在找前輩們炸過的痕跡。」

  「偷雞是傳統手藝,飼養場一般都會有一個固定的炸點,那裡經常縫縫補補,會比較脆弱。」王鐵錘摸了一圈,「奇怪……」

  「跟我來。」寧瓷不懂什麼炸點,但她知道哪裡最薄弱。

  精神力像蛛網一樣鋪開,養殖場擁擠在籠子裡的雞咯咯噠地叫著,矮矮胖胖的機器人,手臂延伸進雞籠裡取出一枚一枚的雞蛋。

  寧瓷的腳步在圍牆的某個地方停下,「把這裡炸掉,直達養雞籠。」

  「行。」王鐵錘不懂寧瓷的自信,但她相信隊友,「那你拿手雷炸吧。」

  寧瓷和王鐵錘後退到安全的地方,寧瓷拔掉手雷上的引線,然後把它投了過去。

  十秒後,一聲輕響,手雷像煙花一樣絢爛又脆弱。

  寧瓷探頭看了看,「這就是手雷的威力嗎?要不要再扔兩顆試一試?」

  寧瓷伸手看向王鐵錘,王鐵錘捂好自己的手雷,怒道:「又被騙了!黑湖街沒有一個良心商販!關鍵時刻還得靠我的鐵錘。」

  王鐵錘連劣質手雷都不願意浪費,這東西沒有殺傷力,但可以替代信號彈。

  「我們這是第幾次被騙了?」寧瓷看著王鐵錘賣力地砸牆,牆後,那些機器人正滾著輪子靠近這裡。

  「你別說這些讓人傷心的話。」王鐵錘邊錘邊說,「像我們這種擁有絕對實力的強者,被騙兩次怎麼了,強者從不動腦!」

  一擊猛力的捶打,王鐵錘和機器人面對面。

  機器人的眼裡醞釀起紅色的鐳射眼,王鐵錘拋下自己的武器,就地往旁邊靈活一滾。

  「失去目標。」機器人眼裡的紅色黯淡了。

  它們在原地待了一會兒,「籠子裡的雞,時間到了。」

  機器人滾著輪子匆匆離去,不停念叨著:「時間到了,籠子裡的雞。」

  王鐵錘撿起自己的鐵錘,「我就說它們都是弱智機器人。」

  她貓著腰從錘出來的洞進入飼養場,寧瓷緊隨其後。

  機器人不能離開飼養場,所以剛才王鐵錘躲在圍牆一側,從機器人的視角看不到她。

  寧瓷暗中比較自己和機器人之間的優劣勢。

  從某種角度上來看,這些機器人承擔著飼養場保安的職位,如果這些機器人非常優秀、沒有缺點的話,那寧瓷的職業生涯將受到毀滅性的打擊。

  寧瓷曾經的待遇是包吃包住,配工裝,一個月休息四天,工資兩千八,年底雙薪,死後公司還要負責收屍。

  但這些機器人可不需要這些,它們只需要電,偶爾維修就行。

  還好機器人很笨,從這點上比不過自己。寧瓷跟著王鐵錘輕鬆地躲過機器人的視線,安心不少。

  寧瓷戳了戳王鐵錘的後背,小聲問她:「所有的飼養場都是這些機器人在管理嗎?」

  機器人是試點試用,還是已經規模性投入使用了,這對寧瓷來說比偷雞還重要。

  「發現異常。」機器人警覺地朝這邊靠近,手裡還拎著兩隻剛拔完毛的雞。

  「你幫我拿鐵錘!」王鐵錘撲了出去。

  「處理好的雞!拿來吧你!」在機器人發射出鐳射激光之前,王鐵錘狠狠拽過它手裡的兩隻雞。

  「蛇形走位,分散跑,倉庫集合!」王鐵錘拎著兩隻獨腳雞撒腿狂奔。

  寧瓷在她身後,幫她拎著兩個沉重的鐵錘,暗自用上了輕功。

  機器人捏著兩個雞腿,「?」

  「發現闖入者。」它的眼裡噴出激光,紅色的光線燒灼地面,發出滋滋的可怕聲音。

  「兩隻雞,它們用這麼高級的武器?」寧瓷看到被激光掃過的地面在高溫下融化,「這裡的安保程度比第四小區還高。」

  「人還不如雞嗎?」

  她詫異的聲音在飼養場迴蕩,雞籠裡正在下蛋的母雞咯咯噠的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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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鐵錘:偷雞摸狗、偷雞摸狗、哐哐掄大錘

  寧瓷:打工、打工、當保安、內捲、和機器人暗自比較

  雞:沒有人為我發聲嗎?咯咯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3 10:03 PM

第三十五章 醒悟

  飼養場內的牆壁、地面上全是一道道被激光掃過的痕跡。

  金屬的壁面在高溫下融化,又重新凝固,像無數道疤痕交錯。

  越來越多的機器人朝這個方向靠攏,它們一模一樣的鐳射眼裡持續地發射出激光。

  「雖然真相很殘酷,但這就是它們眼裡的法則。」王鐵錘矮身躲過兩道激光,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又多了兩隻雞。

  「人命,在它們眼裡就是不如雞!!」王鐵錘怒吼著衝出了飼養場,腳下一拐,把自己貼到圍牆上。

  「失去目標。」機器人在洞口呆了三秒,原地轉身,朝著寧瓷的方向滾動輪子,「發現闖入者。」

  寧瓷被包圍了。

  寧瓷身後是一直追著她的機器人,左右是牆壁,前方,三個機器人正轉身鎖定她。

  紅色的高溫激光織成了一張網,寧瓷扔下鐵錘,一個縱身趴到了天花板上。

  「滋滋。」鐵錘被激光貫穿。

  寧瓷倒吸一口涼氣,從天花板上飄了下來,腳尖在機器人頭頂一踩。

  她身輕如燕,施施然踩著一個又一個機器人的腦袋,在它們反應過來之前逃之夭夭。

  弱智機器人互相射出的激光洞穿了同類的腦袋,它們眼裡失去亮光,不動了。

  「咦?」寧瓷及時反應過來,又繞回去把王鐵錘的戰損版鐵錘拎了出來。

  「你……您把它們都解決了?」王鐵錘吞了吞唾沫,看著飼養場裡的機器人。

  它們金屬的腦子如融化的鐵水,王鐵錘聽見無數金幣打水飄的聲音。

  「姐姐,您是這個!」王鐵錘提著兩隻雞的手豎起大拇指。

  「不關我的事,是它們互相攻擊。」寧瓷把千瘡百孔的鐵錘扔到王鐵錘面前。

  「回去吧。」寧瓷興致不高地說。

  王鐵錘把四隻雞掛到腰間,拎起自己的武器,「收獲滿滿,你怎麼這副表情。」

  「這裡死了多少人?」寧瓷問。

  養殖場內,牆縫裡是紅到發黑的凝固血漬。

  那不是動物的血,是人血。

  「誰知道呢?」王鐵錘說,「反正很多。」

  曠野上散布的飼養場,如同黑夜的燈火,無數人為了一隻雞,一頭撞進死亡陷阱。

  「第四基地可沒有雞吃。」寧瓷輕聲說,「這些雞專供第一基地。」

  趙染從第三基地帶過來的武器配置齊全,但並不高級。寧瓷猜測第三基地的武器水平和第四基地相當,而機器人的製作工藝明顯更加復雜,殺傷力高出一大截。

  它們只能來自神秘的第一基地。

  「對。」王鐵錘說,「專供第一基地,所以我們連花錢的資格都沒有。」

  在曠野上食物是比金錢更加珍貴的東西,可曠野上的養殖場並不為曠野上游蕩的人們開放,這些雞屬於高貴的第一基地。

  雞是誘餌,那些飢餓的亡徒前仆後繼,被機器人們收割。

  寧瓷想起原來的那個世界。

  貴族們駕著車從長街上高歌經過,他們手裡撒下一把粟米,貧窮的百姓一擁而上,為了一點點糧食大打出手。

  貴族們發出愉悅的嬉笑聲,還會拿出弓箭驅趕這些低賤的下民。

  寧瓷在王鐵錘臉上沒有看到憤怒,她的不甘早已被磨滅了,此刻只有熊熊燃燒的飢餓。

  「不要太聰明,不要動腦子。」王鐵錘提醒她,「想得太多的人都瘋了。」

  寧瓷沉默地回到倉庫。

  那個渾身髒髒的女孩靠在車前,兩隻細細的胳膊抱著腿,眼巴巴地等著她們。

  「你們還活著。」女孩結結巴巴地說,「我有東西……和你們換……」

  她的身後是一個乾淨的桶子,還有一些柴禾。

  「可以。」王鐵錘對她這類人很熟悉,「一桶水,一小捆柴,換一碗湯。」

  女孩眼裡爆出驚喜的光,一骨碌起身,「我到外面等你們。」

  王鐵錘從女孩留下的桶子裡翻出來一口鍋,往裡灌了些水,塞進去一隻雞。

  「一隻燉湯,三隻烤雞,怎麼樣?」她問。

  寧瓷盤腿坐下,沒有異議。

  柴禾燃燒,橘紅色的火光印在寧瓷臉上,食物的香氣逐漸濃鬱。

  王鐵錘繞著車檢查,「你過來看看呢,我對這不熟悉,你看看有沒有少了什麼零件。」

  寧瓷的精神力一直監控著這裡,她搖搖頭,「沒有少。」

  那個女孩偷偷溜進了這個廢棄的倉庫,被眼前的飛車震驚。她嘗試著拉開車門,失敗後繞著車一圈一圈地打轉,她爬到了擋風玻璃上試圖看清車內的布置,還想掰下車牌。

  她太瘦了,沒有什麼力氣,無法對這輛車造成任何損害。

  最後她聽到腳步聲,在地上安靜地坐下了。

  如果寧瓷她們偷雞失敗,這個女孩就會努力從這輛車上找到價值。

  如果寧瓷她們偷雞成功,這個女孩就會用清水、鍋、柴禾來換一碗雞湯。

  她很聰明,但她很瘦小。

  「你把四隻雞都做了?」寧瓷從思緒裡驚醒。

  王鐵錘翻著三隻烤雞,讓它們均勻受熱,「怎麼了?不夠吃?」

  「會不會有點多?」寧瓷的飯量不大。

  「……」王鐵錘看著雞身上冒出的油花,向寧瓷展示自己的肌肉,「多嗎?我一個人就能吃四隻雞。」

  寧瓷試著舉起自己的手臂,她也有肌肉,但遠不如王鐵錘的誇張。

  「你太瘦了。」王鐵錘嫌棄地說。

  「我瘦?」寧瓷迷茫地重復,她一直覺得自己挺強壯的。

  王鐵錘把自己的胳膊放到寧瓷旁邊比劃,「你看看,你和我比起來像一個弱雞。」

  「原來我太瘦了。」寧瓷像被人敲了一榔頭,「這裡不一樣。」

  王鐵錘從身上掏出一個鹽罐,往雞上撒鹽巴,「什麼不一樣?」

  標準不一樣。

  寧瓷的體型在她那個世界,已經超過了大多數的女性。

  但在這裡,她是偏瘦的。

  寧瓷心口一跳,她總是說她愛這個新的世界,她要在這裡好好生活。

  但她的思想卻一直沒有真正的改變。

  寧瓷借著火光看自己的手。

  這雙手,美麗,修長,筋骨分明。

  她一直很寶貝這雙手,她唯一一次向公司提出申請,就是為了一罐潤手膏。

  可她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刺客了。

  她沒有必要再為了隱藏自己的身份再精心保養這雙手。

  同理,她還要多吃點東西,增加自己的肌肉。

  「我也要吃四隻雞!」寧瓷想明白以後立刻做出改變,她擲地有聲地說。

  王鐵錘看著自己剛剛烤好的、肥美的、香氣勾人的雞,頭頂緩緩升起一個巨大的問號,「?」

  寧瓷站起來,「你等著,我再去薅幾隻雞。」

  王鐵錘:「?」

  「等等。」王鐵錘急忙制止她,「你不要衝動,小心自己的簡歷。」

  「什麼是簡歷?」陌生的詞匯讓寧瓷的頭腦略微冷靜下來。

  「你坐你坐。」王鐵錘拍了拍地面,「簡歷,就是你的人生檔案,跟隨你一輩子,影響你找工作的。」

  事關工作,寧瓷乖乖坐下,擺出聆聽的姿勢。

  「雖然第一基地的這些雞,一直在誘惑著我們,但偷雞這個行為本質上是不對的。」王鐵錘用上了自己所有的數學天賦,掰開了揉碎了講給寧瓷聽,「一隻雞的官方售價是一百二,四隻雞就是四百八。」

  「基地對於偷雞這個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我們不能越過五百塊這條紅線。」王鐵錘說,「一次偷雞造成超過五百塊的損失,就會被計入檔案,你的簡歷上就會多一條。」

  「第四基地寧瓷,211年7月10日,於14號養殖場偷雞,造成的損失超過五百元。」

  王鐵錘看著寧瓷臉上逐漸露出驚恐的表情,「你覺得,這句話寫在簡歷上,你還能找到好工作嗎?你還能當一個保安嗎?」

  「不能,絕無這種可能了。」寧瓷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殘酷的手段,逼得人不得不從良。
 
  寧瓷從王鐵錘裡接過一隻烤好的雞,求知欲爆棚,「這個簡歷還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地方嗎?」

  「雖然我的簡歷已經不能看了。」王鐵錘吃得滿嘴油光,含糊不清地說,「但因此,我也有很多秘訣可以傳授給你。」

  「第一,就是簡歷中不能出現劣跡事件,這個我剛才已經和你說過了。」

  寧瓷食不知味,認真地點頭。

  「第二,就是不能有空窗期。」王鐵錘把雞軟骨咬得咯吱響,「基地的失業率很高,但人事招聘的時候非常介意空窗期。」

  寧瓷舉手,「什麼叫空窗期?」

  王鐵錘露出一個殘酷的笑容,如惡魔低語,「沒有工作,你現在這個就叫空窗期。」

  寧瓷石化了。

  「還有很多內容。」王鐵錘趁機去摸最後一隻烤雞,「你聽我細細和你分析……」

  寧瓷在地上給王鐵錘畫了一個圈。

  「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辦法?」王鐵錘坐在圈中心,看著這個小小的圈。

  「不錯,這個是小區的圍牆。」寧瓷指了指圈。

  「你就是小區的業主。」寧瓷指了指王鐵錘。

  寧瓷又指著地上的雞骨頭,「你剛才趁我不注意多吃的那隻雞,就是你給我開的工資。」

  「我,就是保安。」寧瓷揚起了頭,為自己這個辦法感到自豪,「現在是我的工作時間,這樣,我就是個沒有空窗期的優秀保安。」

  世界破破爛爛,寧瓷堅定打工。

  王鐵錘害怕地抱住了自己的鐵錘,「我懷疑你腦子有問題。」

  寧瓷從地上端起女孩的鍋,裡面是滿滿整鍋雞湯。

  「你在圈內不要亂走動,我去給你換點東西。」

  「雞湯裡我也沒放蘑菇,你怎麼就發癲了?」王鐵錘看著寧瓷的背影消失在倉庫門外。

  女孩從寧瓷手上接過鍋子,湯裡連肉渣都沒有,可她還是被入手沉甸甸的分量驚到了。

  「不要奇怪。」寧瓷看著女孩瘦骨嶙峋的身體說,「我還需要兩桶乾淨的水。」

  女孩機靈地沒有多問,立刻按照寧瓷的吩咐行事。

  片刻後,寧瓷拎著兩桶清水,如同一個打了勝仗的將軍般驕傲。

  「王鐵錘業主,洗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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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開除男主身份版):這個你不需要了嗎?(卑微地拿出潤手膏)

  寧瓷(覺醒版):你自己留著用吧(大口吃雞)

  雞(燒烤版):每日一問,有人為我發聲嗎?咯咯噠!

  文裡的簡歷和現實不一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3 11:06 PM

第三十六章 傻話

  王鐵錘萬萬沒想到自己還有這麼講究的時候,在曠野的廢棄倉庫裡擦洗身體。

  雖然水是涼的,但……保安的心腸是火熱的。

  王鐵錘從診所帶出來的背包裡有一次性的洗漱用品,寧瓷刷完牙,甩掉水珠,把牙刷和牙膏收好。

  寧瓷用手指一遍一遍地疏通頭髮,她的頭髮太長了,需要每天打理。

  「你……我……」王鐵錘難得無措。

  「唉。」最後她嘆了口氣,賣力地搓澡。

  桶裡的水濺出來,沾濕了地面上畫的圈圈。

  寧瓷看著模糊掉的界線,突發奇想,「如果我踩在第三基地那棵樹的界線上,不進去也不離開,那棵樹會怎麼做?」

  「挑釁它,對你有什麼好處?」王鐵錘挑了挑眉,「你非要去第三基地幹什麼,待在遺跡不好嗎。」

  「不好。」寧瓷想都沒想地說。

  她現在有三個目標。

  第一目標非常堅定,她要當一個保安,過安安穩穩的、一成不變的生活。

  第二目標是找到炸小區的凶手,查明白它炸小區的原因。

  第三目標是殺掉那個凶手,把欠趙染的錢用另一種方式償還給她。

  第二目標和第三目標都是為第一目標服務的,寧瓷尋找凶手和處理凶手的過程還要格外謹慎,她不能讓自己的簡歷出現污點。

  懸在別人頭頂的是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寧瓷頭頂的是簡歷。

  「你如果只是想打工的話,遺跡裡也有工廠,你可以進廠啊。」王鐵錘說,「進廠的待遇還不錯,也包吃住。」

  寧瓷用「你根本就不懂我」的眼神瞪了王鐵錘一眼。

  「好工作當然不止保安一種。」寧瓷分析道,「但我已經認可了保安的工作,我對這份工作感到知足,所以我不會對別的工作再動心了。」

  寧瓷過去長達二十年的刺客生涯,讓她嘗試了太多的職業,接觸了太多甲方。這讓她在第一次接觸到保安這份工作的時候,無可救藥地愛上了這份工作。

  寧瓷不是一開始就這麼強的,她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才十二歲。

  大寶劍有一整套完整的任務流程,編造人設,靠近目標,取得信任,刺殺目標,順利脫身。這些步驟非常復雜,且不可控,寧瓷在執行任務的時候需要十分小心。

  成功完成刺殺任務,也不代表著刺客的工作結束,寧瓷還需要向客戶進行匯報,結算尾款。

  有些客戶的要求比較簡單,只需要目標死亡就算任務完成,但有些客戶……他們和目標之間有各種愛恨情仇。

  比如說,曾經有一位客戶要求寧瓷把目標的頭割下來送到他面前,問題是客戶與目標之間隔著萬水千山。

  寧瓷帶著那顆頭,跋山涉水,日夜兼程,但那顆頭,它還是腐爛了,被客戶婉拒了。

  再比如說,曾經有一位客戶要求寧瓷把背叛自己的愛人嘎掉,他們是青梅竹馬的鄰居,寧瓷翻過牆就完成了任務。

  但當寧瓷從牆那頭翻回來時,客戶他後悔了!他流淚,他發瘋,他抄起板磚就要為自己的愛人復仇。

  再奇葩一點,客戶要求寧瓷把仇家滿門千刀萬剮……千刀和萬剮,都不是虛指,而是真實的一千刀,一萬剮,寧瓷數到頭暈眼花,剮了三天三夜。

  各種案例數不勝數,寧瓷精疲力盡。

  等到她當上保安以後,寧瓷才體會到工作是一件美妙的事。

  工作地點是固定的,小區不會跑(曾經不會跑)。

  工作內容是簡單的,只需要殺掉植物人。

  工作同事是保持距離的,一個保安亭只有一個保安,寧瓷有充分的獨處空間。

  工作待遇是完美的,寧瓷不用操心自己的身後事。

  工作規則是完善的,都白紙黑字的記錄在保安培訓手冊上,很分明。

  寧瓷握緊了拳頭,她一定要找出炸掉小區的凶手,把它挫骨揚灰,還自己太平生活。

  王鐵錘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拎起水桶準備把水潑到外面去。

  「出小區,做檢測。」寧瓷攔住了她。

  「?」王鐵錘的一隻腳差點出圈,被寧瓷擋了回去,「你三十二歲了姐姐,怎麼還沉迷過家家啊。」

  寧瓷沒有檢測儀,但她的眼睛就是尺,王鐵錘業主目前為植物人的可能性是零。

  寧瓷揮了揮手,「出小區吧,平安回來。」

  「有病。」王鐵錘提著水桶出去了。

  強者的世界是寂寞的,凡人怎能領會到自己的境界。寧瓷用慈愛的目光看著王鐵錘的背影。

  沒有工作的條件,她就自己創造條件。沒有小區,她就自己畫一個小區。

  寧瓷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將奉獻給保安的偉大事業。

  她不允許自己鬆懈,浪費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她要在自己的簡歷上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優秀的簡歷,能使她在眾多求職者中脫穎而出,重新獲得保安這份工作。

  寧瓷的精神力跟著王鐵錘,她是碩果僅存的業主,她活著,小區就活著,她死亡,小區也死亡。

  寧瓷不會讓她死,她會打起一萬分的注意力,時刻守護王鐵錘業主的生命安全。

  寧瓷在腦海裡搜刮著功法秘籍。

  有什麼功法是王鐵錘可以速成的,且能提高她生存能力的呢?

  第二天,7月11日,早晨4點。

  「醒醒,起床。」寧瓷把王鐵錘從飛車座椅上揪起來。

  王鐵錘頂著一頭雞窩般的造型,透過沒有關嚴實的倉庫門,看到了黑色的天空。

  「敵襲?」她警覺地摸向錘子。

  「不是。」寧瓷說,「是該起床練功了。」

  王鐵錘懷疑自己聽錯了,「養殖場的雞都沒醒。」

  「一天之際在於晨,早晨是最好的練功時間。」寧瓷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著王鐵錘,「你的手臂力量發達,卻沒有學會正確使用自己的力量,浪費天賦。」

  能被寧瓷認可的天賦不多見,王鐵錘顯然對此毫無概念。

  她把頭一蒙,縱身一個鹹魚躺,躺得板板正正,「休得胡言。」

  寧瓷抽出了長刀為懷。

  「練練練,我練還不行嗎!」王鐵錘聽到了刀鋒出鞘的聲音,認命地爬起來。

  「氣沉丹田。」寧瓷紮了個敦實的馬步。

  「什麼是氣,什麼是丹田。」王鐵錘跟著寧瓷的姿勢沉腰。

  寧瓷雙手貼上了王鐵錘的後腰,一股熱氣從後者腰腹處緩緩升起。

  「救命,什麼東西?!」王鐵錘低頭看向自己的腰,「這個世界上是真的存在內力這種東西的嗎?」

  「少說廢話,用心感受。」寧瓷手掌貼著王鐵錘的後背游走,引導著她體內的那股氣。

  半個小時後,王鐵錘呼出一口濁氣。

  她緩緩睜開眼,從未有過的清明。

  「師傅,這就是武功嗎。」王鐵錘小聲說,「莫非,你就是龍的傳人?」

  「不要這麼叫我。」寧瓷糾正她,「叫我保安。」

  王鐵錘輕輕鬆鬆地拎起了自己的鐵錘,她喃喃道:「神了,世界上還有這種好事。」

  你到底是什麼人?

  王鐵錘想問,但她沒有開口,她不敢。

  末世的生存法則就是少問,少好奇,悶聲發大財。

  王鐵錘假裝若無其事,看著寧瓷在一旁練刀,自己掄起了大錘。

  五點半,天徹底亮了,寧瓷和王鐵錘開著飛車前往下一個目的地——四十四號遺跡。

  「這個遺跡比較安全。」王鐵錘捏著自己酸軟的胳膊,「這裡有一個很大的工廠,西門女工廠,所以這片遺跡的秩序維持得不錯。」

  寧瓷看著地面上的藤蔓。

  它們張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像一隻隻不甘的胳膊,試圖抓住所有路過的東西。

  飛車已經上升到極限高度,再往上就會切換到高空飛行模式,3007沒有這個權限。

  王鐵錘跟著寧瓷往下看,「它們變得更加瘋狂了。」

  寧瓷想起在基地裡看到的宣傳詞,植物已進入瘋狂生長期。

  這條宣傳詞只出現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就被原來的內容取代了。

  「瘋狂生長期。」寧瓷輕輕說。

  「這樣反而安全。」王鐵錘正處在自己神功大成的錯覺裡,她在高空指點江山,「生長期的植物不會播種,沒有感染風險。」

  「確實。」寧瓷認可這個說法,對她來說瘋狂的植物不算什麼,被感染才是唯一需要擔心的風險。

  「這樣一台飛車需要多少錢?」王鐵錘手指扒在座椅上,「有這樣一台車,曠野上的任何植物都不再是問題,我們是無敵的。」

  「反正很貴。」寧瓷說,再沒有金錢概念的人也能知道這樣一台車價值不菲,它不僅是身份的象徵,更是求生的希望。

  「所以我們要好好保護這台車。」寧瓷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她深沉地說,「這是趙染的車,我們要原封不動地把它還給趙廷。」

  「如果它有什麼損傷或者磕碰,我們是要照價賠償的。」寧瓷在我們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王鐵錘的眼睛頓時瞪得像銅鈴,「你出發前怎麼沒有和我說清楚。」

  王鐵錘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一下子清空了,什麼有錢人體驗卡,絕世神功,這些都不再重要了。

  她的臉色瞬間慘白,手已經搭在開門按鈕上了。

  「你是想跳車嗎?」寧瓷問。

  王鐵錘看著地面上瘋狂扭動的植物,平生第一次感到進退兩難。

  跳車,打不過植物。

  不跳車,賠不起錢。

  王鐵錘在第四基地已經處於負債狀態,如果在第三基地也欠下巨款,她的人生將陷入一片看不到光亮的黑暗。

  「作為你唯一的業主,我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王鐵錘懇切地說,「如果我和這台車同時遭遇攻擊,請你一定要優先保護好車。」

  人受傷了,可以自癒。

  車有剮蹭了……

  寧瓷在王鐵錘絕望的眼神裡堅定搖頭,「你可是我唯一的,尊貴的業主啊,你在說什麼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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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眼裡的早晨:四點

  王鐵錘眼裡的早晨:八點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4 01:39 PM

第三十七章 沙雀

  夜晚,傅蘭夢結束完一天的工作,從西門女工廠緩步走出。

  身旁的同事抻抻腰,邀請她,「晚上出去踩踩點?」

  工廠的效益不佳,為這些員工提供吃住已是勉強,工人的工資微薄,最近更是一降再降到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

  十二個小時的連續工作讓傅蘭夢眼前有些重影,她用指尖撫摸著工廠外圍牆上藤蔓留下的痕跡。

  四十四號遺跡作為綠洲計劃中期所建造的基地,各方面設施都算完善,基地外圈有面積巨大的緩衝帶,裡面填裝的農藥可以在一定年限中阻擋植物的入侵。

  可這裡還是淪陷了,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方式。

  有人說這是一場陰謀。

  沒人想到基地內居然會有人收藏植物標本,它們在基地內迅速生長,根系刺穿了瀝青地面,直紮入泥土深處。

  各種植物在基地內生根發芽,藤蔓在人類建築上蜿蜒爬升,它們在牆面上留下經過的痕跡。

  也不知道植物哪來的力氣,哪來的生命力。

  「喂,我在問你話呢。」同事不爽地說。

  傅蘭夢回神,答應了同事的邀請。

  「你是新加入的,事後分成只能給你這個點。」同事伸出一根手指。

  傅蘭夢說:「我以前是雇傭兵。」

  「這……」同事猶豫片刻,毫無誠意地退讓,「那也只能再給你加半個點。」

  「成交。」

  夜色裡掩藏一切交易。

  3‧007落在一片空地上。

  「我們得給它找個安全的地方。」王鐵錘皺著眉,「怎麼黑色的車在晚上還這麼耀眼呢!」

  啞光漆面極為低調,但飛車與這片破敗老舊的地方難以協調,反而在這樣的環境下有種鳳凰落雞窩的貴氣。

  「很難做到。」寧瓷說。

  飛車在空中已經被盯上了,寧瓷的精神力能感知到大家默契地摸到這裡,而且來的人越來越多。

  「這裡還挺熱鬧的。」寧瓷抽出了長刀,為懷在她手中興奮地嗡鳴。

  有人藏在陰影裡,見狀低聲罵了句髒話,不甘地離開了。

  「膽小鬼。」傅蘭夢的同事,沙雀忍不住諷刺說。

  「事情不對勁,我要加點。」傅蘭夢匍匐在樓頂,盯著樓下那台車。

  「車牌是3007,這是趙氏集團的車,我們下手要很乾淨,不然後患無窮。」傅蘭夢說,「車上的那兩個人……也不是一般人。」

  沙雀的視力比傅蘭夢要好,但他腦子不行。

  「這不是明擺著兩個富二代嗎,來工廠買東西。」

  沙雀從懷裡摸出一把小刀,被貪婪蒙蔽了雙眼,忽視掉一切細節睜著眼說瞎話,「粉色衣服那個,白白淨淨瘦瘦弱弱,我看她連雞都沒殺過。旁邊那個矮一點的……這個有點難對付,她的兩個鐵錘不錯。」

  「富二代和她的保鏢。」沙雀一頓點評後重新下了定義。

  傅蘭夢:「……」

  「傻缺。」傅蘭夢喊他。

  「叫我幹嘛?」沙雀問,「我分析的不對嗎?」

  傅蘭夢停頓片刻,「你說的很對。」

  她閃電般出手,從身後擰住了沙雀的頭,咔嚓一下。

  沙雀的眼珠爆出,無聲無息地死去。

  「你說的太對了,傻缺,我真怕你連累我。」傅蘭夢細致地在沙雀的屍體上摸了摸,拿走他的小刀後把他踢到一旁,準備回宿舍睡覺。

  粉衣服的女人身上那股殺氣猶如實質,真不知道沙雀是怎麼把她認成富二代的。

  還有那個拎大錘的女人。

  「王鐵錘居然發達了。」傅蘭夢的語氣說不清是驚訝還是惆悵。

  寧瓷的眉梢動了動,沒想到王鐵錘在這裡居然有熟人。

  「今晚不會安靜的。」寧瓷抱著刀說,「我們分開守夜,明天白天再補覺。」

  「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寧瓷貼心地安排。

  上半夜會有衝動的人動手,而到了下半夜,血的味道會讓那些人清醒一些。

  「不要殺太多人。」王鐵錘說,「我們明天早上還要在這裡補充物資。」

  她們今天飛行的途中已經把那些不管飽的營養液喝光了,這裡的食物不便宜,但過了今夜她們會有錢的。

  寧瓷不動聲色地瞥一眼傅蘭夢離開的方向,「你在這裡有沒有什麼熟人?需要我手下留情的那種。」

  作為寧瓷心裡最重要的人,王鐵錘現在有這個資格。

  「我在這個世界上哪有熟人。」王鐵錘奇怪地說,「就算有,也在小區裡被炸死了。」

  寧瓷拍了拍王鐵錘的肩膀,「那你去睡覺吧,記得睡著了也要練功哦。」

  王鐵錘像是沒聽到一樣,從容地打開飛車,閉上眼安詳地入睡。

  捲王才會在睡覺的時候練功,她王鐵錘只是一條睜不開眼的鹹魚。

  「你今天晚上不好好整理氣息的話,內力可能會亂竄。」寧瓷老神在在地補充,「大補藥不是這麼好吃的,你得消化。」

  「……」王鐵錘在躺平的座椅上翻了個身。

  寧‧幼稚‧瓷:「BOOM!」

  王鐵錘:「……」可惡,被拿捏了!

  見王鐵錘開始順氣練功,寧瓷拿出昨天烤雞剩下的木炭,在飛車周圍畫了個圈。

  今天的小區範圍又變大了呢。

  寧瓷苦中作樂地想。

  雖然寧瓷和王鐵錘之間的談話溫馨而日常,充滿人間關懷與愛,但在窺視者眼中,那個穿著粉色衣服,衣服上還畫著貓貓頭的女人無疑是塊肥肉。

  寧瓷盤腿坐到了飛車前車蓋上,長刀橫放在膝上。

  她面如寒霜,說出的話音量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兩個字,「來戰。」

  如一滴冰水滴入油鍋,黑暗裡唰唰唰冒出來好幾道激動的人影。

  「你們是一起上,還是一個個上?」寧瓷故意用挑釁的語氣輕慢地說,她下巴微微揚起,目中無人的姿勢引得更多人暗中躁動。

  那幾道人影互相對視,她們彼此之間也不熟悉,隨時可能拔刀相向。

  「一起上?」

  「我想要兩個輪胎。」

  「行,左右倒車鏡歸我。」

  也有人偷覷了淡定的寧瓷一眼,「你們上吧,我突然還有事。」

  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從心了呢。

  「慫貨。」

  「別管她,人少分得多。」

  最後留下來的,只有五個人。

  寧瓷單手握刀,好心提醒:「你們還有什麼遺言沒錄上的話,現在還有時間。」

  她握刀的一瞬間,凜冽的殺意一寸寸爬上了五個人的脊背。

  「看起來是沒有。」寧瓷的善意轉瞬即逝。

  一秒後。

  「颯。」

  寧瓷貼到了一人身後,長刀抵在她的脖子上,問她:「看清了嗎?」

  大動脈被割裂,噴出血液濺起三米之高。

  寧瓷手腕一震,刀身一抖,將血跡全數抹去。

  雪亮的刀鋒借著皎潔的月光,照映出死者抽搐的身軀,還有地上蔓延開的暗紅血液。

  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剩下四人渾身一抖,心臟似被無形之手揪緊。

  跨步,近身,提刀,割喉。

  一連串的動作在她們視網膜上留下片刻的剪影,等她們反應過來,只剩下三個人。

  「這次呢?」寧瓷變態似地發出一聲輕笑,「你們怎麼不動手啊?是不喜歡嗎?」

  「鐺!」

  刀鋒堪堪在長刀割裂皮膚之前格擋,那人咬牙,只覺得刀鋒之上壓了千擔巨石,無論自己如何用力,都不能使長刀偏移一寸。

  寧瓷一個錯身,長刀順著身體掠過一個奇巧的弧度,從喉間轉到了那人後腰處。

  刀光如秋水,剎那間皮開肉綻。

  「嗷嗷嗷!!!!」

  她是唯一來得及在死前發出慘叫的,撕裂般的聲音劃破夜空。

  「噓。」寧瓷補了她一刀。

  又死了一個,差不多了。

  寧瓷歪了歪頭,看向最後兩個人。

  「剛剛想要倒車鏡的,是誰來著?」

  殺神降臨!

  三條命還不夠眼前之人一盤菜,她身上甚至連滴血都沒沾上。

  這還打個屁啊!

  剩下兩個人見勢不妙,撒腿就跑。

  寧瓷沒有追,她的目的是震懾,而不是殺戮。

  黑色的車頭前,齊齊整整地擺著三具屍體。

  寧瓷擦乾淨刀,又盤腿坐回了車前蓋上。

  長刀隨意地放在身側,寧瓷單手支著下巴,笑眯眯地再問:「來戰?」

  這一次無人應答。

  黑暗的夜裡彷彿只有寧瓷和王鐵錘兩個人還活著。

  王鐵錘在車裡悄咪咪睜開一隻眼,打量了眼現場,咦,殘忍,她再悄咪咪閉上。

  住在第四小區,是她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

  半個小時後,地面上的血跡都快凝固了。

  「好無聊。」寧瓷用所有人都聽得到的音量說,「沒有人想來殺我嗎?」

  她擼起袖子,給大家展示自己的胳膊,「啊,我是多麼的柔弱啊。」

  「我很好殺的。」寧瓷耍了個花刀。

  暗中偷窺的人:「……」

  地上的屍體涼了嗎?你在這裡大放厥詞。

  「看看這輛車。」寧瓷鑽進車裡,一不做二不休地把黑色的車漆改成了土豪金色。

  「沒有人心動嗎?」寧瓷彷彿月底清倉甩賣的破產老板,賣力推銷著自己的產品。

  越來越多的人回宿舍去了。

  今夜,注定一無所獲,不如早點回去睡覺,明天還要去工廠打工的。

  目的達成的寧瓷停止表演,看著地上的屍體悠悠嘆了口氣,「唉,末世怎麼還這麼衝動。」

  傅蘭夢又來了。

  還是那個樓頂,樓頂上的屍體已經被人摸走了。

  傅蘭夢看著那台金黃色的車,呼吸不自覺加快。

  好多錢,好多好多錢。

  得到這輛車,她就能還清債務,回到第四基地去生活了。

  她想了想,站起身,光明正大地下樓,走到寧瓷面前。

  「做個交易嗎?」傅蘭夢壯著膽子問。

  寧瓷玩味地看著她。

  「我知道你的目的,殺雞儆猴。」傅蘭夢壓低聲音說,「你不是一個濫殺無辜的人,你只是想震懾她們,不想那麼多人被金錢蒙蔽雙眼白白送死,你是個好人。」

  如果地上剛死的三個人有靈魂,現在一定化作厲鬼在傅蘭夢身邊咒罵她。

  「你想做什麼?」寧瓷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沒有直接動手,賭對了。

  傅蘭夢的心穩了大半,她說:「其實我和王鐵錘是鄰居,我們以前住一個小區呢。」

  寧瓷:「……業主?」

  傅蘭夢居然從這句話裡聽到一絲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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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鐵錘:家人們誰懂啊,我在車裡裝睡,我是一動都不敢動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4 02:19 PM

第三十八章 兼職

  寧瓷知道A區的不少業主會外出基地,她們在曠野上尋找物資完成任務,因此避開了那枚導彈。

  她們人數太少了,寧瓷能在曠野中與倖存的業主相遇,是一種渺茫的緣分。

  她之前一直沒抱希望。

  但,這位業主,她就這麼帶著萬丈金光,突然出現了。

  寧瓷拍了拍車子的擋風玻璃,「王鐵錘,別裝睡,起來起來。」

  王鐵錘不甘地睜開眼,從飛車裡爬出來,「我剛睡著。」

  寧瓷現在哪管王鐵錘說了什麼,她迫不及待地求證:「這位……」

  傅蘭夢適時接上:「我叫傅蘭夢。」

  「這位傅蘭夢女士,是第四小區的業主嗎?」寧瓷目光有神地盯住王鐵錘,嘴角已經克制不住地微微上揚。

  「她是。」王鐵錘也沒想到在這裡還能遇到認識的人。

  寧瓷心底放起了煙花,還有一種酸酸甜甜的感受。

  太好了!第四小區,在短短的時間內成功達成業主人數翻倍成就。

  寧瓷主動握住了傅蘭夢的手,感慨地拍了拍,千言萬語都化成一句嘆息,「唉。」

  「你別高興得太早了。」王鐵錘知道寧瓷在想什麼,她說,「你不問問她在這裡幹什麼?傅女士好像是在工廠裡打工呢。」

  第四小區是趙氏集團的員工宿舍,傅蘭夢現在卻在另一個工廠工作,她當下還算不算業主,王鐵錘認為有待考量。

  「就算她現在不是,曾經是也夠了。」寧瓷沉浸在喜悅裡,「第四小區都炸沒了,我們現在也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保安和業主。」

  寧瓷在這件事上非常靈活,她不會把任何一個潛在業主拒之門外。

  「稍等一下。」傅蘭夢一頭霧水,難掩震撼,「第四小區炸了?」

  遺跡和基地之間的信息傳遞時快時慢,第四小區被炸的消息還沒有擴散到這裡。

  寧瓷和王鐵錘沉痛地點了點頭。

  傅蘭夢掐住了自己的手心,這下她在第四基地的負債更多了……

  土豪金色的飛車就在她眼前,觸手可得的位置。

  傅蘭夢穩了穩心神,「這真是讓人難過的消息。」

  「你們怎麼會到這裡來呢?」傅蘭夢輕輕揭過了小區的話題,找回自己被打亂的談話節奏。

  開著這麼招搖的飛車,還把車停在了遺跡裡,她們必然有不得不來的理由。可能是沖著組織來的,也有可能是沖著工廠來的。

  不管是什麼理由,她都能為對方提供她們想要的信息,從而取得她們的信任。

  「我們來買點吃的。」寧瓷實話實說。

  金色的飛車在夜裡熠熠生輝,沉默的屍體在地上死不瞑目。

  傅蘭夢:「……」

  好炸裂的消息,比第四小區被炸了更令人匪夷所思。

  傅蘭夢很想問,第四小區炸了以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有人開著飛車餓肚子?有那個錢買車,沒那個錢買營養液嗎?這不合理啊。

  除非,這是一個拙劣的藉口。

  好高明的談話技巧,一瞬間打亂她所有的後續話術。

  「你剛剛說,你想和我們做一個交易?」寧瓷主動提起了傅蘭夢一開始說的話。

  「我原本以為你們是……」傅蘭夢露出苦笑,搖了搖頭,「算了。」

  她低頭咬了咬唇,「是我想多了。」

  「這位業主……請你不要這個樣子。」保安正直地說,「你有什麼話都可以直接和我溝通。」

  王鐵錘在一旁搭腔:「是啊,你有什麼潛台詞大可以直說。」

  第四小區被炸了是一個很重要的新消息,傅蘭夢原先的劇本在現在已經不合適了,她要回去好好想想,重新調整。

  「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傅蘭夢決定換個時間地點,準備充裕後再出擊,「你們想買營養液的話,明天早上可以來找我。」

  西門女工廠在這片遺跡一手遮天,食物交易受到管控,外來者沒有熟人指引是摸不到門路的。

  工廠上班的時間是早上八點,傅蘭夢和寧瓷約定好明天早上七點在某個街道上碰面後離開了。

  王鐵錘在傅蘭夢離開後說:「你要小心她。」

  「你和她熟悉嗎?」寧瓷問。

  王鐵錘搖搖頭,「雖然住一個小區,但我們沒有組過隊。我覺得她很奇怪,不值得信任。」

  寧瓷無所謂地敷衍了一聲,「哦。」

  傅蘭夢身上奇怪的地方確實很多,她在樓頂上一言不合就擰斷了隊友的脖子,說話還吞吞吐吐的,一副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樣子。

  最重要的是,小區炸了,傅蘭夢看起來也不傷心。

  但這一切和寧瓷這個保安有什麼關係呢?

  她只是單純地為第四小區多了一位倖存的業主感到高興罷了。

  「你不覺得她剛才看這輛車的眼神裡充滿貪婪嗎?」王鐵錘提醒道。

  寧瓷:「王鐵錘業主,你可能不太清楚,你看這輛車的眼神,也算不上清白。」

  王鐵錘:「……」

  好煩,回車裡睡覺!

  傅蘭夢回到宿舍。

  工廠提供的宿舍面積很小,牆側放了一張小小的塑料板當床,旁邊擺著櫃子,屋裡連張桌子都沒地方放。

  傅蘭夢也沒有桌子這種奢侈的東西。

  她從床底摸出一塊小紙包,小心翼翼地打開折疊的紙片。

  裡面是一小捧深色的碎土。

  傅蘭夢從櫃子裡取出一件軍大衣,撕開大衣上的補丁,從裡面掏出五支手指粗細的營養液。

  她猶豫了兩秒,擰開了營養液的蓋子,從碎土中分出一點,分別灑進五支管內。

  細細搖晃,確保碎土中的農藥成分充分溶解進營養液後,她再取了一支新管子,把營養液倒入其中,過濾碎土。

  過濾完碎土後,再把營養液倒回原裝的管子裡,大力擰緊蓋子。

  再反復操作四次後,一盒有毒的營養液就製作完成了。

  傅蘭夢把這五支營養液收好,又摸出一塊小小的手錶,開機,搜索關於第四小區的信息。

  真的炸了……

  不僅炸了,還沒有組織出來對此負責,基地表示正在追查原因,並且會追查到底。

  傅蘭夢用手錶那塊小屏幕艱難地打字,編寫小作文。

  「想必大家都知道第四基地第四小區被炸的消息了吧,不錯,這件事正是我們『反對一切組織』所策劃的!請基地普通居民不必恐慌,我們的目標並不是你們,相反,我們是為了人類延續的偉大事業!」

  「居民的生活水平一再下降,曠野求生難度穩步上升,我們已經到了不得不反抗的時候!」

  「反對基地暴政刻不容緩!」

  「反對基地武器管控!」

  「我們要生存的權利!」

  「沒有武器,讓居民外出基地就是在殺人!」

  「基地不正視我們的訴求,那麼下一枚導彈,將會投放到基地管理處。」

  傅蘭夢把這篇小作文發到組織內部,成功領取到自己的稿酬後,又將這條消息賣給了另一個組織。

  「據我所知,『反對一切』正在冒領第四小區導彈事件,你們可以……」

  等到兩個組織都交涉完畢後,傅蘭夢終於鬆懈下來,躺到了那張簡陋的床上。

  「今天的收入是五十幣,還有一把小刀。」

  「離還清債務回到基地,還剩……」

  傅蘭夢露出一個志在必得的笑容,「還剩一天。」

  明天整個大的,直接一把還清債務,抬頭挺胸,重新做人!

  她身兼數職,白天打工,晚上打劫的日子終於要過去了。

  傅蘭夢幸福地進入夢鄉。

  淩晨三點五十五分。

  負責守下半夜的王鐵錘期待地看著寧瓷熟睡的臉。

  等到四點整,寧瓷沒有睡醒的話,王鐵錘會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呼喚她起來練功。

  寧瓷的眼睫毛動了動,似有所感地提前睜開眼。

  王鐵錘那雙美麗的大眼睛,如一朵鮮花轉瞬凋零。

  無趣,人活著真是無趣極了!

  寧瓷打開一支鎮痛劑,根據她和王鐵錘幾次嘗試與探討後,她們基本可以確定這種鎮痛劑的實際成分是純淨水。

  寧瓷奢侈地用它來洗漱,刷牙。

  守了一夜不願離開的那些人看到寧瓷奢侈的行為,感覺嫉妒像呼吸一樣簡單。

  如此昂貴且稀少的鎮痛劑拿來刷牙!可恥行徑!可恥行徑啊!

  不管是牙齦腫痛還是口腔潰瘍,刷牙至於這麼大陣仗嗎!

  王鐵錘從背包裡拿出一支麻醉劑,麻醉劑的實際成分也是水。

  一想到自己多年積蓄就換了這些水,王鐵錘一臉生無可戀地刷牙。

  好歹毒的敗家方式!

  麻醉劑刷牙,你不會嘴巴發麻嗎?!

  暗地裡那些人捂住心口,一想到再過四個小時自己就要去工廠上流水線,心更痛了。

  寧瓷和王鐵錘洗漱完畢,紮著馬步練功,順帶聊聊天。

  寧瓷想到傅蘭夢,好奇地問王鐵錘:「你為什麼不打工呢?」

  「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專注練手臂肌肉導致下盤不穩,此刻汗如雨下的王鐵錘回答道,「我這輩子就不是打工的命。」

  王鐵錘一生不羈愛自由,她唯一能接受的打工方式就是給趙氏集團當雇傭兵,接一些散碎的,符合自己心意的任務。

  窮是窮了點,但是她快樂。

  「打工是不可能賺到錢的。」王鐵錘無意之中又給許多人補了一刀。

  「打工賺不到錢,那一定是打工的人還不夠努力。」對此,寧瓷有不同的看法。

  雖然寧瓷當保安不到一個月,到手的薪水也只有一千多,這些錢還被武器行的老板騙走了。

  但寧瓷依然認為,打工是一項偉大的事業。

  終於有人忍不住冒著死亡的危險站了出來。

  「你們這些富二代只會站在老板的角度看我們打工人!」

  她狠狠地說:「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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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蘭夢對眼前的捷徑視而不見,轉身在錯誤的道路上狂奔……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4 03:08 PM

第三十九章 傅蘭夢

  「她罵我?」寧瓷愕然睜大了眼睛。

  「你挨罵不是活該的嗎?」王鐵錘幸災樂禍地說,「我就沒見過你這麼愛工作的人。」

  「我想想是為什麼……」

  「啊。」王鐵錘左手興奮地捶拳,「我懂了,職場菜鳥綜合症,指剛入職場的新人還沒有看清工作的本質,全心全意沉浸在自己找到工作的喜悅之中,嘴裡喊著我要為老板奮鬥打江山,殊不知……」

  王鐵錘頂著寧瓷殺人的眼神,摸著飛車光滑的車蓋,「殊不知,自己的努力只是為老板的財富添磚加瓦。這輛豪車的每一塊零件,都浸透著我們打工人的血汗。」

  6月19日入職,7月10日失業的前‧保安寧瓷,合計上班天數二十二天,正處於打工蜜月期,滿腦子都是愛崗敬業,滿心底都是光榮退休。

  面對王鐵錘殺人誅心般的言論,寧瓷額頭不自覺滲出汗水。

  「別再說了。」寧瓷打斷了王鐵錘,「好好練功,馬步再紮得標準一點。」

  王鐵錘往下蹲了蹲,忍不住發出嘿嘿嘿的笑聲。

  寧瓷:「……不許笑!」

  隨著天朦朦朧朧地亮起,暗處的人一個接一個離開,徹底散光了。

  飛車轉化太陽能,懸浮在寧瓷頭頂上空。

  約定的時間是七點,寧瓷和王鐵錘在六點四十到達約定好的街道。

  這片街道的裝修風格與第四基地迥異,白牆烏瓦,有一股寧靜淡泊的氣質。

  約定好的位置是這片街道從北邊數起的第三處坍塌的白牆背後。

  這裡現在沒有人,很安靜。

  寧瓷從坍塌的缺口跨進去,白牆背後是一處不大的空地,地面鋪著石頭,空地上擺著一套青石材質的桌凳。

  石凳上有一片青苔,綠得很刺眼。

  王鐵錘用錘子砸了一下,青苔化作綠色的汁液,「這裡居然會長青苔,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買到營養液後我們就離開。」寧瓷從兜裡掏出遺跡幣,她也有同樣的預感。

  遺跡幣是在遺跡中流通的錢幣,遺跡裡的人大多數是從基地中逃出來的,她們無法使用基地的賬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電子產品。

  這裡採用的還是寧瓷熟悉的那種古老的交易方式。

  錢,拿在手裡,看得見摸得著,有一種分外安心的感覺。

  「你們來的這麼早。」傅蘭夢從牆邊露出一個頭,確認此處只有寧瓷和王鐵錘兩個人後才跨進來。

  她很小心,還有點緊張。

  看來這裡對食物的管控非常嚴格啊,寧瓷在心底奇怪,食物是人生存必不可缺的物資,管控這麼嚴格,是因為食物不足嗎?

  話說遺跡的營養液是從哪裡獲得的,從基地購買的話,那就情有可原了。

  傅蘭夢拎著一個小手提箱,打開後露出裡面的營養液,三層,一層十支。

  寧瓷伸手取了一支細細打量,她在黑湖街接連被騙以後,在血淚教訓下終於學會了驗貨。

  「這種營養液一支可以提供八個小時的飽腹感,但價格比較貴。」傅蘭夢說。

  寧瓷在陽光下旋轉營養液,營養液的管子是完全透明的,沒有標籤,但在蓋子上有基地的印記,還有生產日期和數字。

  傅蘭夢帶來的營養液和趙氏集團提供給保安的營養液是一樣的,標記都屬於第三基地,只不過前者蓋子上標著8,後者寧瓷記得上面標著6。

  營養液蓋子上的數字,代表著飽腹時長,但這個時間僅供參考,會根據服用者不同的體質上下波動。

  像寧瓷這個體型,她服用營養液後的飽腹時長接近標準,王鐵錘就會餓得早一點。

  在忽略王鐵錘會餓的情況下,這一小箱子營養液是五天的分量。

  「我們只需要十二支。」寧瓷說。

  她們明天晚上就能到達第三基地,到了那裡可以使用基地裡的貨幣購買營養液,會更劃算一點。

  而且按照計劃,王鐵錘明天下午會在第三基地外的遺跡停留,她不準備進入第三基地。

  傅蘭夢報了個數字,剛好在寧瓷能接受的範圍之內。

  「我有一個小小的疑問。」寧瓷緩緩開口,「為什麼有五支營養液的顏色,深一些?」

  傅蘭夢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可能是生產日期不一致吧……營養液放久了會有些沉澱變色的情況。」

  寧瓷把那五支營養液精確地挑出來,查看蓋子上的生產日期,「確實早一些,我想要新鮮點的營養液,你不介意吧?」

  傅蘭夢一時沒有說話。

  寧瓷很有耐心地等了她一分鐘。

  「當然不介意。」傅蘭夢終於開口,「不過這五支日期早點的,可以給你們稍微便宜一些……」

  寧瓷臉上的表情完全冷下來。

  她之前被騙,不是因為她傻,是因為她不了解這個世界。

  她被騙過,不代表她永遠被騙。

  傅蘭夢,是把自己當成傻子嗎?

  「好啊,便宜好!」王鐵錘傻呵呵地接話,用手肘推了推寧瓷,「省下來的遺跡幣你也用不上,到時候就留給我吧!」

  寧瓷:「……」

  她就說被騙這件事,絕不是自己一個人的問題!

  「你……」寧瓷突然一個激靈,看向地面。

  「拿上東西,走!」寧瓷語速極快,「3007!」

  但已經來不及了。

  地面的石塊被巨大的力道掀飛,植物的根系從地下鑽了出來。

  潮濕的泥土腥氣充斥在鼻尖,那些根系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直撲上來。

  更要命的是——

  「地面不平,無法降落。」飛車在頭頂冷冰冰地說。

  「鐺!」寧瓷迅速抽出長刀,砍向根系。

  這植物的根系比先前寧瓷遇到的荊條更為堅硬,長刀甚至無法在上面留下劃痕。

  寧瓷一腳踹開已經傻掉的傅蘭夢,再拉著王鐵錘就地一滾躲過了根系的襲擊。

  「唰——」

  刺耳的破空聲,另一條根系從背後刺過來。

  寧瓷用刀身反手一擋,差點被這股力道掀出去。

  「植物!!」傅蘭夢發出尖叫。

  寧瓷做了個收刀的假動作,看似把長刀收回刀鞘,實則隕合金借著衣物的掩蓋,在寧瓷手臂形成金屬護臂,牢牢護住寧瓷的右手臂。

  寧瓷從王鐵錘手裡奪過一個鐵錘,掄圓了砸向植物根系。

  一聲沉悶的巨響,根系被鐵錘砸扁,在地上無力地動了動。

  與此同時,尖銳的長鳴在三人耳邊響起,如同嗚咽的哭聲。

  「植物入侵了。」傅蘭夢白著臉說,「植物……它們來了。」

  王鐵錘掄著鐵錘,「該死,這車怎麼不下來!」

  寧瓷的精神力往下延伸,看到無數植物根系在地下密密麻麻地蠕動著,還有種子發芽,以超常的速度生長,即將破土而出。

  地底下,傳來四面八方的顫鳴。

  寧瓷的精神力擴張到極致,試圖在遺跡中尋找一片可供飛車降落的地點。

  眾人驚慌奔逃的畫面卻一一傳入寧瓷腦海之中。

  地面隨時崩裂,從縫隙中伸出可怖的植物枝條,或是塌陷出深深的窟窿,阻擋住眾人求生的腳步。

  每一個地方都很亂,都很吵。

  血液和植物,紅色和綠色,衝擊著寧瓷的神經。

  寧瓷的耳朵裡流出鮮血。

  「我知道去哪裡。」傅蘭夢抱著裝營養液的箱子說,「帶上我,我們一起走。」

  寧瓷睜開眼,短短半分鐘的時間裡她的眼睛已經布滿血絲。

  轟隆。

  一旁的牆壁塌了。

  一枚翠綠的竹葉如箭離弦,紮入傅蘭夢的胳膊。

  「唰。」

  隕合金重新化作長刀,寧瓷抽刀,眼也不眨地砍掉了傅蘭夢的半條胳膊。

  血液飛濺。

  王鐵錘「撕拉」一下扯下自己的衣服,她用衣服紮緊傅蘭夢的胳膊,「包好,走。」

  「西門女……工廠頂樓……」傅蘭夢抱著自己斷掉的胳膊,呼吸劇烈地顫抖,堅強地說,「西北方向,白色樓。」

  不用傅蘭夢詳細描述,寧瓷已經看到了。

  西門女工廠是這片遺跡最大,最堅固的建築,最重要的是,它是平頂的。

  寧瓷抱起傅蘭夢,腳尖輕點,在地面上飛躍。

  王鐵錘拎著自己的武器,剛學的輕功使用到極致,努力地跟上寧瓷的腳步。

  一顆紅色的櫻桃,顫顫巍巍地掛在牆頭。

  噗——

  紅色的果肉,帶著甜香的汁液,天女散花般地炸開。

  長刀當著傅蘭夢的面,化作一面圓形盾牌。

  果肉乒乒乓乓地砸在盾牌上。

  盾牌下,傅蘭夢滾熱的血液濕透了寧瓷的衣服。

  「你——不是趙染?」

  「廢話。」寧瓷搞不懂傅蘭夢的邏輯,匆匆撤掉盾牌,看向後面的王鐵錘。

  兩塊白白的塑料膜勉強罩住了王鐵錘,是空氣錦囊,她沒事。

 「那你是誰?」斷了半條胳膊的傅蘭夢此刻居然是三個人裡最悠閒的那個,劇痛之下還在思考。

  風聲裡,寧瓷的聲音模模糊糊的——

  「我是保安啊。」

  「全天下人都快知道你是個保安了,寧瓷女士!」王鐵錘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還要躲著不時冒出來的植物,「這種時候就別強調了!!」

  「隕合金,精神力。」傅蘭夢貼在寧瓷耳邊問,「你到底是誰?」

  寧瓷抱著傅蘭夢的手鬆了鬆,「你再問這些不該問的話,我就把你丟下去。」

  傅蘭夢身上有什麼儀器在瘋狂響動,一陣聒噪的聲音。

  「什麼東西?」寧瓷皺眉。

  傅蘭夢用僅存的那隻手摘下自己掛在脖子上的聯絡器,「組織裡的人。」

  她把聯絡器一拋,「不重要了。」

  西門女工廠八點上班,廠區的門關著無法打開,外圈的圍牆上現在爬滿了人,每個人都想翻進去,爬到目前最安全的建築裡去。

  寧瓷帶著傅蘭夢在牆面一撐,兩個人就翻進了工廠。

  王鐵錘把自己的兩個鐵錘先拋過圍牆,再一個助跑也順利翻過。

  「幫幫我!」

  「求求你,拉我一把。」

  「我不想死。」

  那些努力翻越圍牆的人,踩著周邊人的軀體往上爬,對王鐵錘伸出手。

  「還好我剛學了輕功。」王鐵錘低著頭,避過眼前的求救,拎起自己的鐵錘,把眾人的呼喊聲落在背後。

  西門女工廠一共十層,寧瓷順著傅蘭夢的指揮爬上樓梯,王鐵錘緊隨其後。

  「對不起。」傅蘭夢失血過多的臉頰上突然泛起紅暈,是迴光返照。

  「我在營養液裡下毒,是誤會。」她說,「我以為你是趙染。」

  「傅蘭夢你還是人嗎?!」王鐵錘在一旁罵道。

  傅蘭夢彷彿陷入某種狂熱的幻境之中,喃喃道:「圍牆,圍牆裡的人。」

  「你在說什麼?」寧瓷沒聽明白。

  「我們都是圍牆裡的人。」傅蘭夢喘了口氣,「基地是圍牆,把我們關在裡面互相殘殺。」

  「一點點的食物,一點點的武器,從它的指縫漏下來。」

  「就讓我們互相對立,互相廝殺。」

  「我們忘了,我們才是一類人,我們才是相親相愛的人。」

  「不應該是這樣的。」傅蘭夢突然提高了聲音,「打破圍牆。」

  寧瓷腳步不停,「活下來再說這些。」

  傅蘭夢安靜下來。

  樓道裡的腳步聲很亂,寧瓷頭頂上有人在跑,腳底下也有人在跑。

  其實除了她們三個,其他人也不明白自己在跑什麼,要跑到哪裡去。

  但是不能停下來啊,停下來,就會被植物吃掉。

  到樓頂了。

  寧瓷緩緩喘氣。

  「3007!!」寧瓷的聲音傳出去很遠,金色的飛車猶如天神的座駕,正在駛向這座樓頂。

  「車!是車啊!」

  「她的車,是她的車!」

  「求求你,帶上我。」

  她們的臉上,髒污的泥土混著汗水,還有血跡。

  她們神情狂熱地撲了上來。

  「有救了,有車哈哈哈哈哈哈。」

  「是我的車!是我的車啊!」

  她們胡言亂語,在陽光下手舞足蹈。

  寧瓷和王鐵錘背靠背,對著人群露出手裡的武器。

  她們臉上又出現哀求的神色。

  「帶上我吧,求求你。」

  「我不想死,帶上我,車一定能坐很多人的。」

  「別殺我,別殺我,我只是想活下去。」

  有人站在樓頂,長笑了三聲,突然後仰著跳了下去。

  寧瓷握緊了手裡的刀,精神力領域鋪開。

  「安靜。」

  人群隨著這聲音安靜下來,臉上卻浮現出麻木的表情,面皮微微抽動,像是在不甘地反抗。

  王鐵錘手心出了汗,鐵錘的手柄在掌心有些打滑。

  她咬緊了牙,閉上眼,不去看眼前詭異的畫面。

 「別恨她們,別恨自己。」傅蘭夢對寧瓷說。

  「是圍牆把我們逼到絕地。」

  「我們只是想活下去。」

  「不要互相仇恨。」

  「打破圍牆。」

  寧瓷深呼吸,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她眼前呼之欲出。

  第二基地,動物園,養殖場。

  第一基地,第四基地,遺跡。

  「覺醒了精神力並達到一定水平的人必須前往第一基地。」夫人說過的話在耳邊響起。

  「十八歲以前,人人都有覺醒精神力的希望。」鄭禮梅說。

  「十八歲以後,沒有覺醒精神力的人,生不如死。」

  「籠子裡的雞,時間到了。」

  真實的世界,真實的一切,從來不在博物館,從來不是那些被矯枉過的文字。

  寧瓷睜開眼,去看這血淋淋的人間。

  「打破圍牆。」寧瓷對傅蘭夢說。

  傅蘭夢臉上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飛車到了。

  人群微微晃動,思緒卻無法掙脫領主的牢籠。

  王鐵錘沉默地爬上車,寧瓷帶著傅蘭夢坐上車。

  「超載。」飛車沒有動。

  「簌簌。」

  植物爬上了這座建築,葉片在寧瓷視線裡扭曲。

  王鐵錘把自己兩個鐵錘扔下了車。

  「超載。」飛車依然如此提醒。

  「飛車限載人數,二人。」

  「我去死。」傅蘭夢把營養液的箱子放到了車裡,掙扎著撲下車。

  王鐵錘伸手把武器揀回車裡。

  「目的地,第三基地。」寧瓷對飛車下了指令。

  王鐵錘扣好安全帶。

  寧瓷側過臉。

  精神力領域解開了。

  如僵屍般沉默了一分鐘的人群又沸騰起來,她們看著近在眼前的車,近在眼前的希望,她們看不到背後靠近的植物,瘋狂地撲了上來。

  一聲輕響,寧瓷扣上了安全帶。

  飛車拔高高度,遠離了樓頂。

  「打破圍牆!!」傅蘭夢高亢的聲音直入雲霄。

  藤蔓裹住了她的軀體,在她的血肉上汲取養分。

  「人類,終將,重登主宰之席……」

  她的臉被藤蔓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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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蘭夢和王鐵錘是兩個相反的人。傅蘭夢是看到真相後聲嘶力竭的人,王鐵錘是蒙上眼睛只想活下去的人。

  但傅蘭夢看到的真相,寧瓷看到的真相,就像博物館內的記載一樣,未必是真的。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4 09:16 PM

第四十章 類人

  四十四號遺跡,淪陷。

  王鐵錘拿筆在牛皮紙地圖上畫了個叉,而這張地圖上,已經畫了很多個叉了。

  隨著距離拉遠,遺跡裡那些絕望的呼喊都聽不見了,飛車之下依然是一片曠野。

  植物,廢棄的建築,還有一些動物,在飛車極快的速度下模糊。

  「我不去遺跡了,我也去第三基地。」王鐵錘說。

  「嗯。」寧瓷低著頭。

  「那個……」王鐵錘撓撓額頭。

  「怎麼了?」寧瓷聞言抬頭,目光陡然凝滯。

  王鐵錘的額頭,有一道細小的擦傷,正在微微滲血。

  「頭不能砍!」王鐵錘見寧瓷握刀的手顫了顫,立刻捂住自己的腦袋提醒,「這是我的頭啊,砍了我就死透了……」

  「就是不小心被蹭了一下,我估計是沒有感染的……」王鐵錘的聲音越來越低,直到聽不見。

  「去第三基地,掃描,救命。」寧瓷淡淡地說,「傷口很淺,你不一定被感染了。就算被感染了,兩天的時間,你也不一定就會死,還有活命的可能。」

  植物播種後的潛伏期最長可達一週時間,寧瓷抿緊了唇。

  「第三基地那棵樹,會吃掉我哪個器官呢?」王鐵錘說,「最好是直接把感染部位吃掉,嘿嘿……」

  王鐵錘真是寧瓷見過的,最樂觀的人。

  「今天晚上不再停留了。」寧瓷說,「直飛第三基地,飛車的能源是足夠的。」

  寧瓷打開小手提箱,把裡面有毒的營養液挑出來,從窗戶扔出去。

  剩下的營養液瓶口塑封都是完好的,可以飲用。

  王鐵錘一邊喝著營養液一邊:「你的素質好像被你丟出去了。」

  她從兜裡摸出一塊糖,塞進嘴裡。

  寧瓷見狀,「你的素質也不是很高的樣子,你哪來的糖?」

  王鐵錘捂緊了口袋,含著糖含糊地說:「這是我之前就有的,可不是我從遺跡裡找出來的。」

  「我沒有強迫你和我分享戰利品的意思。」寧瓷無語地說。

  「這糖不是什麼好東西。」王鐵錘依然死死捂住自己的口袋,「這是用來提醒我注意味覺的。」

  植物感染一共四個階段,第二階段最顯著的表現就是失去味覺。

  營養液沒有味道,在不進食的情況下,人是很難發現自己味覺失靈的。

  「這糖不好吃,也不怎麼甜。」王鐵錘腮幫子鼓鼓的,「但是它不容易化,可以吃很久。等我吃不出甜味了,我就開始說遺言。」

  「我的骨灰盒上,要刻上我的生平。」王鐵錘說,「我是一個偉大且高尚的人。」

  寧瓷:「你是認真的嗎?」

  王鐵錘臉上的表情不似作偽,甚至還帶點嚴肅,「當然。」

  「我怕我被墓地工作人員趕出來。」寧瓷說,「骨灰盒上的字可以亂刻的嗎?沒人管?」

  如果內容不受限制的話,寧瓷開始考慮自己到時候要刻什麼內容,是刻「愛崗敬業的第一保安」,還是刻「千古傳奇宗師帝皇」。

  乾脆都刻上吧,骨灰盒有六個面呢。

  王鐵錘:「唉,你當我是亂說的?」

  寧瓷驚住了,「你展開說說,你做了什麼高尚的事情?」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道德,就是最有道德的一件事。」王鐵錘繞口地說,「我們小時候是由基地統一撫養的,但基地給我們提供的物質卻不是平等的。」

  「聽話的小朋友可以得到更多的食物,更好的衣服。」

  寧瓷點頭,「這有什麼問題?」

  「五六歲的小朋友,為了吃飽飯,開始內捲聽話。」王鐵錘說,「當每個小朋友都聽話的時候,聽話的標準就被拔高了。」

  「一開始,能自己吃飯,自己穿衣服,不哭不鬧就是聽話。」

  「到後來,能主動打掃衛生,幫助基地做飯,洗衣服,這才算聽話。」

  「再然後,自己想辦法找到食物吃飽,自己找到衣服穿,還能幫基地管理更小的小孩,這樣的小朋友,才勉強算是聽話。」

  「當每個人都聽話的時候,聽話就不再是原來的那個聽話了。」王鐵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突然開始驕傲,「這個時候,有一個偉大且高尚的小朋友,也就是我,出現了!」

  「我王鐵錘,以一己之力打破了道德下限,在我的襯托下,所有人都顯得無比道德。」

  「我成功拉低了道德平均水平,還無數人自由。」

  「當我走完我這一生,站在我人生的終點回顧自己,我終於可以坦然地說,我王鐵錘,是一個高尚且偉大的人。」

  寧瓷:「呸。」

  王鐵錘:「?」

  「我說的有什麼問題?」王鐵錘憤怒。

  「什麼人生的終點,你現在說這些太早了。」寧瓷生硬地說,「不吉利。」

  王鐵錘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小傷口已經結痂了,「呸呸呸。」

  「我王鐵錘一定長命百歲。」她說。

  王鐵錘的話,詭異中……寧瓷覺得也有那麼點點的道理。

  就好比大寶劍裡的好刺客標準。

  在寧瓷小時候,這個標準是殺掉目標。

  在寧瓷長大以後,這個標準變成獲得客戶滿意好評。

  標準的改變,使組織裡的刺客們飽受摧殘,末尾淘汰制下,每個月都有不合格的刺客被組織殺掉。

  提高了這個標準的正是寧瓷本人,但寧瓷不認為這是自己的錯,她只是優秀而已,優秀有什麼錯。

  那錯的會是誰?

  是制定標準的人,是大寶劍組織,是……圍牆。

  圍牆把自由的人圈禁起來,給她們制定標準,但圍牆給予的物資實在是太少了,這讓圍牆裡的人拼命廝殺。

  互相廝殺的人,她們之間沒有仇恨,或者說她們的仇恨是虛假的,是被迫的。

  昨天晚上被寧瓷殺掉的三個人,她們和寧瓷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嗎?

  沒有。

  可她們和寧瓷還是陷入你死我活的境地。

  飛車,代表著財富,求生的希望,全新的生活,這些都讓人瘋狂。

  剛才的工廠頂樓,那些絕望的人,絕望的吶喊還在寧瓷腦海中未曾淡去。

  求生是最基本的欲望,寧瓷不認為這是一種貪婪和罪過。

  是圍牆把我們逼到絕地。

  寧瓷的手指在車窗上規律地敲打。

  第二基地,裡面生活的是進化了腦子的動物,它們擁有了文明,學習像人類一樣生活。

  動物園,裡面生活的是沒有進化腦子的動物,它們的存在,是為了……向第二基地輸送新的血液。

  根據大眾所知的信息來分析,能覺醒精神力的人是隨機的,那麼動物很有可能也是如此,它們的進化並不穩定。

  文明的誕生,需要一定基數的個體支撐,第二基地創立動物園,就是為了不斷地增加自己的成員,成功進化的即為同類,未曾進化的即為動物。

  養殖場,或者說是屠宰場,那些未進化的動物和家畜們一起在這裡被處理掉,不再佔用資源。

  沒有進化的動物難以反抗,但人類是有思想的生物,她們不會坦然接受被拋棄的命運,也絕不會坦然地走向死亡。

  十八歲是個分水嶺。

  十八歲以前的人由基地培養,覺醒精神力後前往第一基地。十八歲以後的人被基地視為累贅,基地用慢刀子割肉的方式逼她們去死。

  高昂的債務讓人陷入困境,大家為了還債被迫離開基地。

  武器和食物被基地嚴格管控,雇傭兵們在最危險的地方出入,卻只有一把刀,或者一柄錘。

  基地的科技並不是不發達,只是高科技的成果不為普通人服務。

  普通人就像籠子裡的雞一樣,基地不會像機器人一樣直白地說時間到了,基地有更溫和的說辭。

  基地催促著普通人還債,它們高歌著,從植物手中奪回家園。

  它們一邊榨乾人最後的價值,一邊將人推入無底的深淵。

  寧瓷在第四基地很少見到老人和中年人,極高的死亡率和出生率互相平衡,到處都是有可能覺醒精神力的青年。

  寧瓷越想越黑暗,黑湖街那些黑心的診所,無用的武器,背後是否有基地的影子?遺跡的淪陷,小區的爆炸,是否來自基地的授意?

  基地的圍牆如此脆弱,一把鐵錘就能打破。

  基地裡那些游蕩著的危險的植物人,是它們縱容的結果。

  「第一基地的那些東西,還算是人嗎?」寧瓷忍不住說。

  王鐵錘:「當然不是人啊。」

  「你是在罵她們,還是……」寧瓷不確定地問。

  「你以為所有生物都想當人嗎?」王鐵錘說,「第一基地的那些……在她們眼裡人是一種低等生物。」

  「我們是人類。」王鐵錘指了指寧瓷和自己。

  「她們是類人。」王鐵錘指了指遠方,「從人類中誕生的,一種類似於人的生物。」

  「咦?」王鐵錘想到什麼,看著寧瓷逐漸面色詭異,「你是不是有精神力?樓頂上你一說安靜,大家都不動了!!」

  「人類的叛徒!!」

  寧瓷臉上毫無異狀,「我確實是有精神力,但我並不覺得自己就是那個什麼了。」

  「我當了三十二年的人類。」寧瓷說,「覺醒精神力以後我沒覺得自己突然變了。」

  其實是有變化的。

  寧瓷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步步小心,雖然時刻在暴露的路上,但她沒有放棄偽裝自己。

  覺醒精神力以後,寧瓷有點擺爛了,精神力成為了她的保險和捷徑,讓她在處事上不再那麼警惕。

  寧瓷審視自己的內心,哪怕精神力帶給她改變,她依然堅定地認為自己是一個人類,和王鐵錘沒什麼不同。

  「等你去了第一基地,你就變了。」王鐵錘冷笑。

  「你一下子變得勇敢了。」寧瓷打量著她,「你不對勁。」

  王鐵錘從座位上撲了過來,臉上狗腿的表情讓寧瓷想起了趙染。

  「姐姐,等你去了第一基地,能讓我做公職員嗎?!」王鐵錘腆著臉問。

  寧瓷用腳把王鐵錘踹回了座位上,「繫好你的安全帶,高尚的人。」

  「姐姐,你發達了可不要忘了我呀!」王鐵錘一邊繫安全帶一邊不放棄地說。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趙染那個樣子的,撒嬌和狗腿需要天賦。

  寧瓷看著王鐵錘,心裡一陣惡寒,吝嗇地送了她一個字:「……滾。」

  「好了,說點正事。」王鐵錘收斂了臉上噁心的表情,「第三基地那棵樹,我們要怎麼對付它?」

  「不知道。」寧瓷打開手表,「不然我直接打電話問問趙廷吧?他可能有經驗。」

  王鐵錘呼了口氣,「我們倆真的是天生的隊友,一個沒有道德,一個沒有智商。」

  「……」寧瓷停下輸號碼的動作,小聲嘀咕,「他又跑不掉。」

  「我覺得你上次說的辦法很好。」王鐵錘思考良久,勉強給出了一個方案,「我們踩在界線上,既不進去也不出來,看它想要什麼器官。」

  「如果我們可以接受,我們就進去,如果不能接受,我們就跑。」

  王鐵錘握拳,自信滿滿地說:「我相信經過幾次嘗試以後,我們就能刷新出想要的結果!」

  寧瓷深吸一口氣,為王鐵錘的智慧鼓掌,「我真怕那棵樹到時候抽你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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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我也有脾氣的

  第一基地:有精神力的人,又稱為 類人

  第二基地:動物文明,根據動物種類在基地中劃分地盤,團結,排外

  第三基地:被母樹庇護後自然形成的基地,人和動物在這裡共同生存

  第四基地:沒有精神力的人類基地,繁育幼崽

  養殖場:第一基地和第二基地共同建立,目的不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4 11:18 PM

第四十一章 母樹

  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樹生長在大地上,它的樹冠與雲層纏繞,綠色的枝葉隱在白色的雲朵之中,白色的花朵一團團一簇簇地盛開。

  它的樹幹光滑而筆直,強韌而粗壯。

  人類的建築環繞著它,挨挨擠擠地在母樹的庇護下生存。

  「在最開始,這棵樹還沒有那麼高。」寧瓷遠遠地看著樹,用自己的理解分析道:「所以內圈的建築普遍都很矮。」

  「隨著樹不斷長高,它能庇護的範圍也擴大了,於是外圈的建築越來越高,直到現在,最外圈的建築高入雲霄。」寧瓷極力仰頭,用肉眼卻無法看清建築的盡頭在哪裡。

  「你說的不對。」王鐵錘喃喃道,「最內圈的建築已經被拆除了。」

  她用手比劃,「最內圈的太靠近樹了,影響到了樹的生長,所以都被拆掉了。根據第三基地的母樹保護法,目前內圈的建築不允許有任何改動,只能略微翻新,在必要情況下也會進行拆除。」

  「最外圈的建築也有年頭了,是在母樹根系蔓延到這裡之前建造的。」王鐵錘從手錶上查到了官方的說法,「據說第三基地的建築局局長獲得了母樹的啟示,在母樹的指引下建立了這些高樓,而母樹的根系在生長時也溫柔地避開了這些高樓的地基。」

  「第三基地,是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伊甸園。」王鐵錘有些陶醉地說。

  「官方說法聽聽就算了,我們被騙的還不夠慘嗎?」寧‧黑化版‧瓷不為所動,冷漠地說,「等會兒進入第三基地的時候,希望你還能維持臉上這種奉獻的表情。」

  「入戲了。」王鐵錘一下子收斂,端正了自己的態度。

  「輕功練的怎麼樣了?」寧瓷問,「等會兒樹要是想吃你的心臟,你得跑得夠快才行。」

  王鐵錘摸了摸自己被勒到發青的腹部,勉強地說:「我可以……」

  「不行的話我建議你再蕩兩圈找找飛的感覺。」寧瓷從腳下摸出一條繫帶。

  這是用衣服做成的長布條,作用是綁在王鐵錘的腹部,然後從窗口把王鐵錘放到空中,鍛煉她的輕功。

  腳不沾地的刺激感能在短時間內提升王鐵錘的求生欲,使她的輕功突飛猛進。

  這種練功方式的靈感來源於老鷹,據說剛出生的小鷹都會被老鷹丟入懸崖,它們只有在墜地之前學會飛翔才能活下來。

  但王鐵錘同志她沒有翅膀,她注定學不會飛翔。

  她覺得布條並不能長時間支撐自己的體重,再來幾次她一定會從空中自由落體的。

  王鐵錘把頭搖成了撥浪鼓,並試圖將壓力轉移到寧瓷身上,「你不能威脅這棵樹別吃我們的器官嗎?你打不過它?你不是很厲害嗎!自信一點!」

  「我知道我很強。」寧瓷說,「但我要怎麼戰勝一棵樹?我把它連根拔起嗎?」

  寧瓷無語:「我又不是挖掘機。」

  「前方第三基地,禁飛區。」飛車導航提醒,車輛開始往下降落。

  極高的建築近在眼前,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陰影,3‧007就降落在這片陰影上。

  寧瓷下車,腳踩在夯實的泥土地上,泥地裡隱約還能見到點野草。

  第三基地的人對植物的態度不同於第四基地,她們對待植物有一種微妙且復雜的情感。

  「請問二位是第一次到第三基地來嗎?」有一位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帶著熱情的微笑迎了上來。

  寧瓷點了點頭。

  「那二位還沒有進行母樹獻祭吧。」工作人員的笑容更誇張了些。

  「請跟我到這邊來。」工作人員神秘地說,「母樹今天的心情不錯,11號祭台死亡率很低。」

  寧瓷指了指車,「那這輛車……」

  「不用擔心。」工作人員擺了擺手,「在母樹的注視下,沒有人會有小動作的,這裡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確實,這裡停了不少交通工具,只不過3‧007金色的車漆格外紮眼。

  「就停在這裡吧,也不是很遠。」王鐵錘小聲地和寧瓷密謀,「等會兒情況不對我們立刻就能開車跑。我看了,專門的停車場很遠。」

  寧瓷把大拇指和食指並在一起,做了個OK的手勢。

  前方帶路的工作人員背對著她們兩個,臉上的笑容詭異地加深。

  幾乎每一個到第三基地的人都有著這種天真、不切實際的想法,情況不對轉身就跑的人從來不止一個。

  可惜的是沒有人成功逃脫。

  「啊!!!」

  一個女人慘叫著從寧瓷眼前跑過,她的一條手臂完全消失,一路滴滴答答地流著血。

  「不要害怕。」工作人員見怪不怪地說,「用心接受母樹,母樹將會恩澤我們。」

  「如果對母樹懷有不敬之心,她就是下場。」

  「你是不是在恐嚇我們?」王鐵錘低情商地問。

  「兩位貴客,稍等一下!」此時,寧瓷身後傳來一聲響亮的招呼聲。

  來了一位新的工作人員,她的職位看起來比上一位要高,制服款式精致許多,肩膀處別了一枚漂亮的銀色樹形徽章。

  「3‧007是二位的車吧,您二位是小趙總的朋友?」她問。

  寧瓷手錶裡存了趙廷的私人號碼,她單方面認為她和趙廷算是朋友,故而坦然地點頭,承認了這個荒唐的誤會,「是的,我和趙廷是……好朋友。」

  王鐵錘隱蔽地給了寧瓷一個佩服的眼神。

  「你好你好,我叫葉子。」葉子笑容可掬,「不耽誤兩位的時間了,我們開始儀式吧,母樹已經等很久了。」

  葉子帶著寧瓷和王鐵錘走到一處鬆軟的泥地上,蠕動的根系在寧瓷腳底克制地盤旋。

  「11號祭台,貴賓兩位!」葉子退到不遠處等待,語氣中滿是喜悅。

  寧瓷有一種錯覺,感覺葉子實際上是在對母樹說話。

  她說:「媽媽,開飯了!今天有兩道好菜!」。

  好菜之一的寧瓷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棕色的大樹根系從地底爬出來,摸到了自己的腳背。

  「你想要什麼?」寧瓷試圖和它溝通。

  根系如同蛇一般緩緩纏繞,將寧瓷從下往上包裹。

  它的動作緩慢,像是在精挑細選。

  一旁的王鐵錘已經被根系完全包裹,她沒有發出絲毫聲音,死一樣的安靜。

  隕合金在寧瓷皮膚上流淌,護住了她的心臟。

  母樹的根系越纏越緊,爬到了寧瓷的腰間。

  「有點緊。」寧瓷說著,打開了自己的精神力領域。

  精神力領域籠罩的範圍不大,僅僅覆蓋住寧瓷和王鐵錘。

  寧瓷「看」到王鐵錘在根系中閉著眼,一條軟軟的根系伸進了她的嘴裡,分泌出帶著麻醉成分的液體。

  「我想要,你的骨頭。」

  寧瓷聽到母樹在說話。

  母樹!在說話!

  寧瓷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讓自己清醒一些。

  等等,這不是聲音,寧瓷反應過來,這是精神力層面的溝通。

  母樹的思想十分直白,沒有多餘的彎彎繞繞,它想要寧瓷的骨頭,根系就在寧瓷的身軀上徘徊扭動著。

  「骨頭骨頭骨頭……」

  它來來回回地重復,卻沒有動手。

  「不行。」寧瓷說。

  葉子在一旁忍不住提醒,「不要和母樹討價還價!」

  「骨頭骨頭骨頭……」

  「不行不行不行……」

  母樹似乎被激怒了,根系猛然暴漲,爬到了寧瓷的頭頂,將她全數籠罩。

  寧瓷渾身肌肉繃到極致,隨時準備暴起。

  「咦,頭髮!」

  寧瓷捕捉到了母樹細微的情緒波動,它有了新的心儀對象。

  柔軟的根系探進了寧瓷用來包頭髮的布巾。

  「頭髮,很好的頭髮!」

  「野生的頭髮,特別好!」

  寧瓷忍住動手的衝動,試圖用精神力和母樹友好溝通。

  「這不是野生的頭髮,這是我的頭髮。」

  「這是我的頭髮。」母樹小聲地說,似乎驚了一下,沒想到有人能和自己說話。

  越來越多的根系朝著寧瓷的頭頂湧上去。

  葉子在一旁露出了然的神色,她低聲地通知自己的同事:「準備一下,這裡有個人被母樹看中了腦子,等會兒拿拖把過來打掃一下。」

  寧瓷用來包住頭髮的頭巾被母樹用根系挑開,滿頭青絲披散落下。

  「你的頭髮,有點臭臭的。」母樹說著,根系緩緩抽離,「骨頭骨頭骨頭……」

  寧瓷:「……」

  頭髮,還是骨頭?

  這似乎是一道不必考慮的選擇題。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

  「頭髮,洗洗就香了。」寧瓷妥協了。

  母樹:「骨頭骨頭……」

  寧瓷:「我這是養了三十二年的頭髮!」

  根系猶豫了片刻,又朝著寧瓷的頭皮探去。

  綠色的汁液從根系中滲出來,寧瓷的頭頂涼涼的,有種被螞蟻爬過的酥麻感。

  頭好輕。

  寧瓷的頭髮在葉子詭異的眼神中離開了。

  根系歡快地捲著寧瓷的頭髮回到地底。

  頭皮好涼。

  寧瓷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頭頂,光滑,圓潤,很可能還在反光……

  「嘶嘶。」王鐵錘在一旁發出奇怪的聲音。

  寧瓷在她的瞳孔裡看到自己的腦殼,真的在反光。

  「啊啊。」王鐵錘張開嘴,給寧瓷看自己的舌頭。

  她的舌頭沒了。

  「不要擔心!」葉子捲起褲腳給寧瓷和王鐵錘展示自己的金屬小腿,「趙氏集團,機械義肢,給您第二生命!」

  寧瓷把掉在地上的頭巾撿起來,罩住了自己的頭頂,陰鬱地問:「頭髮……也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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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情商:用心接受母樹

  低情商:別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5 02:36 PM

第四十二章 植髮

  「您身上任何一個零件,我們都能為您匹配。」葉子自信地說,「我們是第三基地最專業的仿生義肢公司,義肢排異率低於百分之五。」

  葉子帶著她們回到停車的地方取車,3007跟在寧瓷頭頂。

  「我們公司的神經接駁技術可以將延遲控制在幾微秒之內,滿足您所有的日常生活需求,也絕不會影響您的戰鬥。」葉子的眼神悄然掠過飛車,「現在也有很多人會主動進行義肢訂製,訂製款的義肢功能更多。雖然基地不允許義肢有攻擊性能……」

  葉子悄悄眨眼,暗示道:「方法總比困難多。」

  失去了頭髮的寧瓷對此毫無興趣,她整個人都籠罩在自己禿頭的烏雲裡。

  啞巴版王鐵錘更不用說,她沒有什麼想說的,也無法說話。

  一路上都是葉子的獨角戲,要不是寧瓷及時從情緒中抽離出來,可能她還能再說好幾個小時。

  「這位葉子女士。」寧瓷聽了半天,「你不是第三基地的工作人員?」

  「我們是和第三基地官方合作的義工。」葉子鄭重地加深語氣,「和基地合作多年,是官方指定的義肢公司。」

  這個世界的廣告總是無孔不入,它們偽裝成各種樣子,寧瓷對主動湊上來的商家無法信任。

  她可能是患上被騙後應激綜合症了。

  「謝謝,我們會考慮的。」寧瓷委婉地說,「你就送到這裡吧。」

  葉子從兜裡取出兩張名片,「我明白二位的顧慮,義肢畢竟是大事,需要好好考慮,我也非常建議二位多了解多對比,這樣你們就會發現我們趙氏集團才是最靠譜的。」

  「慎重選擇,但也要盡快做出決定。」葉子看向沉默的王鐵錘,「母樹分泌出的汁液具有麻醉止痛,促進傷口癒合的功效,24個小時內是更換義肢最好的時間。等到汁液失去功效,安裝義肢會比較疼,還要自費購買麻醉劑。」

  葉子貼心地嘆口氣,「麻醉劑價格不菲,我們普通人當然是能省一點是一點。」

  寧瓷接過葉子的名片,記住了上面的地址和聯絡方式後把名片收好。

  「我們一定好好考慮。」

  寧瓷不再前進了,站在原地看著葉子。

  「好的,那我就送到這裡。」葉子識趣地停留,目送寧瓷和王鐵錘離開。

  葉子凝望二人的背影良久,覺得這兩個業績指標十拿九穩,並提前給同事發去了報備信息。

  「第三基地11號祭台,葉子,今日客戶報備,一個禿子和一個啞巴。」葉子心花怒放地說,「這兩個人很有錢,一定要狠狠宰她們一筆!」

  她們還是小趙總的朋友,葉子在她們兩個人的背影中看到了獨屬於有錢人的氣質,想要裝窮逃過銷售的毒眼?

  絕無這種可能!

  寧瓷最終還是站到了名片上的位置。

  第三基地的義肢公司很多,但它們和趙氏集團相比實在是讓人難以放心。

  如果說趙氏集團是一艘在海上行駛的重級游輪,那麼其他公司充其量只是漂浮在海面上的碎木板。

  第三基地的街道比第四基地更加擁擠,這裡的人口居住密度很高,寧瓷站在樓下往上看,全是一扇扇小小的窗戶。

  這說明這棟樓被分成了無數格子間。

  寧瓷再轉身。

  這棟建築就顯得寬裕多了,銀色的大面積落地玻璃擦得纖塵不染,上面投印著各種款式的義肢,還有一些煽動性的廣告詞。

  寧瓷在進門之前確認了一遍自己的餘額。

  她的初始資金是十元,後來花一塊五買過麵包,一毛錢打過電話,三塊錢乘坐過車。

  她收到了6月份的工資,一千一百三十塊七毛七,收到工資一個小時後在武器行被騙走了整整一千塊。

  綜上,她目前的餘額是……一百三十六塊一毛七。

  寧瓷窘迫地捏緊了衣角。

  再準確點說,她還欠趙染一千五的醫藥費,她目前是負債狀態。

  寧瓷兩輩子第一次產生了物質上的欲望,想要錢……

  寧瓷還在內心風暴的時候,王鐵錘已經勇敢地邁進了義肢公司。

  義肢公司一樓的大廳地面光可鑑人,擦得和外面的玻璃一樣閃亮。

  寧瓷和王鐵錘被分到了兩個獨立的診療室。

  寧瓷的診療室門口寫著植毛科。

  在她前面還有一位顧客正在面診,寧瓷被安排在隔間外等候。

  十分鐘後,那位顧客出來了。

  它是一隻……只有腦袋上長了毛的老虎。

  寧瓷表情空白。

  這位虎哥四肢著地,穿著一身黑色的軟綢衣服,衣服上還紋了老虎暗紋。

  隨著它優雅的走動,露出衣服下的身軀,上面光滑無比,沒有一根毛,灰白色的皮膚上一道道黑色的斑紋。

  虎哥的頭就體面多了,黑色的毛髮油光水滑,金色的暗紋如水波流動。

  虎哥沒有穿鞋,厚實的肉墊走起路來沒有半點聲音,它從寧瓷身邊路過,走到診療室的鏡子前端詳自己的新面孔。

  「吼——」虎哥脖子上掛著的黑色小方塊亮了亮。

  醫生從隔間內出來,擦著自己的眼鏡鏡片,欣慰地說:「很高興你喜歡。」

  「吼吼。」虎哥用前爪在地上刨了刨。

  「等你攢夠下一筆款再來找我?好啊。」醫生和藹地說,「同一批次生產的虎毛我會幫你留意的,肯定不會讓你有色差。」

  「吼。」虎哥點點虎頭,額頭上金色的王字在寧瓷眼前晃悠。

  虎哥甩著沒毛的尾巴滿意地走了,臨走前還用自己的肉墊給醫生打了個五星好評。

  趙氏集團的靠譜程度在寧瓷心裡直線上升。

  都能在老虎頭上植毛了,這個醫生肯定有點東西。

  寧瓷乖巧地摘下了自己包頭的布巾。

  醫生眼中閃過三分同情三分羨慕四分欣喜的光。

  「這是母樹造成的脫髮吧。」醫生舉起手裡的放大鏡,「毛囊都沒有了,頭髮無法再自然生長,只能通過科技手段植髮。」

  醫生從保險櫃裡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翻開後,上面是一小撮一小撮的頭髮。

  「我們現在的毛髮選擇很多,你看你需要哪一種呢?」醫生說,「有真人真髮,但大多數人對這種有一定的抵觸心理。」

  寧瓷搖頭,一想到別人的頭髮長在自己頭上,她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那就是仿真髮了。」醫生往後翻了翻,「仿真髮的種類也非常多,目前最流行的是納米材質的這款,它植髮後不易脫落,方便打理,外形上與真髮幾乎看不出區別,價格也很適中。」

  寧瓷委婉地說:「價格不太合適。」

  醫生想到了葉子的囑咐,她深吸一口氣,翻到了冊子的最後一頁。

  「那你肯定會對這款頭髮滿意的!」

  「這是一款限量版仿真髮,可以漂染一千多種顏色,特殊的材質使它在不同角度下能夠折射出不同的色彩!」

  醫生打了支手電筒,在光下給寧瓷進行展示。

  純白的髮絲在光線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澤,隨著角度的變化流光溢彩。

  「這款仿真髮,它最厲害的點不是它的顏色,而是它的功能。」醫生在寧瓷戀戀不捨的眼神裡關掉了手電筒,「它能夠吸收太陽能,在夜晚發光照明,讓你做人群中最亮的崽。」

  「但僅僅是如此,它依然稱不上最完美的頭髮。」醫生昧著良心繼續推薦,「它還能夠聯網,下載各類流行歌曲、小品、相聲、脫口秀、鬼故事。有了它,你的人生絕不會再感到孤單與乏味。」

  「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它的產量不高,只夠最後一個人進行植髮了!」醫生啪的一下合上了冊子。

  其實這款頭髮是某位富二代訂製的,生產出來後被其家人嚴厲抵制,沒能成功進行移植,因為造價不菲成為了植毛科的鎮科之寶。

  這款頭髮名頭之響亮,在義肢界可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有一隻孔雀對其無比垂涎,已經攢了三年存款。

  貧窮使寧瓷強行克制心動。

  她閉上眼,「有沒有別的頭髮,便宜點的。」

  「如果比較關心價格的話。」醫生說,「這倒也不必太擔心,植髮的費用不僅和頭髮的材質有關,和頭髮的長度、密度、硬度也有很大的關係。」

  「長一點的頭髮用料多,收費就會貴出好幾倍。短髮、寸頭就便宜很多,也更方便打理。」

  「但仿真髮無法自然生長,它的長度不會變化,植了短髮以後想要變長,只能接髮或者重新植髮。」

  寧瓷猶豫,「費用方面,分為幾種支付方式?」

  成了。

  醫生勝券在握,「很少有客人能夠一次性付清全款,百分之九十的客人都是分期支付的。我們趙氏集團有基地的政策扶持,客人最高能夠分五年,六十期進行支付。首付低至百分之二十,且不收取利息。」

  聽起來很體貼,但寧瓷兜裡只有一百多,她對植髮的費用沒有概念。

  「能不能具體一點?」

  醫生從冊子裡取出一小拈頭髮,「納米仿真髮,板寸長度,黑色,普通硬度,三毛錢。」

  寧瓷被突如其來的驚喜砸暈了。

  醫生接著說:「一根。」

  寧瓷:「?」

  「這一點點,是兩百根頭髮。」醫生給寧瓷展示。

  寧瓷摸了摸自己的光頭。

  醫生殘忍地補充:「一個正常人頭上大約有十萬根頭髮,稀疏一點的話……七萬根?」

  寧瓷:「……」

  醫生:「頭髮也可以分批植,你想想虎哥!堅強一點!不要翻白眼!」

  虎哥全身的毛都被母樹拔光了,這麼多年才植了一顆頭!

  寧瓷開始在手錶上搜索帽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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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訂製七彩頭髮的富二代,我們姑且稱她為趙某。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5 03:38 PM

第四十三章 金條

  寧瓷包著頭巾,難以置信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頭頂上,手術中三個鮮紅的大字彷彿無聲的嘲諷。

  「是什麼時候的事?」寧瓷鼻頭有點酸酸的。

  這麼多年風風雨雨,寧瓷一直是一個冷酷的殺手,絕情的刺客。

  血戰三天三夜,殺到手指僵直握不住刀,她沒有哭;潛伏四月有餘,目標意外摔死導致功虧一簣,她沒有哭;屠戮別人滿門,被人用最惡毒的言語詛咒不得好死,她也沒有哭。

  寧瓷四十五度角仰頭,把眼睛裡那點微末的淚意憋回心底。

  不就是一路風雨同舟的隊友背著自己藏了私房錢嗎。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護士,我想問問裡面的這位病人付了多少錢?」寧瓷禮貌且堅強地詢問護士。

  護士小姐聽著寧瓷因為關心病人而略顯沙啞的聲音,「抱歉,我們不能透露病人的隱私。」

  寧瓷氣到喉嚨冒煙,她清了清嗓子,「我是她的……師姐。」

  好古老的關係。

  護士小姐盡責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知識點,「師姐不算直系親屬,沒有知情權。」

  「好吧。」寧瓷不再和護士糾纏,張開了自己的精神力領域。

  隔壁間的對話聲,聲聲入耳。

  「富有,實在是富有啊,全款的大客戶也輪到我頭上啦。」

  「黃金的檢測結果出來了嗎?」

  「99足金,放心吧嘿嘿。」

  居然是金條。

  寧瓷收起精神力,靠在椅背上,眼淚倒流到心底,醞釀出一股淡淡的悔意。

  不管是哪個世界黃金都是硬通貨,寧瓷後悔自己穿越時沒有把金盆洗手的盆揣過來。

  那天是她的退休儀式,她換了身最雅致的新衣服,因為不打算出門,她沒有佩戴荷包,而是破天荒地掛了兩枚香囊。

  作為刺客,她沒有佩戴首飾,為了迎接自己即將到來的清閒退休生活,她只用一支細竹挽髮。

  用來洗手的金盆用料厚實,在寧瓷穿越時距離她的指尖不到兩釐米。

  但寧瓷與潑天富貴擦肩而過,反手抓住了自己師傅的袖子,從上面撕下了一塊不值錢的碎布條。

  嘖,晦氣。

  寧瓷雙手交疊,兩隻手的關節用力到發白。她垂下眼簾,頭頂的指示燈悄然熄滅。

  手術室的門從中央打開,王鐵錘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來。

  寧瓷站起身。

  王鐵錘從她身側被急匆匆地推走。

  「快快快,趁著麻藥效果還沒過,帶她去做感染源檢測。」醫生跑得飛起,一連串地招呼。

  呼啦啦圍上來一圈護士,尊貴的客人王鐵錘被大家眾星拱月地簇擁著推走。

  走廊裡一片雜亂急促的腳步聲。

  片刻後,寧瓷孤零零地站在手術室門口,她閉上眼,再睜開時雙眼如寒潭般平靜。

  寧瓷走出義肢公司,乘上飛車,前往最近的帽子店。

  以她的存款水平,那裡才是她該去的地方。

  寧瓷在路上確認了一遍帽子店所處的那條街道名稱,光榮大道。

  很好,聽起來和黑湖街不是一個路數。

  光榮大道的名字聽起來很氣派,實際只是一個狹窄的小街道,飛車無法駛入,停在遠遠的地方。

  寧瓷走在路上,這裡比黑湖街更擠,兩邊的店鋪招牌快貼到寧瓷臉上來了。

  擁擠,是第三基地給寧瓷最大的感覺。

  母樹再高大,她所能庇護的區域依然是有限的,無處可去的人和動物們匯集在這裡,她們的死亡率不像第四基地那麼高,所以這裡的人口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

  每個人的生存空間都被壓縮到極致,但這裡的居民精氣神比第四基地好太多了。

  街道狹窄卻乾淨,店鋪局促卻整潔。

  來來往往的人雖然殘疾,衣服打了補丁,可她們沒有隨時面臨死亡的恐懼,不會刻意與人保持距離。

  天色漸暗,街道上亮起各色的霓虹燈,絢爛的燈光照在眾人臉頰上,帶給寧瓷不真切的錯覺。

  她在霓虹燈上看到了不少趙氏集團的廣告。

  寧瓷在遺跡中能遇到小區的業主,在第三基地的入口也能遇到趙氏集團的員工。

  這個世界的人被植物逼到絕境,活著的人太少了,人類圈子只有這麼大,兜兜轉轉一直遇見。

  幾束巨型燈光打到樹冠上,寧瓷抬頭的時候能看到母樹的枝葉在天邊隨著晚風搖曳。

  寧瓷在人群中游動,從她身側走過很多剛下班的人,這些人臉上希望與麻木共存,像是被工作吸乾了精氣。她們如同幽魂,沉默不語地走著,目光散漫,腳步虛浮。

  寧瓷不經意間打了個寒顫。

  寧瓷看到了帽子店,這是一個很小的攤位,大部分的帽子都朝外掛在門板上。各種款式的帽子疊在一起,許多帽子上繪製著銀色的樹徽。

  老板靠在門板上,把身後的帽子壓得扁扁糟糟,見寧瓷停留腳步,她目光在寧瓷造型詭異的頭頂一掃,已然了解顧客需求。

  「跟我進來。」老板說。

  寧瓷側著身子進入店內,帽子店外面掛著的是普通帽子,店鋪內部的牆壁上則掛著帶頭髮的帽子。

  「假髮,帶假髮的帽子。」老板問,「你要哪一種?」

  寧瓷:「便宜的。」

  「那就是帶假髮的帽子。」老板拿了一支長桿從牆上支下來幾頂帽子供寧瓷挑選。

  「假髮最難處理的就是頭頂,要自然又服貼。」老板懶洋洋地解釋道,「帶帽子的款式就簡單多了,把假頭髮黏上去就行了。」

  寧瓷現在穿的是王鐵錘的衣服,是一套彩色的工裝,色彩豐富。

  老板拿了一頂黑色帶捲髮的帽子在寧瓷頭頂比劃,「靚女你的眼光好讚,不過沒錢的話還是買黑色。黑色百搭。」

  寧瓷看著帽子上搭配的栗色長捲髮搖了搖頭。

  老板又挑了一頂,「這頂帽子帶母樹聖徽,保佑你發財平安。」

  原來銀色樹徽的原型是母樹。

  自己的頭髮就是被母樹拿走了,寧瓷依然搖頭。

  「那你自己選吧。」老板把手裡的長桿遞給寧瓷。

  寧瓷從角落裡找到一頂黑色的帽子,搭配的是白色的短髮,她戴上試了試。

  帽圍有點小,寧瓷戴著稍微有些緊,短髮長度到她下巴處。

  「這頂二十塊。」老板絮絮叨叨地說,「這款用的髮絲很好,你看這個髮絲雖然是白色,但是它不透……」

  「買了。」寧瓷難得大氣地說。

  戴上帽子以後,寧瓷覺得自己走在路上沒那麼扎眼了,她融入了人群。

  寧瓷在偽裝自己這一步上浪費了一些時間,她本來該在進入第三基地的第一時間找到趙廷,打他個措手不及。

  可母樹擾亂了寧瓷的思路,光頭讓她在人群中像個燈泡一樣。這樣的狀態不適合寧瓷潛入,趙廷的身邊必然有許多人保護,她不想打草驚蛇,就得偽裝好自己才能進行下一步。

  寧瓷離開第四基地的時候目標明確,她認為趙廷就是凶手,只需要殺掉趙廷一切都能回到過去的狀態。

  但隨著她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進一步加深,眼前的道路被蒙上了一層迷霧,她摸到了這個世界暗處的脈絡,似乎引起了有心之人的注意。

  她想過簡單的生活,但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現在的情況像打游戲,她只有通關以後才能成為悠閒的生活玩家,在地圖上肆意探索。

  寧瓷的目光逐漸銳利。

  她不擅長思考和動腦,事實也證明了這不是她的強項,但很多事情並不需要動腦子。

  她只需要知道是誰在背後搞鬼,然後殺掉她們就行。

  後者很簡單,前者需要費一些功夫。

  希望趙廷能給自己提供這份名單。

  寧瓷在心底祈禱。

  「請輸入目的地。」導航系統提醒寧瓷。

  寧瓷摸了摸下巴,不太清楚趙廷的具體位置……不過這難不倒她。

  「去找哥哥,別讓他知道。」寧瓷說著扣上安全帶。

  趙氏集團總部是第三基地的地標性建築,位於基地外圈,高達四百多米。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整棟大廈依然燈火通明,透過落地窗能看到許多人來回走動,忙忙碌碌地加班。

  3‧007按照趙染的習慣自動停泊到集團的地下停車庫,寧瓷從車上下來,按照牆面上的逃生地圖指示找到樓梯間。

  此時的她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地下停車庫的樓梯只能爬到一樓,寧瓷從幽暗的樓梯間出來,陌生面孔的她第一時間被大廈保安發現。

  大廈保安握緊了電擊棍,走向寧瓷。

  「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訪客需要登記。」

  精神力領域探出。

  寧瓷:「我已經登記過了。」

  保安摸了摸後腦勺,回到了自己的崗位上。

  趙氏集團總部一共有二十架電梯,每個員工需要刷卡前往自己的樓層。

  寧瓷站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看著眼前的電梯陷入呆滯。

  她不坐電梯。

  第四小區的電梯是後來加裝的電梯,款式是那種透明的觀光電梯,因此寧瓷對電梯的運行方式有一些簡單的了解。

  電梯依靠細細的繩索拉動電梯間上下升降,電梯內部還有監控。

  如果寧瓷不知道電梯的運行原理,她會非常坦然地走進電梯。

  遺憾的是,寧瓷知道,所以她只能拒絕掉這個選項,轉而選擇樓梯。

  寧瓷轉頭回去找保安,「樓梯間在哪裡?」

  「左拐走到底後右拐。」保安說。

  這一瞬間福至心靈,寧瓷問:「小趙總的辦公室,在第幾層?」

  保安如實回答:「一百二十八層,頂樓。」

  寧瓷的腿彎了彎。

  自己的貧窮固然可怕,但別人的富有更令人發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5 03:56 PM

第四十四章 巴掌

  趙廷正在看財務報表,復雜的表單下方,財務用最質樸的語言貼心標注——虧了三百萬。

  趙廷靠在軟綿的老板椅上一言不發,第四小區是7月份炸的,還沒有計入季度報表,今年第三季度還沒正式拉開序幕就已經可以窺見慘淡的結局。

  董事會那幫人又要拍桌子了。

  趙廷感覺到心累。

  新上位的方秘書敲門,站在門外提醒:「趙總,秦向榮先生已經在待客室等了您三個小時。」

  秦向榮是趙染的對象,一個倒黴且難纏的笨蛋帥哥。

  方秘書好像聽到老板在空曠的辦公室裡嘆了口氣。

  但等她仔細看,只能在老板臉上看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淡然。

  趙廷把財務報表合上,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色,動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帶,「讓他過來吧。」

  今天的工作基本處理得差不多,他該罵人發洩一下,為自己找回點好心情了。

  秦向榮是流著眼淚進的辦公室,淚水沖刷得他臉龐清亮,長長的眼睫濕漉漉地輕顫。

  趙廷頭也沒抬,「你想幹什麼?」

  「想要錢。」秦向榮用手背擦了擦掛在下顎線上要掉不掉的眼淚。

  「想要多少錢?」趙廷好說話地問。

  秦向榮伸出一個手掌,五指張開,「五百萬。」

  「夜深了。」趙廷看著秦向榮,語氣溫和,實際上血壓正在逐步上升,「怎麼還有人會做白日夢啊?」

  秦向榮的眼淚又流下來了。

  「都是男人,你在我面前裝什麼?」趙廷按了按額角的太陽穴。

  趙廷知道秦向榮沒錢,說起來這還是他的手筆。

  趙染今年十七歲,趙廷比她大八歲,今年二十五歲。在趙廷十八歲的時候,她們的母親趙書易女士意外去世,於是剛成年的他一邊接手集團事務,一邊撫養自己十歲的妹妹。

  男人在這裡的日子不好過,董事會時常刁難,她們的理由也很充足,顧客群體百分之九十都是女性,一個男人怎麼把握女性需求,怎麼帶領集團走向新的巔峰。

  事實證明男的確實不行,趙氏集團一步一步走向衰敗,趙廷認為衰敗的原因非常多,不能單單怪到他一個人頭上。

  從趙染十四歲開始,要求趙染上位的呼聲就沒停下,不過一直沒對趙廷造成太多的干擾。

  因為他把趙染養成了一個傻白甜。

  趙染不需要接觸集團事務,賺錢是一件辛苦的事,她就應該躺在家裡舒舒服服地等分紅到賬,每天只需要思考如何揮霍,這樣的生活才是人過的日子。

  趙染不需要接觸到人性陰暗面,她的世界裡到處都是美好,什麼末世,什麼瘋狂的植物,這些都不會出現在她面前,她唯一的心機就是在哥哥面前扮乖討要好處。

  她所有的心思都在撒嬌和敗家上。

  趙廷曾經批評趙染,說她任性、無知、跋扈、愚蠢。

  但這每一項,都是他精心縱容的結果。

  無止境的溺愛是一種捧殺,沒有人會一輩子生活在象牙塔裡。

  至於秦向榮,至於愛情。

  趙廷在心底輕蔑地笑了笑。

  在她們這個階層,愛情是一種可有可無的東西,她們自有一套法則駕馭愛情。趙染她或許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但在潛移默化中,她對這套法則駕輕就熟。

  趙染對秦向榮是真心的,她會贈送給他很多名貴的奢侈品。

  那些奢侈品有著昂貴的價格,變現能力極低,除了給秦向榮帶去表面的光鮮以外毫無用處。虛榮是看不見的沼澤和枷鎖,秦向榮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房子、車子、現金,這些都是太過於赤裸裸的物質,趙染是不會拿這種東西去「羞辱」自己的愛情的,至於工作,更不可能了。

  上了班還怎麼陪趙染游戲人間呢?

  趙廷看著秦向榮,這個男人沒有積蓄,只有一些中看不中用,還捨不得賣掉的奢侈品。

  「我憑什麼給你五百萬?」趙廷諷刺道,「就憑我妹妹喜歡你?她已經死了。」

  秦向榮從懷裡取出一支錄音筆,「我這裡有很多,趙染說過的話。」

  秦向榮不再流淚,露出了自己真實的面目,「這些話非常刺耳,一旦公布出去,趙氏集團的形象將會大受打擊。」

  趙廷面無表情。

  兩個詭計多端的男人隔著三米長的辦公桌相互凝視。

  良久,秦向榮先移開了視線。

  「我當然可以給你五百萬。」趙廷開口,「區區五百萬而已,我甚至可以給你五千萬,五個億。」

  秦向榮喉結一滾。

  「但你想過,你拿到這筆錢以後會發生什麼嗎?」趙廷輕輕地誘導他,「一夜之間獲得的財富是守不住的,會有無數人盯上你。」

  「賭博,毒品,綁架,詐騙,多得是你想像不到的事。」

  秦向榮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每個人都會遇到關於自己人生的重大抉擇。」趙廷掌握了談判的主動權,「在趙染看上你的時候,你已經選錯了一次。你拋棄了原本穩定的生活,陷入了甜蜜的陷阱,一步步把自己逼到了如今的懸崖邊。」

  「你曾經把人生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趙染對你的愛情上,但你心裡清楚,愛情是瞬息萬變的,它沒有任何保障。愛情是如此,命運也是如此。」

  「你現在和我說這些有什麼用?愛情靠不住,我當然知道!所以我現在就是要錢!要錢!」秦向榮捏緊了手裡的錄音筆。

  趙廷氣定神閒,「看在趙染的面子上,我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你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選擇是要錢,我可以給你五十萬,這足夠你富裕的過完這一生。但你很有可能被人盯上,也有可能背上敲詐的罪名。」

  「第二個選擇,我可以給你在趙氏集團安排一份工作,這份工作工資不低,可以讓你學到很多東西,讓你有一門安身立命的本事。哪怕你以後不在趙氏工作,它也會成為你的敲門磚。」

  「你沒有工作經驗,我可以給你安排一位經驗豐富的前輩手把手教你。」

  「正常員工的試用期是三個月,我可以給你六個月的時間學習適應。」

  「你已經選錯了一次,這一次,你怎麼選?」趙廷把問題拋到秦向榮面前。

  秦向榮抖著手,把錄音筆放到了趙廷的辦公桌上。

  「我什麼時候上班?」

  「今晚我會讓人事給你發一封錄取信,明天你就可以上班。」趙廷微笑。

  「趙廷……」秦向榮說,「謝謝你,作為趙氏集團的總裁,願意給我一次新的機會。」

  「你知道的,這個世界對我們男人不公平,很多男人都無法出生,我們應該團結起來……」

  「你在說什麼鬼話?」趙廷立刻打斷了秦向榮,「這個世界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男人只是晚一點出生,這是基地的政策,是為了偉大的人類事業!我對此毫無疑義,絕對支持。」

  「男人又不是出生後被殺掉,有什麼臉在這裡委屈?」趙廷義正言辭地說。

  秦向榮咬了咬後槽牙,鬆開了藏在口袋裡的錄音筆按鍵。

  趙廷是一個滴水不漏的人,秦向榮抓不到他的把柄。

  趙廷看著秦向榮離開自己的辦公室。

  愚蠢的男人。

  「方秘書,你來一下。」趙廷按下內線。

  「你讓人事給秦向榮發一份銷售的錄取信,安排他去基地門口拉客戶。」趙廷心情不錯地說,「找個刁鑽點的帶帶他,要把他工作裡遇到的每一件事都記錄留檔。」

  他重點強調,「他要是想做什麼錯事,別阻止他,保留好證據告訴我。」

  方秘書帶著任務一臉沉痛地出去了。

  她就知道,當老板的都不是人,良心大大的黑!

  與此同時,寧瓷還在爬樓梯。

  她一層一層往上爬,動作越來越慢。

  趙氏集團的樓梯間也很熱鬧。

  有躲在樓梯間痛罵上司的,有躲在樓梯間吸電子煙的,還有躲在樓梯間撬同事客戶的。

  寧瓷帶著假髮帽子感覺頭頂在冒煙,身上一陣陣地出著汗。

  「加班熬夜最好不要鍛煉身體。」有人一臉滄桑地勸她,「容易猝死啊!」

  寧瓷聽著頂樓裡趙廷和秦向榮的談話,拍了拍這位好心人的肩膀,「你也是,別加班了,快點回家吧,老板不值得!」

  趙廷是個什麼品種的狗東西!

  樓道裡響起稀稀落落的附和聲,「老板不值得!」的呼聲在趙氏集團總部裡此起彼伏。

  寧瓷擦了擦汗水,她已經爬到第一百層了,距離成功,只差二十八層!

  趙廷獨自在辦公室裡坐了一會兒。

  他起身,鬆開自己的領帶,離開了自己的辦公室。

  趙廷走到獨屬於總裁的私人電梯,按下了下樓鍵。

  他決定結束今天的工作,他該下班了。

  寧瓷:「……」

  我吭哧吭哧爬了整整一百層!你現在要下班了?!你配嗎?!

  寧瓷的憤怒籠罩了整棟大廈,趙廷站在電梯前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滾回你的辦公室。

  他腦子裡突兀地響起這句話。

  趙廷轉身,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老老實實地坐正。

  寧瓷仰頭,從扶手縫隙裡往上看,上面一層疊著一層,看一眼都讓人眩暈。

  寧瓷推開了樓梯間的門,在一眾員工詫異的注視下走到了電梯面前。

  不就是電梯嗎?發明出來就是給人乘坐的!

  這裡這麼多員工每天上上下下都好好活著呢!

  寧瓷狠狠按下電梯按鍵。

  寧瓷走入電梯。

  寧瓷拉住了電梯裡的扶手。

  寧瓷達到頂樓。

  寧瓷一臉恍惚地走出電梯。

  寧瓷走向趙廷的總裁辦公室。

  「是你?!」趙廷驚呼。

  寧瓷一個巴掌把他扇到了牆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5 04:03 PM

第四十五章 暴打

  變故發生得太快,趙廷尚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人已經被拍到了牆上。

  哐當一聲巨響,他身後的玻璃牆猛烈地顫了兩下。

  四肢百骸傳來的劇痛讓趙廷的大腦空空蕩蕩,什麼算計,什麼話術都在這樣強烈的物理攻擊下被強行清空。

  他的臉頰高高腫起,皮膚下浮現出一道道血絲,眼鏡也被打飛了出去。

  寧瓷轉了轉手腕,把他從牆上摳下來。

  趙廷抖著手想去摸自己兜裡的手機。

  咔嚓。

  寧瓷邊踩碎他的手機邊賠不是,「抱歉,情緒有點激動了。」

  「可能是爬樓梯,讓我有點熱血沸騰。」寧瓷原地深呼吸。

  趙廷連眨了兩下左眼,這個動作沒有逃過寧瓷的眼睛。

  寧瓷不懂什麼是放電,也不懂什麼是wink,但她看得出趙廷這隻眼睛是人造的。

  這隻灰藍色的電子義眼精密冰冷,看不出一絲屬於人類的情感。

  「你這是在向外面求援嗎?」寧瓷警惕地問,一把拽住趙廷的頭髮,把他從地上揪起來,「你最好不要耍什麼花招。」

  「你最好在五分鐘之內離開這裡。」趙廷挺有骨氣地說。

  寧瓷對著他的右眼來了一拳。

  「抱歉。」她說。

  「你是趙染的哥哥,也是我的前老板,其實我不應該用這麼粗魯的方式對待你。」寧瓷誠懇地說,手下的動作卻毫不留情,梆梆又給了他幾拳頭。

  「但你的心眼子太多了,我只能把你打到服為止,這樣方便我們友好溝通。」寧瓷五指握成爪,在趙廷的左眼前晃了晃,「你別逼我把你左眼摳出來。」

  寧瓷的精神力掌控是有限制的,趙廷顯然沒有趙染那麼容易洗腦,等他事後反應過來,可能會給寧瓷帶來麻煩。

  武力征服過的烙印就不同了,疼痛會使趙廷投鼠忌器,在做小動作之前好好想想。

  趙廷不敢眨眼了,生怕什麼小動作又招惹到這個魔頭。

  寧瓷的精神力順著大廈頂樓往下掃,整棟大廈近萬名員工的舉動都逃不過她的法眼。

  一樓的保安隊正在集結,她們拿著電擊棍和防暴盾牌準備進入電梯。

  「下班了。」寧瓷嘴唇微動,降下領主的赦令。

  趙氏集團總部大廈陡然陷入安靜,隨後,各個樓層的燈齊刷刷地熄滅,疲憊的打工人在電梯前秩序井然地排著隊。

  一樓的保安們把裝備放回原位,互相拍著肩膀,遺忘了頂樓孤立無助的小趙總,美滋滋地成為第一批下班的員工。

  一百二十八層的高樓,只有頂層的燈光微弱地照在玻璃窗上,如同海上被風浪拍打的燈塔。

  「其實在我一開始的設想裡,我們第一次見面彼此不應該這麼……」寧瓷摸了摸自己的帽子,找了一個合適的形容詞,「狼狽。」

  趙廷鼻青臉腫地抿著嘴,在保安來之前,他不會說一個字!

  寧瓷心情復雜地鬆開手,繞過辦公桌,在趙廷的老板椅上坐下。

  在她剛得到保安這份工作時,她的喜悅夾雜著難以置信,她曾說過要為小趙總打一輩子工這種蠢話。

  後來小區被炸,趙廷成為寧瓷心裡頭號嫌疑人,她曾計劃著一個照面就殺掉趙廷。

  再後來,在來的路上,寧瓷排除了趙廷的嫌疑,她準備從他嘴裡撬點線索出來。

  「我現在有一種,美夢破滅的感覺。」寧瓷把腳翹到了趙廷的辦公桌上,這個位置有種奇特的魔力,讓人一坐上去就忍不住翹腳。

  「爬個樓的功夫,你在我眼裡的形象突然就一落千丈。」寧瓷感慨地說,「看來這個樓我也不算白爬了。」

  真實的老板居然是這副面孔。

  表面上說著給你一個機會,實際上只是為了設下圈套。

  寧瓷唏噓地打量著這間空曠的辦公室。

  淺灰色的大理石打磨得能照出人影,三米長的辦公桌上放著兩個寬大的電腦屏幕,還有一堆雜亂的文件和一個玻璃缸。

  玻璃缸裡養了一隻小烏龜,正在吐泡泡。

  老板椅的背後是一整面的架子,鑲嵌著幾十個銀色的金屬框,框裡是母樹的葉子標本。

  這間辦公室還連著一個隔間,趙廷可以在那裡稍作休息或者健健身。

  總的來說就是挺享受的。

  而寧瓷的保安亭只有十四平方,唯一的一張桌子幾經轉手,鐵質的桌面坑坑窪窪。

  王鐵錘說的對,打工只是為了混口飯吃,寧瓷完全不必因此而對老板感恩戴德,那些福利待遇都是她應得的。

  趙廷曲著腿坐在地上沒有起身,冷眼看著寧瓷坐在他的位置上愜意地眯著眼。

  「樓下的保安不會來了。」寧瓷指了指窗外,「你現在用你那顆假眼往下看,還能看到她們歡快下班的背影。」

  趙廷僵著身子,往窗邊一探。

  穿著黑色保安服的幾個女人已經站到公共軌交的站台上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趙廷問。

  「輪得到你來問我?」寧瓷嗤笑了一聲,「該我來問你,你覺得我是什麼人?」

  「你有精神力。」趙廷說話的時候牽動了臉頰的傷口,他痛得嘶嘶抽氣。

  精神力會暴露,這在寧瓷的意料之內。

  第四小區的白夫人和沈教授都有精神力,寧瓷在進入B區的時候能感知到她們,同理,她們也能感知到寧瓷。

  寧瓷翹著的腿放下,指尖在辦公桌上點了點,「繼續。」

  玻璃缸裡的小烏龜從龜殼裡探出頭。

  「你的精神力很強,卻選擇做一個保安。」趙廷說,「你要麼是從第一基地裡逃出來的,要麼就是一直在躲避第一基地。」

  「你三十多歲了,按理精神力已經覺醒了十幾年,那麼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趙廷唯一的那隻人眼裡閃過惡毒的光,「是你把災難帶到了第四小區,她們是沖著你來的。」

  這都什麼跟什麼。

  寧瓷皺了皺眉,「你有什麼直接證據說明她們是沖我來的。」

  趙廷:「我的電腦上有小區的監控,她們挖走了你的保安亭。」

  寧瓷打開電腦,按照趙廷說的打開那段監控,看完了保安亭搬遷的全過程。

  「邏輯不通。」寧瓷說著又給了趙廷一拳,「少往我頭上潑髒水。」

  背後的人安排挖掘機挖走了保安亭,這說明她們知道寧瓷不在小區,既然如此,為什麼要為了寧瓷炸掉第四小區?

  趙廷的推測完全站不住跟腳。

  「你還查出了什麼?」寧瓷問。

  趙廷:「挖掘機是第一基地的人安排的,導彈,也只有第一基地的某些人有這個手段。」

  寧瓷到這個世界滿打滿算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她已經被第一基地的人盯上了。

  寧瓷在心裡扒拉自己的破綻。

  第一點,博物館,她的精神力在隕合金面前失控,那塊金屬化作了龍鱗匕首的樣子。

  第二點,人類基因庫,檢測報告上沒有異常,不代表她們沒有發現異常。

  第三點,武功,寧瓷也是慢慢才發現這個世界武功完全失傳。

  第四點,她賣掉的那身衣服,還有那聲夫人。

  這些破綻引起了第一基地的注意,她們會想要研究自己,但不會想著炸掉小區。

  是小區裡別的東西引起了第一基地的忌憚,而第一基地為了研究寧瓷,選了一個她不在的時間炸掉小區。

  寧瓷繼續追問,「第四小區的科研組到底在研究什麼東西?」

  趙廷沉默了一會兒,寧瓷舉起了拳頭。

  「植物驅趕裝置。」他澀聲說。

  「第一基地對三、四基地有武器管控,我們不允許自行研制武器。」趙廷說,「但植物驅趕裝置……她們也容不下嗎?」

  邏輯鏈似乎完整了。

  第一基地只需要覺醒了精神力的人,她們希望普通人不要浪費資源,早點死在植物攻擊之下。第一基地管控著武器,控制著第四基地的死亡率,她們不允許趙氏集團研究出對付植物的裝置,這會擾亂她們的計劃。

  炸掉第四小區,毀掉科研成果。

  寧瓷在趙廷的辦公桌上砸了個洞。

  小烏龜把頭縮回殼裡。

  「我們剛取得一點成果,還在試驗階段……」趙廷自暴自棄地躺在地上,把紅腫的臉頰貼在冰涼的大理石上降溫止痛,「這麼快就被發現了,哈哈哈哈。」

  趙廷笑出眼淚,看著精神不太正常的樣子。

  「第一基地的哪些人,參與了這件事?」寧瓷說。

  「我怎麼知道?」

  「我不配知道那些大人物的事。」趙廷在地上陰暗地朝著辦公室門口爬行,「我不配,你也不配,我們都是她們眼裡的螞蟻,我們只能等死。」

  寧瓷踹了他一腳,「別裝瘋賣傻地想跑,你不想給趙染報仇了?」

  趙廷一下子從地上坐起來,「我當然想報仇!但是我不知道是誰幹的,我是真的不知道。」

  「炸掉小區的,和挖保安亭的是一批人。」寧瓷說,「她們想研究我,她們遲早會暴露。」

  趙廷遲疑地:「你的意思是……」

  「我是誘餌。」寧瓷冷笑,「我可以為趙染報仇。」

  「你想我幫你?」趙廷自覺問。

  「什麼叫你幫我?趙染不是你的妹妹?第四小區不是你的小區?」寧瓷反問。

  趙廷抽了自己一個巴掌,「我能為你做點什麼?」

  「重建第四小區,越快越好。」寧瓷說出了藏在心裡很久的話。

  趙廷沒想到是這個答案。

  「第四小區那塊地,後續的安排是基地決策……」

  趙氏集團和基地的關係十分微妙,重建小區沒有寧瓷想的那麼簡單。

  「花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會是問題。」寧瓷說,「趙氏集團總不能說自己沒錢吧?」

  她剛剛可都聽到了!

  區區一個秦向榮,趙廷說可以給他五個億。

  趙氏集團確實沒有這筆預算。

  集團近幾年一直處於虧損狀態,資金運轉困難。

  「太賺錢的公司,是會被基地盯上的。」趙廷解釋,「只有負債的公司才是安全的……」

  「你無能就無能,給自己找的理由還挺清新脫俗的。」寧瓷無語,「我不管你想什麼辦法,反正重建第四小區,我只有這個要求,做不到的話你就去死。」

  「趙染的車就停在地下車庫,裡面的錢、藥都沒動過,不行的話你拿去賣了吧。」

  寧瓷揮了揮手,打算離開。

  「帶上我。」有個陌生的空靈聲音說。

  寧瓷悚然轉身,看向玻璃缸裡的小烏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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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心眼子在絕對的物理攻擊下都是虛的,如果對老板不滿意,那就打到滿意為止,再繼續打工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5 10:51 PM

第四十六章 暴富

  寧瓷一轉身,趙廷如驚弓之鳥,他下意識地用手護臉。

  「你想幹什麼?」他警惕地問。

  寧瓷捧起裝著小烏龜的圓形玻璃缸,「小烏龜,我的了。」

  趙廷的眼神從害怕到迷茫,最後轉化成一片無奈和屈服,「這是我姐養了很多年的……算了,你拿走吧。」

  他為寧瓷推開門,站在門口畢恭畢敬地說:「求您了,起駕吧。」

  寧瓷很給面子地抱著小烏龜往外走,末了也沒忘了禮貌和涵養。

  「小趙總,下次再見,希望到時候小區已經建好了。」寧瓷路過趙廷的時候溫和地輕拍他的肩膀,「年輕的男老板還需要好好努力啊。」

  趙廷從反光的大理石地面上看到自己面目全非的臉,一想到明天的例會,他就忍不住想找個地方痛哭一場。

  寧瓷抱著玻璃缸獨自站在電梯裡,勻速下降的電梯帶來微微的失重感。

  「你是誰?」寧瓷用精神力向小烏龜傳達自己的疑惑。

  「我是趙玟,趙書易的長女,趙氏集團最大的股東。」小烏龜同樣通過精神力與寧瓷溝通。

  趙染的姐姐,寧瓷聽她提起過,在成年時覺醒了精神力,目前居住在第一基地,從不和家裡人聯絡。

  居然變成一隻小烏龜了嗎!

  寧瓷努力說服自己接受,這個世界離奇的地方不止一點,經過層層鋪墊以後,她覺得人變成烏龜這樣跨物種的事情也不是不能發生。

  寧瓷自詡受過專業的訓練,已經不會被任何事震撼。

  「你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寧瓷肅容,聯想到許多陰謀,「是有誰在害你嗎?還是什麼詭異的實驗?!」

  小烏龜吐出許多泡泡,看起來罵得很髒。

  半晌,她說:「我沒有變成一隻王八。」

  寧瓷:「……」

  趙玟:「我只是在這隻小王八上疊加了一個精神烙印,通過烙印在和你溝通,這是我的精神力方向。」

  趙玟是寧瓷接觸到的第三個覺醒了精神力的人,她的能力比白夫人和沈教授都強,第一基地和第三基地之間距離遙遠,她卻能通過精神力感知到這邊的事情,還能與寧瓷對話。

  「那你還挺厲害的。」寧瓷有點新奇地說,「精神力還能這麼用。」

  「一點無用的小技巧罷了。」趙玟說,「我們最好只用精神力溝通,只有這樣才能避開風裡希的監視。」

  「叮。」電梯到一樓了,一樓大堂的感應燈亮起,寧瓷朝著大門走去。

  「誰是風裡希?」寧瓷問。

  「馬上為你開門的,就是風裡希。」趙玟說。

  寧瓷走到大門前,這是一扇三米高的防彈玻璃雙開門,它感應到寧瓷,玻璃門順滑地劃向兩側。

  寧瓷呼吸到了外面新鮮的空氣,但她沒有理解趙玟帶來的新知識,「什麼意思?」

  「風裡希是第一基地的超級人工智能,也是綠洲計劃失敗前最傑出的人類作品。」趙玟說,「它的權限無處不在,所有聯網的電子產品都為它敞開大門。」

  「街道上的監控,天上的衛星,是它的眼睛。」

  「手腕上的手錶,口袋裡的手機,是它的耳朵。」

  寧瓷在街上毫無目的地散著步,心裡隨著趙玟的話緊緊繃起。

  「它真有這麼厲害?」這是何等龐大的工作量,寧瓷無法想象。

  「它只是有權限,但我猜它對普通人的生活並不關心,它只會在人類需要的時刻,遵循指令對特定人員進行監控和分析。」趙玟說,「比如說,你。」

  寧瓷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寧瓷來自另一個世界,另一個時空,她是突然出現在這裡的。

  那麼在她出現在這個世界的一瞬間,她的身體出現的一剎那,她是否被風裡希捕捉到了異常?

  如果趙玟提供的信息沒有問題,那麼寧瓷的暴露是顯而易見的。

  她暴露了,還暴露得很徹底。

  在她被第一基地注意到時,風裡希說不定已經倒推出了她所有的行動軌跡。

  寧瓷以前沒有隱私意識,保安亭裡的監控,醫院的監控,她對這些毫不在意,甚至為此感到安心。

  現在得知自己的一舉一動全在別人的監視之下,寧瓷從心裡泛起噁心的感覺。

  第一基地的那些東西,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從各個角度觀察她,分析她。它們的電腦上,很有可能已經羅列了各種方案,準備剖析她,獲取寧瓷身上的秘密。

  「注意你的情緒。」小烏龜綠豆般的眼睛緊張地眨了眨,「不要把玻璃缸抱碎了。」

  「你現在可能會很生氣,我勸你最好不要生氣。」趙玟說,「生氣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把事情變得糟糕。」

  「有一種一刀把這個世界劈成兩半的衝動。」寧瓷面無表情。

  「我欣賞你這種勇氣,這也是我想和你達成合作的原因。」趙玟說,「對抗這個世界需要很多的勇氣。」

  「我為什麼要和你合作?」寧瓷今晚像朵帶刺的玫瑰,碰到誰都要紮一下,「你想和我合作,我就要和你合作嗎?」

  寧瓷可以單打獨鬥,一個人幹翻這個世界,她無牽無掛,無所畏懼。

  趙玟:「或許我應該換一個詞,我想輔助你,想追隨你。」

  寧瓷不為所動,「是嗎?你的理由呢?」

  這裡的每一個人提到第一基地都心嚮往之,突然冒出來一個第一基地的趙玟卻想輔助自己幹翻這個世界。

  如果趙玟沒能給出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寧瓷就準備找個地方放生這隻小烏龜。

  「或許我應該從第一基地的歷史開始說起。」趙玟說。

  「綠洲計劃建立了兩百個人類生存據點,第一基地的原名是人類希望實驗室,一個很諷刺的名字。」

  寧瓷安靜地聽著,從母樹的樹冠縫隙中看到繁星點點的影子。

  「留在地球上的科學家和天才們被重重保護,享有一切資源的優先權,包括隕合金。那個時候,人類希望這個實驗室能夠研究出對抗植物的武器,帶領人類走向新的未來。」

  「人類培育技術就是在這個實驗室裡誕生的,大家都以為這是一個美好的開始。」

  寧瓷插了句話,「博物館裡說,科學家、有錢人、掌權者帶著所有的資源和隕合金離開了地球。」

  「博物館裡的歷史聽聽就算了。」趙玟說,「方舟計劃和綠洲計劃的擁護者差不多水平,怎麼可能掠奪所有的資源。人類總是在失敗以後篡改歷史,相互抹黑。」

  寧瓷:「你說的對,繼續。」

  「你去過博物館,那你也知道海洋基地淪陷的事吧。海洋基地的淪陷使人類陷入恐慌,這個時候,實驗室的研究卻遲遲得不到進展。」

  「最可怕的是,隕合金是認主的金屬,老一批的科學家們死去,這就意味著大批量的儀器無法使用,人類科技進入了倒退時代。」

  「陸地基地在恐慌中陷入了混亂,人類互相攻擊,這又導致了許多基地被植物入侵,成為遺跡。」

  「再後來,人類希望實驗室宣布她們研究出了對抗植物的農藥,這種農藥埋入地下,可以阻止植物的入侵,同時也不會對人和動物造成任何損害。」

  寧瓷忍不住說:「這是好事啊。」

  趙玟輕笑了一聲,「你有時候還挺……天真的。」

  「這項發明讓實驗室取得了絕對的話語權,她們宣稱,只有服從實驗室管理的基地才能擁有這種農藥,而且這個名額是有限的。」

  「有一批基地拒絕了,有一批基地同意了,整個世界的格局都發生了變化。實驗室改名為第一基地,動物們組成的文明改名為第二基地,這棵樹下被庇護的人群改名為第三基地。」

  「最後才是那些同意的基地,它們整合重建了第四基地,排在四大基地的末尾,受到第一基地的庇護與管理。而那些拒絕的基地則被稱為遺跡,在植物的入侵下逐步淪陷。」


  「第一基地掌管著所有基地的武器和食物,它借此來保證自己的絕對掌控力,並向所有擁有精神力的人發出邀請,邀請大家加入第一基地。」趙玟說。

  「邀請?」寧瓷對這個詞表示懷疑,據她所知,應該是覺醒了精神力並達到一定水平的人,必須前往第一基地。

  「最開始是邀請,後來這種邀請就變成了一種嚮往。」

  「在第一基地生活,代表著絕對的安全與極致的享受,在這裡我們不需要工作就能擁有一切。」趙玟的聲音像是含著冰渣,「我們還能讓自己的直系親屬成為公職員,這對末世的人來說是多大的誘惑啊。」

  寧瓷說:「聽起來這樣的生活,你並不滿意。」

  「再好的物質條件也無法換取自由。」趙玟說,「我希望能自由的生活,我希望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就像趙染和秦向榮。」寧瓷說,「你不願意做秦向榮,不願意做菟絲子。」

  「我可以做一棵迎風生長的大樹,為什麼要做菟絲兔?」趙玟說,「我本是一棵大樹!」

  寧瓷看著母樹,態度柔軟了不少,「那你和母樹還挺有共同語言的。」

  「我可以幫你,絕不是靠嘴巴說說而已。」趙玟說,「你很缺錢吧?我可以向你展示我的誠意。」

  寧瓷頭上的假髮帽子讓她的貧窮無處躲藏。

  「抬頭看,天上,將為你下一場黃金雨。」趙玟說。

  寧瓷抬頭,母樹的葉子順著晚風輕輕飄落。

  那些葉子,在黑夜裡閃爍著黃金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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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我沒錢

  趙玟:馬上為你下一場黃金雨

  趙氏到底誰是真正的繼承人真是一目了然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9 10:49 AM

第四十七章 口音

  「什麼情況?」

  「母樹怎麼掉葉子了?現在還是夏天啊。」

  「等等,那是黃金葉嗎?!」

  街道上的行人被天上落下的葉子吸引了注意,很快,人人都發現了這場黃金雨。每個人都伸長了脖子等待著這場從天而降的財富,人群隨著葉子飄然落下而躁動起來。

  「你是在考驗我嗎?」寧瓷在人群中無奈地說。

  「算是吧。」趙玟語氣輕快,「一點小小的考驗,被第一基地盯上的人一定有過人之處,我很期待。」

  葉子越飄越近了,寧瓷抱著玻璃缸,渾身肌肉瞬間繃緊,腳尖一點騰空而起,在街道層疊的招牌上不斷借力升空。

  透明的玻璃缸裡一層淺淺的水,幾枚花色的鵝卵石在缸底咕嚕嚕地碰撞,小烏龜把頭和四肢縮進龜殼,連尾巴都小心地收了起來。

  寧瓷手腕一轉一拋,玻璃缸帶著小烏龜迎著葉片飛去,金黃的葉子準確地落入缸裡,蓋在了小烏龜的龜殼上。

  玻璃缸像是被透明的絲線所牽引,被寧瓷不斷拋起,銀光掠過長空,追逐著風的軌跡逐漸將金色盛滿。

  「啊……我的錢!」有人仰著頭,流下了不甘的淚水。

  「給點機會,給點機會啊!!」

  這可是錢啊!

  寧瓷充耳不聞,抓錢的小手快出殘影,沒給地面上的人留一點希望。

  「等等……我要吐了……」趙玟暈乎乎地說。

  寧瓷伸出二指,夾住了一片薄如蟬翼的金箔,這片金箔在她指間顫顫巍巍,表面上有著復雜的枝葉脈絡,栩栩如生。

  寧瓷將這最後一片葉子放進玻璃缸內,把壓在最底下的小烏龜撈到了上面。

  小烏龜的頭耷拉著,連泡泡都不吐了。

  寧瓷踩在一塊霓虹燈箱上,從上往下看,烏泱烏泱的人群眼睛裡映著斑斕的燈光和那一抹璀璨的金色。

  她們望著寧瓷手裡的玻璃缸,像是在凝望著太陽。

  「一場幻夢罷了。」寧瓷的話音隨著精神力散開。

  她在燈箱和窗台上幾個起伏,消失在眾人眼中。

  「我真的……不行了……」趙玟說,「這是什麼過山車的視角。」

  「我現在相信你是第一基地的人了。」寧瓷跳到了一個靜謐的無人街角,「養尊處優啊。」

  趙玟:「某些程度上你說的對,但看在黃金的面子上,你能不能對我多一點點體諒和關懷。」

  寧瓷把玻璃缸裡的金葉子塞到了兜裡,兜裡塞不下,她還在帽子裡蓋了不少。

  「這是什麼特異功能,母樹會下黃金雨?」寧瓷問。

  「是我存在她那裡的。」趙玟說,「從我母親那時起,我們家會定期購入黃金,藏匿在各個地方以備不時之需。」

  寧瓷壓緊自己的帽子,在手錶上打開導航系統,朝著義肢公司的方向走,她隨口說:「你和母樹的關係看起來很不錯。」

  「我十二歲就覺醒精神力了,和樹姐是好朋友,存點錢在她那裡而已,不是什麼大事。」趙玟輕飄飄地回應。

  「好朋友。」寧瓷說,「人和植物,還能做朋友,這真是一個重大的發現。」

  基地外的那些植物可不會說話,它們只會生長或者播種。

  「樹姐是一個奇跡,她沒有播種的欲望,活得很久。」趙玟說,「久到她學會了人類的語言,能用精神力和我們溝通。」

  但有精神力,能和她說話的人都不在第三基地,寧瓷說:「那她一定很寂寞。」

  「還好吧。」有道聲音從很高的地方傳來,加入了這場談話。

  寧瓷:「……」

  有些人看起來孤零零地走在街上,實際上腦子裡的聲音多到可以鬥地主。

  「她就是很寂寞。」趙玟毫不留情地拆台,「她像養寵物一樣養著第三基地,每天都在看我們這些小不點走來走去。」

  母樹:「我沒有。」

  趙玟:「她還會收集各種新奇的東西。」

  比如說一頭養了三十二年的長髮。

  寧瓷在心裡補充。

  「簌簌。」頭頂的母樹晃了晃枝幹。

  「鬧脾氣了。」趙玟說,「別管她。」

  「說回風裡希吧,是誰在操控它?」寧瓷說。

  「這句話的意思,是不是表示我們已經達成了合作的基礎。」趙玟說,「我對你的能力表示充分認可,而你對我的能力也表示滿意。」

  「如果說滿意的話,那還差一點。」寧瓷揣著滿兜的金子說,「我回去打趙廷一頓也可以有錢。」

  趙玟微妙地沉默一瞬,「你真是寸步不讓。」

  剛想起來趙玟和趙廷是姐弟的寧瓷說:「這個世界套路太深了,我不會因為這億點錢就相信你。」

  「錢這種身外之物和命比起來什麼都不是。」寧瓷微微一曬,「你說你想輔助我,但我們都清楚,我現在是第一基地擺在明面上的目標,而你隱藏在暗處。」

  「我是拿命在做事,你隨時可以撤退,我無法全盤相信你,因為我們不在同一艘船上。」

  趙玟這次沉默的時間更久了一些。

  「誰說我們不在同一艘船上。」她說,「你在拿命做事,我也是,我沒有撤退的餘地了。」

  「寧瓷,你是我和人類唯一的希望。」

  「不要把這麼沉重的頭銜壓在我身上。」寧瓷反駁道。

  「我的精神烙印限制很多,我在離開第三基地的時候只有一個選擇,就是這隻王八。」趙玟說,「我養它的時候才十二歲,那個時候我以為它會長命百歲。」

  寧瓷低頭看了看這隻小烏龜。

  「但它活不了那麼久!」趙玟咬著牙說,「不是所有的王八都能活那麼久,這隻王八活了二十多年已經算高齡了。」

  「沒有精神力的人無法和我溝通,趙廷從來不關心這隻王八。」趙玟多年來試過很多辦法,為了避免引起風裡希的懷疑,她不能有太出格的奇怪舉動。

  趙玟只能把鵝卵石擺成奇怪的形狀,或者努力越獄,在趙廷的桌子上爬行寫字,可趙廷和她沒默契,他只會把烏龜捉起來放回缸裡,兩個人一點線都搭不上。

  「怪不得你和趙廷看起來關係不太好。」寧瓷說,她當著趙玟的面把趙廷打成那個樣子,結果趙玟這個當姐姐的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趙廷無論是當哥哥還是當弟弟都很失敗。

  「呵呵,我和他這種傻子不熟。」趙玟的聲音裡帶了很多血與淚。

  「就算是這樣,我也……」寧瓷拒絕的話到了嘴邊。

  「你聽我把話說完。」趙玟說,「風裡希的操控者,第一基地的掌權人,她的精神力方向非常可怕。」

  「她可以悄無聲息地改變周圍人的想法,操控她們的行為,在第一基地待久了的人會逐漸失去自我,成為她的傀儡!你知道這有多可怕嗎!」

  寧瓷:啊,這個技能聽起來有點耳熟。

  「老實說,我對你也沒有什麼信心。我也是沒辦法了才會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這麼多年了只遇到了一個你能和我用精神力溝通。」趙玟絮絮叨叨地說,「你別看我現在挺正常的,其實我的本體意識已經脫離我的掌控了,我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如果是這樣的原因。」寧瓷慢悠悠地說。

  趙玟的心提了起來。

  寧瓷說:「那我們可以達成簡單的合作關係了。」

  「雖然達成了合作,但我的心卻高興不起來。」趙玟說,「前路迷茫。」

  「怎麼會迷茫呢?」寧瓷看到了義肢公司的門牌,前方即將到達目的地,她說,「這不是很明確嗎?幹掉那個掌權人,你們就都解放了。」

  寧瓷殺過皇帝,對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毫無壓力。

  「如果我現在在你身邊,我一定會為你鼓掌的。」趙玟遺憾地說,「我的精神力快用完了,明天見。」

  「明天見。」

  小烏龜在玻璃缸裡歡快地爬著,它現在是一隻單純的小烏龜了。

  寧瓷抱著它,走進了義肢公司。

  現在是深夜,義肢公司裡開著三分之一的燈,前台只有一位工作人員值班。

  「我來探望朋友。」寧瓷在前台登記完畢,去樓上找王鐵錘。

  王鐵錘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

  「別裝睡。」寧瓷把玻璃缸放到床頭櫃上,強行把王鐵錘拉起來。

  和趙玟的談話耗費了她太多腦細胞,導致寧瓷對王鐵錘毫無憐惜。

  王鐵錘睡眼惺忪地睜開眼,用新裝上的舌頭說:「你肥來辣?」

  寧瓷:「……」

  「你以後就用這種語調說話了嗎?」寧瓷難過地問。

  「我嗦法怎麼辣?」王鐵錘頭毛淩亂翹著,「你的透髮訥?」

  腰纏萬貫的寧瓷扁了扁嘴說:「我不像你一樣有私房錢,我沒錢植髮。」

  王鐵錘眼睛瞪得像銅鈴,「你似在灑膠嗎?」

  寧瓷按下了王鐵錘床頭的按鈴,忍笑忍得肩膀一聳一聳,「我叫護士來看看吧,你這舌頭不行啊,說話有口音,費勁!」

  「等瞎。」王鐵錘從床底撈起自己的臭靴子,翻開鞋墊,從裡面摸出半塊金條,「你哪去資髮。」

  寧瓷的笑瞬間消失了,她看著王鐵錘手裡那塊金條,語氣寡淡,「你給我的?植髮?」

  王鐵錘一臉心痛,但是把金條往寧瓷手裡遞,「快辣走,消似在我眼前。」

  金條藏在王鐵錘挖空的鞋底裡,這不是王鐵錘在遺跡中找到的,這是她原本的積蓄。

  「為什麼給我?」寧瓷知道王鐵錘很愛錢。

  「拿了快走,騷問(少問)。」王鐵錘麻藥還沒過,大眼睛純真地眨了眨,「不要沒有透髮。」

  今天真是神奇的一天。

  寧瓷握緊了這塊有味道的金條,「你這樣對我,我有點感動。」

  「但是……」寧瓷為難地說,「王鐵錘,這點錢好像不夠?」

  寧瓷當著王鐵錘的面掀開了帽子,黃金葉子掉了滿地。

  王鐵錘顧不上欣賞寧瓷的光頭,急得舌頭都捋直了,「你哪來的錢?!」

  寧瓷:「唔……天上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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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鐵錘:撤回了半條金條

  趙玟三十五歲,趙廷二十五歲,小烏龜二十三歲,趙染十七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9 12:35 PM

第四十八章 孤身

  「這是什麼?」王鐵錘指了指自己的頭。

  「一顆長了頭髮的腦袋。」寧瓷說。

  「這是我充滿智慧的腦子。」王鐵錘憤怒地說,「天上能下黃金?三歲小孩都不會信!」

  「三歲小孩不會信,但每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都希望天上能下黃金。」寧瓷把掉在地上的金葉子一片一片拾起來,放在王鐵錘的被子上。

  「你是不是去……」王鐵錘壓低了聲音,「被人發現你的簡歷還要不要了,你糊塗啊!」

  寧瓷:「真的是天上下的。就我走在路上,突然從天上掉下來的!沒有偷也沒有搶!」

  「母樹拿走你頭髮的時候是不是把你腦幹也挖了?」王鐵錘偷偷搞著小動作,把金葉子藏進被窩。

  一片,兩片……

  「咚、咚、咚。」走廊裡傳來護士靠近的腳步聲。

  王鐵錘立刻雙手捏住被子的兩個角,一個鯉魚打挺掀起被子罩住了滿床的金葉子。

  「307號病床……」護士的話卡在喉嚨裡。

  只見這間不大的單人病房裡,那張一米五寬的病床上,一個肌肉發達的女子正四腳八叉地撲在被子上,她的腳壓在一隻枕頭上,另一隻枕頭掉在地上,她的頭靠在床尾,頭髮像一把滄桑的枯草垂在床邊。

  床邊,站著一個光頭女子,她的頭頂在燈下反光,衣服裡鼓鼓囊囊不知道塞了些什麼東西,一隻手上拿著一頂帶著白毛的黑色帽子,另一隻手正在揪床上的被子。

  而床頭,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一個玻璃缸,一隻小烏龜正在裡面靜靜地用自己那雙綠豆小眼和護士小姐對視。

  王鐵錘死死壓著被子,兩隻手用力到青筋暴起,「按錯了,你回去吧。」

  寧瓷一邊和王鐵錘爭奪被子,一邊和護士說:「她的舌頭剛才好像有口音,現在又好了,對不起麻煩你了……」

  「你搶我的被子幹什麼?」王鐵錘面色漲紅,逐漸不敵,「小心暴露!」

  「你是不是想私吞我的金葉子?」寧瓷惡狠狠地說著,手下猛然發力——

  「呲啦。」

  被罩崩開了,露出裡面的鵝絨被芯。

  「嘭。」

  鵝絨被芯炸開了,雪白的羽毛一瞬間填滿整個病房。

  護士後退了半步,退出這間病房。

  「祝你們玩得開心。」護士見多識廣,面對這怪異荒誕的場面鎮定地說,「被子的錢從住院費裡扣。」

  門關上了。

  寧瓷和王鐵錘在羽毛堆裡面面相覷。

  寧瓷先冷靜下來,「我們在幹什麼?」

  王鐵錘鼻子癢癢,打了個噴嚏,她也略有迷茫,「不知道啊……突然一下子很亢奮……」

  王鐵錘用自己不太豐富的文學素養盡力分析道:「一種窮人暴富的狂喜,參雜著難以置信和恐慌,讓我們精神高度緊張……」

  「這種復雜的情緒撕碎了我們之間和諧信任的偽裝。」寧瓷接著說,「讓我們大打出手?」

  「你為什麼突然跳起來?」寧瓷問。

  「我怕被人看到這些贓款啊。」王鐵錘回答,「你為什麼搶我被子?」

  「我以為你想獨吞我的錢。」寧瓷如實說。

  王鐵錘伸出一根食指顫抖著指向寧瓷,「我對你太失望了!我在你心目中就是這種人嗎!這些日子的陪伴,終究是我不配了!」

  寧瓷從王鐵錘的褲腿裡抽出兩片黃金葉,懷疑人生地問:「你……不是這種人……嗎?」

  王鐵錘悲憤地拿起自己那半塊金條,字字血淚地控訴。

  「那這是什麼?!這難道不是我對你的真心嗎?!」

  「我多少次外出基地,多少次執行危險任務,我擔驚受怕,我雁過拔毛,我這麼多年攢下來的積蓄拿給你植髮,你轉眼都忘了嗎?」

  「我一時之間沒有適應你這種巨大的人設轉變。」寧瓷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你前後反差有點太大了。」

  王鐵錘指指點點:「那是你一直都不了解真實的我,一個偉大且高尚的人。」

  寧瓷張開嘴又閉上,閉上又張開,最後發出一個無意義的音節,「啊……」

  她點點頭,認栽。

  寧瓷撿起掉到地上的枕頭,「很晚了,偉大且高尚的人,能睡覺了嗎?」

  王鐵錘用撕裂的被罩打包好床上的黃金葉,再把床上掉著的羽毛拂到地上,她高昂著頭,勉強地說:「今天先收留你睡一個晚上。」

  寧瓷把枕頭放上,準備上床睡覺,自從小區被炸以後她還沒睡過床,對此十分思念。

  「等一下。」王鐵錘攔住了她,「你……」

  寧瓷:「?」

  王鐵錘露出得逞的微笑,「洗腳了嗎?」

  寧瓷帶著一臉夢游的表情去了公共浴室。

  王鐵錘看著寧瓷走遠,打開自己的手錶,搜索第三基地的最新新聞。

  她輸入關鍵詞「天上下黃金」、「做夢」、「暴富」。

  「震驚!第三基地某街區今晚突發情況!無數人為此瘋狂!」

  「神秘持缸女子或成本次暴富事件最大受益人」

  「專家表示這種天上下黃金的情況可能是受某種量子力學影響……」

  「有錢人玩得真花,半夜灑黃金」

  「媽媽再愛我一次」

  一種不可言喻的荒誕席捲了王鐵錘的內心,她對世界的認知坍成一片廢墟,再堅強重建。

  「我的神啊……」良久,王鐵錘看著手錶裡的圖片,反復和寧瓷的黃金葉進行對比,「天上真的會下黃金啊。」

  寧瓷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回到病房的時候,看到王鐵錘在床上把自己縮成很小一隻。

  「你又在搞什麼名堂?」寧瓷問。

  「我給大佬騰地方睡覺。」王鐵錘虔誠地說,「像您這種走在路上天上都能下黃金的財神大人,我一定要好好供奉起來,過去是我對您不夠恭敬……」

  「停。」寧瓷說,「念得我頭疼。」

  床上的床單被王鐵錘抻平,沒有一絲褶皺,寧瓷躺在柔軟的床上長長舒了一口氣。

  可惜沒有被子蓋,完美中帶一點小小的遺憾。

  「我覺得這個暴富沒有什麼真實感。」關了燈,王鐵錘在黑暗裡睜著自己亮晶晶的眼睛說。

  寧瓷閉著眼不理她。

  「我們現在這麼有錢……」王鐵錘說,「為什麼還要擠在一張沒有被子的床上?」

  有錢人的生活不應該是這樣的。

  「這麼簡樸不符合我們現在的身價。」王鐵錘自言自語,「我們應該開兩間房,讓她們拿新的被子過來。」

  寧瓷翻了一個身,背對著王鐵錘。

  「我還想吃泡麵,聽說很好吃……」王鐵錘砸砸嘴。

  寧瓷忍無可忍,「你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有錢人的生活嗎?你再不睡覺我就一拳把這張床打爆,我們倆一起打地鋪,明天我再賠錢。」

  「短暫失去了說話功能的你現在對說話這麼有激情嗎?保持一分鐘的安靜對你來說很困難嗎?」

  王鐵錘悻悻地閉上嘴。

  她縮在床尾,把自己那半塊金條捂到發熱,逐漸陷入夢鄉。

  「救救我們。」

  「讓我上車!」

  「超載。」

  「我去死。」

  四十四號遺跡最後的畫面在王鐵錘眼前不斷閃現,傅蘭夢被藤蔓包裹著的臉逐漸清晰。

  四面八方的藤蔓爬上了工廠的樓頂,飛車在最後關頭升空,王鐵錘眼裡的人間煉獄越來越遠。

  「根據檢測結果,你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被植物感染,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性安全。」醫生手裡拿著一疊報告,面孔在白織燈下模糊不清,「恭喜你啊,你很幸運。」

  王鐵錘獨自躺在病床上,醒來時空曠的世界彷彿只剩她一人。

  「你問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女人呀?」護士艱難地分辨著王鐵錘不標準的發音,「她沒有植髮呢,好像是錢不夠,已經走啦。」

  廢棄的倉庫裡,寧瓷認真地梳理著自己的長髮,王鐵錘從來沒見過有人可以留這麼長的頭髮。

  她一定很寶貝自己的頭髮吧。

  王鐵錘在心裡想著。

  反正,活下來了,沒有被感染,第三基地很安全。

  那就把這半塊省下來的金條給她吧。

  刺目的光照進來,王鐵錘睜開眼。

  寧瓷打開了病房內的燈,頂著兩個深色的黑眼圈,「四點了,起來練功。」

  「哦。」王鐵錘機械地起身。

  「我睡了多久?」王鐵錘頭腦昏昏沉沉地問。

  「一個半小時。」寧瓷上下舉著鐵錘說。

  王鐵錘一個踉蹌,像個茫然的孩子。

  寧瓷脖子上搭了塊毛巾,她擦了把臉,再抹了把頭,對王鐵錘說:「我會給你一筆錢,你自己在基地裡找個地方住。」

  王鐵錘不明所以:「什麼意思?」

  寧瓷看了眼手上的手錶,不知道是在對風裡希說話還是在和王鐵錘說,「我準備去第一基地了。」

  王鐵錘心裡略微失落,但也能理解,「嗯,第一基地好啊。」

  「呵呵。」寧瓷諷刺地笑了笑,「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如果三個月後我沒有回來。」寧瓷說,「我希望你能準備一個刻著我名字的骨灰盒。」

  王鐵錘瞳孔無聲放大,臉上的表情毫無徵兆地凝固,「你……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寧瓷平淡地說,「我在這裡沒有可以相信的人,你是唯一一個,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能記得我,不至於讓我成為一個孤魂野鬼。」

  王鐵錘突然明白了,「炸掉小區的凶手,在第一基地。」

  「你不帶上我?」王鐵錘問。

  「你會去?」寧瓷聞言挑起了眉。

  「不會。」王鐵錘乾巴巴地說,「我在心裡祝福你成功。」

  寧瓷短促地笑了聲,「我就知道。」

  她從來都是孤身奮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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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恭喜王鐵錘獲得傳奇稱號「寧瓷的朋友」

  王鐵錘已獲得的稱號:大眼萌妹、錦旗贈送者、唯一的尊貴的業主、寧瓷的朋友

  對鐵錘來說願意給半塊黃金已經是過命的交情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9 03:27 PM

第四十九章 手術

  六點鐘,寧瓷和王鐵錘吃到了義肢公司提供的早餐,一人一大碗濃稠的米糊。

  梗米、燕麥、小米按照比例混合,打成粉末狀,加入熱水沖兌攪拌成米糊,聞起來有一股濃濃的食物清香。

  這裡的人害怕植物,只有把這些東西打成碎渣,或是萃取成營養液才敢放心食用。

  「你可以找她們買一點成品米糊粉,帶著路上吃。」王鐵錘拿著勺子吃得香噴噴,「有錢的感覺真好,我都好久沒有吃到這種原生態的糧食了,真香。」

  米糊的營養比不上營養液,但它能帶給人一種獨特的心靈撫慰。

  寧瓷一手端碗一手拿勺,珍惜地品嘗早餐,「好主意。」

  不同於上次離開第四基地,寧瓷這一次有更多的時間做好出遠門的準備。

  「你不打算植髮了嗎?」王鐵錘問。

  寧瓷沒有戴帽子,她已經適應了自己的光頭,並由衷地覺得光頭是一個造福人類的髮型!

  舒服、方便、輕盈。

  「我在等醫生上班。」寧瓷遺憾地說。

  第三基地的女性大多是短髮,長度在寸頭到及肩髮之間,光頭也有,但人數稀少。

  風裡希通過各個角度的監控來鎖定寧瓷的位置,光頭會提高風裡希的效率,更快地暴露寧瓷。

  寧瓷在心裡默默做計劃。

  除了改變髮型,寧瓷在猶豫是否對自己的面部進行一些調整。

  這家義肢公司擁有更換人體器官的技術,寧瓷可以在植髮的同時整容。

  她用精神力詢問趙玟的意見。

  「我建議你不要做這種無用功。」趙玟說,「風裡希人臉識別的技術非常完善,它是通過人臉上的五官分布形態,以及頭骨骨骼形態進行人臉區分的。」

  「也就是說,你需要更換頭骨,或者在頭頂填充骨水泥。這種大型的手術恢復期很長,你在恢復期依然會被風裡希鎖定,它只需要更新數據就能再次找到你,你沒必要折騰自己。」

  「在頭頂填充骨水泥?」寧瓷問。

  「就是掀開你的頭皮,在你的頭蓋骨上覆蓋一層材質特殊的骨水泥,以此來改變你的顱頂。」趙玟解釋道。

  「上一次聽到這種事還是在十大酷刑裡。」寧瓷把碗裡的米糊吃得很乾淨,又額外給自己補充了一支營養液。

  王鐵錘看著寧瓷沉默地幹飯,幽幽地問:「是我不願意和你去第一基地,所以你對我失望了嗎?你都不怎麼和我說話了。」

  正在腦內對話的寧瓷聞言一愣,「我為什麼會對你失望?每個人都有自己該做的事情,你要留在第三基地不是很正常嗎,你冒著生命危險才獲得母樹的庇護,我能理解你。」

  要不是寧瓷被風裡希盯上了,她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留在第三基地。

  「你對你的骨灰盒有什麼要求嗎?」王鐵錘溫情地問,「比方說材質?形狀?聽說最近出了一個新款,骨灰盒上能安裝太陽能的滾動屏,最多可以寫一千字的人物生平。」

  「我不一定會死。」寧瓷覺得自己有很高的概率活著回來,「我現在不想你和討論我的骨灰盒,我覺得再等幾十年,到時候會有新款更合我的心意。」

  「等你活到一百歲,那個時候再死說不定能把骨灰灑到月亮上去,我們曾經有這項技術。」王鐵錘說。

  「借你吉言。」寧瓷沒想到王鐵錘還是一個浪漫到骨灰裡的人。

  「話說回來,第三基地的房價好高。」王鐵錘用暗示的眼神看著寧瓷。

  第三基地的房子不像第四基地只能進行租賃,這裡是可以買房子的,只是需要幾代人一起掂著腳尖努力。

  「我有一套空置的房子,可以給你的朋友住。」趙玟對寧瓷說,「不過我不能直接告訴你密碼,這樣會暴露我和你之間的關係,我不能冒險。」

  寧瓷聽懂了趙玟的言下之意,這是讓自己去暴打趙廷一頓,好讓他順理成章地掉落一些裝備。

  「房子的事你不用擔心,我會在離開前為你安排好的。」寧瓷站起來,「我要去植髮了,你好好休息。」

  「你是真的發達了。」王鐵錘感慨萬分,「也不知道你昨天出去做了什麼,感謝你發達了沒有忘記我。」

  寧瓷揮了揮手,找回了自己上輩子揮金如土的豪爽,「一點小意思。」

  植毛科,還是昨天那位醫生。

  寧瓷這一次面對醫生,心態和昨天完全不同了,她現在兜裡有錢,心裡有底,眼神不斷地往最貴的那款會唱歌的頭髮上跑。

  醫生拿著一支筆,在白紙上勾勾畫畫地塗出一些不知名的圖案。

  「我就知道你會回來找我的。」醫生說,「針對你這種情況,我這裡有一些方案供你選擇。」

  寧瓷對醫生一向尊重,她洗耳恭聽。

  「你對寸頭沒意見吧?」醫生貼心地問,「有一些人是扁頭,她們對寸頭有一點抵觸,但我看你的頭型還不錯,挺圓潤的。」

  「沒意見。」寧瓷說,失去自己原裝的頭髮以後她對自己的髮型沒有任何要求,怎樣都行。

  「這就好辦了。」醫生露出大大的笑容,給寧瓷看那張紙,「我們可以在頭頂剃一些圖案,這樣既可以減少植髮的數量,也非常有個性。」

  「你看,你可以在頭頂剃一個六芒星,或者是閃電,這兩款是比較大眾的選擇。想獵奇一點呢,也可以在頭頂剃一個自己的肖像畫。」

  寧瓷從兜裡掏出一塊捏扁的黃金。

  醫生:「……」失敬。

  醫生把那張白紙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現在……我們有了更多的可能性。」

  「我只需最普通的那種髮型,和大多數人一樣的。」寧瓷說。

  又是黃金,又是普通。

  「明白。」醫生拉上了窗簾,「放心吧,我這裡沒有任何電子設備,是絕對安全的。」

  「植一個小炸毛吧。」醫生意味深長地說,「長度適中,我給你挑硬度高一點的頭髮,這樣光靠監控是無法識別到你的頭型的,這個造型也很常見。」

  小炸毛,別名雞窩頭。

  寧瓷對醫生豎起滿意的大拇指,「薑還是老的辣。」

  「趕時間的話我現在就讓人給你安排手術。」醫生說,「不過加急的話得加點錢,這對現在的你來說應該也不是什麼問題。」

  「越快越好。」寧瓷把那塊黃金放到醫生的桌子上,「我還想預留一下那款會唱歌的頭髮,等我辦完事回來再換。」

  醫生把黃金放到小天平上稱重量,「那你這塊黃金可不夠份量。」

  「會唱歌的頭髮真的很貴,起碼得再加五塊這麼重的黃金。」

  寧瓷準備掏兜拿黃金的手頓住了,她若無其事地把手從兜裡拿出來,「那還是算了……」

  「不要太灰心。」寧瓷的小動作沒有逃過醫生的眼睛,她笑著安慰道:「再攢攢錢,這款頭髮再放十年也不一定有人買,說不定到時候還給你打折呢。」

  寧瓷:「說的也是。」

  「手術全麻還是局麻?」醫生問,「我得通知麻醉師準備。」

  寧瓷:「不麻醉。」

  「行。」醫生沒有勸說,「像你們這樣的亡命之徒,腦子都是鐵做的。」

  寧瓷躺到滾輪床上,被護士推進手術室。

  「你們不會中途給我打麻藥吧?」寧瓷到手術室裡有人胸口上別著麻醉師的工牌,她警惕地問。

  「你放心,你不付錢,我絕不可能對你進行麻醉。」麻醉師翻了個白眼,「我出現在這裡,是怕你中途後悔時找不到我。」

  麻醉劑不便宜,義肢公司沒有那麼好心。

  醫生給寧瓷抽血,一邊等著檢測報告,一邊用筆在寧瓷的頭頂上畫髮際線。

  「你是想要圓一點的髮際線,還是自然一點的髮際線?高一點還是低一點,需要給你做順時針的髮旋還是逆時針的?」

  「也可以做兩個連起來的髮旋,聽說這樣的人都比較聰明。」

  寧瓷說:「隨便,您看著來吧,我就喜歡大眾款。」

  醫生嚴肅地說:「你這句話我已經給你錄下來了,植完髮不滿意你可不能撒潑。」

  「放心吧醫生。」寧瓷說。

  檢測報告很快出來,上面顯示寧瓷身體狀況很正常。

  醫生給寧瓷指尖夾上檢測數據的儀器,還給她塞了兩個彈力球。

  一旁的培養皿裡,就是準備植到寧瓷頭頂的頭髮。

  「你要確定一下數量嗎?」醫生問。

  寧瓷搖頭。

  「那我就從頭頂開始了,這個部位的疼痛感會比較輕,後腦勺和耳側會比較痛。」醫生給寧瓷的頭頂消毒,拿起鑷子,深吸了一口氣。

  像一根針紮進了頭頂,寧瓷的手顫了顫,掐緊了彈力球。

  「你不能亂動。」醫生的聲音隔著口罩顯得有點悶,「需要給你上固定裝置嗎?」

  「不用。」寧瓷說。

  她能接受這種程度的疼痛。

  手術室裡漸漸的只有金屬器械碰撞的聲音。

  半個小時後,醫生用噴壺一樣的東西對著寧瓷的頭頂噴了兩下,「暫停五分鐘。」

  消毒液沾到傷口,寧瓷措不及防地疼出一腦門子汗。

  醫生看著寧瓷只植了一小塊頭髮的頭頂,目光嚴肅,「你這樣不行,還是要局麻。就算你能忍住不動,但你依然會出汗,這是無法克制的生理反應。」

  「我們可以給你進行小劑量的局部麻醉,這樣不影響到你清醒的意識,也能讓手術順利下去。」麻醉師在一旁說。

  寧瓷鬆開彈力球,「不麻醉的話手術還需要多長時間?」

  「這種情況,保守估計還需要五六個小時。麻醉以後會順利很多,能在三個小時之內搞定。」醫生說,「手術時長拖久了對你也沒有好處,不如快刀斬亂麻。」

  寧瓷盯著醫生,精神力領域散開。

  「你一直勸我麻醉,是不是有什麼別的企圖?」她問。

  「麻醉有提成。」醫生老實地說,「還有,不麻醉的手術太慢了,我會很累。」

  寧瓷把手術室裡的人挨個盤問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以後,她解除了領域。

  「那就局部麻醉吧。」寧瓷說。

  麻醉師取出一支麻醉劑,用針筒抽出液體。

  寧瓷看著那熟悉的包裝,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

  「麻醉劑,是注射的嗎?」她問。

  麻醉師排出針筒裡的空氣,「不然呢?用嘴喝嗎?」

  把麻醉劑當水喝了好幾支的寧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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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手術後暴揍王鐵錘:我沒有常識就算了,為什麼你這個土著也沒有!

  /講一個恐怖故事,顱頂骨水泥,是真實存在的手術……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9 03:45 PM

第五十章 清單

  醫院裡最常規的兩種麻醉方式是吸入麻醉和注射麻醉。

  前者的麻醉深度更易把握,後者則是操作簡單,不需要額外的設備。

  趙氏集團下屬的義肢公司以節約成本為宗旨,這裡沒有吸入式麻醉的設備,只有純手工的麻醉師。

  麻醉師很專業,她給寧瓷在頭頂紮了一圈針眼,短短幾分鐘之內寧瓷就感到自己的痛覺在逐漸消失。

  「你可以想點什麼事情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別睡著了。」醫生囑咐道。

  寧瓷半闔著眼,回憶著鐵頭功的要訣,她自認實力達到宗師境以後周身無破綻,卻忘了頭皮也需要保護。

  她默念口訣,摒除雜念沉浸到自己的武學世界裡。

  醫生和麻醉師交換了一個「做完這台手術等會兒一起去吃午飯」的眼神,加快了自己手下的動作。

  手術完成的很順利,結束後寧瓷被推到了王鐵錘的病房,這間單人病房裡現在擺著兩張病床,稍顯擁擠。

  寧瓷的頭皮上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麻藥的藥效過去後一陣陣的熱辣痛感。

  「你……」王鐵錘表情詭異。

  「想笑就笑吧。」寧瓷坐在床上,為了防止碰到傷口,她現在不能躺著。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王鐵錘看著寧瓷發出驚天爆笑,「你的髮型為什麼是這樣的,醫生不給你剪一下嗎?你好像那個博物館裡的海膽。」

  「因為頭髮的長度是一致的,等頭髮長好了才能修剪髮型。」寧瓷頂著一頭炸得很均勻的頭髮試圖解釋。

  「但是你的頭腫了,腫的很圓潤。」王鐵錘捶著床狂笑不止。

  「很好笑嗎?」寧瓷波瀾不驚地問。

  「很好笑。」王鐵錘說,「正常來說你這個語氣和我說話我早就歇菜了,但我現在還在笑,不是因為我不怕死,是因為我根本忍不住。」

  寧瓷:「……」

  她下床,試圖找一面鏡子照照看。

  「你植完髮……」趙玟的聲音響起,又突兀地止住。

  「這是你的新偽裝嗎?」趙玟震驚地問,「好獨特的個人風格,不需要AI,連我都能在茫茫人海中一眼鎖定到你。」

  有這麼誇張嗎。

  寧瓷沒找到鏡子,用吃飯的不鏽鋼飯勺看了一眼扭曲的自己。

  噫,有點像被蜜蜂蟄了臉,是那種每個人見了都要關心一句你沒事吧的腫脹。

  「我得去找醫生問問。」寧瓷不放心地說,「這種情況是正常的嗎……」

  寧瓷穿過醫院的走廊,穿過醫院的樓梯,穿過醫院的大堂,到達植毛科。

  她把植毛科的門反手關上,一路上那些隱晦的同情目光被隔離在外。

  「腫脹當然是正常的。」醫生看都不看地說,「你要是實在擔心的話我可以給你開一點藥,稍微加快你消腫的速度。」

  「就沒有什麼立竿見影的藥嗎?」寧瓷說,「我可以加錢。」

  醫生低著頭,「很遺憾,我們還沒有研究出這種藥。」

  寧瓷:「我對人類的醫學技術感到由衷的失望。」

  醫生冷靜地說:「我們這裡是義肢公司,主營業務是研究並製造人類機械義肢,造福第三基地。」

  寧瓷也同樣冷靜:「那你們有電子翅膀嗎?安裝以後能飛的那種。」

  醫生:「……」

  醫生:「你植髮之前說過,隨便,讓我看著來,你是不是都忘了。」

  不是說好的不撒潑,做彼此的天使嗎?

  寧瓷:「我在和您理性探討人類義肢技術未來的方向。」

  「我認識一位手藝非常不錯的tony,等你消腫了介紹你們認識。」醫生說,「經過她的妙手,你的頭髮絕對有得救。」

  寧瓷不說話,醫生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現在這個樣子確實有些……讓人移不開視線,但每個人都是這樣過來的,只需要後期進行一些小小的修剪,你就能重新做人啦。」

  寧瓷的人生從來沒有像今天一樣憂鬱,她回到病房裡發呆。

  「如果你現在身體沒有什麼不適的話。」趙玟說,「我建議你現在去找趙廷。」

  「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嗎?」寧瓷問。

  如非必要,她今天不想見人。

  寧瓷不在意自己的外貌美醜,但她不想一路收獲路人同情或奇異的目光。

  「風裡希會分析你的行為和心理,對你接下來的舉動做出模擬推算。你現在頂著這個造型去找趙廷,可以干擾它的推算結果。」趙玟說,「人工智能永遠只是人工智能,它猜不中我們人類的想法和計劃。」

  「可以,有道理。」寧瓷被這個理由迅速說服,她不顧王鐵錘的阻撓,毅然決然地出門。

  趙氏集團總部,頂樓,總裁辦公室。

  趙廷背對著辦公室裡三十個保安,「你們都是我從各個分公司裡調來的精英,接下來的幾天時間一定要做好大廈的安保工作。」

  剛上任的臨時保安部部長雖然不明白小趙總為什麼一直背對著大家,但她對自己的工作充滿信心,「放心吧趙總,我們絕不會讓任何一個光頭女人進入大廈!」

  趙廷嚴肅地補充:「注意區別假髮,她有一頂帶白髮的黑色帽子。」

  保安部部長拍著胸口保證:「我們都是經驗豐富的保安,有一雙鷹的眼睛。」

  「去工作吧。」趙廷聞言略鬆了口氣。

  部長從辦公室裡出來,親自守在一樓的大門口。

  寧瓷看著趙氏集團一樓的大門,今天比她上次來時增加了不少保安。

  保安們身穿統一的黑色服裝,寧瓷的目光在她們的工服上眷戀地停留。

  這樣的衣服她曾經也有,只可惜物是人非,短短幾天的時間裡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想到這裡,寧瓷主動和保安們打了個招呼,「上班呢,辛苦你們了。」

  部長那雙鷹的眼睛在寧瓷頭頂一頓,海膽頭……很明顯,這不是光頭,也不是假髮。

  「不辛苦。」部長友好地側身為寧瓷放行。

  寧瓷順利地進入大廈內部,在前台登記後乘坐電梯到達頂樓。

  寧瓷在趙廷辦公室門口禮貌敲門的時候,趙廷正在對著鏡子補塗紅藥水。

  「等一下。」趙廷話沒說完,寧瓷已經手動推開了他的門。

  兩個狼狽的人互相對視,寧瓷從趙廷的眼睛裡讀出了震撼和竊喜。

  寧瓷捏緊了自己沙包大的拳頭。

  趙廷:「……」

  「你來找我,有事?」趙廷小心翼翼地問。

  寧瓷想到了來之前和趙玟商議過的正事,放下了拳頭。

  她直奔主題,掏出一張紙質清單,「我需要你配合我完成一些事。」

  寧瓷在來之前和趙玟進行了一番縝密的研究,並制定了如下計劃,她清了清嗓子。

  「第一件事,我需要一輛四人座的手動版越野車。」這是寧瓷前往第一基地所必要的交通工具。

  飛車和飛機在速度上更加快捷,但這兩款交通工具都受到風裡希的控制,毫無異義地被寧瓷排除在選項之外。綜合各項考量以後,地面越野車是較好的選擇。

  「第二件事,我需要三位隊友,她們都要會開車,有一定的自保能力。」

  飛車和越野車出行是完全不同的生存模式,寧瓷很強,但她對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並不熟悉,她不會一昧堅持使用蠻力通關。她需要兩個隊友輪流開車,同時也需要替補隊友,防止中途的人員損耗。

  「第三件事,我需要武器,你可以用我的名義進行購買。」

  趙廷有正規的武器購買渠道,他只是缺少武器份額。按照趙玟的說法,趙氏集團和基地有合作,通過趙氏集團能以合適的價格買到一些市面上少見的武器。

  「第四件事……」寧瓷接著說。

  「稍微暫停一下。」趙廷舉起了手,「我必須要配合你嗎?」

  「當然不是。」寧瓷慢條斯理地說,「你最好是掙扎一下,這樣我打你一頓再讓你做事,我也會比較放心。」

  「那倒也沒有這個必要。」趙廷把舉起的手緩緩放下,放棄抵抗。

  「第四件事,給我準備一套第三基地的房子暫住幾天。」寧瓷把清單放到趙廷桌子上,「這幾件事都要在三天之內完成。」

  之所以是三天,是因為寧瓷給自己報名了一個三天學車速成班,她要在出發前學會開車。

  「保證完成任務。」趙廷從嗓子眼裡擠出這句話,在心裡不停地催眠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給趙染報仇。

  「叮。」趙廷的手機屏幕亮起,上面推送了一條新的訊息。

  趙廷心不在焉地瞟了一眼,遂即面色大變。

  「怎麼了?」寧瓷敏銳地察覺到異樣,她順著趙廷的目光看去。

  手機屏幕上顯示,一張三天以後飛往第一基地的飛機票。

  這張機票上署名——寧瓷,發送人,風裡希。

  「第一基地……」趙廷驚疑不定地說。

  「咔嚓。」寧瓷又一次踩碎了趙廷的手機,她沉靜地說,「按我的吩咐做事,別的少問。」

  「這種情況下我給你安排隊友,不是擺明了讓她們送死嗎?」趙廷沉聲說。

  「第一基地不會動手的。」寧瓷說,「不過她們可能會死在植物手裡,這一點我想每一個出基地的人都了解。」

  寧瓷無法確定第一基地盯上自己的確切時間,但她猜得出第一基地沒有動手的打算。

  如果要動手的話,在第四基地是最好的時機,這個時候的寧瓷毫無防備。

  可目前來看除了炸掉第四小區以外,第一基地並沒有什麼額外的舉措,反而通過趙廷的手機對寧瓷發出邀請,給她發送了一張機票。

  這是直白且囂張的挑釁,它在告訴寧瓷,它知道寧瓷在做什麼,它在第一基地恭候大駕。

  「第一基地恐怕是世界上最不希望我出意外的組織了。」寧瓷看著手機殘骸說,「畢竟活人比死人有價值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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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基地:既然你在來的路上了,我就不安排人去抓你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9 04:16 PM

第五十一章 祭禮

  良久,趙廷苦澀地說:「我不能配合你做事。」

  辦公室內的氣場一剎那降至冰點,寧瓷眯起眼。

  「趙氏集團在兩個基地有幾萬名員工。」趙廷說,「我們不能和第一基地站在對立面上……」

  他於高空往下俯視,似乎從這棟一百二十八層高的樓裡為自己找到了理由,接著往下說:「第一基地已經發現我們的小動作,我的一舉一動都代表了很多人,我不能再錯下去了。」

  「哪怕第一基地炸死了你的妹妹,炸死了你公司幾百名員工,幾百個小孩。」寧瓷諷刺地說,「你也不在乎?」

  「一千多人和一萬多人,能比嗎?」趙廷緩緩說,「我也很想為趙染報仇,但……」

  「但是你不敢。」寧瓷直接了當地戳破了他。

  「你讓我想明白兩個道理。」寧瓷細品趙廷臉上的表情,從那些淤青下看到真實的他,「第一,永遠不要把所有期待放在他人身上。」

  哪怕是血脈相連的親人,在絕對的強權面前也不可靠。每個人能依靠的最終只有屬於自己的力量與權勢。對他人的期待如同天上的風箏,風箏線看似握在手中,卻不知道會被哪一陣風吹斷。

  「第二,恐懼、逃避、示弱,都是無用的。」

  無論是第一基地還是寧瓷,都不會因為趙廷此刻的退讓而放過他。只有強大與瘋狂才能使敵人忌憚,而懦弱只會讓人得寸進尺。

  「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寧瓷鼓掌,「原來你們是這樣一步一步走入牢籠之中的,你解答了我過去一個小小的疑惑。」

  「你說什麼我都不會配合你。」趙廷無力地說,「我和你不一樣,你是孤身一人,我卻有我要背負的東西,我不能死。」

  「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寧瓷殺過無數高官顯貴,那些領頭人死了,他們手下的力量會在極短的時間內重新整合,推舉出新的領袖。

  趙廷所說的什麼責任,都只是他逃避的藉口罷了,死了一個他,對趙氏集團毫不影響。

  她懶得再和趙廷多費口舌,寧瓷沒有必要說服趙廷。

  她抬起左手,精神力領域的範圍濃縮到極致。

  趙廷的身體搖晃一下,眼睛裡逐漸失去神采,他回到老板椅上坐下,打開電腦的攝像頭。

  寧瓷慢悠悠地走到了隔間,在沙發上打了個響指。

  趙廷按下內線,「方秘書,進來一下。」

  趙廷把清單上的內容一件一件交代給她,方秘書有條不紊地再安排給專業負責的人。

  這件事很快就交代好了,全程只需要趙廷參與五分鐘。

  方秘書離開後,寧瓷從隔間回到辦公室,解開了對趙廷的控制。

  趙廷心中掀起驚濤駭浪,「這是什麼……精神力?」

  他的腦子剛才渾渾噩噩,像是身體裡住進了另一個靈魂,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卻察覺不出異常,一切看似都順理成章,他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志!

  「你求生的意志確實很強烈,反應比別人要快。」

  「你恐懼第一基地,難道你不恐懼我嗎?」寧瓷居高臨下地說,「第一基地可以要你的命,我也可以,比它更快,更殘忍。」

  趙廷癱坐在位置上,手腳發軟,「你會把這裡所有的人……都害死。」

  寧瓷看著這個男人面目全非的面孔,想起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時,他在為一位保安的死亡而切實憤怒。

  「看來那顆導彈,不僅毀掉了我安穩的生活,還毀掉了你的勇氣。」

  寧瓷長嘆,說完一掌劈暈了趙廷,男人的身體從椅子上滑下去,癱在地上。

  寧瓷正對著電腦,冷厲的目光透過屏幕上那個小小的攝像頭傳到了遙遠的第一基地。

  她用手在自己脖子上一橫,做了個割喉的挑釁手勢。

  寧瓷從趙廷辦公室的抽屜裡找出一大包烏龜專用飼料後回到義肢公司。

  小烏龜在玻璃缸裡狼吞虎咽。

  「好險,這隻王八差點餓死了。」趙玟緊張兮兮地說,「你會換水嗎?你朋友鐵錘有沒有養王八的經驗?這王八年紀大了,你們得上點心啊。」

  寧瓷:「……你的親弟弟被我打成腦震蕩,現在可能還躺在辦公室冷冰冰的地磚上無人發覺,你卻在這裡關心一隻烏龜?」

  「他只是被你打了一下,而我的王八差點被你餓死!」趙玟說。

  寧瓷扶額,「能不能說一點正事。」

  「我們的計劃不是很順利嗎,接下來你只需要練好車就行。」趙玟說,「你對著監控展示了你的精神力,它們不會對趙氏集團下手的。」

  寧瓷能夠操控其他人的意識,這意味著只要她想,任何人,任何組織都能為她所用。第一基地能炸掉第四小區,也能炸掉趙氏集團總部,但它這樣做沒有任何意義。

  寧瓷不會被它威脅,寧瓷也不會被它掣肘。

  風裡希是人工智能,它沒有人類的情緒波動,它不會做無用功。

  「第一基地到底被誰統治?」寧瓷問,這個問題很重要,風裡希不過是掌權者手裡的工具,萬一那個掌權者是個瘋子……

  「明面上的掌權者,叫希零。」趙玟說,「她和你的精神力方向很像,但她不在人前出現。」

  「我們能感知到她的精神力,她很……穩定。」趙玟有點猶豫地說,「這只是我個人的感覺,這麼多年,她好像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波動,也沒有離開過第一基地。」

  「她的行事作風看起來不是很穩定的樣子。」寧瓷吐槽。

  「很多事情在我們的角度看起來很瘋狂,在她眼中卻未必。風裡希會為她推算各種方案,她選擇炸掉小區,必然經過深思熟慮。」趙玟說,「你和趙廷對希零的猜測並不一定正確。」

  「我討厭信息差。」寧瓷深有感觸地說。

  「或許等你到了第一基地,一切謎題都會有答案。」趙玟結束了這場對話,寧瓷感受到她的精神力離開了。

  寧瓷躺在自己那張病床上,雪白的床單帶著粗糙的質感。

  她仰面,看著素色的天花板上那盞明亮的燈,心裡微微觸動了一下。

  她不想知道答案,寧瓷對這個世界的真相不感興趣,她只是一隻走錯了路的飛蛾,不知道為什麼來到這裡。

  命運似乎為她鋪好了道路,不管她怎麼想,最終她還是踏上了這條命定之路。

  這條路最終會通往哪裡,謎題的答案究竟是什麼……

  寧瓷下意識地握緊了為懷的刀柄。

  「你看起來很憂鬱。」王鐵錘躺在另一張床上,翹著腳說,「這兩天你很奇怪,你變得不像你自己了。」

  「可能是吧。」寧瓷說。

  「你是在害怕嗎?」王鐵錘輕聲說,「面對第一基地這個龐然大物,連你也為此感到害怕。人總是這樣,無知的時候無畏,知道的越多越害怕,所以我從不想太多。」

  寧瓷不是害怕,而是和趙玟一樣感到有些迷茫。

  「沒想到你還是一個高尚且偉大的哲學家,或許我們應該出去逛逛,換換心情。」寧瓷沒有解釋,沉默片刻後對王鐵錘發出邀請。

  她已經思考得夠久了,不能再放任自己胡思亂想。

  她是一個刺客,刺客的使命就是殺掉目標,除此以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我覺得當務之急……」王鐵錘說,「我們應該先睡一覺,你不睏嗎?」

  她們倆昨晚只睡了一個多小時!

  「你不說我都忘了。」寧瓷閉上眼。

  這一覺睡到了傍晚,寧瓷睜開眼正好是太陽落山的時候。

  巨大的太陽在天空燃燒著墜落,林立的大廈,玻璃幕牆上映出橘紅色,這些熱烈的色彩在幾分鐘之內被黑色取代。

  遠處的地面上,升起了游動的火光。

  「著火了嗎?」王鐵錘站在窗邊驚呼。

  「是某種儀式。」寧瓷說,她看到很多人圍繞在母樹的周圍。

  「走走走,湊熱鬧!」王鐵錘的眼睛蹭一下亮起來,拎起自己兩個鐵錘。

  寧瓷簡單收拾了一下,她的頭比睡前好了許多,看上去不那麼腫了,只不過頭髮還沒有進行修剪。

  街上的人朝著一個方向湧動,母樹的方向。

  「今天好像是一個節日。」王鐵錘壓低了聲音說。

  「母樹祭禮。」寧瓷聽到了很多人的聲音,從裡面提取出了這條信息。

  「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基地的母樹祭禮,今年格外隆重。」

  「走快一點,我們去佔個好位置。」王鐵錘拎著鐵錘健步如飛。

  寧瓷加快腳步,和王鐵錘一起像風一樣刮過人群。

  黑壓壓的人群,擠成了密密麻麻的包圍圈,人潮擁擠而安靜。

  內圈的人頭戴綠葉花圈跪坐於地,在內圈的中心,是一群十八歲的女孩。

  女孩們穿著綠葉織成的長裙,腳上踩著棕色的木履,隨著她們熱烈的舞蹈在地面上敲出噠噠的脆響。

  隨著規律的鼓點,年長一些的女子們高舉著燃燒的火把游走,口中呢喃著玄奧的語言。

  「這是什麼語言?」王鐵錘問。

  一旁有人低聲解答:「這是樹語,我們以此與母樹通靈。」

  「這麼神奇。」王鐵錘睜大眼睛。

  寧瓷:「就是風吹樹葉的聲音……」

  「這念的是什麼意思?」王鐵錘拉住路人的衣角好奇地追問。

  「大概意思就是說,尊敬的母樹在上,您卑微的子民向您獻上誠摯的祭禮,願您保佑我們長樂安康,願您枝繁葉茂吧。」路人說。

  「她吃器官,你們還……」王鐵錘剩下的話及時吞回肚子裡,周圍一圈人掃來憤怒的眼神。

  「你懂什麼!不要在這裡對母樹不敬!」

  「這是我們的奉獻,是我們的榮譽!」

  「她們又開始了。」母樹幽幽地嘆息。

  一群纏繞著枝條的小女孩被推了上來,周圍的人見狀開始齊刷刷地高聲呼喊:「簌簌——簌簌。」

  寧瓷:「……」

  王鐵錘:「……」

  「我感覺她們都瘋了。」王鐵錘對寧瓷說,「她們居然不怕植物,反而奉她為神靈。」

  「因為母樹很強大……」寧瓷自言自語。

  她好像有點明白了。

  母樹能夠庇護人類安全,那麼它所做的一切都被賦予了另一種意義,這裡的人將祭禮視為榮耀。

  祭禮會死人嗎?

  當然會,母樹會吃掉人的心臟,人的大腦,所有人都有可能面臨死亡,但她們欣然接受。

  因為不接受也沒有意義,不接受的話無法得到強大的庇護,不接受的結果就是必然的死亡。

  強大才是世間唯一的真理。

  寧瓷抽出了匕首,捏住刀柄,從這把相伴二十年的武器上重新找到了自己。

  思考有意義嗎?思考只會帶來迷茫。

  只有殺戮!才是強大,才是真理!

  「統統殺光!」寧瓷興奮地說。

  命定之路又如何,她會把路上的一切障礙全部殺死!

  母樹下的小女孩們聞言面露驚恐。

  等等,有這個程序嗎,母樹祭禮吃過小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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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簌簌簌簌簌簌(樹語)

  母樹:說點人話吧我聽得懂,樹語我沒學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3-12-29 04:26 PM

第五十二章 學車

  一個女人站在母樹底下,她看起來並不年輕,臉上帶著明顯的皺紋,泛著寒光的長刀被她提在手中。

  她用手指掠過長刀的刀背,最終在刀尖輕輕一彈。

  「鐺——」

  好似曠野上刮過濃烈的颶風,眾人虔誠地彎曲膝蓋,將額頭貼在濕潤的泥土上。

  「哇。」王鐵錘拉著寧瓷盤腿坐在地上。

  「簌簌簌簌。」眾人熟稔地低吟,渺茫的歌聲像是提前排演過無數次。

  持刀的女人在吟唱中揮刀,火把上的火焰在刀鋒掠過時跳躍,她澄澈的眼眸中流淌著火焰,眼角落下大顆大顆的淚水。

  「我快要死了。」母樹說。

  寧瓷悚然一驚,從萬千匍匐跪地的信徒中抬頭。

  「生物都是會死的。」母樹的語調沒有起伏,或許它這樣的植物生來如此,並不像人類一樣擁有充沛的情感。

  樹下的女人動作越發迅猛,長刀揮舞出殘影,這是一場絢麗的表演,毫無殺氣與猙獰,唯有祝禱與祈願。

  「那第三基地怎麼辦?」寧瓷情不自禁地問。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母樹回答,「我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到了該死的時候。」

  雲層之上,一大朵一大朵的白色花朵掉落下來。

  寧瓷坐在地上思考對策。

  母樹要死了,第三基地即將陷入混亂,那麼王鐵錘在這裡也不安全,最重要的是……

  到時候王鐵錘還能遵守約定,給自己安排一個骨灰盒嗎?

  寧瓷捏緊了自己的衣服,她小聲地問王鐵錘:「在這個莊嚴神聖的時刻,王鐵錘業主,你能答應我一個小請求嗎?」

  王鐵錘一頭霧水,「什麼請求?」

  「無論富貴或是貧窮,無論安穩或是動蕩,不管你遇到什麼樣的境況,你都會盡最大的努力,給我準備最體面的骨灰盒。」寧瓷說,「當然,我要是活著的話就不用。」

  「可是我要怎麼知道你是活著還是死了呢?」王鐵錘靈魂拷問,「我們又沒有心靈感應,你要是沒死我給你安排骨灰盒是不是不太妥當……」

  寧瓷迸出兩個字:「稍等。」

  「你還有多久的生命?」寧瓷問母樹。

  「十幾年吧。」母樹回答。

  那沒事了。

  你的生命我的生命好像不一樣。

  「還是三個月為期。」寧瓷伸出小拇指,「三個月我沒回來你就安排骨灰盒吧。」

  王鐵錘也伸出小拇指,和她拉鈎,「行,我也是第一次見有人對身後事這麼看重。」

  「我答應了你一件事,你是不是也要答應我一件。」王鐵錘勾住寧瓷的小拇指不放,露出獰笑:「骨灰盒的費用先結一下!」

  「不好好祭拜的滾出去。」身側的人忍無可忍地低聲說。

  這種神神叨叨的儀式對她們兩個人來說沒什麼看下去的必要。

  寧瓷和王鐵錘麻溜地滾了。

  「你什麼時候出發?時間定好了嗎?」王鐵錘在街上漫步,隨口問。

  「最快的話三天以後,晚的話不知道。」寧瓷說。

  趙氏集團在雇傭兵的暗網上發布了召集令,目的地是第一基地,有這個膽量的雇傭兵很少,寧瓷不確定能否在三天之內找齊合適的隊友。

  「那你這三天準備幹啥?」王鐵錘問。

  「學車。」寧瓷說。

  王鐵錘露出古怪的表情,「哇哦,祝你成功。」

  「還有搬家。」寧瓷看著自己手錶上新收到的信息說,「房子的事我安排好了,晚上就可以搬過去住,在……落葉街區。」

  寧瓷在導航上搜索準確的地址,上面顯示寧瓷可以乘坐公共軌交到落葉街區附近,然後再步行一個小時到達。

  「富人區啊。」王鐵錘有經驗地說,「為了防止窮人靠近,在規劃公共交通的時候特意避開了這塊富人活動的區域。今天,這個富人區將迎來兩位沒有車的新貴,我們將用自己的雙腿丈量這片土地。」

  「停止你這種奇怪的腔調。」寧瓷說,「你想唱戲可以回母樹底下唱,別在這裡發癲。」

  「看在豪宅的面子上我暫時不和你計較。」王鐵錘容光煥發。

  寧瓷克制地掐了一下自己的鼻根,「我真不明白,豪宅讓你這麼興奮嗎?」

  一個小時後,寧瓷站在白宮似的別墅前。

  「這就是你說的,一套空置的房子?」寧瓷問小烏龜。

  這套房子看起來比皇帝的寢宮還要奢華。

  「我知道每一個看到這套房子的人都會在心裡罵我。」趙玟說,「但這套房子是在三十年前蓋的,那個時候我才五歲,人類境況也不像現在這麼糟糕。」

  「我們有錢人是奢侈了一點點。」趙玟無力地說。

  「我畢生的夢想就是擁有一套這樣的房子。」王鐵錘站在別墅外,隔著鐵欄桿往裡看,「那是游泳池嗎?我這輩子還沒有游過泳!」

  「你到底出去幹啥了。」王鐵錘冷靜下來問,「搶劫的話也沒渠道搞到這樣一套房子吧?你是不是綁架了某個富豪的孩子,逼她把所有財產轉移給你。」

  寧瓷在欄桿上的密碼鎖上輸入密碼,密碼驗證成功,鐵欄桿滑開。

  「在某種意義上,你的猜測沒有錯。」寧瓷抱著小烏龜,她確實從趙廷手裡搶了個活物,「我已經處理好了,你安心住下,不要害怕。」

  王鐵錘笑了一聲,「我怎麼可能怕!這樣的房子我住一天都是賺的。」

  兩個人從外門走進,踩著鵝卵石鋪的小路朝別墅走去。

  趙玟的這套別墅明顯空置了很多年,看得出有人定期來收拾,不過房子的冷清是掩蓋不住的,這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人氣。

  好在水和電都是通的,房子裡也沒有灰塵。

  「被子放在櫃子底下三層,抽了真空包裝。」趙玟指揮寧瓷把生活必需品翻出來。

  「十幾年了你對這裡記得還這麼清楚。」寧瓷準確無誤地翻出被子,還有四件套,和王鐵錘一起套被子。

  「我無時無刻不想回到這裡。」趙玟說。

  「你的精神現在回來了。」寧瓷貼心地說,「外面有一個很大的游泳池,需要我給你放水,放你進去暢游一下嗎?」

  「謝謝,我不是王八。」趙玟婉拒。

  寧瓷在別墅裡美美睡了一覺,第二天早上四點,把王鐵錘從隔壁床上拉起來,兩個人在別墅裡例行練功。

  鍛煉完畢以後,寧瓷在太陽剛升起時出發前往第三基地藍天駕校。

  她沒有代步工具,只能靠早點出門來避免遲到。

  寧瓷用上輕功,連飛帶跑地趕到最近的軌交站台,再乘坐公共軌交前往駕校。

  藍天駕校在第三基地的最外層,主打的就是培訓大家在曠野上開車的技巧,除了這裡,其他地方沒有三天速成班。

  寧瓷沒想到藍天駕校……是一輛生鏽的藍色越野車。

  一個阿婆擺了張躺椅在這輛越野車的後面,她拿著一把塑料小扇子正在給自己呼呼扇著風。

  這把小扇子上還寫著廣告詞。

  不是藍天駕校的廣告,似乎是幾年前的某個超市促銷時的廣告詞。

  廣告詞也掉的差不多了,寧瓷只能看到上面好像寫著送雞蛋。

  「這裡……」饒是宗師刺客,在這樣的駕校面前也不由地躊躇,寧瓷帶著一股逼上梁山的勇氣問,「能學車嗎?」

  阿婆晃著躺椅,「三天,五天,七天,三個檔。」

  寧瓷壓下心裡的怪異感,或許這裡的駕校……就是這樣的?

  「三天。」

  阿婆聞言立刻從躺椅上站了起來,像打了雞血一樣,「不錯,你很有眼光。」

  「三天速成班,一百五十塊。」阿婆伸出自己的手錶,「先付款,後學車。」

  寧瓷用手指蓋在兜裡掐了一小塊黃金出來。

  「黃金也行。」阿婆把黃金收好,從兜裡摸出一個軟布帽子,「上車。」

  寧瓷小心地拉開了副駕駛的車門,她很怕自己一用力這玩意兒就掉了。

  老舊的安全帶硬邦邦的,還有點脆,寧瓷無師自通地拉住了車窗上方的扶手。

  「這個是方向盤,這個是車的檔位,底下左邊是剎車,右邊是油門。」教練給寧瓷囫圇地講解了一通,按下了越野車的啟動鍵。

  「理論知識到這裡就結束了,接下來是實操課。」教練一腳踩下油門。

  車前蓋裡發出沉悶的咆哮,藍色的越野車如離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嘶——」寧瓷拉緊了扶手。

  越野車在曠野上跳躍。

  沒錯,跳躍。

  車輪騰空,在空中高速旋轉,隨後落到地面上,發出嘭的一聲巨響,寧瓷在車裡頭差點撞上車頂。

  教練的安全帶綁得很緊,腳下的油門一直踩到底,無視道路上一個又一個的小沙丘,豪爽的笑聲在寧瓷耳邊迴蕩。

  「看好了,這才是開車!」教練按了按喇叭。

  寧瓷在顛簸中記住了這個知識點,喇叭在方向盤中間!

  越野車保持著極快的速度,教練鬆開了握著方向盤的兩隻手,車身開始劇烈的搖擺。

  寧瓷震驚地看著教練的騷操作,一瞬間懷疑她是風裡希安排來殺掉自己的殺手,這樣的謀殺手段真是高明啊。

  「看到了嗎,開車的時候兩隻手不能離開方向盤。」教練不慌不忙地說,「否則車子很容易失控——」

  車輪在某個硬東西上一硌,寧瓷眼前的天地在旋轉,她的心快從自己的胸腔裡跳出來。

  「該死。」教練抱住了自己的頭。

  哐當哐當哐當。

  越野車在地上翻了三下,左搖右擺後維持了一個顛倒的位置。

  「你還活著嗎?」教練聽起來還有些從容。

  「活著……」寧瓷解開了安全帶,把自己從懸掛著的位置上倒放下來。

  教練也熟練地爬下來,她不知道從哪裡又摸出自己那把破扇子,搧了搧風。

  「接下來,我教你如何把車翻回來,這些可都是非常實用珍貴的野外生存技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4 09:00 AM

第五十三章 天才

  教練從後備箱裡抽出了一條長棍。

  「看好了,這樣的技巧,我只教一次。」教練把扇子叼在嘴裡,「注意這個位置,神之槓桿的黃金角度。」

  教練從旁邊踢了塊石頭,把長棍懟進車底。

  「起!」教練猛然一個縱躍,將全身的重量壓了上去。

  「呲溜。」

  她腳底一滑,鞋底從長棍上一蹭而過。

  隨後寧瓷就欣賞到了教練快要磨平花紋的滄桑鞋底。

  寧瓷今年三十二歲,這個年紀還是輕了一些,面對這樣的突發情況保持了沉默。

  「扶我一把啊。」教練倒在地上說。

  寧瓷拉了一把,教練順手從地上抄起了自己那把扇子,上面本來還有送雞蛋三個字,現在就剩個蛋。

  可見這幾年教練翻車的場面應該不多,否則這把扇子焉有命在!

  寧瓷努力給自己吃定心丸。

  教練咳了兩聲,發現自己扇子上又少了兩個字,忍不住流露出心痛的眼神,意識到寧瓷在看後又立刻板起了臉。

  「你給我看看鞋底。」教練努力把破塑料扇子搧得仙風道骨。

  寧瓷翹起了一隻腳。

  「新鞋子,不錯。」教練瞟了一眼,「可惜三十八碼,不是我的碼數……」

  整個第三基地,只有一個三天速成班,為了推翻希零的邪惡統治,為了第四小區業主冤魂安息,寧瓷忍了。

  「所有的一切我都為你準備好了,現在輪到你了。」教練掰了掰長棍,重新調整了它的角度。

  寧瓷蹲下認真地繫緊鞋帶,一個深呼吸,蹦了上去。

  藍色越野車發出吱呀的聲音,車身一倒,從一百八十度翻車的角度變成了九十度的側翻。

  寧瓷抽出長棍,在教練的指點下再次槓車。

  「很好,你是我帶過最有天賦的學員。」教練滿意地拍著車身上沾著的泥,「這項技能就算你過關了,時間緊迫,我們進行下一項訓練——單手蛇皮走位開車技巧。」

  「教練……」寧瓷遲疑了下,說道:「我記得駕校培訓的都是一些起步,直線駕駛,直角轉彎?」

  「你是在基地開車,還是在曠野飆車?」教練深沉地說,「基地有基地的標準,曠野有曠野的法則。在曠野上你要躲避植物的追擊,開直線只會讓你死得更快。一手開車一手打怪才是必備技能,你能明白嗎?」

  「明白……」寧瓷頓時了然,從腦後抽出了長刀,「那我們現在就開始訓練吧!」

  「豁,你這刀藏在哪兒啊?」教練被刀鋒亮了下眼睛,讚嘆道,「好厲的刀。」

  寧瓷指了指自己的後背,示意刀一直藏在這裡。

  「這個位置,開車的時候不行,施展不開。」教練說,「你開車的時候可以把刀放在方向盤前面,這樣一順手的功夫,咔一下就能出手了。」

  寧瓷爬上駕駛座,按照教練的方法試了一下,「還得是您啊。」

  教練冷酷地拉上副駕駛的安全帶,「剛才忘了問你,你碰過車沒有?」

  「那當然。」寧瓷甩頭,她那頭人造的不羈短髮上每一根毛都帶著自信,「我開過飛車的手動模式。」

  天上飛的車和地上跑的車,那就不是一個系統。

  教練表情一裂,冷酷地拉緊了扶手。

  「左邊是剎車,右邊是油門,一隻腳踩踏板,另一隻腳放在靠近車門的位置,用來穩定自己的重心。」教練重新講了一遍理論知識,「飆車的時候尾巴骨抵住車椅,保持自身的穩定狀態,方向盤千萬不要飄。」

  「剛才看您開完車,我現在有信心多了。」寧瓷一腳踩下油門,盡得教練的真傳。

  越野車再次起飛。

  「我這可是新車啊啊啊——」教練慘叫。

  寧瓷一手抽出長刀,在風中揮舞。教練一晃神的功夫,彷彿從空氣中聽到了龍吟虎嘯之聲。

  車身上下左右地晃動,寧瓷始終與車身保持相對靜止的狀態,她不動如山,還有閒心側過臉說話,「我這底盤,就一個字,穩。」

  教練瞳孔地震,「你看路,看路!!」

  「曠野上飆車,我們不需要看路。」寧瓷無師自通地說,「曠野有曠野的法則。」

  只要我不恐懼,恐懼的就是別人!

  教練後悔地喊:「我不是這個意思——」

  學習的時光在好學者眼中流逝得飛快。

  太陽下山,教練下班,曠野車下線。

  教練一臉寬麵條淚,抱著愛車的倒車鏡捶胸頓足,「這你得賠我!」

  寧瓷桀驁地仰頭:「是您說,真女人從不看倒車鏡……」

  「不看倒車鏡,和看不到倒車鏡是兩個概念。」教練揮著倒車鏡的殘骸,惡狠狠地說,「我這是今年提的新車!」

  寧瓷滿臉的質疑。

  藍色的越野車搖搖欲墜,以零件的磨損程度來說,這輛車應該出現在報廢廠才對。

  「我就不跟你廢話了。」教練把手一攤,「賠錢吧,別的話少說,不想聽。」

  寧瓷一邊用指甲扣金子,一邊問:「或許您認識王鐵錘嗎?」

  教練猙獰地搖頭。

  「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寧瓷把小金子放到教練掌心。

  「我下班了,快滾。」教練隨手把掉下來的倒車鏡安回去,上車踩油門一氣呵成,「明天見,886。」

  寧瓷看著教練開車揚長而去,「阿婆,年紀大了開車穩重一點……」

  阿婆猛錘了三下喇叭。

  寧瓷走在回家的路上,腳底有些打飄。

  回到家,剛從泳池裡爬出來的王鐵錘腳步沉重。

  小烏龜最終還是在泳池裡找到了自我。

  寧瓷:「你和小烏龜一起游泳啊?」

  王鐵錘:「你不懂,這樣讓我感覺自己置身大海,與自然為友。」

  「你今天是在家裡享受了一天嗎?」寧瓷擰開一支營養液。

  「不然呢,我出去打工嗎?」王鐵錘理所當然地反問。

  寧瓷好心提醒:「小心你的簡歷,空窗期。」

  「我的簡歷一直很爛。」王鐵錘破罐破摔地說,「我們雇傭兵的簡歷裡空窗期不叫空窗期,叫修養時間。」

  「居然還有這種說法。」寧瓷皺眉,「你們雇傭兵對簡歷沒有要求?」

  「沒有啊。」王鐵錘說,「每個發布任務的人對雇傭兵的要求都不一樣,符合要求就行了。」

  「這樣的話……」寧瓷靈機一閃。

  「那我豈不是可以去當雇傭兵?!」她眼睛亮晶晶的,「我雇傭我自己!」

  王鐵錘一噎,「你圖什麼?雇傭兵的報酬是要抽成的。」

  寧瓷花一千塊雇傭自己做任務,最後可能只有八百塊回到自己手裡,這一來一回就是百分之二十的損失啊。

  「一點小錢罷了。」寧瓷大款地擺手,「最重要的是我的簡歷,一定要完美。」

  「您可真是一個時刻惦記著打工的小天才。」王鐵錘佩服地說。

  寧瓷點開手錶,登錄暗網準備修改雇傭人數。

  「咦?」她露出一絲訝異的神色,「三個人居然都已經找齊了。」

  「這個世界上不怕死的人還是多啊。」王鐵錘戚戚地說。

  寧瓷修改雇傭條件,隨後點擊接取這個任務。

  「您的條件不滿足」

  暗網上提示。

  寧瓷當即給趙廷打了個電話,趙廷再給方秘書打了個電話,加班的方秘書遠程指點寧瓷修改簡歷,寧瓷成功加入雇傭兵隊伍。

  「您的隊伍人數+1」

  丁香正在研究兩天後的出行計劃,措不及防地看到了這條新信息。

  「馬上要出發了,又出什麼幺蛾子。」丁香點開新隊友的簡介。

  姓名:寧瓷

  年齡:32歲

  工作經驗:某神秘大型組織工作二十年,蟬聯榜一多年。趙氏集團下屬保安部工作至今,榮獲多面錦旗。

  個人技能:冷兵器之神、植物剋星、曠野車神、鈔能力。

  「方姐。」丁香面色沉沉地給方秘書打了個電話,「你現在說話方便嗎?」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方秘書疲憊地說,「這是上面的安排,我們聽話就行了。」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丁香嚴肅地說。

  「丁隊長。」方秘書最近忙得厲害,嗓音有點沙啞,「隊長的責任就是協調好自己的隊員,讓大家各展所長,通力合作完成目標。隊伍裡增加一位成員對你來說是一件好事,我希望你能明白!」

  「我不太明白。」丁香高聲說,「我不希望隊伍裡有拖大家後腿的人,有時候人多並不是一種優勢。」

  「如果增加一位優秀的隊員對你來說這麼為難的話,我這裡其實還有不少備選。」方秘書同樣提高了音量,半點不讓地說,「這次雇傭任務難度極高,我們給出的報酬也非常豐厚,雇傭兵裡不缺不怕死的人。」

  丁香默不作聲地掛了電話,又把寧瓷的簡歷翻出來,她翻來覆去看了十幾遍後,長嘆一聲。

  她認命地從脖子裡掏出聯絡器,給組織裡更新最新消息。

  丁香:「情況有變,新增一名隊員,反對失敗。」

  組織:「請詳細描述。」

  丁香:「一個三十二歲的關係戶,無雇傭兵歷史,工作經歷……應該是啃老。」

  組織:「密切關注她的動向,接近第一基地的機會寶貴,不容意外。」

  丁香:「收到。」

  和組織溝通完畢,丁香再打開今天下午剛建立的任務小群。

  她悲痛地打字:諸位,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木薔:你準備讓我當隊長了?

  丁香:絕無可能!

  丁香:好消息是,我們的隊伍又壯大了。

  鐘爾:壞消息是?

  丁香:她是一個……混子……

  木薔盯著群裡的新消息,一個翻身從地上蹦起來。

  「向組織報告!出現意外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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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不會帶團隊,你就只能幹到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4 09:29 AM

第五十四章 丟臉

  雇傭兵小隊暗潮洶湧,寧瓷酣然入夢。

  淩晨,鬆軟高級的床鋪沒能挽留寧瓷,她在暗沉的天光下練武,再借著趕路腳步飛踏,鍛煉自己的輕功。

  這個世界上沒有天才是不需要努力的,天賦只能提高寧瓷努力的效率,她依然需要日復一日地刻苦。

  基地外圈的曠野,地面上還有一圈圈飆車後留下的黑色車輪印。這裡人跡罕至,第三基地的建築群還沒有擴張到這裡,不遠處高聳入雲的建築物下是一片荒蕪的原生態。

  寧瓷站在昨天那個位置耐心等待,教練把自己的車開走了,寧瓷連把椅子都沒得坐。

  等了半個小時,寧瓷坐在空地上練鐵頭功的心法。

  內力運轉三個大周天以後,寧瓷摸著自己堅硬的腦殼,面對現實。

  藍天駕校,只有藍天,沒有駕校了。

  教練她攜款潛逃了。

  寧瓷撥打了第三基地的投訴電話。

  第三基地不是法外之地,她寧瓷也不是好捏的軟柿子。

  這一次,她要把自己失去的通通拿回來!

  「您好,第三基地協調委為您服務,為了保證服務質量,您的通話正在錄音。」那頭傳來接線員清脆的聲音,「人際糾紛請說一,財物糾紛請說二,詐騙投訴請說三……」

  寧瓷:「一二三四五!」

  「……」接線員在電話那頭放下了二郎腿,「請您詳細闡述您所遇到的問題,我們將竭誠為您服務。」

  「我報名了藍天駕校的三天速成班,支付了一百五十塊的學費,今天是我學習的第二天,教練帶著駕校失蹤了。」寧瓷認真地說。

  「藍色的藍,天空的天,這兩個字對嗎?」接線員問,「請問您報班時確認過駕校的營業資質嗎?我們這邊沒有查詢到這所駕校的註冊信息,您能提供全稱嗎?」

  寧瓷:「沒確認過,駕校的教練是一個上了年紀的阿婆,開著一輛藍色的破越野車。」

  「您報班時是否與駕校簽訂過相關合同,是否約定過學習的時間與內容,以及學費的支付方式?」接線員語速放慢,每個字都說的很清晰。

  但寧瓷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懵逼,「沒有……」

  「您是通過什麼渠道聯繫到駕校的呢?教練失蹤以後,您聯繫過她嗎?」接線員的問題一個接一個。

  寧瓷開始感到丟臉,她小聲說:「我是在網上搜到的,沒有她的聯繫方式。」

  「您的問題我已經幫您進行了登記,後續有進展我們再聯繫您好嗎?」接線員說。

  寧瓷:「好的,謝謝。」

  寧瓷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掛掉電話,隨後她在網上搜索藍天駕校,上面已經搜不到相關信息了……

  「堅強一點,寧瓷。」她對自己說,「區區一百五十塊,丟了就丟了,看開一點。」

  寧瓷兜裡塞著一大塊金子,沉甸甸往下墜。

  她試圖說服自己,但是成效不大。這不是錢的問題,是尊嚴的問題。

  寧瓷在心裡復盤整個事件,並牢記接線員所說的每一句話,從中劃出重點。

  簽合同,審資質,缺一不可。

  寧瓷拖著腳步回家,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坑,她得腳踏實地一步一步走,觀察沿途中遇到的每一個小細節。

  在一座挺拔的建築面前,寧瓷停住了腳步。

  從反光的玻璃牆面裡,寧瓷看到自己刺蝟一樣的爆炸頭。

  啊,她的頭髮還沒有剪。

  這個髮型和當初醫生承諾的完全不同,寧瓷頂著這樣一頭炸毛在人群中十分顯眼,和她一開始的設想南轅北轍。

  基地之內到處都是監控和監聽設備,但到了基地之外,風裡希的監控能力會被大幅度的削弱,開著沒有系統的越野車,風裡希只能在大致範圍內對寧瓷進行追蹤。

  雇傭小隊每逢白天需要在遺跡或是某個地點進行休整,大眾的髮型可以盡量拖延寧瓷被風裡希找到的時間。

  這個時間不會很長,不過拖延的幾分鐘說不定在某些時刻會起到關鍵性作用。

  寧瓷在電話裡詢問醫生tony老師的具體位置,乘坐軌交前往。

  tony老師的髮廊在一片狹窄的居民樓底層,劣質廉價的紅白藍三色旋轉燈箱放在樓道口,寧瓷反復確認後敲響了防盜門。

  寧瓷在門口等了足足五分鐘,屋裡吹風機發出的嗚嗚響聲終於停下,一陣細微的腳步聲,有人在貓眼後看她。

  寧瓷撥了撥自己的頭髮,她不需要過多解釋自己的來意,每個專業的理髮師看到她這個造型都會明白的。

  果然,tony開門了。

  一股人造香精的味道從門後飄出來,寧瓷走進屋內。

  居民樓的內部進行了簡單的改造,客廳中央擺了兩面落地鏡,還有兩張裂皮的椅子,上面正坐著一個短頭髮的女人,髮梢半乾,地上掉了很多長長短短的頭髮,頭髮結成一團團的堆在角落。

  「你坐著等一下,馬上輪到你。」tony急匆匆地把寧瓷按在空著的那張椅子上,打開吹風機給短髮女人吹乾。

  短髮女人一言不發,從鏡子裡暗中觀察寧瓷,兩個人恰好在鏡子裡一個對視,再默契地移開視線。

  「需要買乾髮噴霧嗎?」tony邊吹發邊問。

  「不用。」短髮女人說。

  「辦卡嗎?」tony又問,「最近辦卡有周年慶活動,辦完卡洗頭五折。」

  「不用。」

  「頭髮吹造型嗎?」

  「不用。」

  「上點精油保養一下吧?」

  「不用。」

  「頭髮乾了。」tony關掉吹風機,搖著頭感慨,「又是一個沒有給我發揮餘地的顧客。」

  短髮女人俐落地起身,從手錶裡轉了筆錢給tony。

  寧瓷偷偷瞄到了短髮女人付款的金額,心裡有數了。

  tony送走上一位顧客,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碎髮,站到寧瓷身後,五指按住寧瓷的腦袋,問:「你想剪個什麼造型?咦,你這是假頭髮。」

  寧瓷指了指自己的喉嚨,搖了搖頭。

  tony了然地問:「啞巴?」

  寧瓷點頭,露出自己手錶上的存款餘額,上面的三位數這兩天消費到了兩位數,看起來十分淒涼。

  「嘶。」tony倒抽一口涼氣,「那就洗剪吹三件套吧,收你十塊。」

  寧瓷滿意地點頭,意思是你是個好人。

  「走吧,這邊請。」tony帶著寧瓷到了隔間,這裡是由臥室改造的,在地上接了上下水的管道,床尾放了個陶瓷洗髮台。

  床上鋪了一張半透明的藍色塑料膜,寧瓷還能看到塑料膜下tony小碎花的床單。

  寧瓷躺下,把頭擺好。

  tony咔咔按了三下洗髮水,十指靈活地給寧瓷起泡洗頭。

  「你這是新接的假毛吧。」tony面對啞巴也忍不住話嘮,「你這頭髮,不便宜啊。」

  「你該不會把所有錢都用來接頭髮了吧?這樣的行為很不理智啊,好歹給自己留點錢理髮辦卡,錯過我的周年慶你會後悔一輩子的。」

  寧瓷閉緊嘴,堅決不接話。

  tony打開涼水龍頭,給寧瓷沖掉泡沫,再用毛巾給她包起來。

  「走吧,剪頭髮。」

  寧瓷坐起身,一瞟眼看到了洗髮水的瓶子。這是個容量很大的白瓶子,寧瓷一眼看清了上面所有的信息,199年6月11日生產,保質日期三年。

  今年是211年……此刻,寧瓷恨自己的人設是個啞巴。

  寧瓷被拖到了椅子上,脖子圍上塑料布。

  tony拿著特製的剪刀,眼神氣質像換了個人,「無須多言,我了解你的需求,專用短髮,我懂你。」

  她沖寧瓷眨了眨眼。

  十五分鐘後,寧瓷看著吹乾的頭髮……

  這和剛才那個女人的頭髮簡直一模一樣,愛了愛了!

  寧瓷換了個髮型再出街,明顯能感受到周圍人的尊重。

  第三基地的雇傭兵不算太多,寧瓷頂著標誌性造型,大家從她身旁走過時都會加快腳步。

  這種感覺在富人區尤為明顯,寧瓷朝趙玟的別墅走去時,能感覺到很多人在暗中偷窺。

  她們躲在窗簾後竊竊私語,這些話都傳到了寧瓷耳中。

  「趙家別墅有人住了。」

  「聽說趙廷最近惹了大麻煩,被人打進醫院,說不定這套房子已經賣出去了。」

  「趙廷對外的說法你不知道嗎,說是請了兩個人專門照顧大姐的小烏龜……」

  「對,別墅裡的游泳池我看也蓄上水了,小烏龜在裡面游呢。」

  「果然是大戶人家,請兩個雇傭兵在家裡專門照顧小烏龜,這得是什麼品種的烏龜啊?難不成是進化的?」

  「嘖嘖,你的意思是,趙廷愛上了烏龜?金屋藏龜,太炸裂了吧。」

  寧瓷差點被空氣嗆死,有錢人的三觀真是突破人的想像,她有那麼一瞬間想把自己的臉蒙起來。

  「你瘋了?我看是最近董事會又有動作,他挾天子以令諸侯,拿他姐出來刷刷存在感給自己撐腰呢。」

  寧瓷鬆了口氣,輸密碼,回家。

  王鐵錘正坐在越野車的駕駛座上乾過癮,絲毫不知外面的流言蜚語傳到怎樣可怕的地步。

  「你回來了?方秘書剛把車給你開過來了,好酷的車!」王鐵錘沖寧瓷喊道,小烏龜在副駕駛上,居然也綁著安全帶,四條短腿無助地撲騰。

  「你……管管你的朋友。」趙玟的聲音飽受摧殘,「或者把我送回我弟的辦公室,我想回去了……」

  「明天就送你回去。」寧瓷感同身受地說,「這個地方太可怕了,你住不下去我能理解……」

  「今晚,我就想離開。」趙玟說。

  「今晚不行。」寧瓷為難地說,「今晚,雇傭兵小隊要來這裡開會。」

  趙玟:「……那你把我和你朋友隔離一下,保護好我。」

  這個好辦。

  「鐵錘。」寧瓷走到越野車旁,「讓我檢驗一下你的習武成效。」

  「啊?」王鐵錘呆住了。

  噼裡啪啦稀裡嘩啦。

  十分鐘後,王鐵錘一臉屈辱地把自己關在屋內面壁。

  「總有一天,我能在你手底下堅持十分鐘。」她給自己定下了偉大的目標。

  「叮咚。」別墅的大門傳來門鈴聲,寧瓷的雇傭兵隊友們到了。

  寧瓷腳步雀躍地跑去開門。

  門一打開,四個同款造型的女人面面相覷。

  寧瓷:「……」

  下午那個短髮女人看著寧瓷的同款造型,再看看她身後的大別墅,眼前一黑。

  丁香:完了,這混子還是個富二代!隊伍沒法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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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壞了,我成趙染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4 10:00 AM

第五十五章 開會

  丁香在來的路上就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方秘書通知小隊成員前往別墅開會,一路上丁香先後遇到了兩個相熟的隊友。在見到開門的那個女人以後,這種不妙的預感成真了。

  從下午新鮮出爐的短髮,到毫無防範意識的開門,再到背後這一套大別墅,這些細節無一不在告訴丁香,眼前這個開門的女人,她沒有防備心。

  短髮女人細微的表情變化引起了寧瓷的注意。

  「你是……寧瓷?」丁香懷著最後一點希望問。

  「是我。」寧瓷一手搭在鐵欄桿上,沒有放人進去的意思。

  門口的三個女人依次自我介紹,寧瓷剛看過方秘書發過來的成員資料,她在心裡一一對號。

  「我是丁香。」丁香就是寧瓷下午遇到的短髮女人,三十三歲,八年雇傭兵經驗,是這次雇傭小隊的隊長。

  丁香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臉頰上有一片曬斑,目光有神而堅定,肩上背著一個黃色登山包。

  「木薔。」另一個女人緊隨其後,木薔,二十八歲,五年雇傭兵經驗。

  她左邊眉毛上有一道細細的刀疤,同樣是小麥色的皮膚。資料上寫木薔淨身高一米八,加上今天她穿了一雙厚底的靴子,這讓她站在寧瓷面前像一座山。

  「鐘爾。」這是唯一一個自我介紹時對寧瓷伸手的女人,鐘爾,二十七歲,一年雇傭兵經驗。

  她的手腕上纏著灰色的彈力繃帶,腰間別著兩把槍,後腰掛著彈匣。

  寧瓷和鐘爾握手。

  兩手交握,寧瓷的膚色有點刺眼。

  寧瓷的膚色已經比她剛到這個世界時黑了不少,但和這些在曠野上出入的雇傭兵比起來還是有色差。

  這是個需要調整的小細節。寧瓷心想,她需要盡快把自己曬得更黑,融入這群雇傭兵之中。

  「咳。」丁香咳了一聲。

  寧瓷放下搭在欄桿上的手,側身,「大家進來吧。」

  一群人在別墅一樓的客廳裡坐下,寧瓷和丁香坐在兩個正對著的單人沙發上,木薔和鐘爾一起坐中間的多人沙發。

  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尷尬氛圍,過分奢華的室內裝修讓雇傭兵們坐立不安。

  丁香從登山包裡拿出一張牛皮紙的地圖,放在茶几上攤開,上面是寧瓷眼熟的數字、三角、圓形。

  「時間比較緊張,剛才大家已經互相介紹過名字,我就不說廢話了。」丁香的目光掃過其他三人,開口道:「我是這次行動的隊長,由我來給大家講一下本次行動的一些要點。」

  沒人有意見,丁香擺正臉色說:「這次的行動非常特殊,我們的目標是前往第一基地,挖取第一基地的部分外圍土壤,把它帶回來,交給趙氏集團。」

  第一基地和第四基地外圍,都在地下埋了針對植物的農藥,這種農藥對人體無害,對植物卻是劇毒。這個目標是方秘書制定的幌子,寧瓷會在隊伍到達第一基地時表明自己的雇主身份,宣布任務完成並當場解散這支隊伍。

  「行動很危險,我們要注意隱蔽,不能引起第一基地的注意。」丁香說,「如果我們的行動被第一基地察覺,那麼我們將會成為一級通緝犯,後果不需要我細說,大家都能明白。現在,是大家最後一次退出這次行動的機會,如果有人覺得自己無法承擔後果,請主動退出。」

  丁香說這話的時候幾乎是瞪著寧瓷,寧瓷不明所以地回視。

  「很好,沒人要退出。」丁香咬著牙說,「這次行動的一切物資都由雇主提供,放在越野車的後備箱裡,營養液、藥品每個人的份額都是一樣的,不搞特殊化,如果你們有額外的需求需要自備。」

  「哇哦。」鐘爾吹了個口哨,「我以為這次任務的報酬已經夠豐厚了,原來物資也是。」

  「這是雇主能力範圍內能提供的最好的條件。」丁香滴水不漏地說,「感謝老板。」

  「感謝老板。」木薔不冷不熱地接了一句。

  「感謝老板。」以為這是某種儀式的幕後老板寧瓷接著說。

  鐘爾:「……」搞什麼?

  鐘爾無奈地加入:「感謝老板。」

  「我們明天晚上七點準時在這裡集合出發,每個人攜帶的物資以這個登山包為標準,不能超過這個登山包的體積和重量。」丁香把自己的登山包傳給木薔,木薔掂了掂分量,再傳給鐘爾。

  「根據可靠消息,大部分的植物都進入了瘋狂生長期,但我們這次出行依然要謹慎,植物是千變萬化的,我們至今沒有摸清它的變化規律。」丁香說,「現在是信息採集時間,我們會根據信息採集結果調整出行路上的策略。」

  寧瓷從鐘爾手裡接過登山包,一邊感受重量一邊聽隊長的安排。

  「雖然大多數植物進入生長期,但我們無法判斷植物具體處於哪一個階段。因此當隊員被植物攻擊,存在感染風險時,我們會對隊員受傷部分進行處理,包括但不限於斷肢,如有異議,請在現在提前說明。」丁香專業地說。

  「我第一個表態,我能接受斷肢。」丁香說。

  「刀夠快,藥夠多的情況下,我也能接受斷肢。」鐘爾說,「我不希望出現砍了手後,我本人失血過多死亡的悲劇。」

  木薔:「呵呵,我根本不可能被植物攻擊到!」

  在場所有人同時看向這個口出狂言的女人。

  「好吧。如果出現某種千年難遇的特殊情況,那我也能接受斷肢。」木薔挑起斷眉,勉強地說。

  「我不接受。」寧瓷是唯一拒絕的人。

  她相信自己的刀能比別人更快更準,一旦出現傷口,她自己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正確的判斷。

  其他人顯然不這麼想,木薔饒有趣味地嘖嘖了兩聲,丁香猶豫片刻卻沒說什麼。

  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接下來,請大家分別介紹一下自己的長處與短處。」丁香進入下一個環節,「還是我先說,我對曠野上的植物還有地形很熟悉,知道很多捷徑路線,可以帶大家避開很多危險。武力方面,我曾經單人在曠野上生存了十五天。」

  丁香說:「但我也有個缺點,我的仇家……有點多。」

  「我的優點,沒有。」木薔說,「我只是在曠野上單人生存了十四天又七個小時罷了,在武力方面我比不上隊長。」

  「至於我的缺點……」木薔笑眯眯地說,「我不服管教,我想當隊長。」

  寧瓷:什麼意思?你們倆是有仇嗎?

  「輪到你了。」丁香沒有理會木薔,看向鐘爾。

  鐘爾:「對不起,我的優點太多了,一時半會兒說不完。武力方面的話,我沒有曠野單人生存經歷,但我會使用槍械等熱武器,武器我自備。」

  「至於我的缺點。」鐘爾撓了撓頭,「就是我剛才說的,我的優點太多了,這就是我的缺點。」

  丁香面對一群刺頭毫無反應,只是看向最後一個人——寧瓷。

  在場的所有人裡,只有寧瓷是個新人,丁香對她一無所知。新人是最可怕的,她們不懂雇傭兵的規則。

  丁香暗自深呼吸,在心裡做好了準備。

  寧瓷正在飛速動腦。

  「我的優點是……」寧瓷緩緩說,「我是冷兵器的神。」

  鐘爾捧場地給寧瓷鼓了鼓掌,丁香皮笑肉不笑地動了一下嘴角。

  「我服從指揮……」寧瓷繼續說,「獲得過多面錦旗。」

  木薔忍不住說:「你可以直接說重點,不要把你幼兒園的事跡拿出來說。」

  寧瓷:「……我的錦旗是在我保安工作期間獲得的,是業主對我的認可,請你道歉。」

  木薔不情不願地說:「sorry。」

  騷瑞啥騷瑞?寧瓷聽不懂。

  「我的缺點是,我容易被詐騙。」寧瓷面無表情地補充,「我很強,但我缺乏常識。」

  丁香心裡五味陳雜,又有一種大石頭落地的感覺。

  最壞的情況出現了,混子不清楚自己是個混子,沒有自知之明的混子是最麻煩的。

  不過還好,寧瓷這樣的混子逃不過自己的火眼金睛。丁香看著寧瓷,從她的膚色到雙手,再到她腳上踩著的那雙拖鞋,這些細節都在暴露寧瓷的身份。

  「明白了。」丁香硬著頭皮說,她不能直接揭穿寧瓷的混子身份,這會讓場面很難看。

  大不了等出了基地自己揍她一頓,讓她安安分分地待在車裡別亂跑別添亂……

  心裡打定了主意的丁香繼續往下推流程,把重點放在了接下來的路線規劃裡。

  王鐵錘正在屋裡給寧瓷挖鞋底。

  她剛才和寧瓷打了一個賭,如果自己能在寧瓷手下堅持十分鐘,寧瓷就給她一塊金子,如果不能,自己就要幫寧瓷挖鞋底。

  挖鞋底是個技術活,王鐵錘認真地鼓搗著。

  鞋底要挖的均勻,能夠藏下金條,但又不能挖的太深,免得寧瓷一腳蹬穿鞋底。

  這其中的分寸,只有王鐵錘能夠把握。

  她舉起一隻靴子,把金條塞進去比了比大小,很合適。

  王鐵錘剛想把自己的腳塞進去試一下膈不膈腳,又記起寧瓷三令五申,不允許自己穿她的鞋。

  「真麻煩!」王鐵錘嘀咕了一句,拿著剛處理好的靴子下樓找寧瓷試穿。

  「寧瓷!」王鐵錘在樓梯上大聲喊,「您的鞋子好了,快來試一下!」

  一客廳的人齊刷刷看了過去。

  丁香:「!!!」

  「彩色雙馬尾戰神?!」丁香說出王鐵錘在江湖上的名號,看著她手裡的靴子,「你這大眼睛也被鈔能力馴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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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鐵錘:江湖上的事不要再提了,我現在是富人區新貴。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4 10:19 AM

第五十六章 誤會

  王鐵錘把手背到身後,藏起靴子,她感慨道:「好陌生的稱呼,久違了。」

  「這是什麼奇奇怪怪讓人羞恥的稱呼?」寧瓷扭臉問,「彩色雙馬尾??」

  「每個高級雇傭兵都能在暗網裡註冊一個專屬名稱。」王鐵錘羞澀地說,「你不懂我的年少輕狂。」

  「彩神。」鐘爾湊上來,搓了搓手,「能給我一個簽名嗎?to簽的那種!」

  王鐵錘冷酷地搖了搖頭,「不要這麼叫我,我即將要退圈了(雇傭兵圈)。」

  「我在加入雇傭兵之前就對您心馳神往……」鐘爾動情地紅了眼眶,「沒想到天不憐我,竟讓我與彩神就此錯過。」

  「是啊,我也沒想到暴富來得這麼突然,我一下子就實現了階級跨越。」王鐵錘說。

  「您是因為有錢,所以捨棄了做雇傭兵的初心嗎?」鐘爾大受打擊,「您……你難道接任務僅僅是為了錢嗎?錢這種只會玷污夢想的骯髒東西……」

  「我好像看到了曾經的你。」王鐵錘面色怪異地對寧瓷說。

  「我以前是這樣的嗎?」寧瓷斷然否認,「不可能。」

  如果說鐘爾當雇傭兵是為了夢想,那麼寧瓷當保安就是為了安穩的生活,為了有人給自己收屍上墳,兩者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咳咳。」屢屢被人忽視的丁香隊長今天嗓子特別乾。

  「你們倆認識啊。」丁香說,「彩錘可是我們雇傭兵裡響噹噹的人物,不知道你們是怎麼……」

  「不該你打聽的事少打聽。」王鐵錘頗有強者風範地說,「你們在聊正事,那我等會兒再過來。」

  「分完隊服就結束了。」丁香從登山包裡掏出土綠色的迷彩服,按照尺碼依次發給隊員。

  「我想找你單獨聊聊。」丁香看著王鐵錘。

  「我們很熟嗎?」王鐵錘迷惑地說,「你也是我的粉絲?」

  丁香微妙地沉默幾秒,屈辱地點頭。

  「真沒想到啊。」王鐵錘說,「今天沒扎雙馬尾,也沒染頭,讓大家失望了。」

  「夠了,你跟我過來一下。」丁香一把拽走王鐵錘。

  「誒誒,接著。」王鐵錘把靴子拋給寧瓷。

  「我先走了。」木薔從沙發上起身,抱著自己超大號的隊服,目不斜視地從寧瓷身旁走過。

  長得真高啊……寧瓷看著她的背影,肩寬臂長,兩條大長腿長出天際,她要是有這麼長的腿,豈不是能踹飛所有人!

  下輩子投胎,她也想感受一下一米八的猛女人生。

  丁香拉著王鐵錘快步走到院子裡。

  「你想幹什麼?我們倆也不熟吧。」王鐵錘一頭霧水,「你是想游泳嗎?」

  泳池裡的小烏龜噗通一下把頭扎進水面。

  「半年不見,你的腦回路還是這麼讓人驚奇。」丁香面朝波光粼粼的泳池,看著小烏龜在水中起起伏伏,「我是想和你打聽一點事情……」

  「你們做任務的事情別問我,我不知道。」王鐵錘對這次雇傭任務的真實目的心知肚明,她絕不會把自己攪和進這攤渾水。

  「我懷疑你知道點什麼,但我沒有證據。」丁香說,「我不是和你打聽任務的事,我是有一點私事摸不準,想找你幫我把把關。」

  王鐵錘摳了摳耳朵,「講。」

  「寧瓷,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丁香苦惱地問。

  「神秘而強大的人。」王鐵錘點到為止,「你不要反抗她,你就能在她手底下過得很好。」

  「她很霸道嗎?」丁香皺眉。

  「不是霸道。」王鐵錘殷切囑咐,「反正你聽她的就行了,我不會坑你的!」

  王鐵錘摩挲著手臂上的淤青,這是剛才和寧瓷切磋時留下的傷痕,她補充道:「試圖反抗她的人下場都很慘,我以過來人的身份提醒你,小心行事,夾著尾巴做人。」

  「對了,還有一點,非常非常關鍵。」王鐵錘嚴肅地說,「你一定要記得洗腳!」

  丁香聞言一個踉蹌,差點一頭栽進游泳池。

  「不要嚇到小烏龜。」王鐵錘伸手拽住丁香的衣服,防止她跌落水池污染水質。

  丁香一聲不吭地告辭,心裡最後一絲絲僥幸也無了。

  今晚初次碰面,她刷新了對寧瓷的印象。

  潔癖、霸道、記仇、不可一世、沒有自知之明的富二代混子。

  丁香站在富人區明亮的街燈下搓了把臉,深沉地嘆息。

  當隊長,難。當末世隊長,更難。當末世二五仔隊長,難上加難。

  寧瓷戳了戳蹲在角落裡失魂落魄的鐘爾。

  剛見證偶像光輝形象幻滅跌落神壇的小粉絲正對著牆角喃喃自語:「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你該走了。」寧瓷給她展示客廳,家裡就剩這一個客人了。寧瓷懷疑自己不提醒她的話,鐘爾能在這個角落裡念叨一個晚上。

  「哦。」鐘爾游魂似地起身,蹲得太久小腿發麻,一高一低地瘸著腿離開這個傷心地。

  「人都走光了嗎?」王鐵錘抱著小烏龜回到客廳,「試試我給你挖的鞋子,看要不要再調整一下。」

  「你把小烏龜給我放回玻璃缸,和它保持五米的安全距離。」寧瓷見狀立刻說。

  但已經來不及了,小烏龜小小的眼睛裡似乎有一點微弱的水光閃過,趙玟氣若游絲地說:「她居然為了避免打濕衣服……用板凳從水裡撈我……打了我好幾下……」

  寧瓷親自從王鐵錘手裡奪過小烏龜,親手把它放進安全的玻璃缸裡。

  「我等會兒就帶你回公司。」她安撫趙玟。

  「你剛才和丁香在胡說八道什麼?」寧瓷轉臉氣勢洶洶地找王鐵錘算賬,「什麼叫夾著尾巴做人,我對你不好嗎?!」

  每天四點強行讓人起床練功,好,真是太好了。

  王鐵錘內心流淚,臉上無辜,「我是為了讓你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過得舒服一點。降低她們對你的期待,這樣等她們發現你身上的閃光點才會哇的一聲驚嘆,原來寧瓷是一個超級無敵大好人。」

  寧瓷:「……」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寧瓷在王鐵錘腦門上一個暴扣,「休想騙我!」

  「嗷——」王鐵錘在寧瓷手下哀嚎,「其實我說什麼都不重要,相處下來她們一定能發現你真實的為人的!」

  真實的為人……

  寧瓷想了想自我介紹時自己都說了些什麼。

  一個服從指揮,獲得過多面錦旗的冷兵器之神。

  「呵。」寧瓷冷笑,「這還能難倒我?」

  她可是從業二十年的刺客!假扮人設是她的必備技能,不就是聽話嗎?這麼簡單的人設她信手捏來。

  寧瓷鬆開王鐵錘,用眼神示意她快滾,順手給方秘書撥打電話。

  王鐵錘灰溜溜地逃回房間。

  「方秘書,這麼晚打擾你,不好意思。」寧瓷在電話裡客氣了一下下,開門見山地說:「我現在需要一樣能讓我迅速變黑的東西,不知道你能不能給我一些建議?」

  方秘書聲音嘶啞,像是剛經歷了一場戰爭,「您是想要一次性黑,還是一直黑?」

  「能一直黑當然是一直黑。」寧瓷想到義肢公司,補充道:「但換皮手術我不考慮,我想要一些簡單有效的辦法。」

  「那我為您準備幾瓶美黑液吧,這個可以讓您在陽光下迅速曬黑。」方秘書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庫存,說,「明天早上給您送到家裡去可以嗎?」

  「這樣太麻煩了。」寧瓷看向氣息奄奄的小烏龜,「我到公司來拿吧!」

  即將下班的方秘書:「……」

  「好的,我等您。」方秘書敬業地說完,等寧瓷掛了通訊。

  「趙總。」方秘書放下電話,立馬敲響了趙廷的辦公室門,對著正要下班的老板微微一笑,「寧瓷女士說她要來公司一趟,您看……」

  趙廷微微一僵,坐回到位置上,「那我……在這裡等她。」

  方秘書回到工位上,苦著臉給李秘書發信息:李姐,你離職交接的時候沒有告訴我,總秘的日子這麼苦……

  李秘書:傻,你以為天上會像新聞裡一樣下黃金雨嗎?

  方秘書:「大哭」「發瘋」「我殺老板」.jpg

  李秘書:勿擾,我要睡了。

  半個小時後,寧瓷一手玻璃缸,一手龜飼料地駕臨趙氏集團。

  「呀,這是大趙總的烏龜。」方秘書一臉驚喜地上來迎接。

  「照顧好它。」寧瓷把烏龜交接給方秘書。

  寧瓷不能帶著小烏龜上路,這太不符合正常人的邏輯了,會害了趙玟。

  「趙總聽說您要來,在辦公室裡等您。」方秘書把美黑液交給寧瓷,不著痕跡地說,「可能是找您有什麼事吧。」

  「哈?」寧瓷不理解。

  趙廷活的好好的,沒被風裡希暗殺,找自己能有什麼事?

  寬敞的辦公室,地上鋪著新的長毛地毯,趙廷從黢黑的電腦屏幕上打量自己的臉龐。

  在特效藥物的治療下,他的臉恢復得還算平整,有點人樣。

  「你找我有事?」寧瓷徑直打開趙廷辦公室的大門。

  趙廷嚇了一跳,慌亂地錯開了視線,「沒事。」

  寧瓷:「?」

  「你明天就要出發了嗎?」趙廷冷靜下來問。

  寧瓷莫名其妙:「你不是知道嗎?晚上七點出發。」

  「那祝你一切順利……」趙廷說。

  寧瓷挑了挑眉。「就這?沒了?」

  趙廷:「怎麼你還想打我一頓?」

  寧瓷看了眼時間,遺憾地說:「算了,我趕時間。」

  她揮揮手,大步流星地揣著美黑液走了。

  趙廷難以置信地坐在那裡。

  「居然……沒有打我?」

  他心裡閃過一絲異樣,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寧瓷第一次和自己見面,打得他面目全非,肋骨都斷了三根。

  寧瓷第二次和自己見面,只是打了他一下,他腦震蕩住院現在還在觀察中。

  寧瓷第三次和自己見面,他提前在地上鋪好了地毯,結果寧瓷沒動手。

  趙廷聽到自己的心臟,噗通噗通地劇烈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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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廷這種情況,一般就是斯德哥爾摩?或者說寧瓷把他腦子打壞了(試圖說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4 10:55 AM

第五十七章 解惑

  「希望你一路平安,我們在第一基地重逢。」趙玟說。

  「按照我們的計劃,這一天不會太遙遠。」寧瓷說著走進電梯,「再會。」

  「再會。」趙玟在心裡說,目標一致的人終將在終點相見。

  時間太晚,回程的公共軌交已經過了運營時間,寧瓷從手錶上呼叫了一輛飛車回家。

  寧瓷坐進車裡,飛車安靜地啟動。

  「風裡希,你在看我嗎?」寧瓷突然問。

  寧瓷等了兩分鐘,車裡響起無機質的機械音。

  「是的,我在看著你。」風裡希回答。

  寧瓷:「……」

  猜測自己被監控,和證實自己被監控真是完全不同的體驗!

  寧瓷寒毛倒立,渾身起雞皮疙瘩。

  「你的心跳加快了。」風裡希說。

  「因為你讓我覺得噁心。」寧瓷有種跳車的衝動,但她克制住了,跳下車,第三基地依然在風裡希的監控範圍之內。

  「我不會傷害你。」風裡希冷冰冰地說,「我只是人類的工具,人類對工具也會有情緒嗎?」

  「你現在是在和我對話,我就無法把你單純地當成工具。」寧瓷說,她有點後悔自己的心血來潮,和風裡希之間的交談不應該在此刻此地。

  「但我只是工具。」風裡希說。

  寧瓷覺得荒謬,「你是在和我討論哲學問題嗎?以一個工具的身份?」

  風裡希停頓了片刻,「抱歉。」

  寧瓷沒有說話,風裡希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飛車安穩地到達富人區,在別墅門口降落,寧瓷支付費用,這短短的一路居然扣掉了她八十塊。

  下次再也不打車了,寧瓷面無表情地想。

  「你回來了?」王鐵錘在客廳等她。

  「你覺得機器會有自己的思想嗎?」寧瓷邊換鞋邊問。

  王鐵錘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你是我見過,最有求生欲的人。」寧瓷嘆氣,「敏感話題你是一點都不沾。」

  「上天給了我發達的肌肉,卻奪走了我機智的腦子。」王鐵錘說,「我是真的不懂。」

  「說到發達的肌肉,我想起一個很要緊的事。」寧瓷不強迫王鐵錘,順著她的話往下說,「你學習了我教你的武功,你應該拜入我門下才對。」

  「還有這種說法……」王鐵錘一臉懷疑地問,「現在還有這種儀式嗎?」

  寧瓷誠實地說:「這是一種古老的傳統,我們習武之人都比較看重這個。」

  「就是這樣,武功才會失傳!」王鐵錘恍然大悟,「你們得把思路打開,造福全人類啊,拋棄傳統糟粕,從我偉大的王鐵錘開始。」

  「習武不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寧瓷解釋道,「光看秘籍心法是沒有辦法入門的,需要有人用內力為你打開經脈,幫著你引導內力運轉避免走火入魔。」

  「那師門……」王鐵錘說。

  「他們都不在這個世上。」寧瓷說,「為了發揚武學,你應該拜入我門下。」

  「我拜你為師,我們倆不是差輩分了嗎?」王鐵錘警惕地說。

  正有此意的寧瓷:「……」

  王鐵錘看到寧瓷臉上遺憾的表情,一手握拳砸向掌心,「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你不介意的話我也可以代師收徒,但我的師父……」寧瓷溫柔地說:「他想殺了我。」

  「這麼勁爆的嗎?」王鐵錘瞪大眼睛,「為什麼要殺你,你幹什麼欺師滅祖的事情了?你的師門就剩你一個是因為他們都被你殺光了嗎?!」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想殺了我。」寧瓷慚愧地摸了摸鼻子,「我為他做了不少事,掙了很多錢,我不明白他為什麼對我動手,可能是我想退休讓他生氣了,也有可能是別的原因。」

  王鐵錘:「嘶——如此師門,恐怖如斯!」

  「不要打岔。」寧瓷溫溫柔柔地把王鐵錘按住,不讓她跑。

  「拜我為師。」寧瓷威逼利誘,「我不會和我師父一樣殺掉你的,我會給你黃金。」

  「看在黃金的面子上。」王鐵錘勉為其難,「但我怎麼稱呼你?師母?師父?師師?啊,好奇怪好奇怪。」

  寧瓷早就想好了,她說:「叫我師媎,女者媎。」

  王鐵錘:「師姐?是不是不太對?」

  「是師媎。」寧瓷強調,「媎,和姐讀音一樣。媎在有些地方是母親的意思,但也有姐姐的意思,我們誰都不佔誰的便宜。」

  「等我查一下。」王鐵錘打開手錶,這個字不是常用字,她用手寫輸入法找到這個字,在百科上找到解釋。

  「行吧。」王鐵錘權衡三秒,「師媎,我以後需要每天給你上香嗎?」

  「師媎不用你給我每天上香。」寧瓷說,「我們要與時俱進,你每天給我發日報就行了。」

  「什麼玩意?」王鐵錘唬了一跳。

  「日報,發到我的郵箱,等我回第三基地了再檢查。」寧瓷把一切都考慮好了,沒有給王鐵錘發揮的空間。

  「我走了以後你不需要四點起來練功,這個時間確實有點早。你可以把這個時間延遲到早上七點,從七點到中午十一點,這個時間段你在監控下練功,練完下午寫一篇心得日報。」寧瓷說:「每天一百個字。」

  「逐我出師門吧。」不孝徒兒王鐵錘冷靜地說。

 「那要挑斷你的手筋腳筋,廢掉你的武功。」寧瓷為難地說,「我第一次收徒,沒有動手經驗,下手沒輕沒重的……」

  「武學失傳是有道理的。」王鐵錘猛女落淚。

  「別哭了。」寧瓷毫無同理心,「習武是一件多麼快樂的事情呀。」

  王鐵錘哭得更大聲了。

  夜晚,寧瓷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可能是今天和風裡希的談話讓她心緒不寧,也有可能是……

  師父。

  寧瓷仰面躺在床上,手裡夾著一隻鬆軟的枕頭。

  他為什麼要殺了我?這個疑問再次湧上心頭。

  寧瓷在心裡回憶上一世的點點滴滴。

  寧瓷是五歲時被師父帶回組織的,那年的記憶太久遠了,但她記得很清楚,到了組織以後她才過上了吃飽飯的日子。

  吃飽飯,在那個每分每秒都有人餓死的世界是很奢侈的。

  師父還教她習武。

  寧瓷在床上翻了個身,壓住枕頭。

  「一個人把他生命以外最重要的東西交給你,那他就是對你最好的人。」師父是這樣教她的,「我身無長物,只有一身武功可以教你,讓你在這個亂世自保。」

  武功,是師父除了生命以外最重要的東西,那師父就是對自己最好的人。

  黃金,是王鐵錘除了生命以外最重要的東西,王鐵錘對自己也很好。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呢?寧瓷皺眉。

  會是因為安玉成嗎?自己殺了師父的兒子,所以師父才對自己下手。

  「我們這樣的人,怎麼會有感情呢?」依然是師父教她的,「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生而富貴,有些人生而貧賤,可見每一個人都是不同的,感情也是如此。」

  「你對你的父母有感情嗎?」師父問。

  幼時的記憶早已模糊了,寧瓷搖頭。

  「我也是如此。」師父說,「我們都是沒有感情的人,心裡只有組織,完成任務才是我們唯一要做的事,千萬不要被無用的感情牽累。」

  師父他會有感情嗎?經歷了無數次詐騙後的寧瓷在心裡琢磨。

  過去她堅信師父,對他毫無防備。就像從小生活在橋洞下的兩個乞丐,她當然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人過著奢華無比的生活,但她從未想過和自己一起生活的乞丐懷裡也會有黃金。

  在寧瓷的眼裡,師父是師父,安玉成是安玉成。

  寧瓷殺了安玉成以後,師父只表露過一次異常,他以師父的名義強行給她改名,從慈悲的慈改成了瓷器的瓷。

  慈悲是一個很好的詞,掌握著生殺大權的強者才有慈悲,弱者只有憐憫。

  瓷器,質硬而脆,不適合做名字。

  但寧瓷喜歡自己現在這個名字,瓷器,是文化古國的智慧結晶,沒有比這更好的寓意了。

  寧瓷在床上撲騰了一下,一拳打爆了枕頭。

  所以師父是為了給那個廢物兒子報仇才對自己下手的,他居然在自己面前裝了十幾年!

  「算了。」寧瓷氣了一會兒,自我調節,「他是在我退休之前下手的,組織不會放過他的。」

  沒有親手殺掉師父固然有些遺憾,不過寧瓷並不擔心師父的下場。哪怕組織不追究,軍師她也一定會為自己報仇的,寧瓷充分相信軍師的智慧。

  終於想明白心頭的疑惑,寧瓷把打爆的枕頭一腳踹下床,安然入睡。

  寧瓷在黑暗中入睡,很快又在黑暗中醒來。

  她拿出方秘書準備的美黑液。

  方秘書是個很細心周到的人,她在瓶子上貼心地給寧瓷寫上了用法,寧瓷給自己從頭抹到腳,在房間裡等了一會兒把自己晾乾,去隔壁叫王鐵錘起床。

  王鐵錘在睡夢中迷迷糊糊地動了動鼻子,「你身上怎麼一股塑膠味?」

  「快起來。」寧瓷晃了晃王鐵錘的肩膀,「為師今天要教你的東西很多!」

  寧瓷牌武學速成班從淩晨四點開到下午五點。

  雇傭兵小隊到別墅集合的時候,王鐵錘已經趴下了。

  「太好了……終於有人來救我了……」

  如果說王鐵錘曾經對寧瓷的離開有一絲絲的不捨,那經過今天的加量訓練,她只希望寧瓷早點出發。

  快點去拯救世界吧!順便放過她王鐵錘。

  丁香扛著一個巨大的箱子,看著明顯黑了兩個度的寧瓷,又看著癱在躺椅上的王鐵錘。

  看不懂有錢人在幹什麼,不管了。

  丁香把箱子塞進後備箱。

  「這是什麼東西?」木薔皺了皺眉,「我們輕裝上陣,你帶這個大箱子幹什麼?」

  寧瓷用精神力掃了一遍,同樣皺起了眉。

  一箱……土?

  「秘密武器。」丁香面不改色地說,「和老板報備過了。」

  寧瓷:「……」我怎麼不知道這件事。

  「大家把電子設備都取下來。」丁香對著小隊裡的人說,「這是老板特別交代的。」

  寧瓷配合地摘下了手錶。

  木薔身上也只有一個手錶,她把手錶摘下來,看著身邊的鐘爾。

  鐘爾很忙,她從脖子上取下耳機,摘掉了自己的手錶,從兜裡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

  過了一會兒,她又從自己的槍上摘下了一個紅外追蹤器。

  「現在一一進行檢查。」丁香拿著金屬檢測儀。

  「配合我,彎一下腰行嗎?」丁香站在木薔面前,「你太高了。」

  木薔紆尊降貴地彎下腰,金屬檢測儀在她小腿和腳底滴滴了兩聲。

  「我的左小腿是金屬義肢。」木薔從一側拿過自己的手錶,在上面翻出了自己的義肢證書。

  「腳底。」丁香說。

  木薔脫鞋,抽掉鞋墊給丁香看了一眼,丁香伸手進去檢查。

  「行了,輪到你了,鐘爾。」丁香擦了擦手。

  鐘爾渾身滴滴響個不停,丁香不厭其煩地一一檢查她的槍具,鐘爾也沒有問題。

  最後是寧瓷。

  寧瓷抬頭挺胸,金屬探測儀從她頭頂開始往下掃。

  「滴滴。」探測儀在寧瓷心口處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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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媎和姐在古代都有母親的含義,現在都是姐姐的意思。

  寧瓷是剛穿越一個月的古人,她的很多思想都來自於她師父的灌輸洗腦(被教歪了),她和這個世界是有碰撞的。比如她見到王鐵錘的第一眼是覺得王鐵錘大眼萌妹,長得漂亮,這就是上個世界帶給她的影響,但在王鐵錘和其他人的視角裡,她的外表從來不是一件值得關注的事情。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4 11:12 AM

第五十八章 很香

  「麻煩配合一下。」丁香說。

  隕合金在非戰鬥狀態下一直以護心鏡的形態貼在寧瓷心口處,這是她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寧瓷伸手從衣領裡拔出了一把匕首。

  丁香表情微呆,看著那寒光熠熠的刀刃下意識地提醒:「你……小心一點。」

  怎麼會有人把刀藏在這個位置,拔刀的姿勢真的有點震撼人心,不仔細看的話讓人誤會是在表演口吞寶劍。

  「我可是冷兵器之神。」寧瓷用最冷酷的語氣說。

  別說把匕首藏在心口了,寧瓷身上哪一處地方不能藏刀?給她足夠的武器,她能把自己從頭到尾藏滿刀。

  她這輩子可能在任何地方翻車,但絕無可能在藏刀這件事上出一點紕漏,這件事上她是專業的。

  「呵。」木薔在一米八的空氣裡冷冷嗤笑了一聲。

  「你笑什麼?」寧瓷把匕首收進袖子。

  「不是什麼人都能自稱為神的。」木薔指尖翻出一把小刀,銀色的弧光在她五指之間靈活地跳躍,「你以為你是王鐵錘?」

  「你也是王鐵錘的粉絲?」寧瓷抬頭問。

  木薔抿唇,看著癱在躺椅上一動不動的王鐵錘。

  「曾經。」木薔用兩個字為自己挽尊。

  「小王你哪來這麼多粉絲?你們怎麼都認識?」寧瓷低頭看王鐵錘。

  是不是太巧了,一路上都有王鐵錘認識的人。

  「人都死光了,比我強的就那麼幾個人,我能不認識嗎。」木薔說。

  「認識歸認識,和崇拜是一回事嗎。」寧瓷說,「王鐵錘全身上下有哪一點值得你們崇拜的。」

  每天四點起床王鐵錘都嚎得像殺豬,幸虧這裡是別墅區,不會吵到鄰居。

  「不崇拜強者難道崇拜有錢人嗎。」木薔面如霜雪,「崇拜力量是人的天性,我不會做金錢的走狗。」

  「要吵去第一基地吵,不要在這裡吵。」丁香滿臉黑線,揮舞著金屬探測儀,「我是透明的嗎?你們動不動就忽視我。」

  「看不到你。」木薔低頭絕殺。

  「不就是贏了你半招,至於嗎?」丁香嘴裡念念叨叨,繼續給寧瓷檢查,「半招也是贏,服從隊長的指揮吧木隊員。」

  「滴滴。」寧瓷的靴子響了。

  「脫鞋。」丁香說,「你以為隊長是那麼好當的嗎?你要是贏了,現在在這裡掏鞋底的人就是你了懂嗎?」

  丁香把手伸進鞋底,掂了掂寧瓷金條的分量。失敬了,這哪是金條啊,分明就是金磚,穿這鞋出門都快趕上負重訓練了。

  富二代實錘又添一筆。

  「你也沒問題了。」丁香在心裡迅速換算了金條的體積和體重,確認誤差在合理範圍內後放過了寧瓷。

  「最後是我。」丁香把檢測儀遞給木薔,摘下自己的手錶。

  「我有個問題。」鐘爾突然說,「我們把這些摘下來的東西放在哪裡?」

  她身上取下來的電子設備在茶几上堆成了小山。

  「交給……我……」王鐵錘顫顫巍巍地舉起手。

  「呸。」鐘爾脫粉回踩,短短一夜的功夫迅速摘掉了自己對王鐵錘的偶像濾鏡,「你的道德名聲在外,誰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

  「你好好看看我現在住的這個大別墅,這個大泳池。」王鐵錘在廢墟上重建自己的形象,「今日我,已非昨日我。」

  寧瓷:「你們在爭論什麼東西,家裡有保險櫃。」

  空氣一片安靜。

  王鐵錘偃旗息鼓,在躺椅上安詳地閉上雙眼。

  「這麼久了,原來你還是防著我。需要我的時候叫我唯一的尊貴的業主,不需要我的時候叫人家小王。」

  「走吧走吧,都走吧,就讓我一個人在這裡享受這寂寞的豪宅。」

  「我知道這個世上沒有一個人是靠得住的,哪怕是師媎,也有瞞著我的小秘密。」

  「我得到了財富,卻好像輸了全世界。」

  良久無人應答,王鐵錘納悶地睜開眼。

  一縷微風捲過空曠的別墅院子。

  「居然招呼不打就走了。」王鐵錘憤憤地說,「既然如此,休怪我……」

  王鐵錘一把甩掉自己的衣服,撲進了泳池。

  清涼的水花四濺,泳池裡傳來她歡快地呼聲,「夏天裸泳,爽!」

  「終於清淨了。」丁香開著車,長出一口氣。

  木薔坐在副駕駛上,看起來在走神。

  「果然有些人,只可遠觀,不可靠近。」鐘爾和寧瓷坐在後排,茫茫然地說,「做夢也沒想到彩色雙馬尾戰神是這樣的人。」

  「東西都帶上了吧?」丁香問,「馬上要出基地了。」

  鐘爾從貼身的背包裡摸出一本漫畫書,「沒關係,隊長,只要有你在,我一點東西都不帶也能活下去的。」

  「嘿嘿,也不用這麼說。」丁香沉穩地扶著方向盤,「我們一車四個人都會開車,晚上兩個小時輪一次班,副駕駛幫著看路況,今晚大家爭取把時差倒過來。」

  在基地內是正常作息,白天清醒晚上睡,到了曠野則恰好相反,晝伏夜出。

  「……」寧瓷心裡沉甸甸的。

  方秘書讓她在簡歷加上會開車,不然顯得個人技能太空了,寧瓷沒多想就寫上了。

  越野車平穩地行駛,寧瓷的眼神越來越空洞。

  騎虎難下就是說,今夜她的社死大舞台。

  「你怎麼了?」鐘爾捧著漫畫書問,「是不是太無聊了,借你一本書看?」

  「謝謝。」寧瓷沒有什麼心情,但接受了隊友的好意。

  她翻開第一頁。

  「這個藍藍的大圓腦袋是什麼東西?」寧瓷第一次接觸到這種畫風。

  「是AI貓。」鐘爾從漫畫裡回過味,「嘶——你沒看過?」

  寧瓷啪的一下合上書頁。

  AI貓!一聽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沒看過。」寧瓷凝重地問,「這個藍色的是不是大反派?」

  此刻彷彿有一束光打在鐘爾頭頂。

  「你沒看過!!」她發出尖銳的爆鳴,「真羨慕你有一雙沒看過AI貓的眼睛,媽媽啊,我好羨慕。」

  什麼樣的偶像就有什麼樣的粉絲,寧瓷看著一驚一乍的鐘爾,耳朵差點被她震聾。

  我是一個服從指揮的人。

  寧瓷在心裡默念了三遍,撒開拳頭。

  「求你了,一定要看,吃我的安利。」鐘爾從背包裡重新翻出一本,「這是第一本,你從頭開始看。」

  鐘爾看著眼前的一切,封閉的車廂,枯燥的旅途,白紙般的隊友。

  天時、地利、人和!這份安利賣不出去,她鐘爾的名字從此倒過來寫。

  寧瓷:「……」

  這本書一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秘密,沒準藏著風裡希的陰謀。

  抱著這樣的心態,寧瓷翻開第一本第一頁。

  女媧娘娘在上,她可一定要吃我安利啊。

  鐘爾漫畫也不看了,雙手合十開始祝禱。

  一分鐘後。

  寧瓷:「啊,它的耳朵被吃掉了,它變成了傷心的藍色。」

  五分鐘後。

  寧瓷捂住嘴:「!!!」

  打開抽屜居然能穿越時空,這不就是她的經歷嗎?!

  寧瓷心裡驚濤駭浪,不會她來到這個世界都是風裡希一手策劃的吧。

  半個小時後。

  寧瓷:「竹蜻蜓哪裡買?」

  鐘爾:「我也想知道。」

  木薔:「借我一本看,我好無聊。」

  一個小時後。

  寧瓷:「AI貓哪裡買?很急。」

  鐘爾:「我也想知道,但人類還沒造出來。」

  寧瓷:「我對人類的科技感到失望。」

  兩個小時後。

  寧瓷滿足地合上書頁,「看完了。」

  鐘爾痛心疾首:「好東西是要細品的,細品。」

  丁香:「zzZZ」

  「什麼聲音?」寧瓷問。

  「醒醒,小丁!」木薔一個激靈,伸手在丁香的大腿上狠狠一扭。

  「嗷——」丁香吃痛,半夢半醒間一腳油門,立刻又一腳急剎車。

  「嗷——」

  「砰!」

  「嘶嘶,痛痛痛!」

  車裡一陣人仰馬翻。

  「睏了。」丁香不好意思地說,「車裡太安靜了。」

  「換我來開吧。」木薔解開安全帶,從副駕駛下來。

  「我來看路,隊長你睡一會兒。」鐘爾貼心地下車,在空地上做舒展運動。

  寧瓷放下漫畫書,打開車門。

  一股清新又陌生的草木氣息撲鼻而來。

  曠野的夜色廣袤無邊,億萬星光在頭頂閃爍,植物們巨大且安靜,曠野的上的風從它們的身旁穿過,簌簌響著。

  「車坐太久整個人都僵了。」鐘爾活動著自己的脖子,站到寧瓷身邊,「你在看什麼?」

  「我在看這個世界。」寧瓷輕聲說。

  鐘爾站在寧瓷身旁,「那我也看看。」

  「上車了。」木薔邁著長腿從她們兩個人面前經過。

  再上車,除了寧瓷以外每個人都換了位置。

  木薔皺著眉調整駕駛座。

  「你壓迫了我本來就不多的活動空間。」丁香在後排抗議。

  「我的腿長是客觀事實,不是我在針對你。」木薔說,「你忍忍。」

  「我能脫鞋嗎?」丁香問寧瓷。

  後排的位置中間沒有人坐,放著大家的背包,她想把腳放上來。

  「你的腳……臭嗎?」受過傷害的寧瓷警惕地問。

  來了,這個問題終歸還是來了!

  丁香早有準備,「放心,我不是王鐵錘,我的腳很香。」

  鐘爾:「……」

  寧瓷:「……」

  木薔,按喇叭表示嘲諷。

  「真的。」丁香解開鞋帶,把腳拿出來,她今天出門前特意洗過腳,噴灑了致死量的香水。

  一股濃香在車裡飄起。

  丁香:「……」

  她默默搖下車窗,腳是不臭了,但也太香了。

  寧瓷跟著搖下車窗,把頭伸出窗外冷靜,她總覺得這一路不會太順利,末世沒有一個人是正常的。

  她在心裡挨個貼標簽。

  木薔很慕強,鐘爾很中二,丁香……很香。

  「隊長,你的雇傭兵專屬名稱是什麼?不會是香神吧?」鐘爾捏著鼻子問。

  木薔不知道想到什麼,在前排第一次發出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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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表面上的小隊:武力爆表,在曠野上橫行霸道

  實際上的小隊:一起分享漫畫書的二五仔

  /普通人坐車不能把頭伸出窗外,很危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4 11:40 AM

第五十九章 聽話

  「不許笑。」丁香從後排踹了踹駕駛座的靠背,把腳伸出窗外。

  寧瓷見狀把自己的頭縮回來,外面的空氣不錯,吹得她根根短髮直立沖天,像一個豎起的掃把。

  她用手撫平這些造反的頭髮。

  「有沒有人唱點歌來聽。」木薔打了個危險的哈欠。

  越野車裡的電台被拆掉了,連帶著音箱也被一併拆除,車裡幾乎沒有任何娛樂設備。

  「如果我只是一隻羊……」鐘爾自告奮勇地哼起歌。

  「謝謝,我的精神狀況好多了。」木薔一手控方向盤,一手捂住了鐘爾的嘴。

  「有沒有唱歌比較好聽的……」木薔不死心地問,「這麼安靜開夜車真的難頂,實在不行你們三個吵吵架吧。」

  寧瓷和丁香默契地同步搖頭,顯然對自己的歌喉有著較為清晰的認知。

  「你沒感覺到我們之間那種尷尬的陌生人氣場嗎?」鐘爾說,「我們是不會吵架的,我們之間存在無形的壁壘。」

  「我建議每個人分享一個社死經歷,打破僵局。」鐘爾提議道,「大家都是一個小隊的,快點熟起來。」

  「我沒有社死經歷。」木薔說,「我的人生都是高光時刻。」

  「你輸給我半招的時候,也是你的高光時刻嗎?」丁香幽幽地說,「當時我的刀離你的喉嚨只有一釐米,而你的刀在哪兒?」

  「哦~」丁香陰陽怪氣地拉長尾音,「你的刀飛出去了呢。」

  「是你逼我的。」木薔反擊道,「也不知道雇傭兵暗網裡,是哪位高級雇傭兵的名字叫『有求必應的移動堡壘給各位老板鞠躬求任務』。」

  「哇塞。」鐘爾掰著指頭數了數,「名字可以起十九個字嗎?」

  「王鐵錘還是保守了。」寧瓷錯愕地感慨。

  「……」被人揭了老底的丁香囁嚅著說,「雇傭兵的事,怎麼能算社死呢,名字夠長才能引起老板們的注意。」

  寧瓷在心底腹誹:那選你來做任務倒也不是因為這個。

  「社死就不用再反復鞭屍了吧,我麻煩各位想笑的話憋在心裡笑。」丁香擺出自己隊長的權威,「再笑的話,我就要把腳從窗外收回來了。寒從腳起,這麼大的風吹得我心寒。」

  真是堪比核彈的威脅力。

  鐘爾在自己嘴巴上做了個拉拉鏈閉嘴的手勢。

  丁香把目光對準隊伍裡最大的刺頭——寧瓷。

  「你的社死經歷呢?」她動了動腿,假裝要把腳收回來。

  「我曾經參加過一個詩朗誦活動。」寧瓷趕緊說,生怕慢一秒就被香味包圍。

  「這有什麼尷尬的。」丁香問。

  「因為我是她們詩朗誦的對象……幾十個人圍著我放煙花,敲鑼打鼓地吹彩虹屁。」寧瓷回憶那難忘的一天,「她們給我送禮物,送錦旗……」

  「這很社死嗎?」鐘爾咂舌,「我怎麼聽著還有點羨慕。」

  丁香:「勉強算你過關了。」

  富二代的日常生活真是花樣百出,底下的人居然會組織這種大型拍馬屁活動。丁香痛心疾首地在心裡想,她的雇傭兵名字還是過時了,現在老板都看不上這種庸俗的套路了。

  「輪到我說了嗎?」鐘爾在副駕駛座上興奮地說,「你們是想聽一下哪個具體場景呢?」

  「A、找行政詢問空調為何不涼,後被其告知不涼的原因是我開了二十九度。」

  「B、為了防止同事窺探我的私生活,用多年前的小號作為工作賬號,十天後發現裡面滿滿當當都是當年的自拍與非主流語錄。」

  「C、我的兩個老板當著我的面大打出手搶公章,天上下著滂沱大雨,她們扭打成一片問我到底要把公章交給誰。」

  「D……」

  「好了,你不要再說了。」木薔打斷滔滔不絕,越講越起勁的鐘爾。

  「你的社死經歷影響到了整車人的生命安全。」木薔說,「我腳趾扣地,都沒辦法開車了。」

  「好吧……」鐘爾遺憾地說,「你們真的不想詳細聽一下C版本嗎,這可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抓馬的場景。」

  「大可不必。」木薔連忙阻止,「我現在一點睏意都沒了。」

  車身在此時猛烈地一震,前輪似乎在某個深坑裡卡了一下,好在速度夠快輪子沒有陷進去,而是在空中打滑。

  木薔立刻把歪斜的路線撥正。

  「搞不懂這次為什麼安排這種車。」木薔逐漸放慢速度,準備找個地方停下來檢查一下車胎,「好久沒開這種全手動的車了。」

  「偶爾開一下這種車也挺好的。」丁香替老板說話,「按照現在的大環境趨勢,帶輔助系統的車只會越來越少……」

  寧瓷知道她們在說什麼。

  除了第一基地以外,各大基地的科研水平都在倒退,尚具備生產力的工廠正在全力製作一些日常必需品,為逐漸嚴峻的形勢做準備。

  「如果……我是說如果。」木薔把車停好,「如果有一天,四大基地也淪陷了……」

  車裡一陣沉默,寧瓷聽著四個人的心跳聲混在一起,時高時低的像一首詠嘆調。

  「那就去遺跡唄。」鐘爾說,「遺跡裡也有不少人,全加起來也不比第四基地的人數少。」

  「一個小洞就讓你們emo成這樣。」丁香突然提高了音量,「馬上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有求必應的移動堡壘。」

  「女人,你徹底勾起了我的好奇心。」鐘爾回頭問,「你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給我一個強光手電。」木薔熟練地沖丁香伸出了手。

  「後備箱,紫色工具箱第二層,銀色的那個。」丁香說。

  木薔打開車門,朝著後備箱走去,「就是字面意思,和她出任務,你想要的工具她都能給你安排上。」

  她按照丁香說的找到手電,蹲在車旁檢查輪胎。

  「沒找到問題。」木薔關掉手電,把手電從車窗拋進車裡,「換個人開吧,我今晚狀態有點差。」

  寧瓷有種不好的預感,扭臉看向遠方。

  啊,今晚的星空好明亮。

  「小寧。」丁香對寧瓷寄予厚望,富二代戰鬥能力不行,飆車技術應該是一流的。

  「你來開一會兒吧。」她心累地拍了拍寧瓷,「我只能相信你了。」

  「我……」寧瓷猶豫。

  「我們得快一點出發,按這個速度我們天亮之前是到不了目的地的。」丁香說。

  「不是我不會開車,是我還需要和這車磨合一下。」木薔為自己解釋。

  寧瓷眼睛一亮,「我也和這車……磨合一下。」

  寧瓷和木薔換位置,爬上了駕駛座。

  她調整車椅位置,同時向隊長確認自己的任務。

  「我們現在是趕路,對吧?」如果是這樣,那寧瓷就油門踩到底了。

  「對,趕路。」毫不知情的丁香鼓勵道,「拿出你最好的水平!」

  寧瓷扣緊安全帶,把左腳抵在了車門處,雙手握緊方向盤,右腳狠狠地一踩。

  「嗚呼!」鐘爾驚呼,「越野車的推背感!」

  寧瓷目光炯炯地盯著眼前的路,極濃的夜色中,遠光燈能提供的照明範圍在這樣的車速裡極為有限。

  寧瓷張開了自己的精神力領域。

  雇傭兵駕到!人和動物統統閃開!

  丁香把腳縮回車內,胡亂塞進鞋子裡,摸索著扣上後排安全帶。

  「小寧,我果然沒有看錯你。」隊長既害怕又欣慰地說。

  「這是發動機的極限,不是我的極限。」寧瓷的話音帶著逼真的從容。

  「你開車的樣子,讓我有點眼熟。」木薔說著扣上安全帶,「奇怪。」

  很快,越野車炮彈似地起飛,落地,顛簸,跳躍,旋轉。

  越野車裡的人、背包、手電筒亂成一鍋粥。

  丁香的鞋子甚至砸到了她自己臉上,車廂裡混亂且帶著香氣。

  刺耳的剎車聲裡,木薔在天旋地轉中摸到了熟悉的感覺。

  「你是藍天駕校畢業的嗎?」她的聲音時而在寧瓷左邊,時而在寧瓷右邊。

  寧瓷悄悄使出泰山壓頂,一力穩住了整車的重心。

  「算是吧……」她太陽穴突突直跳,咬緊牙關,越野車在原地打了七八圈後終於停下了。

  「啪。」鐘爾一手搭住了中控台,「還是我來開車吧,隊長?」

  「噓。」木薔難得貼心地說,「別喊隊長,她已經氣暈過去了。」

  「我不是暈了。」丁香虛弱地說,「我是覺得……活著真好。」

  「還是我來開車吧。」丁香頂著高血壓帶來的頭暈,掙扎著爬起來。

  「隊長,相信我一次。」鐘爾已經跳下了車,拍了拍寧瓷的車窗。

  寧瓷沒臉下車,直接從駕駛座爬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鐘爾坐上駕駛座的時候,發現寧瓷座椅都沒捂熱。

  「沒關係寶貝。」鐘爾溫柔地安慰寧瓷,「開了幾分鐘也很厲害了。」

  「小寧啊,你以後就……」丁香緩了緩,輕聲說,「積點福吧。」

  這車裡可是四條人命啊。

  「隊長,如果我現在說我打架很厲害,是不是沒有人會相信我?」寧瓷閉目。

  「在車裡為隊友加油也是一種貢獻。」丁香說,「打架這種危險的事情,不適合你,聽話。」

  木薔:「我第一次聽你這種哄寶寶語氣,小丁,你變了。」

  丁香:「……」沒辦法,老板給的實在是太多了,出發前方秘書千叮萬囑一定要照顧好寧瓷。

  「隊長,你不用再說了,我知道分寸。」寧瓷無法忍受這種羞辱,只能想辦法結束這個話題,「我都聽你的。」

  再多的言語,也比不上到時候一刀出鞘。

  寧瓷心想,總有我發揮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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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求求了,危險在哪裡?快點出來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5 04:00 PM

第六十章 結束

  鐘爾按照指南針上的方向開車,「隊長,我們現在去的是哪個地方?」

  「伊索樹洞。」丁香躺著,把頭靠在寧瓷大腿上。

  「這個地方我怎麼沒聽過?」鐘爾問,「我以為我們會去32號遺跡。」

  「我們剛出發,物資充足,暫時不需要去遺跡。」丁香說,「任務特殊,以隱蔽路線為主。伊索樹洞知道的人比較少,而且白天很安全。」

  「伊索樹洞,是一個後天形成的樹洞。」木薔接在丁香後面說,「我們可以趁著夜晚的安全時間把車開進樹洞,等到天亮以後,樹洞內部就是絕對安全領域。人進不來,樹也不會想著自己攻擊自己。」

  「怎麼聽起來有點慎得慌。」鐘爾咽了咽口水,「我們要把車開到樹洞裡去,那出點什麼意外豈不是全軍覆沒了?」

  「就是因為和你一樣想法的人夠多,伊索樹洞才安全啊。」丁香說,「不然去樹洞的人豈不是爆滿。」

  「安不安全的,反正我去過三次,現在還活著。」木薔抱著手臂說,「睡在樹洞裡不需要安排人守夜,大家都能好好休息,一次性調整好作息。」

  「但樹洞只有一個,我們去晚了就要和別人搶地盤。」丁香和木薔一唱一和。

  曠野上沒有先來後到的規矩,只有弱肉強食,在雇傭兵眼裡爭搶資源與安全屋是家常便飯。

  「那是要快一點……」鐘爾點著油門說,「衝衝衝,向樹洞進擊。」

  「要打架了嗎?」寧瓷問,她的刀已經蓄勢待發。

  「別害怕。」丁香拍了拍寧瓷,「我們三個人能應付。」

  在最初計劃裡,小隊成員就是三個人,寧瓷只要不拖後腿就行。

  寧瓷不甘地:「……哦。」

  丁香和鐘爾兩個人一路換著位置開車,寧瓷坐在車後排小憩。這一路微微顛簸,還有細碎的交談聲,寧瓷睡得不算安穩,但她一貫在這樣的環境裡休整自己的狀態。

  一覺醒來,寧瓷精神飽滿,她已經做好了迎接戰鬥的準備。

  「你醒了?」丁香問,她的眼下有著疲憊的淡青色。

  寧瓷在車裡拉伸自己的手臂,伸完懶腰後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機械手錶,上面顯示現在是淩晨四點鐘。

  「嗯。我們快到了嗎?」她問。

  失去了導航系統,車輛的所處位置全靠雇傭兵的經驗判斷,她們會依據一路上遇到的各種建築和大型植物來確認路線是否偏移。

  「快到了,正準備叫醒你。」丁香也跟著活絡自己的身體,「我們來安排一下任務。」

  寧瓷打起精神。

  「等會兒換我開車,在到達樹洞之前再換鐘爾。」丁香緩緩說,「鐘爾,你的車技是我們這裡最好的,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隊長。」鐘爾比了個ok的手勢。

  「然後是槍支的安排。」丁香說,「這次老板給我們準備了不少的槍,寧瓷你晚點換到副駕駛座上去,我和木薔一左一右對付可能的敵人。」

  「我們的目的是嚇退她們,而不是殲滅她們,木薔,你到時候克制一下。」丁香一一囑咐,思慮周全,「如果對方和我們開戰,那我們絕不留情,但對方識趣的話,我們也要保存自己的彈藥,盡可能地減少浪費。」

  丁香放倒後排中間的座椅,從後備箱裡拿出幾支槍,給槍支裝上消音設備。

  「打槍的時候注意不要打到樹。」丁香咔咔填裝子彈。

  「我知道。」木薔也在調整自己的槍支,每個人都有自己熟悉的用槍習慣。

  寧瓷看著車後排自己的武器匣,她在裡面準備了幾把形制不一的刀。

  在熱武器充足的情況下,冷兵器真的很冷。

  寧瓷伸手把武器匣拖出來,打開匣子,從裡面取出一把折疊的斬馬刀。

  斬馬刀又稱為尚方斬馬劍,刀身極長,鍛打鋒利,剛柔並濟,在使用時亦刀亦棍,是攻擊範圍比較廣的一把武器。

  寧瓷這把斬馬刀經過現代工藝的改良,在提升刀身堅硬程度的同時,將其改成了更方便攜帶的折疊款式。

  「你這刀不錯。」丁香抽空瞥了一眼說。

  寧瓷一時分不清,隊長這話是真心的還是慣例安撫。

  斬馬刀全長一米四,折疊起來長七十釐米,寧瓷把刀橫在膝前。

  「要給你配把槍嗎?」丁香有點遲疑,「你用過槍嗎?」

  「沒用過。」寧瓷乾巴巴地說。

  「別難過,每個人都是慢慢學的。」丁香說,「下次有機會再教你,今天不合適。」

  今天不是一個合適的教習時間,盲目開槍如果打中樹幹,那所有人都要逃命了。

  「小丁,我還以為你被隊長頭銜沖昏頭腦了呢。」木薔說,「你剛才要是開口說今天教她,我都做好造反準備,打響隊伍裡的第一槍了。」

  木薔拿著手裡的槍做了個開槍的手勢。

  「不要把槍口對著人。」丁香說,「你以為我也沒腦子嗎?」

  寧瓷敏感地問:「這個『也』字是什麼意思?」

  「你不要多想。」丁香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顧左右而言他,「鐘爾,換我開吧。」

  「好嘞隊長。」鐘爾把車停下,利索地換了位置。

  「你想學槍的話我可以教你。」鐘爾看著寧瓷有點緊繃的氣鼓鼓的臉,「我有一把空氣槍,攻擊距離沒有裝彈槍支遠,但你找機會可以拿它練手。」

  寧瓷悶悶地說:「謝謝。」

  「別急著謝我。」鐘爾嘿嘿一笑,從自己的背包裡掏出漫畫本,「你吃我的安利,我們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雖然說好了不浪費。」丁香從後備箱掏出了所有的子彈,按照各種子彈型號做好分類,擺在自己和木薔中間,「但不把家底放在手邊,總有一種不安心的感覺。」

  車廂裡彌漫著機油和彈藥的味道,聞起來讓人熱血沸騰。

  「老實說,這是我打過最富裕的仗。」木薔蠢蠢欲動,「看著這些寶貝,我感覺我一個人就能殲滅一支隊伍。」

  「我看到人了。」寧瓷早就通過精神力找到了所謂的伊索樹洞,並摸清了裡面的情況,礙於精神力不能暴露,她直憋到現在才說。

  鐘爾捏緊了方向盤,進入到戒備狀態。

  「我怎麼沒看到?」她目視前方。

  伊索樹洞在一棵大榕樹下,它粗壯的枝幹下垂下無數氣根,樹冠足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

  它不像母樹那麼高,根部蜿蜒曲折地盤在地面。深沉的夜色裡,無數氣根像一張張扭曲的人臉,又像褐色的骷髏地獄。

  鐘爾努力尋找寧瓷說的人影。

  「兩點鐘方向,那根扭成麻花一樣的氣根後面。」寧瓷提醒,「她剛剛趴下去了。」

  寧瓷找到自己的定位了,她暫時可以當隊伍的輔助,用自己的「眼」來幫助大家。

  「我想念我的紅外儀。」鐘爾說,「換成肉眼找人,我還真有點不習慣,看花眼了。」

  「我又看到了一個人,在剛才那個人的左後方,也趴在地上。」寧瓷老神在在地說,「她們的距離很近,應該是一夥人,衣服前胸還有腳尖都沾著土……」

  寧瓷看似分析,實則用精神力在抄答案,「這裡只有這一支小隊了,所以她們在警惕外來人員搶地盤,內部已經被她們清理過了。」

  「我們這個方向我只看到了兩個人,我猜其他三個方位也是兩個人,這支小隊一共有八個人左右。」

  「沒想到你的眼睛這麼厲害。」丁香不遺餘力地誇讚,「小寧,你還是有用的。」

  「隊長,你明明在誇我,但我怎麼開心不起來呢……」寧瓷鬱悶地說。

  「砰。」一聲消過音的槍響,一枚子彈射在她們前方,鐘爾及時剎車。

  「不好對付呢。」木薔說。

  這枚子彈是友善的,給了她們足夠的躲避時間,警告的意味更重一點。

  「她們也有槍。」鐘爾把車停下了,沒有靠近,「我們的車身是全防彈的,但我們現在的位置不好。」

  越野車是車頭正對著對方,丁香和木薔開槍需要把手伸出去瞄準,她們在做這個舉動的時候就會被對面擊中。

  更難的問題是,對面藏在氣根裡,丁香和木薔開槍的時候需要非常非常小心,不能擊中榕樹。

  「鐘爾,你打雙閃,開始慢慢倒車。等我數三下,你調整車的位置。」丁香說著,從背包裡摸出一枚煙霧彈。

  雙閃是不欲開戰的信號,至於信不信就要看雙方的智商。

  「三。」丁香拉開煙霧彈,綠色的煙霧緩緩瀉出。

  「二。」丁香悄悄把車窗降下。

  「一。」丁香把煙霧彈朝寧瓷說的方向丟了過去。

  綠色的濃煙迅速侵佔了雙方的視線,對面立刻開了三槍。

  鐘爾靈活地打方向盤,避開了三枚盲打的子彈,把車身調整成合適的角度。

  「小寧,你待在車裡,蹲下,小心別讓對面看到你。」丁香匆匆說,三個人一溜煙打開車門,用車輪掩住了自己的身型。

  「煙霧的有限時間是兩分鐘,兩分鐘以後……」丁香低聲布置戰術。

  寧瓷獨自坐在副駕駛座上,摸了摸自己的斬馬刀。

  蹲在車裡?這是在侮辱一個宗師刺客的尊嚴。

  寧瓷解開安全帶,無聲無息地下車,借著煙霧朝對面走去。

  濃濃的煙霧遮掩了她鬼魅的身影,她的腳步輕不可聞。

  「要開打了。」匍匐在地上的那個人悄悄和自己的隊友說,「她們人數多,但我們位置好,通知其他人來這裡增援。」

  突然,一柄冰涼的長刀貼上她的後頸,她僵硬地回頭。

  一個陌生女人正坐在她隊友的背上,一手掐住了身下那人的脖子,一手橫著一百四十釐米的長刀。

  「對不起,戰鬥已經結束了。」寧瓷笑眯眯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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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香:我們如此這般……

  敵人:我們如此這般……

  寧瓷:開門,下車,結束戰鬥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5 04:20 PM

第六十一章 樹洞

  「小寧,你躲好了嗎?」丁香握著槍,蹲在越野車超大號的車胎後面,低聲囑咐,「別露頭。」

  「隊長,別開槍,是我。」寧瓷在對面朗聲喊道,聲音傳過層層榕樹氣根有些失真。

  「我聽著對面這個聲音怎麼有點像小寧?」丁香盯著逐漸稀釋的煙霧,試圖分辨聲線。

  「我也覺得像。」木薔凝重地說,「對面……還有這種才藝呢?」

  「呵。」鐘爾緊緊盯著對面,「想騙人?絕無可能,這種手段也太低級了。」

  保險起見,丁香匆匆往車裡一瞟。

  這一眼看得她冷汗直冒。

  半開的副駕駛車門微微晃動,車裡空無一人,連帶著那把長刀也不見蹤跡。

  我那麼大一個拖油瓶呢?!

  「人呢?該死,是不是被她們綁走了。」丁香又驚又怒,「居然挾持人質,不講武德。」

  「真麻煩。」木薔不耐地「嘖」了一聲,握槍的手死死用力,手指毫無血色,「就這麼毫無聲息地被綁走了,這是有多菜啊。」

  「對面好像打起來了。」鐘爾緊張地豎起耳朵,「是小寧嗎?」

  「鐺——」悠揚厚重的一聲。

  隨後無數破空聲伴隨著金屬交擊的聲音接連響起,一抹寒光刺破濃霧,隔著數十米的距離,危險又鋒利的氣息逼得人汗毛倒豎。

  「好厲的殺氣。」木薔被那一刀所驚,「小丁,寧瓷到底是什麼身份?對面這個打法,我怕她是凶多吉少了……」

  菜鳥誤入高端局,寧瓷能堅持的時間恐怕要用秒來做單位。

  「不管什麼身份,先救人。」哪怕是對面的陷阱,丁香也只能踩下去,「不能再等了,直接開車衝過去加入戰鬥。」

  等待煙霧散去的兩分鐘能做太多事了,她們在這裡多耽擱一秒,寧瓷就少一分生還的機會。

  「走。」三個人立刻上車,鐘爾鬆手剎,一腳油門到底。

  車裡響著提醒綁安全帶的滴滴聲,聒噪得讓人喪失理智。

  「這麼多年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丁香皮笑肉不笑地說,「我不把場子找回來,我就不配做雇傭兵。」

  居然在眼皮子底下被人無聲無息偷了家,損我一員愛將!

  越野車的遠光燈在綠色的濃霧中打出兩道光柱,渺小的煙塵在光中飛舞。

  越野車衝出了濃霧,刺眼的光柱照亮好幾張無措的臉龐。

  「砰!」丁香眼都不眨,先發制人地朝地面開了一槍。

  「隊長,別開槍。」寧瓷一臉生無可戀地重復,「是我。」

  「放開人質,饒你不死。」丁香下意識說,下一秒,她才發覺眼前的場景似乎和她想的有些出入——

  六七個人鼻青臉腫地縮成一團瑟瑟發抖,地上散著劈成幾段的刀槍。寧瓷毫髮無傷地站在那裡,那柄高達一米四的斬馬刀插在地上。

  「呃……」丁香面部一抽,差點又給地面一梭子彈。

  幸好刻在骨子裡的勤儉節約及時拉回她搖搖欲墜的理智,她鬆開扣在板機上的手指。

  「本來想叫你們的。」寧瓷把手裡的上衣撕成等寬的布條,把手下敗將挨個綁起來,「但剛才那一槍,她們全跑過來了,我有點忙。」

  一個人包圍七個人,寧瓷真怕她們跑了。

  地上第一個被寧瓷制服的女人,寧瓷單方面稱她為「小一」。

  「這是小一,這是小二。」寧瓷通通給起了好記的名字,「一共七個人,估計整支隊伍都在這裡了。」

  丁香:「……」

  我是失憶了嗎?怎麼開始打掃戰場了?七個人?什麼時候的事?剛剛過去有兩分鐘嗎?

  寧瓷低頭綁得很認真。

  鐘爾踩在剎車上的腳哆哆嗦嗦。

  「你、你、我……」丁香看著眼前如夢似幻般的場景,開口好幾次組織不出語言。

  「啪嗒。」木薔打開了車門鎖,游魂般下車。

  「需要我幫忙嗎?」一米八的木薔低著頭謙卑地問。

  「沒事,我好了。」寧瓷給小七打上最後一個結實的結。

  木薔:「……」我的識時務來得太晚了。

  寧瓷把七個人綁在一起,木薔看著她們,她們也是一臉夢沒醒的表情。

  木薔撓了撓臉,會痛,不是夢。

  是真的。

  丁香緩慢地從車上挪下來,看著寧瓷,手顫得像一百八十歲的長壽老太太,「小寧啊……」

  「誒。」寧瓷乖巧地應聲。

  丁香這在個瞬間想了很多,卻想不起自己是怎麼一步步陷入思維困境的。

  或許在那個簡陋的髮廊裡,那天過期的劣質洗髮水和涼水一起洗掉了她的腦子。

  或許是那份不起眼的簡歷,上面字字珠璣,自己卻沉浸在計劃被打亂的煩惱中,忙著和組織商量對策。

  或許是那棟過於豪華的別墅,讓她先入為主……

  這幾天的點點滴滴在丁香腦海中走馬燈一樣地旋轉,無數細節似電光閃過,令她渾身發涼。

  她早該想到的,和王鐵錘混在一起的女人,能是簡單的女人嗎?!

  寧瓷就算是富二代,她也是個武力高強的富二代。

  「你要不要當隊長?」丁香問,她現在覺得指揮寧瓷是一件燙手的差事,她何德何能啊。

  「不要,我當隊長幹什麼?」寧瓷剛打了一架,熱了身的她渾身舒暢,皮都展開了。

  她大手一揮,「我得聽您的安排啊。」

  「聽我的……」丁香喃喃自語,理智與智商已經飛到九霄雲外。

  雇傭兵裡一向強者為尊,誰的拳頭硬,誰來帶領隊伍。丁香沒有和寧瓷正式交過手,現在看也沒有這個自取其辱的必要。

  丁香嘆氣:「我這個隊長……不合格啊。」

  一個眼瞎心盲的人,要如何帶領一支隊伍在危險的曠野上行走,丁香心裡慌慌。

  「能不能先把我們丟出去再說。」地上的小一插嘴,「馬上要天亮了。」

  「是啊大刀姐姐。」小五臉上被斬馬刀拍了一下,臉頰上浮起一道高高的紅腫,她艱難地說,「我看您也沒有殺掉我們的意思,把我們丟出去吧。」

  寧瓷聞言仰頭,遙遠的天際已經能看到一絲若有若無的熹光。

  等到第一縷陽光灑到這裡,榕樹就會甦醒,小七隊要趕在那之前離開它的生長地盤,避免被其絞殺。

  「好像已經來不及了?」木薔算了算時間,搖頭。

  「叭叭。」鐘爾還在車上,她按了按喇叭,「我給她們送出去?」

  「那我們倒也沒有這麼好心。」寧瓷在小五希冀的目光裡說,「送她們出去,你萬一回不來怎麼辦,再說了,八個人超載。」

  「哦,那我把車停好,你們讓讓。」鐘爾說。

  伊索樹洞還有一點距離,她需要把車往裡再開開。

  小一到小七,七個人綁成一長串隊伍,艱難地在地上挪開位置,像一條毛毛蟲。

  「就這樣把她們丟在這裡?」寧瓷詢問隊長。

  「啊……」丁香魂不守舍,「你說呢?」

  「隊長!」寧瓷振聲,「你振作一點,隊伍需要你啊。」

  丁香一個激靈,游離在體外的七魂六魄迅速歸位,她收起臉上痴呆的表情,看似恢復了神智,「帶進去吧。把她們留在這裡會引來榕樹根,晚上我守夜看著她們。」

  「行啊。」寧瓷拍了拍手,「起來吧。」

  地上咕蛹的「毛毛蟲」們雙手被綁在身後行動不便,互相依靠著站起來。

  鐘爾慢慢開著車往樹洞裡開,大家跟在車後。

  「伊索樹洞是這棵榕樹完全壞死的地方。」丁香想起寧瓷說過的每一句話,記得她說過自己沒有常識,因此她對寧瓷細細解釋道,「曾經有人在這裡做過實驗,她們用含特殊物質的炸彈在樹根上炸了一個大洞,試圖殺死這棵大樹。」

  「炸彈有效果,但沒有完全殺死這棵樹。」

  寧瓷看到了,伊索樹洞通體黑色,被炸開的表面完全碳化,這一部分植物組織失活了,她們待在這裡不會被榕樹察覺。

  鐘爾把車停在樹洞的洞口,僅留下一點供單人穿行的小縫。

  樹洞的一角,堆著幾個背包,是七人小隊的行李。

  「把車的充能板拆下來。」丁香指揮木薔和鐘爾,「趁現在找個位置充太陽能,快去快回。」

  越野車可以使用太陽能,也可以燒汽油,充能板不會引起植物的注意,可以放到外面去吸收太陽能。

  「這七個人怎麼辦?」丁香問。

 「我來安排。」寧瓷用斬馬刀在樹洞裡畫了個圈,「你們就待在這個圈裡。出圈者,殺。」

  她把斬馬刀一插,切入地面。

  七個人點頭如搗蒜。

  丁香現在對寧瓷的決定充滿信任,寧瓷在地上簡單畫個圈她都想鼓掌,這個圈畫得真是威懾力十足,比最堅固的鐵牢還有用。

  丁香找出氣墊床和打氣筒,把越野車的前後排座椅放倒,然後給氣墊床充好氣,最後從車子裡掏出一堆日用裝備。

  全套的洗漱用品,各種口味的營養液,還有……蚊香。

  她點上蚊香,把它放在車頂天窗旁邊。

  「小寧。」丁香圍上格子圍裙,「你的營養液要加熱嗎?」

  「要加熱……」淩晨還是有點涼意的,寧瓷喜歡喝點熱的東西。

  「可以給我們拿一下衣服嗎?」小一坐在寧瓷畫的圈裡,不顧隊友抽筋一樣的眼色,不怕死地朝寧瓷開口。

  小一身上的上衣被寧瓷撕成了布條,現在就穿著一件運動背心。

  「我給你拿。」丁香狠狠剮了一眼小一,居然敢指揮寧瓷,真是膽大包天。

  「隊長。」寧瓷看著丁香小蜜蜂一樣勤勞地打轉,「我知道你為什麼叫……有求必應的移動堡壘了。」

  「其實我做雇傭兵的初心……就是做一個出色的後勤,把大家都照顧好。」丁香把加熱好的營養液遞到寧瓷手裡,慈祥地說,「快點喝,別涼了。」

  寧瓷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享受這種貼心服務,珍惜地雙手捧住溫熱的營養液。

  「能不能給我……」小一在圈裡煞風景地說。

  寧瓷:「閉嘴。」

  丁香:「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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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一:無助,不能打,但是我膽子大,需求多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5 04:53 PM

第六十二章 老板

  太陽正一點點地從地平線上升起,陽光在黑暗的大地上渲染出一片金燦燦的領域,光的絲線掠過沉睡的植物,它們扭動著枝葉,從睡夢中甦醒。

  黑夜與白晝的分界線正在逐漸靠近,木薔和鐘爾爭分奪秒地尋找合適的位置。

  這棵樹的枝葉過於密集,她們只能扛著充能板不斷地往外緣走。

  「呼。」鐘爾單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她比木薔要矮,這導致一路上充能板的重量都壓在她的肩膀上,累得她滿頭大汗。

  「百分之五十,大概六七個小時。」木薔看著上方的榕樹樹冠,計算出這個位置大概的光照時長,「差不多,就這兒吧。」

  變異的植物在白天會隨著環境改變自己的姿態,骨幹支不會輕易地移動。充能板放在固定的位置上,雖然實際光照時長會和計算結果略有出入,但誤差不會太大。

  鐘爾蹲下,卸下肩上的充能板,木薔跟著調整了整塊板子的具體擺放位置。

  「回去?」木薔拍掉手上沾上的灰問。

  「走。」鐘爾向遠處望了一眼,太陽的痕跡已經很近了。

  兩個人順著來時的路急匆匆地往回趕。

  「拿出你們最快的速度。」

  丁香站在伊索樹洞的洞口催促,周圍隱約響起些東西在土地裡蠕動的聲音。

  木薔腿長,一步跨進了樹洞,鐘爾慢了兩步,木薔轉身手臂一拽,鐘爾借力撲進了樹洞。

  「嚇死人了。」鐘爾躺在地上,平復自己喘急的呼吸。

  「怎麼會跑出去這麼遠?」丁香問。

  「沒找到好位置。」木薔也在喘氣,「稍微遠了兩步。」

  粗壯的樹根貼著粗糲的樹幹盤旋,帶著泥腥味的根系如同海洋生物的觸手一樣靈活,它們纏繞著裹住了樹洞的洞口。

  這裡是榕樹的傷口,它用一部分自己的身軀保護這裡。

  寧瓷眼疾手快地把收繳來的電子設備從縫隙間丟了出去。

  「啊——」小一心痛如絞,「我的限量版暖羊羊手錶!」

  「為什麼丟我的錶。」她在圈裡不甘地咕蛹。

  寧瓷拿著丁香給自己找出來的金屬探測儀,給她們一個個做細致檢查,隨口敷衍道:「我電子設備過敏,等天黑了你們再出去撿唄。」

  「滴滴。」寧瓷根據探測儀的提示音,從小一兜裡摸出一個隨聲聽。

  「能不能給我留下,我想聽歌。」小一說。

  寧瓷搖頭,「你是不是沒搞清楚狀況。」

  她五指猛然發力,隨聲聽爆出一絲電弧,被寧瓷硬生生捏碎,破裂的塑料殼從指縫掉落,裡面的金屬配件變形斷裂。

  「再吵一句,我就把你的頭骨像這塊東西一樣捏爆。」寧瓷威脅。

  「殺了吧。」鐘爾喝著營養液輕飄飄地說,「這個太吵了。」

  「聽到了嗎?」寧瓷對小一微笑。

  小一緊緊地閉上了自己的嘴。

  剩下六個人大大鬆了一口氣,挪動著走位,強行把小一換到了面朝洞壁的位置。

  「不殺嗎?」鐘爾追問,「不殺的話,晚上還要看著她們,很麻煩。」

  寧瓷直直地看著鐘爾,「嫌她們麻煩的話你可以自己動手。」

  鐘爾目光微動,「你不殺,那我也不殺。」

  寧瓷抱著手臂單獨坐到樹洞的角落裡,她對鐘爾的存心試探感到不快。

  「不要生氣嘛。」鐘爾貼過來,低聲和寧瓷道歉。

  「我不介意殺人。」寧瓷說,「可我不會無故殺人。」

  如果這七個人對寧瓷有威脅,不需要鐘爾開口,寧瓷在一開始就不會對她們手下留情。

  但她們只是恰好和寧瓷這車人選擇了同一個落腳點,等到白天過去大家各奔東西,寧瓷沒必要趕盡殺絕。

  「我遇到過一些……」鐘爾說,「有一些雇傭兵,她們有創傷後應激障礙,會殺掉曠野上遇到的每一個活物。」

  「我沒有,我能控制我自己。」寧瓷硬梆梆地說,從鼻子裡哼氣。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鐘爾晃了晃寧瓷的胳膊,「我現在知道了,剛才誤會你了,對不起嘛。」

  「不要互相仇恨,打破圍牆。」寧瓷想起44號遺跡淪陷時,傅蘭夢說過的話。

  另一邊,丁香手裡的動作不著痕跡地一頓。

  「說的真好。」鐘爾笑嘻嘻地給寧瓷鼓掌,「衝出圍牆。」

  「小寧。」丁香沖寧瓷招手,「你先來洗漱。」

  「晚點吧。」寧瓷從車裡抽出長刀,她要在睡前練練刀。

  「我可以和你打一把嗎?」木薔眼見寧瓷拔刀,心癢地發出切磋邀請。

  「來。」寧瓷順手把長刀丟給木薔,從車裡重新提了把刀出來。

  「請指教。」木薔做了個不太標準的起手勢。

  寧瓷側身而立,刀鋒斜斜指向地面,看似隨意地站著。

  木薔不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雙手握緊刀柄。

  按理來說,以切磋為目的的對戰只會使用未開刃的武器,不過現在情況特殊,大家手裡只有凶刃。

  「你們小心一點。」丁香看著兩位隊員手裡的武器,吞了口唾沫,可別血濺當場啊。

  木薔率先出手,持刀衝向寧瓷。

  寧瓷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一步向前。

  「叮。」

  兩刀相交,發出輕如蟬翼的響聲,兩柄刀如魚般一觸即分,一股震顫從交接處傳到木薔手心,她險些握不住刀。

  「拿刀的手,不是越緊越好。」寧瓷說著,身體微微一側貼到了木薔身旁,手腕一翻,長刀便被她收起。

  她左手如刀劈出,閃電般在木薔的腕間一砍——

  手刀堪堪在觸到肌膚之前收勢,寧瓷改刀為抓,捏緊了木薔的手腕。

  「哐當」一聲,木薔的刀脫手了。

  「你不是我的對手。」寧瓷無奈地說。

  這根本算不上切磋,寧瓷彷彿捏著塊軟豆腐般無從下手。

  木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看著地上的刀。

  「太快了。」她只來得及揮出第一刀,隨後寧瓷就在她眼前消失了。

  「我也沒看清。」丁香說,「剛才小寧在我身前一閃而過,然後哐哐兩下,你的刀就掉在地上了。」

  「一對一的情況下,我幾乎沒有對手。」寧瓷悻悻地說。

  「寧姐。」木薔從地上拾起刀,「我能跟著您練刀嗎?!」

  「呃……」寧瓷說,「你的刀,是靠著勇氣和殺氣來攻擊,幾乎沒有什麼技巧。」

  換句話說,木薔有自己的用刀習慣,但不成章法。

  「你想學我的刀,你就要從頭練起,拋掉你過去所有的習慣。」寧瓷為難地說,「其實你的打法是適合你的。」

  普通人之間用刀,並不需要過多的技巧,純粹依靠速度與力量。只要你敢殺人,敢對著敵人的要害下刀,那就相當於成功了一半,剩下的就看誰揮刀更快,更猛而已。

  「哦……」木薔低落地說,這就是變相的拒絕了。

  「我練刀的時候,你想看,我也不攔著你。」寧瓷緩緩說。

  「!」木薔頭頂彷彿有一個燈泡,在此刻噌一下亮起。

  「但你很快就會明白,我說的話是什麼意思。」寧瓷再次拔刀。

  寧瓷從地上踢起被自己捏爆的隨聲聽,一刀將其斬成兩片,隨後數刀連斬。

  長刀比匕首和劍都要重一些,更考驗握刀者腕部的力量,可寧瓷對自己身上每一個發力點的掌控都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

  刀光如同翩飛的蝴蝶,木薔眼也不錯地盯著寧瓷的刀鋒,短短兩秒,這柄刀與隨聲聽的殘骸相交了無數次。

  隨聲聽被各個角度掠過的刀切得細碎,寧瓷的刀揮出時狠辣,擊中後立刻能夠翻轉刀鋒的攻勢,力猛而收,妙到分毫。

  木薔的眼睛逐漸濕潤,億萬寶藏近在眼前,她卻不得其門。

  「鐺。」

  寧瓷最後一刀,乾脆俐落地一振刀,地上掉落的隨聲聽碎屑已經看不出半點原來的模樣,碎成了渣渣。

  「啪啪啪。」丁香和鐘爾一齊熱烈鼓掌。

  「可以洗臉了嗎,小寧。」丁香遞出手裡的毛巾,「洗漱洗漱睡覺吧。」

  「謝謝隊長。」寧瓷把刀收回武器匣,接過毛巾擦了擦臉,略有詫異,「我們的水夠用嗎,還能洗臉?」

  「我帶了水循環裝置。」丁香說,指著地上寧瓷不認識的儀器,「這一部分水就是用來洗漱的,可以循環十次,等到了下個地方我們換水就行了。」

  「除了這個裝置,我還帶了免洗泡沫劑,濕巾。」丁香說,「知道你有潔癖,我出發前準備得很充分,別擔心。」

  寧瓷在丁香的指點下一番細細洗漱,隨後乾乾淨淨地躺進了越野車的氣墊床裡。

  寧瓷睡在最左邊,中間是丁香和鐘爾,木薔的腿最長,她睡在最右邊,免得睡著了誤觸車喇叭。

  「這次出來,準備的東西真的好多,好幸福。」寧瓷躺在軟軟的床墊上說。

  「是吧,我也覺得。」丁香抱著一床薄被子,給寧瓷蓋著肚子,「我之前以為你是關係戶,沒告訴你呢?」

  寧瓷一愣:「什麼?」

  「你這麼厲害,老板一定要把你塞進隊伍的原因我也明白了,過去是我刻板印象,是我不對。」丁香嘿嘿一笑,「有很多事,現在大家都可以肆無忌憚地說了。」

  「啊……終於到我熟悉的這一趴了嗎!」鐘爾興奮地瞪了瞪腿。

  「到底是什麼啊?」寧瓷心裡的好奇心被勾引到了極致。

  「拉近同事之間的關係,最好的辦法就是……挖苦老板。」鐘爾說。

  「小寧啊……」丁香感嘆,「你不知道,我們這次遇到的老板,有多冤大頭!」

  「你看看這滿車的裝備,全是新的。」丁香說,「我移動堡壘這麼多年,第一次滿倉出發。」

  老板寧瓷在車裡睜大了雙眼。

  「怎麼會有這樣的老板哈哈哈哈哈。」鐘爾把臉捂在枕頭裡,避免自己笑得太大聲。

  「說好聽點,她是大方,說難聽點……她真好騙啊。」丁香察覺到寧瓷的異常,「小寧,你怎麼不笑啊?是不好笑嗎?」

  寧瓷從喉嚨裡短促的一聲:「哈。」

  寧瓷,今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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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榕樹白天:睡醒了,把自己的傷口包紮起來

  榕樹晚上:呼呼大睡,四腳八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5 05:44 PM

第六十三章 迷惑

  「我們這樣把她們丟在圈裡行嗎?」寧瓷絞盡腦汁地另起話題。

  「問題不大。」丁香說,「我們這輛車雖然沒有輔助系統,但全車都是防彈的,做的特別厚。我還開了露營模式,有人靠近會發出警報聲。」

  現在所有人都被困在樹洞裡,七人小隊的背包都被檢查過了,她們能做的事很有限。

  「在曠野上,我們要做的不僅是小心。」丁香說,「我們還要學會適當的放鬆,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會讓你疲憊、敏感。我們要學會自我調節。」

  「不要把人想的太好,但也不要把人想的太壞。」她拍了拍寧瓷。

  寧瓷:「我一直覺得我把人想的都太好了……」

  不然怎麼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上當受騙呢?

  「怎麼說?」丁香只比寧瓷大一歲,卻像個知心大姐姐。

  「我之前覺得,隊長你人挺好的。」寧瓷說,「這次出任務,所有的準備工作都是你安排的,哪怕你誤會我是個……廢物,你也沒有嫌棄我,對我照顧很周到。」

  「因為我們已經是一個小隊的成員了。」丁香溫和地說,「在曠野上我們能依靠的只有彼此,我希望我們能夠互相信任,不管面對什麼局面,都不要拋下任何一個隊員。」

  「我明白了。」寧瓷面對溫情的氛圍,不太自在地說。

  「你信了?」木薔詫異地問。

  寧瓷:「……」

  「小寧啊……這些準備工作都是我應該做的,身為隊長,我的報酬比你們要高。」丁香嘆氣,「這是我的職責範圍。」

  寧瓷大受打擊。

  「當然了,我在能力範圍內,也在盡全力為大家爭取福利。」丁香說,「我做事有目的,和我是個好人,這不衝突。」

  丁香說:「人是多面的,不能被簡單的劃分為好人和壞人。在你們眼裡,我是可能是個不錯的隊長,在老板眼裡,我可能就是一個刺頭。」

  「做人好難,和人打交道也好難。」寧瓷因為自己多重身份,心情格外復雜。

  「與人相處是一生的修行。」丁香說,「一個人的道德水平和她所處的環境有很大的關係,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我打個比方吧,太平盛世,大多數人都想好好做生意,經營自己的口碑,站著把錢掙了。但在殘酷的末世,大家朝不保夕,當然是能賺一筆是一筆。」

  「如果時刻面臨考驗,那麼一個人的立場與身份發生改變,也就是一瞬間的事啊。」丁香嘆息。

  「是這樣的。」鐘爾說著把自己的槍壓在枕頭底下,「隊長你說的話提醒我了。」

  「喂喂,槍口不要朝我這個方向啊。」丁香嚷嚷。

  寧瓷掏出匕首,也鄭重其事地放在枕頭下。

  「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丁香抱頭,「我們現在是立場一致的隊伍啊。」

  「唉,小丁,我和你認識時間挺長的,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木薔抱著自己的長刀不撒手。

  「有時候,人的行為就體現了她的格局。」丁香整理了一下自己穿在內層的防彈衣,「我是隊長,我來做個表率,我是不會拿著武器防備自己的隊員的!我相信大家。」

  「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了。」寧瓷說,「你失去了我對你的信任。」

  「果然,我們還是挖苦老板吧,還是這個話題好,永遠不會出錯。」丁香雙眼無神。

  「我不想聽你說話了,隊長。」寧瓷殺死了夜談會。

  車廂裡一時陷入安靜,只有四個人輕淺的呼吸聲,隨著她們逐漸進入夢鄉,呼吸聲在某個時刻達成了同頻。

  車外的圈內,七個人也互相依偎著入睡。

  大家都很累了。

  一根榕樹的根系順著洞壁慢慢摸了進來。

  【好痛啊】

  寧瓷皺了皺眉,好像有一些湧動的情緒進入了她的腦海,在她心底傳達著自己的意念。

  混亂的畫面,高高下望的視角,一個個長著黑毛的東西,亂七八糟的頻率波動。

  根系貼在洞壁上,透過厚厚的碳化表面,底下依然是榕樹的身軀枝幹,它動了動。

  【把壞的,剝掉】

  一小片碎屑掉在地上。

  寧瓷猛地睜開了眼睛!

  「醒醒!」她兩腳踹醒三個人,一刀割破了身下的氣墊床。

  氣墊床裡填充的氣體立刻跑了出來,床扁下去。

  「怎麼了?」丁香驚醒,「你做噩夢了?」

  「隊長……」鐘爾透過眼前的擋風玻璃,瞠目結舌。

  伊索樹洞,洞口纏繞著的根系全部伸了進來!

  或粗或細的根系貼在了洞壁上,洞口處,還有根系源源不斷地爬進來。

  「噓。」丁香保持鎮定,用手捂住了鐘爾的嘴。

  「不要發出聲音。」丁香用唇語說。

  「是巡游。」木薔貼在車窗上看了一會兒,同樣用唇語說。

  「植物……巡游?」寧瓷雙手握刀。

  丁香說,「再觀察一下。」

  丁香把割破的氣墊床輕輕收好,四個人無聲地在車裡重新把座椅歸回原位。

  「我來開車。」丁香爬到了駕駛座上,這種時刻,她們需要一個更穩重、經驗更豐富的人來駕駛車輛。

  四個人透過車窗,緊張地看著樹洞裡的根系在洞壁上扣扣撓撓。

  【討厭】

  【討厭黑色】

  寧瓷又感受到了……植物的情緒。

  榕樹的囈語斷斷續續,寧瓷通過精神力感受到了它。

  一群穿著臃腫衣服的人,開著大型的坦克,履帶在曠野上壓出一道長長的黑色印跡。

  「這棵樹不錯。」有人站在樹下撫摸它,它感到很睏。

  陽光灑在它的葉子上,它卻提不起精神。

  「就在這裡試一試。」一群人呼啦啦地圍了上來,她們在它身上綁上了幾個黑黢黢的東西。

  火光、黑色的煙、熱烈的溫度。

  寧瓷握緊了刀。

  「你怎麼了?」鐘爾小心地問,「別緊張。」

  寧瓷盯著窗外,鐘爾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七個人的小隊,她們醒了。

  根系爬滿了整個樹洞,洞口處照進來一小片的陽光。

  「現在開車走。」丁香轉過頭。

  幾個人都綁好了安全帶,車輛啟動,發動機發出微弱的聲音。

  外面七個人眼裡流露出絕望的神情,寧瓷從窗口丟了把小刀。

  小刀割斷了其中一人綁手的布條,她立刻轉身用小刀給所有人解綁。

  窸窸窣窣的聲音似乎引起了榕樹的注意,根系突然僵住了。

  丁香立刻踩下了油門,越野車咆哮著朝洞口沖去。

  「嘎吱嘎吱。」越野車的車身與根系摩擦,丁香死死抵著油門,木薔從車窗縫隙裡朝外連開了三槍。

  「砰砰砰!」

  【討厭的東西】

  【害怕的東西】

  根系從洞口抽離,越野車趁機擠出來。

  丁香開著車躲避著眼前的氣根後身後的樹根,寧瓷從倒車鏡裡看到七人小隊背著背包從樹洞裡跑出來。

  跑在最後面的那個,她在地上一個踉蹌,前面的人沒有回頭,大家都在死命往外跑。

  她被捲走了,拖回了樹洞。

  「砰。」木薔乾脆俐落地用槍打斷了眼前擋路的一支細細的氣根,氣根從槍口處斷裂,又被越野車撞飛。

  「砰。」又是一聲槍響。

  越野車被子彈一打,車身歪了歪。

  「是後面的人在開槍。」寧瓷說。

  「砰砰。」木薔朝著後面補了兩槍,六人小隊現在就剩下五個人,開槍的那個死了。

  人類在植物面前互相殘殺。

  「都是你們!」後面跑著的人大聲哭喊,「你們做了什麼?!」

  「啊啊啊啊啊!」

  「鬼知道怎麼回事!」丁香開著車,忍不住罵了一句。

  她們的越野車充能板還在外面,光靠車裡的汽油只能開一百多公里。

  外面都是瘋狂的植物,現在是白天!她們能跑去哪兒?!

  丁香一路撞斷無數氣根,咔嚓咔嚓的聲音接連響起。

  【痛】

  車七歪八斜地開出了榕樹的氣根範圍,丁香沒有朝外繼續開車,而是一圈一圈圍著榕樹打轉。

  她的腦子在此刻飛速轉動。

  「這裡是榕樹的地盤,周圍沒有別的變異植物。」丁香說,「裡面有七個人……」

  或許,對於榕樹來說,七個人足夠了。

  「那我們怎麼辦?」鐘爾問。

  「我想想……」丁香抿緊唇,「後備箱那個最大的箱子……」

  【找到了】榕樹突然說。

  寧瓷眼前閃過一個黑色的匣子。

  「誒?你幹什麼?!」鐘爾驚呼。

  寧瓷已經開車跳了下去!

  「小寧?」

  「寧姐!」

  寧瓷一手提刀,頭也不回地朝著榕樹跑了過去。

  「她怎麼了?」丁香把車停下了,面色沉沉地問。

  「我也不知道啊……」 後排的鐘爾無措地說,「她突然就跳車了。」

  丁香調轉車頭,去追寧瓷。

  「小寧!」她喊著,一邊按了按喇叭,「你別衝動。」

 「我去去就回。」寧瓷的聲音遠遠傳來,她已經跑得很遠了。

  「她什麼意思?」鐘爾結結巴巴地問,「她是去單挑這棵樹了嗎?」

  「我們現在怎麼辦?」木薔看向丁香。

  「有一些植物會散發迷惑性的氣體。」丁香握緊了方向盤,「小寧可能是中招了。」

  丁香把車停下,不再靠近榕樹。

  「那我們……不救了嗎……」鐘爾看向前方,已經找不到寧瓷的身影了。

  「投票表決。」丁香說,「寧瓷還有得救的可能,現在同意去救人的舉手。」

  她率先舉起了自己的右手,「我是隊長,我不會拋棄任何一個隊員。」

  鐘爾也舉手,「她把我們叫醒的。」

  木薔沒舉手,她直接問:「你就說我們現在怎麼辦?」

  丁香活動了一下脖子,「後備箱,抄家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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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榕樹:無妄之災,無妄之災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5 05:57 PM

第六十四章 誤擊

  寧瓷順著車轍印一路往回走。

  巨大的榕樹在她眼前,白天榕樹在陽光下有種異樣的美麗。

  寧瓷一步步靠近榕樹,呼吸逐漸放緩幾近於無,腳步也逐漸慢了下來。

  你好美,你好美。

  寧瓷試著和榕樹溝通,用自己貧瘠的語言去讚美它。

  毫無回應。

  寧瓷用精神力感受了片刻,不同於曠野上其他沉默的植物,它是有自己意識的樹,她能像感受到母樹一樣感受到它。

  你好……綠?

  寧瓷換了種形容詞,或許對樹來說,綠是一種至高讚美。

  榕樹沒有任何動作,它是一棵成熟的大樹,不會隨便亂動。

  沒有攻擊,沒有回應,寧瓷屏著氣繼續靠近它。

  或許應該試著用情緒和它交談。

  寧瓷心想,她接收到的榕樹的「語言」並不是一種語言,而是她感知到了它的情緒,在腦子裡處理成了方便自己理解的文字。

  但榕樹又不會人類語言,寧瓷不能通過這種方式和它對話,不是所有植物都像母樹一樣學習人話。

  簌簌,簌簌。

  寧瓷想起了母樹祭禮上聽到的樹語,她死馬當作活馬醫地試了試。

  【高興】

  榕樹發出熱烈的情緒,枝幹上的每一片葉子都舒展開,對著天空吸收陽光。

  寧瓷:啊,雖然搭上線了,但完全不懂自己對榕樹說了什麼呢……

  寧瓷開始在腦子裡不斷地回憶那幾個黑色匣子,綁在榕樹上的黑匣子。

  【害怕】

  榕樹的根系突然從地下冒出來,鞭子一樣朝著寧瓷抽過來,速度之快,空氣裡驟然響起一聲空爆。

  寧瓷眉頭一跳,立刻抽身後退。

  「啪」的一聲,根系狠狠在地上抽出一條鞭痕,很快從地上彈射而起,朝著寧瓷追去。

  寧瓷腳步在地面上連點,地下接連冒出數條根系,四面八方襲來的根系幾乎在寧瓷周圍結成一張網。

  這張網將她籠罩其中,似乎確定了她無法逃離,放緩了速度,像個耐心的獵人般不緊不慢地收網。

  寧瓷一瞬間僵在原地。

  植物依靠氣息、聲音來感知活物的存在,有氣息、有聲音的東西是活的,可以播種。沒有氣息,不會發出聲音的是死的,像石頭。

  電光火石之間,寧瓷放空了思緒,完全屏住了呼吸,讓自己像一塊真正的石頭一樣待在那裡。

  她是刺客,刺客最擅長隱藏自己的氣息。

  三十秒。

  榕樹的根系隔著衣服貼到了寧瓷的腿上。

  四十秒。

  另一條根系擦過寧瓷堅硬的頭頂。

  四十五秒。

  根系來回地在寧瓷頭頂盤旋,把她的頭髮撥來撥去。

  【黑毛?】它不確定地判斷。

  寧瓷立刻張開了自己的精神力領域。

  這棵榕樹從地表上看有半個足球場那麼大,寧瓷的精神力張開,不斷向下延伸後卻發現地面上只是它身體的一小部分。

  猶如海面上的冰山,浮出水面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個尖尖而已。

  一分鐘。

  寧瓷的額頭微微出汗,一條根系絞住了她的脖子,咽喉被勒住,寧瓷似乎觸摸到了死亡的邊界。

  精神力終於完全將榕樹籠罩其中。

  「撒開!」寧瓷怒喝。

  榕樹聽不懂人話,它絲毫沒有領會出寧瓷的意思,但它完全靜止,停下了所有的動作。

  寧瓷呼吸著新鮮的空氣,纏在她脖子上的根系似乎有點蠢蠢欲動。

  「撒開!」寧瓷又罵了一聲。

  語言不通沒有關係,語言中承載的情緒是通的就行。

  領主的意識降臨在這片土地上,如同暴君降臨!

  榕樹的根系逃似的縮回地底,速度快得像是有導彈在追。

  寧瓷整理了被榕樹撥得亂七八糟的頭髮,再次和榕樹友好地交流。

  她回憶黑匣子,剛才在她眼前一閃而過的東西,放到哪裡去了?

  榕樹應激地顫了顫,根系在地面下急躁地蠕動,卻克制地沒有衝出地面。

  寧瓷輕輕往下掃了一眼。

  榕樹的根系一動也不敢動了。

  【害怕】

  寧瓷冷笑了一聲,原來植物的害怕也分很多種。

  面對弱者時,它的害怕帶著毀滅一切的,毫無理智的憤怒。而它直面令它害怕的根源時,它的害怕又帶著怯懦的恐懼。

  欺軟怕硬的東西。

  一個黑匣子從樹冠上滾了下來,砸在地上。

  另一邊,丁香打開後備箱,拖出了自己的秘密武器。

  丁香戴上了三層厚厚的橡膠手套,揮手示意木薔和鐘爾離遠一點。

  「八二年的農藥土。」丁香在防毒面具裡說,聲音悶悶的。

  「你不早說!」木薔聞言立刻拽著鐘爾退了八米遠。

  基地研發的農藥經過層層疊代,年份最早的農藥效果最不穩定,除了對植物有殺傷力以外,對人類也是絕殺。

  八二年的農藥生產至今有一百多年,能被丁香稱為秘密武器,其毒性更是可怖。

  鬼知道這一百多年下來,這農藥土裡加了多少奇怪的東西,做了多少奇怪的實驗。

  「有這麼誇張嗎?」丁香的防毒面具裡還戴了一層口罩,「你們還是見識少了。」

  她小心地輸入密碼,打開了裝滿土的箱子,一層薄薄的煙裊裊而出。

  「你拿這個打,萬一傷到寧瓷怎麼辦?」木薔扯著嗓子問。

  「我有解毒劑。」丁香眼眸中帶著絕命毒師的冷然,「中毒了不要緊,總比死了強。」

  「隊長,你這個樣子好像大反派啊。」鐘爾呆呆地說,「故事裡像你這樣的人,總會在最後關頭突然反水,揭露自己的臥底身份,給主角狠狠來上一刀。」

  二五仔丁香:「……」

  「不要說這些有的沒的。」丁香拿出三個特製的鐵皮圓形容器,把箱子裡的土搓成三個大泥丸挨個塞進去。

  「等會兒我來發射。」丁香把鐵皮圓球按進發射器,「鐘爾,你來打槍。」

  「保證完成任務。」鐘爾給槍上了膛。

  寧瓷抱著黑色的匣子回到了伊索樹洞,樹洞裡傳來丁零噹啷的聲音。

  七個人的隊伍,此時就剩下三個人,正在幫榕樹鑿著洞壁上碳化的表層。

  她們的身上都帶著被根系抽過的傷口,血液順著傷口流出,她們不敢停下手裡的動作,一刻不歇地用自己的武器鑿著璧。

  被植物播種還有生還的可能,停下手裡的動作立刻會被榕樹絞殺。

  地上同伴的屍體就是前車之鑑。

  寧瓷沒有進去,而是在洞口動作極大地跑了兩步。

  樹洞裡,小一的耳朵動了動,試著放慢手裡的動作。

  身後監工一樣的根系不知不覺消失了。

  寧瓷跑了兩步,不知為何,一絲危險的直覺在此刻衝上腦頂,她下意識地轉身,想要衝進樹洞。

  「砰。」這是彈藥發射的聲音。

  「砰。」這是子彈射中彈藥,彈藥在空中炸開的聲音。

  「砰砰砰砰。」

  接連響起的聲音,伴隨著漫天的土屑在寧瓷視線中炸開,這些土屑上散發著詭異難聞的氣味,劈頭蓋臉地落了寧瓷滿頭滿臉。

  寧瓷和榕樹只堅持了十秒。

  十秒後,精神力領域消散,寧瓷面色鐵青地撲在地上。

  「成了。」丁香滿意地說,「榕樹在萎縮。」

  巨大的榕樹,被農藥土炸到的區域瞬間脫水一樣萎縮,葉子從枝幹上脫離,枝幹軟噠噠地垂落。

  「gogogo。」丁香來不及收拾散在地上的儀器,開著車朝寧瓷的方向衝去,「拯救我們的小寧!」

  車裡戴著防毒面具的鐘爾和木薔扒在車窗上仔細觀察,尋找隊友的蹤影。

  「該死,這些葉子太厚了。」鐘爾惱怒地錘了一下車窗玻璃,「我感覺小寧被葉子蓋住了。」

  「小寧!」丁香一邊狂按車喇叭,一邊喊。

  一車三個人扯著嗓子,喊得撕心裂肺。

  「嘿!」樹洞裡有人在跳。

  「是小寧嗎?」丁香眯起眼看了一眼,很快否決,「我的小寧不會這麼跳。」

  寧瓷是一個穩重的高手,她只會飛,不會在地上笨拙地跳。

  厚厚的葉子裡舉起一條黏著土的胳膊。

  寧瓷抽搐了兩下,從葉子堆裡翻了個身。

  「小寧——」丁香開著車衝了過來。

  「急救急救。」丁香給寧瓷扣上防毒面具,防止她繼續中毒。

  木薔一手消毒棉花,一手解毒劑,她擼起寧瓷的袖子,給她胳膊消毒,隨後一紮。

  「你用力啊。」丁香催促。

  木薔額角青筋暴起,「我在用力!!」

  寧瓷又抽搐一下,木薔總算順利給她紮了進去。

  「呼。」丁香長出一口氣,「好險好險,救下來了。」

  「隊長。」木薔內心的情緒一時無法言表。

  「你可真狠啊。」鐘爾替她說了。

  「置之死地而後生啊。」丁香無奈地說,「帶上人,我們走。」

  木薔抱起寧瓷,一個黑色的匣子從寧瓷懷裡掉落。

  「誒?」鐘爾順手撈上了匣子。

  鐘爾坐上車,和寧瓷一起在車後排,她密切地觀察著寧瓷的臉色,「小寧好像好一點了,眼珠子動了一下。」

  寧瓷緩緩睜開眼。

  暈眩的世界,滿眼亂飛的小人,星光和蝴蝶在眼前旋轉。

  「我這是……怎麼......了……」寧瓷虛弱地問。

  「太好了,小寧醒了。」鐘爾欣喜地向大家匯報。

  「剛剛有東西偷襲我。」寧瓷意識逐漸恢復,她強撐著一口氣,「到底是怎麼回事?」

  丁香:「這些細節我們就不要在意了。」

  木薔:「隊長為了救你,拿農藥炸的。」

  「隊長……」寧瓷臉上的表情凝固,有種餘毒未清的茫然:「啊?」

  「隊長,她是為你好……」鐘爾默默抽走了寧瓷手裡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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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榕樹:我到底得罪了誰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5 07:06 PM

第六十五章 胡說

  「小寧啊……」丁香開著車,膽戰心驚地從後視鏡裡偷窺寧瓷的狀態,「你好點了沒有?」

  「噁心,頭暈。」寧瓷閉著眼睛,「想吃紅燒肉燉鵪鶉蛋。」

  丁香卡殼了,這種硬菜對移動堡壘來說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

  「五花肉口味的營養液你要不要來一支?」丁香搜腸刮肚地找了個勉強接近的選項。

  寧瓷在心裡試著幻想了一下口感,「算了,聽著就像黑暗料理。」

  「隊長,小寧中毒會不會有什麼副作用?」鐘爾問。

  寧瓷的臉色實在是糟糕,面龐發黑,嘴唇慘白沒有一點血色。

  「這倒是不會。」丁香把車開回剛才填裝農藥土的地方,解釋道:「這箱農藥土已經被研究透了,裡面的放射性物質也都處理過,及時打解毒劑就行。」

  丁香下車,把剩下的農藥土還有發射裝置都收好,塞回後備箱。

  「這農藥雖然毒,但不會對人體產生不可逆的損傷,放心放心。」丁香說,「我們現在喝點營養劑,我把車開回榕樹底下去。」

  現在是白天,雇傭兵小隊無法在曠野上行動,她們得回到榕樹的生長範圍內,那裡炸過農藥,短時間內不會有植物靠近。

  幾個人喝掉營養液,重新戴好防毒面具,丁香開著車回到樹下。

  榕樹被土炸過的那一部分完全失去了生機,另外半邊看起來焉了吧唧的,但還活著。

  那些根系緩慢地在地上繞開農藥,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爬行紮根。

  「植物的生命力可真頑強啊。」木薔看了看努力的榕樹,又看了看躺屍的寧瓷。

  和植物比起來,人類的生命如此脆弱。

  變異植物的可怕之處,不僅來源於它們霸道的播種能力,更是因為它們難以殺死,生長十分迅速。人類需要付出極高的代價才能徹底鏟滅一株變異植物,可一陣風吹過,它們的種子或是枝條遇到土壤,它們又將捲土重來。

  「你多喝兩年污染水,你也能頑強。」丁香咂嘴,「像這種活了很久的樹,估計都受過輻射影響,它們能在輻射裡活下來,區區農藥算什麼?」

  就算是基地外圍的農藥也是以驅散植物為主,人類在對抗植物的道路上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小木。」丁香對木薔說,「如果你對實力的渴望能夠戰勝輻射,那我作為隊長,我一定費心幫你……」

  「不必。」木薔飛快地拒絕了,「這個世界上只有兩種人會主動接受輻射,一種是偉大的人,她們為了全人類犧牲自己,一種是神經病,純粹腦子有問題。」

  「我還想多活幾年。」木薔惜命地說。

  「那麻煩你和小鐘一起去找找我們的充能板。」丁香說,「最好能找回來,不然的話我們很難到下一個目的地。」

  「我勸你別抱太大的希望。」木薔說著,和鐘爾下車。

  厚厚的葉子,衰敗的枝條,以及葉子底下殘存著一些活力的根系,這些都是她們翻找充能板的障礙。

  「小心一點。」丁香留在車上,她負責照看寧瓷。

  寧瓷在車後座一覺睡到下午,等她徹底緩過勁爬起來,第一句話就是——

  「餓了。」

  「你還想吃紅燒肉嗎?」丁香隔著車窗問。

  「不想。」寧瓷說。

  車下,三個人正在玩火。

  她們把榕樹的枝條、葉子堆在一起燃燒,橘紅的火光在防毒面具的玻璃面罩上舞動,像三個外星生物。

  寧瓷用手掌心揉了揉眼睛,失敗了,她頭上也戴著防毒面具。

  「你們在幹什麼?」寧瓷懷疑自己毒素沒有清乾淨。

  「驅趕植物人。」鐘爾說,「這棵榕樹吞過不少人,可能是農藥讓它產生了危機意識,今天放了很多植物人出來。」

  「哦……」寧瓷慢吞吞地說。

  離開第四小區以後,寧瓷還沒有碰到過植物人,乍一聽心底還有些懷念。

  和現在顛沛的生活比起來,當保安的日子可真幸福啊。

  丁香拿了三支營養液,幫寧瓷在火堆上稍微加熱,「三支夠嗎?」

  「夠吧……」寧瓷說。

  一支營養液管飽八個小時,但寧瓷現在處於虛弱和極其飢餓的狀態,她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需要能量。

  「喏。」丁香給營養液插上吸管,「你快點喝,喝完馬上戴上面具。」

  寧瓷搖下車窗,接過營養液後再把車窗關上,她拿掉了吸管,一手掀開防毒面具,一手把營養液往嘴裡倒。

  整個過程不到十秒,寧瓷重新戴好防毒面具。

  喝完營養液後,寧瓷感覺自己好多了,她下車在地上走了兩圈。

  「小寧。」丁香撥弄著火堆,「你中午為什麼突然跳車?」

  「我看到了一個黑色的匣子。」寧瓷說著突然想起來,她問,「匣子拿了嗎?」

  「拿了,在車上。」鐘爾說,「差點就漏了,那是什麼?」

  「可能是炸藥吧……」寧瓷不太確定地說。

  在榕樹的記憶裡,有一群人拿這個東西在它身上炸了一個巨大的洞。這些東西沒有炸完,剩下的就被榕樹藏起來了。

  丁香:「……」

  她的目光緩緩游離,眼前這是火堆,旁邊……車上有炸藥?

  丁香情緒穩定地撲滅了火堆,「下次有這種危險的東西早點說。」

  「隊長。」寧瓷拍了拍腦袋,「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你為什麼拿農藥炸我?」

  「我當然是為了救你啊。」丁香無語地說,「你跳車之前也沒說你要去幹什麼,突然就像發瘋了一樣,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我們都以為你被植物迷惑了。」木薔補充。

  「那些農藥土很貴的。」鐘爾也說,「但是為了救你,再貴也值得,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她們三個人眨巴著眼睛,瞳孔裡滿滿都是擔憂與真摯,寧瓷和她們隔著雙重防毒面具都看得很清楚。

  可我不需要你們來救我啊。

  這句話就這麼堵在寧瓷喉嚨裡,再也說不出口了。

  「……」寧瓷保持了沉默。

  「下次不要再這樣了。」丁香心裡有點心疼自己的農藥土,這不是從老板那裡薅的羊毛,純粹是她個人的秘密武器。

  「我覺得我們之間存在某種誤解。」寧瓷說,「很深……很深的誤解。」

  是委屈一下自己,暫時吃了這個啞巴虧。還是小小地露一手,給三位隊友一點小震撼。

  寧瓷在心底思索片刻,很快就選擇了後者。

  她和隊友還有一段相處時間,隱藏實力只會讓她畏手畏腳。

  她不能透露自己的底牌,但她可以編啊!

  寧瓷朝著天空伸出一隻手。

  「你在幹什麼?」鐘爾看著寧瓷奇怪的手勢,摸不著頭腦。

  榕樹從另一邊緩緩伸過來一根樹枝,一人一樹友好地握了握手。

  「嘶——」木薔倒抽一口氣,「隊長,我是不是中毒了?」

  丁香在木薔身上扶了一把,「我覺得我也中毒了,幻覺,某種幻覺。」

  「植物之神……」鐘爾喃喃道。

  「這是我的……」寧瓷說,「精神力。」

  第三基地和第四基地都有少量擁有精神力的人,她們的能力並不足以被第一基地選中,但她們又比普通人更厲害。

  就像白舸和沈博士那樣。

  三個人的眼睛一個比一個瞪得圓。

  「我的精神力方向是植物之友。」寧瓷開始胡說八道,「所以植物不會傷害我,我不會有危險。」

  「等等,我需要消化一下。」丁香自閉地抱住了自己的頭。

  「我也是……」

  「加一。」

  「這麼重要的能力。」丁香在地上畫著圈圈,委屈巴巴地說,「你怎麼不寫在簡歷裡呢?」

  寧瓷:「因為這是我的秘密,不能讓太多人知道。」

  「而且我寫了,你也不一定信我啊。」寧瓷倒打一耙。

  「那我是……傷害了你的朋友?」丁香看著榕樹,這棵榕樹原本好好地生長在大地上,卻接二連三地遭受到人類的毒打。

  「對,你聽,它在哭。」寧瓷嘆息。

  「對不起?」丁香魔幻地說,「我給它道歉?」

  寧瓷低頭,地上是燒成灰的樹枝和樹葉。

  丁香順著寧瓷的目光:「……」

  鐘爾和木薔默默地從丁香身邊走遠,再走遠。

  「小榕,傷害你的是我們的隊長,和我沒有半點關係。」鐘爾朝著榕樹虔誠地說。

  「冤有頭債有主,榕榕,你要索命,就索隊長的命。」木薔雙手合十。

  丁香:「……等我下次路過,我給您帶兩包化肥。」

  騙人,原來如此簡單,如此快樂。

  寧瓷努力把嘴角往下撇,嚴肅地咳了一聲,「它已經和我絕交,不想理會我們了,它說讓我們快點走,別礙眼。」

  「現在就走。」丁香看了眼天色,當機立斷地說,「朝下一個目的地出發。」

  所有人手忙腳亂地收拾好東西上車,寧瓷看了眼儀錶盤,上面顯示充能板缺失,油量不足。

  「我們能去哪兒?」寧瓷問。

  「去最近的遺跡。」丁香突突開著車,外面的天逐漸暗下來,她也不敢開車燈。

  「我們去加油。」

  開出了被農藥土污染的有毒區域,丁香摘下了礙事的防毒面具,「順便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充能板,如果沒有找到合適的……」

  「那我們就換一輛車?」寧瓷心領神會。

  「沒錯。」丁香說,「出門在外,裝備都得靠自己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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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多次吃虧以後,我學會了胡說八道,這怎麼不算是一種進步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5 09:20 PM

第六十六章 交易

  寧瓷仔細打量著從榕樹那裡找來的黑匣子,在榕樹的記憶裡,「黑毛」,也就是人類,人類是用這個東西在它身上炸出了一個伊索樹洞。

  「這是炸藥?」鐘爾問。

  這個黑匣子四四方方,表面是啞光的黑色,材質有點類似於亞克力,入手微沉。整體結構完整,沒有一絲可疑的縫隙。

  「以我的經驗來判斷,這不大可能是炸藥。」鐘爾委婉地說。

  寧瓷試著晃了晃,這個匣子內部沒有傳出什麼聲音,她說:「是我的朋友告訴我,這是炸藥。」

  鐘爾張了張嘴,「那你……好好研究。」

  榕樹提供的信息,估計,可能,也許,是有一些道理的。

  寧瓷用精神力解構了這個黑匣子,內裡的精密程度超出了她的知識範圍。

  看不懂,點不炸,頭很大。

  寧瓷又鼓搗了一會兒,遺憾地把它暫時收起來。

  「好消息,我們馬上要到了。」丁香實時匯報車輛的駕駛情況,「壞消息是,我們的油一滴也不剩了。」

  她話音剛落,寧瓷就感覺越野車逐漸逐漸地降速。

  然後徹底停下了。

  「我們是把車停在這裡,派一個人去32號遺跡買桶油回來。還是推著車走完這剩下的三公里。」丁香問,「還有一個選擇,我們一起去32號遺跡。」

  「首先,我代表我個人排除推車選項。」木薔說。

  「太好了,我也是這麼想的。」鐘爾附和。

  「那我們是派一個人去,還是全體都去呢?」丁香繼續問,「派一個人去的話,這個人需要有強大的武力……」

  丁香看著寧瓷補充了一句,「小寧不能去。」

  「為什麼我不能去?」寧瓷不解,「我是最強大的。」

  「你忘了,你容易被詐騙,也沒有常識。」丁香說,「32號遺跡裡全是狡詐的人,不適合你去。」

  「不要再鋪墊了。」木薔說,「隊長你就是想讓我們全體一起步行前往32號遺跡,把車拋在這裡。」

  「我們可以帶上所有的武器。」丁香說,「但大部分東西都要暫時留在車裡。」

  「嘖,我討厭斷捨離。」鐘爾煩悶地說,「我的絕版漫畫書……」

  「你放心,曠野上沒人會強行撬開一輛防彈越野車搶你的漫畫書。」木薔一邊往自己身上塞槍和子彈,一邊吐槽,「我們只是去買個充能板,又不是不回來了。」

  「單論價格,我這些漫畫書也很貴的。」鐘爾哼哼了兩句,從背包裡翻出兩條特製的背帶。

  她在前腰和後腰錯位扣上背帶的扣子,隨後把它拉到了肩膀上,在前胸和後背上形成了兩根交錯的背帶。

  鐘爾依次把自己的槍扣在背帶上,子彈掛在腰間。

  鐘爾的槍不是方秘書準備的,都是她個人帶過來的武器,看起來和丁香木薔的不太一樣,而且非常非常多。

  寧瓷看著大家紛紛裝槍塞子彈,她抱緊了自己的武器匣。

  「我就帶這個。」她說,「我的那份,你們先分了吧。」

  一句話,讓兩個女人為寧瓷大打出手。

  「小心走火。」鐘爾抽空提醒了一句。

  「就是就是。」寧瓷跟著指指點點。

  「我們不要再打了。」丁香掰著木薔的手指,試圖從她手裡拿走最後一把槍。

  木薔一米八的大長腿在車廂裡蹬地借力,整個人崩成一把弓,眼睛裡嗖嗖全是刀片,「那你倒是撒手啊!」

  寧瓷不忍地嘆了口氣,從中間伸手,沒人看見她是怎麼動作的,這把槍就到了她手裡。

  「為了團隊的和諧,這把槍還是歸我吧。」她裝模作樣地把槍塞進兜裡。

  丁香欲言又止,想說沒有人會把槍直接塞在褲兜裡,可轉念一想,這把槍根本沒有上子彈,於是又作罷。

  冷兵器之神高興就好。

  小隊四個人全副武裝,前往32號遺跡。

  二十分鐘後。

  一個穿著黑襯衫的男人放下望遠鏡,「又來了四個雇傭兵……」

  「你的語氣聽起來有點遲疑。」躺在全自動按摩沙發裡的女人吐出一個白色的煙圈。

  「老大。」襯衫男撓了撓後腦勺,「我在她們中間發現了一個奇怪的人,她渾身上下插滿了刀。」

  「什麼意思?」女人皺眉,「插滿了刀,那她還能活嗎?」

  「不是那個意思。」襯衫男說,「是她身後插滿了刀,像孔雀開屏那樣。」

  女人關掉按摩沙發,起身來到床邊,接過襯衫男遞過來的望遠鏡。

  「她們很有錢。」女人只看了一眼,隨手把望遠鏡一拋。

  襯衫男立刻撲過去接住望遠鏡,免得它掉在地上引起老大的不滿。

  「你去探探她們的底。」女人重新拿起雪茄抽了一口。

  「是。」襯衫男領命退下了。

  「32號遺跡,我們一定要萬分小心。」丁香對寧瓷說,「這裡到處都是騙子。」

  一聽到騙子兩個字,寧瓷立刻進入了高度警惕狀態,「到處都是騙子?每個人都是?」

  「可以這麼說。」丁香深沉地說,「總之她們說的話,一句都不能信。」

  她們來到了遺跡的圍牆底下,入口處樹立了一塊鏽跡斑斑的警示牌,上面被人用染料重新繪製了圖案。

  黑底紅字,32號遺跡。

  「這個遺跡由某個黑色幫派管轄,她們做一些倒買倒賣的活。」丁香說,「我們在這裡要展現一定的武力,讓她們不敢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但又不能太蠻橫,畢竟我們只有四個人。」

  「我明白了。」寧瓷說。

  她沒有帶上自己的匣子,而是把各種各樣的刀都背在身後,這樣她打架的時候方便拿取。

  她們穿過遺跡的入口處,現在是夜晚,遺跡裡沒有路燈,而是在街道轉角處點著火把。

  街道上很寂靜。

  丁香帶著她們熟門熟路地繞到一棟小樓門前,她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一個中年女人在櫃台後面抬起頭,「好像來了一些老熟人。」

  「嚯。」中年女人吹了個口哨,「丁香,你這次接了個不錯的任務嘛。」

  「我想要一塊最新版的越野車充能板,最好是新的。」丁香開門見山地說。

  寧瓷和鐘爾一左一右地站在丁香身後,一人拔槍,一人拔刀。

  中年女人看了眼門口,那裡站著一個一米八的雇傭兵。

  「這就是你買東西的態度嗎。」中年女人態度冷了下來,「充能板這種大件物品,我這裡沒有。」

  「那我想買一些汽油,要92號。」丁香說。

  「也沒有,我不做你的生意。」中年女人也掏出槍。

  「咚咚咚。」小樓的門被人從外面敲響。

  木薔把門鎖上了。

  「你們耽誤我做生意了。」中年女人用槍口對準丁香。

  丁香並不在意對準自己的槍口,她賭這把槍裡沒有子彈。

  丁香遺憾地一聳肩,「抱歉,自從你上次賣給我一枚過期六年的鹹鴨蛋以後,你在我這裡就失去了信任。」

  寧瓷:「……」

  鐘爾:「……」

  「那枚鹹鴨蛋是贈品!」中年女人咆哮,「過期你把它扔了不就行了,至於來找茬嗎?」

  「這是錢的問題嗎?」丁香也咆哮,「我在車上撕開了它的包裝袋,隨後那股毀滅人類的氣味佔據了整輛車,熏暈了六個人不說,直到今天,那輛車都是臭的!」

  「呃。」中年女人顯然也沒有想到這一茬,她放下槍,「我記得當時是你死乞白賴非要拿走我的鹹鴨蛋。」

  「你承認就好。」丁香繃著臉,「我對你也算是有救命之恩。」

  寧瓷在一旁用心地學習,原來這才是這個世界正確的交易方式。

  門外那個人堅持不懈,又敲了敲門。

  「充能板和汽油,我確實是沒有。」中年女人洩氣地說,「能不能先讓我做另一樁生意,晚點我幫你再打聽一下貨。」

  「我的時間很寶貴。」丁香霸道地說,「今晚我就要我的貨。」

  中年女人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丁香仔細觀察了她的表情,無奈地發現她是真的沒有這方面的資源。

  「算了。」丁香大發慈悲地說,「換個地方再試試。」

  看樣子只能換輛車了。

  襯衫男正準備第三次敲門,嘎吱一下,門打開了。

  「借過。」沒有買到東西的木薔冷冰冰地低頭,對襯衫男說。

  襯衫男眼珠子軲轆一轉,站到了一旁。

  小樓裡陸續走出幾個雇傭兵,她們愁眉不展地準備前往另一個地點。

  「哎呀!」襯衫男突然在原地誇張地喊了一聲,「您這是隕合金嗎?!」

  唰的一下,四個人同時回頭。

  「什麼東西?」鐘爾掏掏耳朵。

  「隕合金的刀呀!」襯衫男一臉笑容地靠近寧瓷,搓著手,「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您這把刀,彷彿是隕合金的材質!」

  三個人又轉頭看向寧瓷,目光在她身上找了片刻。

  「哪把刀?」丁香問。

  寧瓷身上的刀實在是太多了。

  襯衫男指了指寧瓷手裡那把匕首,「鄙人不才,曾經在博物館掃過地,這把刀的材質,和我在博物館裡見過的隕合金,那可真是一模一樣啊!」

  寧瓷意味不明地舉起手裡的匕首,再次確認:「你是說,這把匕首,隕合金?」

  襯衫男激動的唾沫橫飛,「正是,正是這把刀。」

  他一臉猥瑣地壓低聲音,「我這裡有不少門路,可以幫你打聽一下隕合金的銷路,不少人都對隕合金很有興趣。」

  「如果真是隕合金,起碼能出到八位數。」襯衫男充滿煽動意味地說。

  不管什麼樣的隊伍,在面對巨額財富時都會分崩離析。

  「隊長……」寧瓷不緊不慢地說,「我們好像要有新車了。」

  「我也這麼覺得。」丁香笑了起來,「騙到你丁姐頭上,你算是活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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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襯衫男:你們發財了

  雇傭兵:真的嗎?我不信。

  寧瓷:謝謝,還好你們不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5 09:35 PM

第六十七章 雨夜

  「我說的是真的。」襯衫男幾乎跳起來,語速極快地說,「我可以對天發誓,這絕對是隕合金的材質,你看這把匕首上流轉的湛青色寒光,璀璨冷厲,如同宇宙星河……」

  可惜的是,現在是晚上,沒有路燈,除了寧瓷沒人相信他。

  說到後來,他自己也絕望了。

  「你說的對,這就是隕合金。」寧瓷上下拋著匕首,漸漸地露出了笑容,略微牽起的嘴角帶著嘲諷,如同雪地倒映的稀薄月光。

  襯衫男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他後退半步。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明明這裡是他的主場,他卻因為一個雇傭兵的笑容而從心底泛起寒意。

  「小寧,別玩了。」丁香說,「男人發誓只有一個目的,就是騙你。」

  「騙人的男人,要留下一隻手。」木薔抽出了自己身上攜帶的唯一一把刀。

  作為雇傭兵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會攜帶一把冷兵器,畢竟沒有子彈的槍和一塊板磚沒什麼區別,甚至還沒有搬磚好使。

  「只砍一隻手嗎?」鐘爾問,她在雇傭兵這一行才幹了一年,只比寧瓷懂的略多一些,「我怎麼聽說是要澆築成水泥柱?」

  我和你們到底誰才是黑色幫派的人,這裡到底是誰的地盤?!襯衫男在心底抓狂。

  一點紅光在他視線裡閃過。

  襯衫男徹底不裝了,他露出獰笑,依次解開襯衫上面四顆扣子,露出胸口上的刺青。

  鐘爾看著他的動作皺眉,「你是要變身了?」

  「他是讓你看他的刺青,這代表他是黎玫座下的一條狗,這個刺青就是他的狗圈。」丁香面色不虞地說,「黎玫就是32號遺跡的地下總教頭。」

  成分背景聽起來有點復雜了,寧瓷虛心請教,「那能殺嗎?」

  「有點麻煩。」丁香拍拍額頭,「但也不算什麼大麻煩,畢竟我和黎玫早有恩怨在先,我本來想悄悄地來這裡做點交易……」

  木薔簡潔俐落地代替丁香回答:「能殺。」

  天空毫無征兆地開始落下牛毛般的雨絲,空氣裡彌漫起氤氳的水汽。

  「砰。」

  一枚子彈旋轉著從槍口脫出,它呼嘯著穿過雨絲,從高空鎖定寧瓷的眼睛。

  它不該鎖定寧瓷的眼睛。

  寧瓷從眼裡看到了這枚子彈,看到了它在空中揚起激波,雨絲被激波帶起,圍繞著它留下的軌跡旋轉。

  一公里的距離,對於這枚子彈來說只需要0.5秒。

  狙擊手一槍射出立刻起身,她不必看結果,沒有人能在這麼近的距離裡逃過子彈。

  「叮。」

  刀鋒與高速旋轉的子彈擦出火花,子彈所攜帶的巨大動能在這樣的摩擦中迅速耗盡。

  寧瓷一刀劈碎了這枚子彈。

  「砰砰砰。」

  木薔立刻朝著子彈射來的方向開了三槍,開槍的聲音在遺跡中迴響,遠遠近近的建築像是被拉了電閘般統一熄滅了燈。

  世界陷入更深的黑暗,街角的火把在細雨中舞動掙扎,看起來堅持不了多久。

  「交出匕首。」襯衫男哼笑,「你已經被我們包圍了。」

  鐘爾把手槍頂上襯衫男的額頭,逼得他緩緩跪下,「你搞清楚,是你,被我們包圍了。」

  無形的精神力領域鋪開。

  寧瓷聽到了急匆匆的腳步聲,機車呼嘯著擦過地面,甚至還有螺旋槳開始轟鳴。

  情況似乎不太妙。

  「隕合金是嗎,送給你。」寧瓷將匕首刺入襯衫男的心臟,鮮紅的血液立即湧出。

  襯衫男仰面倒地,漸漸大起來的雨滴濺到他的臉上身上,打濕了他黑色的襯衫。

  那把據說是隕合金材質的匕首插在他的心口。

  「不要了?」丁香驚詫地問。

  寧瓷從左邊衣袖裡掏出一把新的匕首,「不要了,他喜歡就送給他。」

  「我們好像真的要被包圍了。」寧瓷聽著逐漸靠近的聲音說,「需要跑一跑。」

  32號遺跡,中心高樓。

  「你說誰死了?」黎玫一邊披上風衣,一邊朝頂樓走。

  她身後跟著一個小妹,手裡拿著一塊平板正在向她匯報實時戰況。

  「就是您安排去的……」身後的小妹突然止聲,換了老大更能理解的方式,她說,「那個穿黑襯衫的男的,他被殺了。」

  「誰幹的?」黎玫戴上黑色的皮手套,把頭髮紮緊。

  「丁香,木薔,剩下兩個人身份還在查。」小妹稟報,她在平板上劃拉出那一片的監控截圖。

  黎玫匆匆掃了一眼,她認不出來,但人名她很熟悉。

  「丁香,給我鎖定她的位置。」

  「但是我們已經失去了她們的具體方位。」小妹硬著頭皮說,「她們打爆了那片區域所有的監控。」

  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總之一個也沒剩下,損失慘重。

  「不愧是她,移動堡壘。」黎玫心裡在滴血,表面上還維持著對宿敵的尊重,「所有人都給我動起來,把32號遺跡翻個底朝天,這次必須要殺了她。」

  「是!」小妹肅聲回答。

  黎玫到達頂樓,接過下屬遞來的槍,她坐進直升機。

  「起飛。」

  寧瓷和鐘爾躲在樓道裡。

  寧瓷用食指往上頂了頂,意思是直升機已經起飛了。

  又過了十分鐘,高樓裡百分之九十五的人都依據老大的指令出發,她們傾巢出動。

  老巢空了。

  寧瓷和鐘爾光明正大地走在樓梯上,甚至還有點閒心說話。

  「你見過隕合金嗎?」寧瓷問。

  「見過幾次。」鐘爾回答,「你這把和隕合金是有點像,但絕對不是。」

  寧瓷認真看了鐘爾一眼,「怎麼說?」

  「隕合金不僅可以改變形態,在精神力的操控下還可以改變整體的特性,包括顏色、溫度、密度等等。」鐘爾說,「要是隕合金做的匕首,哪會和博物館的一個顏色,誰也不是傻子啊。」

  寧瓷在心裡替鐘爾給李長老賠了個不是。

  「而且隕合金之所以珍貴……」鐘爾說到這裡詭異地一頓,「之所以珍貴,是因為它能被精神力操控……」

  鐘爾看向寧瓷,「你剛好還有那麼點精神力……」

  「原來有點像啊,還好我剛才已經扔了,不然以後還要麻煩。」寧瓷不動聲色地說,「我的精神力這麼低,怎麼操控隕合金。」

  鐘爾腦子那根弦似乎被人輕輕撥動,她跟著寧瓷吶吶地說:「是啊,你不可能。」

  「嗯,我不可能。」寧瓷跟著重復了一遍,有點遺憾,「我的精神力……實在是太低了。」

  「別難過,寧姐。」鐘爾安慰道,「我們好多人一點精神力都沒有呢。」

  「繼續我們的計劃吧。」寧瓷說,「隊長她們還在逃命呢。」

  丁香和木薔分開了,她們兩個人一左一右地在遺跡中分頭狂奔。

  「機車?拿來吧你。」丁香一槍崩掉開車的那個人,機車失去操控像失蹄的馬那樣轟然倒地,在慣性下衝出去一小段距離。

  丁香從屍體上摸走她的耳麥聯絡器和頭盔,再跑到機車那頭扶起車把。

  「轟隆轟隆。」

  她完美融入了機車族裡。

  「1-4/3-5。」她在聯絡器上切換特殊頻道。

  那頭很快接起,「請講。」

  「打破圍牆。」丁香說。

  「嘟嘟——」聯絡終止,一分鐘後再次接入,這次是完全安全的頻道。

  「32號遺跡,今晚可以行動。」丁香低聲說。

  這一會兒的功夫她已經和另兩個開著機車的人組成了一支小隊伍。

  雨夜中,所有人的衣服都被雨水打濕成了深色。

  「正在確認信息中。」那頭回復。

  「機不可失。」丁香壓低聲音催促,隔著頭盔和機車轟鳴的聲音,一旁的人沒有發覺絲毫異樣。

  「boom!!」

  街道猛烈地震顫,一心二用的丁香差點被這股氣浪掀得翻車。

  「我命由我,不由天!!!」

  有人拿著擴音喇叭高喊。

  隨著喇叭聲傳開,另一個街道又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

  「我命由我,不由天!!」同樣的口號在街道此起彼伏。

  「你看看,慢了吧。」丁香無語地說。

  「32號遺跡行動已批准。」

  「嘖。」丁香滿意地掛掉通訊,把頻道切回原來那個。

  黎玫氣急敗壞的聲音在這個頻道裡響起。

  「丁香!!!!」

  丁香差點被這聲音震聾,旁邊兩個也被這聲音嚇得一震,三輛機車差點撞到一起。

  「唉,這次真的不是我。」丁香打開頭盔的面罩,摘掉了耳麥,「我還沒來得及呢。」

  「咔。」

  寧瓷一刀切斷了中心高樓的核心機房,精密的服務器閃著電弧,陷入死機。

  鐘爾響亮地吹了一聲口哨,「計劃成功。」

  「這真的太簡單了。」寧瓷提著刀一路劈斬,看著窗邊,下方的街區火光四起,雨越下越大,場面也越來越混亂。

  「怎麼做到的?」寧瓷眼裡閃過奇異的光。

  「有人渾水摸魚吧。」鐘爾了然地說,「看來這裡的統治並不穩定,一有機會大家紛紛揭竿而起。」

 「這都不關我們的事。」寧瓷破壞得差不多了,「走吧,去地下車庫。」

  她們倆趕在人來之前迤迤然離場。

  「轟——」

  寧瓷單手摟住鐘爾的腰,重型機車可沒有安全帶給她綁,她用力摟緊隊友,免得自己被甩出去。

  「你也是藍天駕校畢業的吧!」寧瓷在風雨中咆哮。

  「我的血管裡流淌的都是飆車的機油。」鐘爾毫不留情地擰著車把,眼也不眨地撞飛路上那些障礙物。

  寧瓷縮著腳,免得被過熱的排氣管燙傷。

  中心高樓裡殘留的那部分人再次分為兩組,一組留下來鎮守已經沒什麼價值的老巢,一組則在雨中追擊敢在老巢裡撒潑的暴徒。

  「砰砰砰砰。」寧瓷面無表情地打完一梭子彈,把打空的槍隨手一扔。

  「打槍的感覺怎麼樣?」鐘爾開著車,對寧瓷寄予厚望。

  寧瓷看著後面追擊的人一個也沒少,她冷笑著說:「我不會打槍。」

  「轟——」街邊的路燈倒了下來。

  「但也不是沒有收獲。」寧瓷看著這意外之喜,緩緩說,「我還是有點天賦的。」

  倒地的路燈逼得追擊者繞路,一會的功夫,她們連鐘爾的尾氣都看不到了。

  32號遺跡裡群魔亂舞。

  「你說隊長她們還活著嗎?」寧瓷在冰冷的雨水裡問。

  「但願吧。」鐘爾開著機車,朝她們事先約定好的地方駛去。

  「你說小寧她們不會出什麼事吧?」丁香抽著繳獲來的細支香煙,一手攏在煙上方,免得雨水打濕。

  「不知道啊。」木薔也在吞雲吐霧,兩個人肩搭著肩一起享受這難得的尼古丁。

  遠遠的車燈照亮雨幕。

  「來了。」丁香猛吸一大口,掐滅了煙。

  「順利集合。」鐘爾一個漂亮的甩尾,把車停下。

  寧瓷面色難看地從車後座爬下來。

  「寧姐,到你發揮的時候了。」鐘爾摘下頭盔,看著眼前這堵三米高的圍牆。

  寧瓷一手扶著牆,乾嘔了兩聲。

  「看起來你們一路很刺激啊。」丁香說。

  「比不上隊長。」鐘爾身後的街道炸聲不斷,暴雨滂沱,卻澆不滅這座遺跡的火光,「還是您二位功力深厚。」

  寧瓷緩過勁,擦了把臉上的水,「你們排隊,一個個來,我先把你們人丟出去,再丟車。」

  「對不起,漏了寧姐。」鐘爾深深地呼吸,「還得是您啊。」

  「少廢話。」寧瓷放下抱了一路的汽油桶。

  剛才開槍的時候她還要用嘎吱窩夾住這該死的東西。

  「沒有我,今晚全白幹。」她冷漠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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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我花錢招你們到底有什麼用?

  /寧瓷帶了一把和為懷一樣的匕首,是她訂製的假貨。

  為懷在一般情況下都是以護心鏡的形態藏在寧瓷的心口,她要殺人的時候就會把隕合金變成匕首拿出來

  寧瓷中途開領域是為了改變在場人的記憶,她把兩把匕首換了一下,然後才殺了襯衫男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5 09:46 PM

第六十八章 技能

  「誇獎的話等出去了再說,當務之急是我們要盡快離開這個地方。」丁香指了指半空中的直升飛機,「別被黎玫發現了。」

  「那就先送隊長你過去好了。」寧瓷對丁香張開懷抱。

  「等等。」丁香後退半步,「你是真的要把我扔過去嗎?」

  「不然呢?」寧瓷歪了歪頭。

  「三米高,先不說你能不能把我拋這麼高。」丁香又退了半步,「從這個高度落地,沒有緩衝的情況下我很可能會骨折,就算不骨折也會內臟出血……」

  隊友的脆弱超乎寧瓷的意料,雨水沖刷在牆面上,那些水珠連成串從上面滑落,牆面濕滑無比。

  「那我抱你上去?」寧瓷換了個折中的辦法,「然後我再抱著你落地。」

  「那我們的機車怎麼辦?」鐘爾問,「小寧你能扛得動機車嗎?」

  這些機車高達三四百斤,比得上三個寧瓷那麼重。

  螞蟻可以舉起超過自身四百倍重量的東西,但寧瓷不是螞蟻,她是一個人,她無法在雨中扛著重型機車飛上三米高的圍牆。

  「不行就把圍牆炸了吧。」寧瓷說,「反正這裡到處都是爆炸。」

  「不行。」

  「不行。」

  丁香和木薔同時出聲反對。

  「炸掉圍牆動靜太大了,我們會被黎玫發現,她可能會一路追過來的。」丁香說。

  「隊長在黎玫眼裡就是頭號boss,她只要一出現,就能瞬間拉滿黎玫的仇恨值。」木薔跟著說,「我們最好悄悄離開這裡,讓她把注意力放在遺跡裡。」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寧瓷皺眉。

  其實還有一種解決辦法,她可以用隕合金搭一個梯子出來……但她又不願意在小隊面前暴露自己的隕合金。

  「隊長你做計劃的時候不太周全。」鐘爾忍不住吐槽。

  「我做計劃的時候,也沒想到我們為了搶一桶油,炸掉了32號遺跡。」丁香一臉懊惱,「計劃趕不上變化,遺跡居然發生了動亂,這是我們誰也想不到的。」

  「就是就是,這誰能想到啊。」木薔老實巴交地點頭。

  寧瓷看著圍牆,其實三米並不高,如果給她一個點借力支撐,她未必不能帶著機車越過圍牆。

  她心裡想著,不自覺地說了出來。

  「如果你只需要一個支點的話。」木薔說著捲起了自己的褲腿,她卸下了自己的左小腿,順便脫掉了這隻腳的鞋子。

  「我這個金屬小腿,能伸長到一米五的高度。」木薔單腳站立,身型無比偉岸,「你可以試試,但最好輕一點,我還要用的。」

  趙氏集團出品的私人訂製機械義肢,這條小腿花了木薔半生的積蓄,非常昂貴。

  銀白色的金屬外觀反射著冷白的質感,木薔捨棄了仿生的皮質感,選擇這種全金屬的義肢就是為了應對曠野上各種場面。

  她曾經在沒有武器的情況下拆下自己的小腿當鐵棒揮舞,也曾用這條導熱性極佳的金屬小腿烤肉吃……總之這條金屬義肢除了沒有攻擊能力,妙處多多。

  木薔在小腿某個地方一按,這條金屬小腿五根腳趾牢牢摳地,腿部的位置逐漸升高,升高,再升高。

  在場其餘三人一臉空白。

  王母娘娘在上,這也能行嗎?

  木薔坐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小腿,免得它在寧瓷借力的時候被一腳蹬飛。

  「快點,試一下。」木薔充滿犧牲精神地說。

  寧瓷狠狠吞了口唾沫,扶著機車往一旁走了兩步,隨後一聲怒喝,用盡全力舉起了機車。

  她把機車高舉過頭頂,姿勢就像一個舉鐵運動員舉起了超越記錄的槓鈴。

  隊友們在一旁紛紛鼓掌,暴雨如注,雨水隨著她們鼓掌的動作在手掌之間飛濺。

  寧瓷提起一口氣,全身內力流轉到極致,周身甚至開始升騰起白色的霧氣,那是她身上的雨水被烘乾了。

  寧瓷助跑了兩步,雙腿猛然發力,她帶著機車成功騰空,在木薔的小腿上借力一點。

  「嘎吱。」

  令人牙酸的聲音,木薔低頭,免得被人看到她臉上的心痛。

  寧瓷高舉著機車成功踩在了圍牆上,她放下胳膊,把機車丟了下去。

  機車厚重的輪胎在地上扁了扁,成功著陸。

  寧瓷沖牆下的隊友比了個OK的勝利手勢,背著手從圍牆上跳了下來。

  如果不是雨水打濕了她的頭髮,髮絲一撮一撮像刺蝟一樣炸開,此刻她就是天神降臨。

  「成功了!」鐘爾興奮地對著空氣揮拳,毆打雨水。

  「再來。」寧瓷一鼓作氣地舉起了第二輛機車,重復上述操作。

  「終於……結束了嗎?」木薔抱著自己的小腿問。

  「隊伍會記得你的犧牲的。」丁香親手扶起了木薔,看著她把小腿變回原樣,按回自己身上。

  木薔站起來,她在地上走了兩步,失魂落魄地說:「我怎麼覺得自己跛了呢?」

  丁香看著木薔一高一低地走著,一米八,一米八二,一米八,一米八二……

  「你沒穿鞋子。」丁香提醒。

  木薔一看,自己的鞋還在懷裡抱著呢。

  「嚇死我了。」她鬆了一口氣。

  「快快快,我們趕緊走了。」寧瓷體內的內力高速運轉,炙熱的血液在她體內激蕩,她此刻充滿幹勁,不由分說地扛起丁香,「起飛!」

  她帶著丁香一個縱身飛到了圍牆上頭,再一個跳躍,丁香已經到了圍牆的另一邊。

  「啊啊啊——」丁香後知後覺地發出尖叫。

  寧瓷已經飛身而去,準備接下一個隊友了。

  「啊啊啊——」鐘爾的尖叫中帶著一絲夢想成真的難以置信,「我飛啦!」

  輪到最後一個了,木薔。

  天空中劈過一道耀目的閃電,照亮了木薔蒼白的臉色。

  「我自己可以。」她說著在小腿上按下開關,小腿不斷升高,帶著她一併長高。

  木薔雙手舉過頭頂,左小腿在地上發力彈跳,她雙手成功扒上了圍牆,左小腿縮短,她雙手用力拉伸,爬了上去。

  木薔在牆頭轉了個身,小腿再次拉長,她安穩地著陸。

  寧瓷抱著點燃整個遺跡的罪魁禍首——汽油桶。

  她最後一次越過高高的圍牆。

  「還有一輛機車我們就不要了嗎?」鐘爾戴上頭盔,從地上扶起機車。

  「不要了。」丁香說,「四個人,兩輛車完全夠了,而且木薔現在的狀態也不適合開車。」

  木薔雙腿顫抖,依然要反駁,「我能開!」

  「對,你能開。」丁香沖木薔招了招手,「但我們只有兩輛車,所以你快上我的車後座來。」

  「真是太瘋狂了。」寧瓷抱著鐘爾的腰,勁風吹得她衣服獵獵作響。

  「這就是我們雇傭兵的人生!」鐘爾振臂高呼,雙手離開車把。

  「好好開車,好好開車!」寧瓷忙不疊地說,「這種時候就不要覺醒什麼中二之魂了!」

  她們一路開著車,在沒有驚動遺跡裡任何人的情況下悄然回到了越野車旁。

  「把機車的油箱拆下來,裡面的汽油不要浪費。」丁香拎著汽油桶往車裡加油,「鐘爾,你來拆機車,小寧,你不懂不要插手。」

  寧瓷訕訕地縮回了自己的爪子,她今晚有些亢奮。

  內力奔騰的感覺就像吃了一株長白山的千年人參。

  越野車重新啟動,丁香鬆了口氣,「我們要趕在天亮之前到達另一個目的地,速度要快一點。」

  她們不能在這裡長時間停留,今晚遺跡的動亂尚不清楚結果。如果黎玫一力鎮壓了所有人,那麼等她騰出手來,小隊留在這裡無異於甕中捉鼈。

  「明白。」鐘爾加快了手裡的動作,拆下油箱給越野車再添了點油。

  四個人摸黑開著車出發,目標是養殖場。

  「坐完機車以後再坐越野車。」鐘爾的屁股不自在地動了動, 「總感覺哪裡怪怪的。」

  寧瓷攤在座位上,長出一口氣,「我覺得越野車很好,很安穩。」

  「是不是衣服太濕了難受?」丁香說,「車裡是有座椅加熱的,但我們油量緊缺,衣服濕了先脫下來吧。」

  車裡響起換衣服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帶了塊肥皂。」丁香扶著方向盤說,「如果到了雨還沒停的話,衣服還能搓一搓。」

  她時刻牢記寧瓷是一個有潔癖的人。

  「隊長,有你真好。」寧瓷盤著腿,把鞋子裡的水倒出窗外。

  「害。」丁香謙虛地擺手。

  寧瓷把背後的刀挨個擦乾淨,收回武器匣內。

  鐘爾和木薔也在整理武器和彈藥。

  大雨會沖刷掉她們留下的痕跡,黎玫也不大可能從遺跡追出來。

  今晚的刺激之旅到此結束,她們安全了。

  32號遺跡因為一桶油而鬧得天翻地覆,雇傭兵小隊開著車遠離了風暴的中心,在車裡溫馨地討論野外生存技巧。

  21號養殖場。

  丁香把車開進廢棄倉庫,鐵皮倉庫的頂棚嘀嘀嗒嗒地滴著水,角落裡一灘積水。

  但沒人覺得這裡不好。

  「太好了,雨還沒有停。」丁香抱著所有人的衣服還有肥皂出去了。

  「我有時候覺得,我是錯的。」木薔看著丁香的背影,感慨,「我以前覺得實力為尊,但我現在發現……」

  「有時候當隊長,不需要武力。」鐘爾說,「需要的是無微不至的關懷。」

  「隊長,偉大!」寧瓷心悅誠服。

  丁香把衣服洗完鋪到了越野車上,「不知道能不能乾。」

  此刻,彷彿有什麼記憶在寧瓷腦海中甦醒。

  寧瓷從車蓋上撿起一件衣服,她吸取教訓,走到了倉庫的角落裡。

  「小寧,怎麼了?」丁香問。

  「嘩啦啦,嘩啦啦。」寧瓷高速甩乾衣服,把衣服上的水珠全甩到角落裡。

  「沒事。」寧瓷樸實地說,「隊長,我只是為隊伍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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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牌甩乾機重出江湖,實用的技能到哪裡都會發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5 10:01 PM

第六十九章 種子

  四個人鬼鬼祟祟地躲在養殖場的牆根。

  「我們的目標是——」丁香問。

  「偷雞!」寧瓷說。

  「偷處理好的雞!」鐘爾說。

  「偷處理好的八隻雞!」木薔說。

  「很好,很嚴謹。」丁香滿意地說,「目標清晰,分工明確,立刻行動。」

  寧瓷的耳朵動了動,「有車隊來了。」

  「這個地方怎麼會有車隊?」丁香奇怪地問,突然臉色一變。

  曠野上的雇傭兵,一隊不會超過七個人,這是普通車輛載人的極限。

  至於車隊……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是類人。」木薔說。

  鐘爾攥緊了拳頭。

  「先回倉庫去。」丁香凝重地說,「車隊可能只是經過。」

  「她們筆直筆直地朝著養殖場來了。」寧瓷說。

  「撤撤撤。」丁香火燒屁股一樣躥回倉庫。

  「我們為什麼要躲起來??」寧瓷跟在丁香後面問。

  因為我是一個二五仔,我沒辦法和你解釋那麼多。

  丁香苦澀地想。

  「我是隊長聽我的。」丁香擺正臉色,「我不喜歡和類人車隊打交道。」

  木薔面色鬱鬱,鐘爾一言不發。

  隊友反常的狀態都在告訴寧瓷,這裡面有她不知道的小秘密。

  車隊一共七輛車,她們把車一字排開,停在了養殖場的大門口。

  從第一輛車上下來一個女人,她渾身充滿肌肉,穿著挺拔的黑色制服,肩上別著一枚精致的徽章。

  女人撐開一把巨大的十六骨雨傘,雨珠砸在傘面上發出嗶啵嗶啵的嘈雜聲響。

  她撐著這把傘走到第二輛車旁,一手撐傘,一手打開了車門。

  第二輛車下來一個穿著紅色長裙的女孩。

  紅裙女孩看上去,和寧瓷在這個世界上見過的人都不太一樣。

  黑夜裡,紅裙女孩的皮膚白膩細軟,瑩瑩玉色像是在發光。

  制服女人為她撐著傘,女孩提起過長的裙擺,地上有積水,她小心翼翼地走著,生怕雨水濺污了她的鞋尖。

  她簡直不像這個世界的人。

  「其他人,她們都不下車嗎?」紅裙女孩有點不好意思地問。

  制服女人回答:「她們都不暈車。」

  「養殖場裡會有一些味道。」制服女人低聲說,「您……」

  「小惠,惠子!」這時第二輛車另一側車門打開,跑下來一個中年男人。

  他急吼吼地擠到這把傘下,「惠惠,回車上去吧,別耽誤車隊的進度,我們早點到第一基地去,外面太危險了。」

  惠子用眼睛去看制服女人,「阿軍?」

  「江惠女士,您可以自己做決定。」阿軍面無表情地說,把傘往自己身上偏了半寸。

  沒了雨傘的遮蔽,大雨一下打濕了男人的肩膀。

  「我就休息一會兒,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江惠朝著養殖場走去。

  養殖場裡的雞咯咯噠地亂叫,還有騸過的豬在豬圈裡拱來拱去。

  「等等,我還是……去倉庫裡坐一會兒吧。」江惠調轉了腳尖。

  兩股精神力在空氣中無聲地碰撞。

  「隊長,別藏了,沒有意義。」寧瓷把丁香從雜物堆裡拉出來。

  「唉。」丁香目光沉沉地坐在地上。

  倉庫的門打開了。

  「誒?這裡怎麼停了一輛車。」男人的聲音從那頭傳過來。

  「是一支雇傭兵小隊。」江惠說,「四個人。」

  「在這裡。」寧瓷從角落裡伸手示意。

  「把她們趕出去。」男人對阿軍說,「類人在這裡,這些該死的雇傭兵……喂,識相點你們自己開著車出去。」

  「馬上要天亮了,她們能去哪裡?」江惠柔聲說,「讓她們在這裡待著吧。」

  「你現在身份不一樣了。」男人說,「你是覺醒了精神力的類人,怎麼能和這些人待在一起。」

  江惠掰著手指頭數了數,「我覺醒精神力才……十三天,你的尾巴已經翹到天上去了。」

  「你這是什麼話?」男人搓了搓手,「在你小的時候我就知道你肯定會覺醒的……果然,我的判斷沒有錯。」

  「所以你馬上就能當公職員了。」江惠說,「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你是想教我怎麼做事嗎?」

  「你怎麼會這樣想我,我只是覺得她們出去你能好好休息,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男人瞪大眼睛。

  江惠抬手制止了男人繼續說下去,「現在請你回車上去吧,我想休息。」

  「我……」男人不甘地想說話。

  「出去。」江惠雙眸清亮,「我不想說第三遍。」

  男人原地躊躇片刻,用餘光去掃阿軍手裡那把滴水的傘。

  「行吧,別待太久,我們要早點到第一基地,省的夜長夢多……」男人眼神來回試探,見阿軍沒有給他撐傘的意思,悻悻地出去了。

  阿軍在地上鋪了一塊鬆軟的厚墊子,江惠把長裙整理妥當,坐在墊子上托腮,她看起來好像在發呆。

  阿軍沉默地站在江惠身邊。

  江惠的精神力觸手悄悄碰了碰寧瓷。

  「在嗎?」

  寧瓷看了眼隊友,一個個面如菜色,面朝倉庫的牆壁,對倉庫另一邊發生的事情不聞不問。

  「在。」寧瓷回應。

  「你想吃雞嗎?」江惠天馬行空地問。

  寧瓷:「?」

  「阿軍,我想吃雞。」江惠出聲。

  「幾隻雞?」阿軍打開手腕上的手錶,「我讓人去給您安排。」

  「幾隻雞?」江惠用精神力問。

  寧瓷沒有回答,江惠只能自己思考,「要……三隻雞。」

  「一會兒會烤好給您送過來的。」阿軍在手錶上點了點。

  「能陪我聊聊天嗎?」江惠又戳了戳寧瓷,「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寧瓷又看了一眼隊友,聽到隔壁點了三隻雞,她們正在抱著腿自閉,三個人的氣場都很消沉。

  看在烤雞的面子上,寧瓷無聊地問:「你沒見過外面的世界嗎?」

  「沒見過。」江惠說,「我馬上就要去第一基地了,你對第一基地熟嗎?」

  「外面的世界,很危險,充滿謊言。」寧瓷想到自己的被騙歷史,她說:「整個世界都一樣,不管是基地還是曠野。」

  「但第一基地肯定是美好的。」江惠傳來愉悅的情緒,「你為什麼不去第一基地,你也有精神力,還很強。」

  「你為什麼要去第一基地,就因為你滿十八歲,覺醒了精神力,所以你就要去一個陌生的,不了解的地方嗎?」寧瓷對江惠的愉悅感到不理解,「你甚至為此而感到開心。」

  江惠給寧瓷的感覺……她甚至不到十八歲,她還什麼都不懂。

  「第一基地肯定是美好的,我確信。」江惠嘴唇微動,忍住了沒有開口,不熟練地操縱著精神力和寧瓷說:「我覺醒了精神力以後,很多事都變了。」

  她絮絮叨叨地說:「阿爸馬上就能當上公職員了,這是他一輩子的夢想,他很高興。我,我也很高興,我有了新的衣服,新的鞋子,馬上就要去第一基地過幸福的生活。」

  「阿軍說第一基地裡沒有植物,也沒有植物人,我們很安全,永遠不需要面對外面的危險。」

  「因為我們擁有精神力,所以我們不需要工作,我們的精神力就是第一基地的財富,我們可以借此獲得最好的物質生活。」

  江惠真的只有十八歲,寧瓷從她的話裡聽出來了。

  「有人告訴過你,去了第一基地你要做什麼嗎?」寧瓷打斷她。

  「不需要做什麼,什麼都不需要。」江惠肯定地說。

  「你覺得……合理嗎?」寧瓷問,「無條件地供給你美好的生活,甚至因此能庇護到你的家人,在末世這樣的環境裡,給你鑄造一個象牙塔?」

  「或許要做什麼吧。」江惠又改了口徑,「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哦。」寧瓷慢吞吞地說,「你自己相信就好,不需要說服我。」

  「你為什麼不去第一基地?」江惠喋喋不休地問,她看起來在路途中憋壞了,抓著寧瓷說個不停。

  「誰說我不去?我也在去的路上。」寧瓷已經不想聊了,她單方面切斷了和江惠的溝通。

  江惠在倉庫另一邊猛地站起來。

  「怎麼了?江惠女士。」阿軍奇怪地看向江惠。

  「烤雞催一下。」江惠不自在地說,低頭整理了一下裙子上的褶皺。

  這條紅色長裙鮮紅如血,是阿爸買給她的,作為她覺醒精神力的禮物。

  倉庫門口滾進來一個機器人,它穩穩地托著三個銀色的托盤。

  機器人滾到江惠面前,阿軍幫江惠打開了托盤上的蓋子。

  三隻雞去頭去尾地放在盤中,皮膚被烤成蜜色,濃鬱的香味瞬間在倉庫中散開。

  江惠拿起兩個盤子,「我突然又不餓了,我去給她們分一分。」

  她匆忙起身,朝寧瓷走去。

  紅色的裙子限制了她的行動,她小步小步地挪動。

  「給我的?」寧瓷看著眼前的烤雞,托盤上甚至擺著兩朵雕刻的蘿蔔花。

  「嗯。」江惠說,「給你們,四個人的。」

  丁香在旁邊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江惠把盤子放到地上,她站起來,「阿軍,我不暈車了,我們走吧。」

  「哦。」阿軍對江惠的任何命令都無條件服從,她在倉庫門口撐開了傘,等著江惠過去。

  「聽從自己的內心,相信自己的直覺。」寧瓷看著江惠的背影說。

  江惠腳步不停,掐著自己的手心。

  相信自己的直覺。

  比如說,她根本沒有暈車,她只是……不想去第一基地。

  「江惠女士。」阿軍撐著傘,她肩膀上的徽章在閃光。

  「走吧。」江惠回過神。

  「小寧,她們走了嗎?」丁香保持著正襟危坐的姿勢問。

  「走了,走出去很遠很遠了。」寧瓷撕下一隻雞腿,「你們都不吃嗎?」

  「怎麼可能不吃!」木薔從旁邊撲過來,「不管什麼情況下,浪費糧食都是可恥的行徑!」

  「我也要吃雞腿!」丁香嚎叫。

  「你們剛剛裝的還挺像的。」寧瓷一手雞腿一手蘿蔔花,「我以為你們變雕塑了。」

  「怎麼才兩隻雞啊,根本不夠吃!」鐘爾狠狠撕下最後一隻雞腿,吃得滿嘴油光。

  「這蘿蔔能吃嗎?」丁香狐疑地問,「算了不管了,吃死了拉倒。」

  寧瓷:「……」

  「第一基地的待遇還挺不錯的。」寧瓷貌似無意地說。

  「呵呵。」丁香冷笑,「是啊,她們的待遇挺不錯的。」

  木薔陰陽怪氣地說:「那可太好了,我真羨慕。」

  寧瓷在心裡放心了。

  真好,隊友腦子還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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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和江惠好像網友,戳一戳,拍一拍,暗中對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5 10:20 PM

第七十章 倒黴

  「你們剛才為什麼都不說話?」寧瓷嗦著雞骨頭問。

  「你不是也沒說話嗎?」鐘爾從木薔手底下搶雞翅膀,搶奪失敗,「我不知道和她說什麼。」

  「你和她說第一基地有點問題……」鐘爾說到一半突然安靜。

  四個人八隻眼睛到處亂竄。

  「我是說第一基地人人都想去。」鐘爾費勁地往回找補,「我沒有說它不好的意思,嗯,我愛第一基地。」

  「你說這話的時候不會想吐嗎?」木薔幽幽地問。

  「為什麼要在這麼美味的烤雞面前說這麼噁心的話。」丁香看著手裡的雞肋,感覺它索然無味。

  寧瓷大口吃雞,「就是就是。」

  「我……」鐘爾無力地張了張嘴。

  「裝不下去可以不裝。」寧瓷吐出嘴裡的雞骨頭。

  一道閃電在此刻撕裂天際,轟隆隆的雷聲像一柄鐵錘砸在每個人心上。

  倉庫裡幽暗、晦澀、沉默。

  「我……憎惡第一基地。」木薔輕聲說,她用手指撫摸自己斷掉的左眉,那裡有一道刀疤。

  她的目光不再亂動了,堅定地看向鐘爾。

  「我們都是。」丁香說。

  鐘爾的呼吸聲漸漸加重,「嗯。」

  「就算我告訴她,第一基地有問題。」鐘爾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如果她信了,醒了,她能選擇不去第一基地嗎?」

  「不能。」寧瓷搖頭。

  類人車隊七輛車,頭車和尾車都是訓練有素的警衛員,她們武裝齊全,看似畢恭畢敬,實則監控著每一位覺醒了精神力的類人。

  就算江惠能逃離這支前往第一基地的隊伍,她的家人,她的阿爸也不會放過她。

  她根本沒有選擇,她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女人,她只能清醒、痛苦地走下去。

  「如果她不信,那我和她說的話只會給我招惹麻煩。」鐘爾說,「我們可能會爭吵,會起衝突……」

  「我們幫不了她,救不了她,甚至會被她誤解。」丁香說,「她可能會把我們說的話,當成是一種羨慕,一種忌忮。」

  「我們為了避免這樣的事,選擇了沉默。」木薔說。

  此刻的倉庫陷入了真正的死寂之中。

  三個人的臉龐似乎被無邊黑暗侵蝕,她們僵硬地坐在角落裡,像是三尊雕塑。

  「不是這樣的。」寧瓷說。

  「我們要說,要開口,要傳播。」

  「她懂不懂,明不明白,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如果她有所察覺,或許不需要我們說,她也能明白。如果她過去毫無察覺,那麼我們此刻在她耳邊說一千句,一萬句,她也不會明白的。」

  「但是我們要說出來,因為在未來的某一刻,這枚子彈會擊中她。」

  「或許有些人,她們在這樣的環境裡如魚得水,但我們不能因為這一點點人放棄所有人。」丁香說,「就算現在無力改變,我們也要看清這個世界。」

  「就算這個世界只剩黑暗……」寧瓷說。

  「呃……那你就做這個世界裡唯一的光?」鐘爾自動接下句。

  木薔:「好中二。」

  「是我們,做這個世界上無數道光。」丁香說,「什麼中二,我不覺得中二!」

  「小寧,沒想到你給我們灌雞湯的時候還挺能說的。」丁香欣慰地拍了拍寧瓷的肩膀。

  寧瓷面前一堆雞骨頭,「雞湯?哪裡有雞湯?」

  不是只有烤雞嗎?

  「有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和你還挺難溝通的。」丁香收回了拍肩膀的手。

  「洗洗睡覺吧。」鐘爾打了個哈欠。

  「還不能睡,等我一下。」丁香摸黑找出針線盒,「小寧把氣墊床劃破了,我還沒補呢。」

  幾天後。

  「這個遺跡,我們能去嗎?」木薔坐在副駕駛上皺著眉,在攤開的地圖上點了一下。

  「不是很建議去。」丁香瞟了一眼,心虛地說:「早年和她們有過一些小衝突,非要去的話,也可以去。」

  「那還是算了,我寧可再找個樹洞過一晚上。」木薔冷漠地說。

  一路上的風呼呼地灌進車裡,從副駕駛的窗戶吹進來,再從後排的窗戶吹出去。

  「我們能不能找個地方,找兩塊玻璃把這個車窗重新裝上?」寧瓷困擾地問,「真的很吵,不行我們換輛車吧!」

  「拿兩塊布縫上湊活一下吧。」丁香更心虛了,「我們好不容易找到了合適的充能板,現在換車前面豈不是白努力了……」

  「拿布縫就算了。」鐘爾頂著雜草般的雞窩頭,充滿怨念地說:「布會漏風,那更吵了。」

  「小丁,你的仇人真的很多。」寧瓷心痛地撫摸著長刀,上面居然有幾個豁口。

  「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多。」木薔抖了抖手裡的地圖,「你們看到了嗎,每一個標紅的地點都有她的仇家。」

  滿目的紅色。

  「快拿走,刺瞎我的眼了。」鐘爾痛苦地閉上眼。

  「哎呀,年紀大了呀。」丁香厚著臉皮說,「當雇傭兵太久了,出門在外有點仇家太正常了……」

  「所以這才是你囤貨癖的真正原因。」寧瓷了然,「因為出了基地,你很難在外面找到補給,哈,一路都是敵對勢力。」

  「所以這才是你名稱十九個字的真正原因。」鐘爾說,「因為正常老板不會選你做任務,你只能不斷地刷存在感,試圖找到某個傻缺老板。」

  寧瓷心口中了一箭。

  「老板她或許有什麼別的考慮……」她試圖澄清。

  「唉,你別說,老板確實,傻是傻了點,對我是真的沒話說。」丁香攥著斷掉一塊的方向盤,「第一次遇到提前付全款的老板,她也不怕我們任務做一半跑路了。」

  寧瓷:因為老板本人就在隊伍之中啊,根本不帶怕的!

  「什麼,付的是全款嗎?」木薔從地圖上轉移注意力,「我怎麼只收到了一半?」

  「我也是,我也只有一半?」鐘爾說。

  「尾款還壓在我手裡。」丁香暗悔自己說漏了嘴,「老板不怕你們跑路,我怕啊,等任務完成我就給你們結算尾款。」

  「你身上還有錢嗎?」木薔上下掃視,丁香一身衣服雖然乾淨,但經過幾次戰鬥,加上她每天用心搓洗,現在像一塊抹布。

  「我有的。」丁香嘴硬,「我只是低調,財不外露。」

  「我們的隊伍,現在岌岌可危啊。」鐘爾閉目。

  「我們現在到底要去哪裡?」寧瓷不在乎錢,她看著天色,「天亮之前找到落腳點吧,我再也不想大戰植物了,砍樹犯法的。」

  「其實我們可以用我那箱農藥土,劃一個安全的圈出來,一切植物靠近都會死光光。」丁香低聲說了一個餿主意。

  「那我們也會死光光的,小丁。」寧瓷心有戚戚地說,「我們的防毒面罩已經丟了。」

  「但我的解毒劑還有不少。」丁香聲音越來越低。

  「你在這卡bug呢?」鐘爾頭疼地捂住腦瓜子,「一邊嗑藥一邊掉血,萬一解毒的速度趕不上中毒的速度,那我們不是全完了?」

  丁香閉嘴了。

  「不行了,去66號遺跡吧。」鐘爾放下捂腦門的手,像是下定了某個決心。

  「嘶——要不要再考慮一下。」丁香掙扎。

  「不要再考慮了,再考慮真的天亮了!!」鐘爾從後排掐住了丁香的脖子,「我說去這裡就去這裡,我自有安排!」

  「那我轟油門了。」丁香被掐得翻白眼,居然還敢伸腳踩油門。

  很難說她是不是存在某種報復心理。

  「你——在——幹——啥——」

  副駕駛的安全帶早斷了,木薔拉緊一旁的車扶手。

  轟隆轟隆,動次打次,噼裡啪啦。

  「duang~」

  木薔臉砸在越野車的車頂,她艱難地翻了個身,擦了擦流出來的鼻血。

  「咔噠。」

  寧瓷在後排解開安全帶,從倒懸的座位上爬下來。

  「木薔,麻煩你了。」寧瓷雙手合十。

  「……」木薔拆下自己的小腿。

  丁香慢慢爬出車外,把昏迷的鐘爾從車裡拖出來。

  寧瓷找了個塊合適的石頭,把木薔拉長的機械小腿懟進翻車的車底。

  「小寧,你越來越熟練了,阿婆一定會為你驕傲的。」木薔坐在一旁說,「你踩的時候小心一點,我求你了。」

  寧瓷狠狠跳了上去,「你求我不如求隊長,她別翻車啥事也沒有啊。」

  丁香眉心一跳,「小薔,你別怕,等任務完成,我找老板給你重新配一個腿,會唱歌的那種。」

  寧瓷把翻車的車重新歸正。

  「那我替老板謝謝你啊。」寧瓷站在丁香身後,盯著她的頭頂說。

  「小寧,你說話真的,我越來越不明白了,我們不應該有代溝啊?」丁香頭皮莫名發涼。

  「能繼續走了嗎?」木薔冷著臉把腿裝回去,「要吵路上吵,這個隊伍真的沒法待了。」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小心開車。」丁香灰溜溜地爬回駕駛座,把要掉不掉的車門關上。

  寧瓷拖著昏迷的鐘爾回到後排,「小丁,安靜是一種美德,你值得擁有。」

  丁香:「……」

  66號遺跡入口,幽幽轉醒的鐘爾堅強地爬起來開車。

  「把小丁藏在後備箱真的行嗎?」木薔輕輕問。

  66號遺跡入口處排著幾輛車,這是一座規模中等的遺跡,比32號遺跡有秩序得多。

  入口處守著一隊人,她們拿著槍和專用儀器對每一個進城的人和車輛進行檢查。

  「聽說了嗎?32號遺跡前幾天……」

  「突然就亂起來了。」

  「是啊,不然這裡也不會這麼嚴格。」

  木薔越聽越慌,「不如我們把隊長丟出去吧……」

  「不必。」鐘爾傲然,「我賭她們不會仔細查。」

  車輛緩緩前進,很快輪到了鐘爾她們這輛破破爛爛的越野車。

  木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檢查的人往車裡一掃,目光微微一凝。

  「累了,放行。」

  鐘爾開著越野車一顛一顛地進入遺跡。

  「你肯定有什麼小秘密。」丁香從後排中間的小窗裡探出一個頭。

  「輪到你說話了嗎?」寧瓷一手罩住丁香的腦袋把她往回塞,「還沒找到住的地方,你先不要出來。」

  「沒事,讓小丁出來吧。」鐘爾目的明確地把車開向遺跡裡最大的旅館,「還要她付房費呢。」

  丁香:「……」

  「我們四個人,一定要住總統套房嗎?」丁香在旅館的大堂抱著鐘爾上下搖晃。

  寧瓷和木薔在一旁抱著手看戲。

  「是我們目前就剩下一間總統套房了,一共四個房間,剛好適合您的隊伍。」大堂經理面帶微笑,對乞丐裝的丁香解釋。

  「小丁,你就付錢吧。」鐘爾湊在丁香耳邊說,「你看,好像有人在看你,她們是不是認出你了?」

  丁香:「……」

  「算了,記賬,等以後找老板報銷。」丁香垂頭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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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你再說一遍??

  /忌忮:猶妒忌,忌恨。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5 10:36 PM

第七十一章 釣魚

  66號遺跡的落日旅館於156年建成,至今五十多年,這是一座古老的建築,風格偏向簡單,線條硬朗。灰色是這間旅館的主旋律,鐵鏽是這裡的勳章。

  丁香怎麼也想不到,這樣一棟水泥鋼筋築成的旅館,居然能有總統套房。

  這聽起來匹配嗎?哪家總統會睡彈簧床啊?

  「我們是不是被坑了?」寧瓷懷疑地看著樓梯間生鏽的扶手,感覺自己輕輕一碰這玩意兒就要裂開了。

  「雖然……末世生存條件差一點,大家都能理解。」木薔一腳踩扁樓梯裂縫裡長出來的蘑菇,「但這是不是有一點誇張?」

  但凡旅館裡的服務生對工作上點心,都不會允許蘑菇這種高危物種出現在樓梯間吧。

  「沒想到以秩序聞名的66號遺跡,也會有黑店。」丁香一臉戚戚地說,「這種環境的總統套房,也要三百塊一個晚上,那可是整整三百個遺跡幣啊。」

  「我當保安的時候,一個植物人才三百塊。」寧瓷也覺得不值。

  「先不要下結論。」鐘爾把鞋子踩的嘎吱響,「萬一我們一開門,裡面是歐式風呢?」

  「四個套間的總統套房,還挺奇怪的。」丁香說,「歐不歐式的我不抱期待,只要不是螞蟻窩我就謝天謝地了。」

  「三百塊的螞蟻窩,如果是真的,我一定會炸了這個基地的。」木薔說。

  「什麼是螞蟻窩?」寧瓷問。

  「那種膠囊一樣的房子,開門進去就是床的就是螞蟻窩。」丁香給寧瓷科普,「一個房間只有1.2米高,你只能在床上爬來爬去。」

  「空氣循環系統也都壞了,又熱又悶,還很吵。」木薔說,「你還有可能在你的床上發現上一位客人留下的頭髮。」

  「聽起來,也還好?」寧瓷遲疑地說。

  她以前睡過客棧的大通鋪,一堆臭烘烘的人睡在曬乾的稻草堆裡,稻草堆裡不僅有別人留下來的頭髮,還有別人留下來的蝨子。

  「三百塊啊!」丁香說,「就算老板報銷也不是這麼個花法吧?」

  寧瓷立刻改變立場,「那真是太糟糕了!」

  「有完沒完,能不能對你們的隊友有一點信任。」鐘爾已經爬到最上面了,她雙手叉腰,「一會兒你們排隊給我道歉,我讓你們知道什麼是物超所值,知道什麼是別有洞天。」

  還在爬樓梯的三個人立刻加快了腳步。

  歐不歐式的不重要,主要是想打隊友的臉,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會比隊友吃癟更讓人愉快呢。

  頂層走廊的燈泡有些接觸不良,在大家的頭頂一閃一閃。

  「小鐘,如果開門以後我們不滿意,那……」丁香拿著磨砂的房卡,站在總統套房的門口。

  「那我就挨個給你們鞠躬道歉。」鐘爾哼了一聲。

  有一瞬間的懷疑從丁香心頭掠過,懷疑像水一樣左進右出,沒有在她腦子裡留下什麼有用的東西。

  她看了看手裡這張磨到發白的房卡,再看看套間那扇生鏽的大門,丁香暗笑自己多疑。

  「滴,門已開。」

  丁香屏住呼吸,勝敗在此一舉,她推開了門。

  牆壁上貼著維多利亞風格的繁復壁紙,白色的羅馬柱搭配暖白色的大理石地磚,漂亮的水晶燈懸掛在淺藍色的絨面沙發上。

  「小鐘。」丁香鎮定地問,「你能解釋一下……」

  「這滿屋的蜘蛛網,也是歐式風格的一環嗎?是歐洲來的蜘蛛嗎?」

  鐘爾:「……」

  隨著丁香開門的大動作,走廊裡的風灌進總統套房,吹起那層層疊疊的蜘蛛網。

  「確實是別有洞天。」寧瓷假裝讚嘆,「盤絲洞啊。」

  「撲街啊,退錢!」木薔忍了好幾秒,忍不住握拳。

  「我找經理了解一下情況。」鐘爾看著滿屋熟悉的裝飾,步伐極其穩重地走了進去,在一堆蜘蛛網下準確地找到了固定電話。

  鐘爾給大堂經理打電話說明情況,三個隊友站在走廊裡等她。

  「這算兩敗俱傷不?」丁香問。

  「這種比賽不管結局怎麼樣我們都會吃虧的吧?」寧瓷說,「房間沒問題,我們沒面子,房子有問題,那我們不也是輸嗎?」

  「好幼稚的比賽啊。」木薔說。

  鐘爾臭著一張臉出來了。

  「經理說,上周有一個支雇傭兵小隊住在隔壁,她們隊伍裡有一隻變異蜘蛛。」鐘爾嫌棄地扒拉著身上掛上的蜘蛛絲,「可能是那隻蜘蛛偷偷溜進來幹的。」

  「噫。」寧瓷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這麼多蜘蛛網,這是一隻蜘蛛的工程量嗎?。」

  「只有客廳掛了蜘蛛絲,房間裡沒有。」鐘爾心累地說,「我剛剛去挨個檢查過了,客廳一會兒會有人來打掃。」

  經理很快帶著保潔上來打掃房間,她挨個給寧瓷一行人道歉,並承諾送今晚的晚餐和停車場的停車優惠券。

  「就只是這樣嗎?」丁香捂著心口,「我的心靈受到了很沉重的傷害啊。」

  「哈哈。」經理乾笑了兩聲,「這確實是我們旅館的失誤,給您造成的不便我們感到非常抱歉,不如我給您手寫一封道歉信吧?」

  鐘爾在一旁打了個巨大無比的哈欠,「小丁,得饒人處且饒人,想想你的身份。」

  仇家無數的丁香痛心疾首,「我這都是為了誰啊?」

  「你快走吧。」鐘爾推了推經理,經理順勢消失在走廊盡頭。

  保潔飛快地清理完屋裡的蜘蛛網,用抹布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把客廳擦了三遍,擦到地面大理石能照出人臉,擦到水晶燈上每一顆水晶亮亮晶晶。

  寧瓷躺在自己的房間裡,看了眼時間,現在是早上十點。

  她耐心地等待魚兒上鈎。

  早上十一點,保潔結束完客廳的打掃,推著小車離開了總統套房。

  隔壁的幾個房間,鐘爾高床軟枕呼呼大睡,丁香在床上輾轉反側,木薔……木薔整裝待發。

  過了一會兒,木薔打開自己房間的窗戶,窗戶正對著一個無人的小巷,她探出頭去觀察片刻,悄無聲息地順著下水管道爬了下去。

  又過了一會兒,丁香從床上起身,她輕輕反鎖了自己房間的門,同樣打開了窗戶,扒拉著管道往下爬。

  一切都按照趙玟所預料的發展。

  現在就剩下一個人了,寧瓷安靜地等待著。

  鐘爾睡夢中撓了撓自己睡得紅撲撲的臉頰,一腳蹬掉了床上的枕頭。

  寧瓷在自己屋裡乾瞪眼。

  下午一點半,鐘爾睡得口水打濕了大半個枕頭。

  寧瓷在自己屋裡打了一套太極拳。

  下午兩點,丁香和木薔先後回到房間裡。

  寧瓷在自己屋裡練鐵頭功。

  下午三點……

  鐘爾終於睜開了眼睛。

  來了來了,寧瓷精神一震。

  「小李,我餓了。」鐘爾撥通了床頭櫃上的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大堂經理的聲音,「好的,小姐。」

  過了十分鐘,總統套間的門從外面被打開,李經理親自推著餐車來到鐘爾的房間。

  李經理對鐘爾露出一個慈祥的笑容,幫鐘爾在床上支起小桌板。

  她一樣一樣地把餐車上的吃食擺到桌板上。

  「紅棗薏米米糊,炙烤小乳鴿,油炸小黃魚春卷。」李經理說,「都是您最愛吃的。」

  鐘爾矜持地用小叉子叉起春卷,一口塞進嘴裡,鼓鼓囊囊地說:「好吃!」

  「您愛吃就好。」李經理欣慰地摘下自己的老花眼鏡,用口袋裡的手帕擦了擦眼角,「這麼多年了,這是第一次見您帶朋友來住這間套房,我從來沒見過您對朋友這麼上心過。我……真是為您感到高興。」

  鐘爾靦腆地笑了,「你別這麼說,我才二十七歲,人生經歷第一次很正常。」

  「好久沒見到您這麼笑了。」李經理又擦了擦眼角。

  「……」鐘爾機械地咀嚼著春卷。

  「對了,您的胃病好些了嗎?」李經理重新戴上老花眼鏡。

  「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麼古典文學?」鐘爾看著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李經理,「你好好工作行嗎,做個正常人。」

  寧瓷在隔壁:就是說啊,拜托你們討論一點正事。

  「最近,剛到了一批貨。」李經理湊到鐘爾耳邊說,「在B11街,很奇怪的一夥人。」

  「能不能不要在我吃飯的時候說這些。」鐘爾說,「你們這些事我不插手,不想聽。」

  李經理意猶未盡地閉嘴了。

  寧瓷聽牆角聽了足足半個小時,途中再也沒有獲知半點有用的信息。

  吃飽喝足,李經理推著餐車出去,鐘爾擦了擦嘴,順勢躺回被窩裡。

  寧瓷:說不想聽,你是真的一點都不聽啊……

  鐘爾:zzZZ

  寧瓷摸到了自己床頭的電話,按照上面的指示給前台打電話。

  「對,你們經理說會贈送晚餐。」寧瓷滿心期待地說。

  「好的,我們這邊立刻幫您準備晚餐。」前台回復。

  寧瓷掛掉電話,敲了敲隊友們的房門,「起床,馬上吃飯。」

  「來了來了。」丁香裝作睏倦地從屋裡出來。

  木薔伸了伸懶腰,「睡得真舒服啊。」

  寧瓷:呵呵。

  「是啊,好久沒有睡得這麼香了。」寧瓷掛著兩個黑眼圈說。

  「叮咚叮咚。」門口傳來門鈴聲,寧瓷疾步跑去開門。

  「你們準備得還挺快的。」寧瓷說著愣住了。

  門口站著的服務員把手裡的泡麵遞給寧瓷,「這是您幾位的晚餐。」

  服務員還提著一壺熱水,「這是您幾位泡麵的熱水,請好好享用哦~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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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怎麼還偷偷開小灶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5 11:50 PM

第七十二章 醉酒

  「什麼,居然是泡麵!」丁香揉了揉眼。

  「我宣布我和這個世界和解了。」木薔提過熱水,撕開泡麵杯的蓋子往裡面注入熱水。

  「有時候,無知是一種幸福。」寧瓷把自己的泡麵放到木薔手邊,等她給自己添水。

  「小鐘呢?」丁香往自己碗裡加調料包,「喊她出來吃泡麵,別餓壞了。」

  「來了。」鐘爾趿拉著拖鞋打開自己的房門。

  寧瓷吸溜著自己的泡麵,問:「我們今晚繼續出發嗎?」

  「先在這裡休整一下隊伍,補充一下物資吧。」丁香想了想,「一路上大家狀態都不好,趁這個機會好好補補。」

  「這裡有一家修車工廠,價格還挺正常的。」鐘爾說,「旁邊還有一家地下酒館,雖然只有一些劣質的酒水,但消息很靈通,可以去玩會兒。」

  「小鐘,你對這裡很熟悉啊。」丁香眯起眼。

  寧瓷把頭埋進泡麵碗。

  「因為……」鐘爾拉長了語調,「66號遺跡的背後管理者,就是我本人。」

  「哇。」寧瓷把頭從泡麵碗裡抬起來,發出驚嘆。

  「說謊打點草稿。」木薔說,「66號遺跡從十年前就換成了『那位』在管理,雖然她從不在人前出現,但怎麼也不可能是一個十七歲的小孩子。」

  「我在你的身上也沒有看出什麼領導者的風姿。」丁香接著說道。

  「管理一個遺跡而已,很難嗎?」鐘爾狠狠戳著自己的泡麵。

  「老實說,我管理一支只有四個人的小隊都快瘋了。」丁香說,「這可是大幾萬人的遺跡,管理難度我都不敢想像。」

  「不是一直有都市傳聞,說這座遺跡背後是某個組織嗎……」木薔壓低了聲音,「單靠這個遺跡內部的力量是撐不起這裡的運轉模式的。」

  「什麼模式?」寧瓷吃完了麵,捧起碗喝湯。

  「一般遺跡外都會有她們自製的農藥,雖然效果堪憂,還有副作用,但好歹能抵擋抵擋植物的入侵。」丁香說,「66號遺跡是個特例,它靠武器對植物進行轟炸。」

  寧瓷奇怪地問:「武器不是都被基地管控了嗎?」

  木薔神秘地指了指上面,「所以說它上面那位,有點背景啊,遺跡裡據說有自產的軍工廠。」

  「你信都市傳聞也不信我是這裡的一把手?」鐘爾打了個岔,「還軍工廠呢,要有軍工廠早就被基地警告了。」

  「反正66號遺跡裡的物資比別的地方都充足,這是真的。」丁香說,「我們可以去買點彈藥補充,你們也可以去挑挑自己喜歡的東西,比如說衝鋒槍什麼的。」

  「不要說的這麼簡單,買槍說的像買肥皂一樣。」木薔掌心向上,「給錢!」

  「你先墊墊呀。」丁香把自己的手放到木薔掌心,「等任務完成了再找老板報銷。」

  「墊付有風險,傻子才幫老板墊付呢。」木薔嫌棄地甩開丁香的手,「不然你先把我的尾款給我吧。」

  「咳。」鐘爾清了清嗓子,「雖然你們不相信我是這裡的管理者,但我依然願意借錢給你們度過難關。」

  鐘爾像一個普普通通平平無奇的富二代那樣,亮出了夾在指尖的黑卡。

  「我早看出來你是個富二代了。」丁香惱怒地拍了拍桌子。

  「我以為我已經夠明顯了。」鐘爾放下吃了一半的泡麵,優雅地擦擦嘴,「快點收拾一下,我們出去大採購,我受夠那輛破越野車了。」

  丁香從兜裡摸出一塊灰色的破布,把自己從頭到臉一裹,露出一雙鬼鬼祟祟的眼睛。

  「行了,走吧。」

  寧瓷一行人走到樓下,大堂裡七八個工作人員齊刷刷地九十度深鞠躬,「您慢走!」

  一旁辦理入住的客人見狀,不明真相地感慨,「你們什麼時候有這種服務了,能不能給我也喊兩句。」

  「這是我們總統套房的貴賓待遇。」李經理微笑著把房卡遞給客人,「您慢走。」

  前台目送客人嘟嘟囔囔地上樓,忍不住開口:「小姐怎麼去當雇傭兵了?這太危險了吧。」

  「那位都不管小姐幹什麼,輪得到我們管嗎?」李經理推了推眼鏡,「小姐一直說要去拯救世界,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拯救世界……」前台整理著自己手裡大摞的房卡,「有錢人才會把這樣的話掛在嘴邊。」

  滿鼻子都是酒精和高濃度的香精味道,還有一股汗臭味,寧瓷忍不住屏住呼吸。

  木薔晃著手裡超大號的啤酒杯,淡黃色的啤酒上浮著厚厚的白色酒沫。

  她一口乾掉大半杯,擦了擦嘴邊的酒沫,「小寧,別這麼拘束,喝酒啊。」

  「這種地方能打聽到什麼東西?」寧瓷在木薔耳邊大聲地說。

  酒館的音樂聲開得很大,她們必須貼在一起用最大的分貝說話才能聽清對方在說什麼。

  「不知道啊,先喝酒,別的事情再說。」木薔招手,從吧台給寧瓷要了一杯啤酒。

  寧瓷嘗了一口啤酒,有點苦,氣泡在口腔裡炸開還有點刺激。

  她放下酒杯,在扭動的舞池裡尋找丁香和鐘爾的身影。

  「嗚!嗚!嗚!」丁香猛烈地甩頭,「哦勒!哦勒!哦勒!」

  七彩的燈光從上方旋轉著打下來,丁香周圍是一小片真空地帶,大家默默和這個包著頭巾熱舞的女人保持距離。

  「真丟臉啊。」鐘爾從舞池裡擠出來,要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壓驚,「沒想到隊長是一個這麼瘋狂的人。」

  「你從她的囤貨癖還有滿世界的仇家裡,看不出這一點嗎?」木薔好整以暇地喝著酒,「壓抑太久的人,爆發起來就是這麼瘋狂。」

  「更何況她還包著頭巾,更無所顧忌了。」寧瓷從人群縫隙裡欣賞著隊長的狂野舞姿。

  「誰去把她拽下來,我們的車修好了。」鐘爾看了眼從旅館裡拿的手機,目光在寧瓷和木薔之間轉了一圈,「小寧啊,我們只能靠你了。」

  「沒問題。」寧瓷放下空掉的啤酒杯,把手指按得噼裡啪啦響,「我去把她帶出來。」

  寧瓷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地衝進舞池。

  她踩著激昂的鼓點,步伐輕輕一動,像魚一樣在人群空隙間穿梭。

  寧瓷閃現在丁香身後,一手蒙住她的眼睛,一手抓著她的肩膀往後一扣。

  「誰啊?!」丁香聞到一股酒味,遂即失去了視野,反應極快地往後雷霆肘擊。

  寧瓷往旁邊一避,「是我。」

  「嚇我一跳。」丁香拽了拽自己的頭巾。

  兩個人拉拉扯扯地從舞池裡出來,四個人酒氣沖天地準備去修理廠提車。

  「等會兒誰開車啊?」鐘爾醉眼朦朧地問。

  「……好問題。」丁香踉蹌著說。

  寧瓷扶著自己暈乎乎的腦袋,「我好像看見了……一隻豬?」

  「我也看到了。」最清醒的木薔說,「但那不是豬,是老虎。」

  狹窄的巷子盡頭,一人一虎堵在那裡,來者不善地一下下敲著手裡的棒球棍。

  「丁香。」對面紅頭髮的女人咬牙切齒地說,「你以為包著頭巾,我就認不出你了嗎?你這塊頭巾三年沒換過了!」

  「又是沖小丁來的。」鐘爾幽怨地說。

  「是死鬥,還是單純發洩?」寧瓷瞅了眼棒球棍,摸不清對面的仇恨等級。

  「單純的發洩……吧。」丁香看著那隻老虎小聲地說。

  「你幹啥了?」木薔背著手,在身後給槍上子彈。

  丁香停頓數秒,含蓄地說:「接過一個任務……虎鞭酒。」

  「……」寧瓷拿刀的手,微微顫抖,「你這樣讓我好心虛。」

  「拿命來!!」紅髮女人提著棒球棍衝了上來。

  猛虎前爪在地上刨了兩下,張嘴露出自己鋒利的獠牙:「嗷————」

  「我覺得它的叫聲都不對味了,少了點東西。」寧瓷提刀,率先應戰。

  「嗷——」老虎像被人摸了尾巴般憤怒,從鼻子裡噴出粗重的呼吸,哼哧哼哧地衝了上來。

  寧瓷疾步從紅髮女人身邊經過,肩膀一動,她的棒球棍就飛了出去,哐當一聲遠遠砸在地上。

  寧瓷手在虎頭一撐,腰間發力,俐落地翻身騎到老虎的背上。

  她掐著老虎脖子上的皮,「你氣什麼?你能聽懂我說話?」

  老虎往地上一倒,試圖把寧瓷從背上滾下來。

  巷子一側恰好擺著一個打著封條的大箱子,寧瓷腳尖在上面輕點,從虎背上飛起。

  老虎在她腳下打了個滾,露出毛絨絨的肚皮。

  寧瓷單手握拳,又快又準地給了老虎一個腦嘣。

  這一下正好打在它額頭的「王」字上,虎哥兩眼一翻,暈乎乎地趴在地上。

  「你下手輕一點。」木薔提醒,「第二基地的老虎,你別鬧出外交事故。」

  丁香赤手空拳和紅髮女人打成一片,「小紅,你冷靜一點,我不是給過你解決方案嗎?」

  小紅殺紅了眼,「狗屁解決方案。」

  「動物都是要嘎掉的呀,不然它們會隨處發情。」丁香握住小紅揮過來的拳頭,「我不是給你一筆錢,讓你給它裝個假的嗎?」

  「那能一樣嗎?它的尊嚴呢?」小紅兩隻手都被制住了,用腿去踹丁香,「它又不是野生的!」

  丁香壓住小紅的腿,「但我當時不知道啊,我以為它是野生的。」

  「一句不知道,就能掩飾你曾經犯下的錯嗎?」小紅沖著丁香呸了一聲。

  「唉,算了,你打我兩下,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丁香理虧,率先鬆開了小紅的右手。

  小紅立刻給丁香兩隻眼結結實實地各賞一拳,「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差不多了吧。」丁香緩緩流出鼻血。

  「我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小紅說著,從地上爬起來。

  她拍了拍裝暈的虎哥,「走。」

  老虎慢悠悠地睜開眼,馱著小紅走出小巷,一人一虎消失在拐角。

  「什麼情況?」鐘爾狀況外地問。

  「我也不知道啊……她就走了?」丁香摸不著頭腦,擦著鼻血說。

  寧瓷看著腳下的大箱子。

  「她給你留了東西。」寧瓷不經大腦地說。

  「啥啊?」木薔靠近。

  「第一基地的……」寧瓷酒突然醒了,她試圖撕掉封條。

  「農藥土。」木薔看清了箱子上的封條,她的酒也醒了。

  酒館裡的音樂聲嘈嘈雜雜地傳來。

  四個人的酒意在夜風裡隨風而去。

  雇傭任務,就這麼簡單地完成了嗎?

  得想個辦法……

  她們的腦子極速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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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隊:糟糕,不能去第一基地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5 11:59 PM

第七十三章 反詐

  「我看看封條。」丁香頂著熊貓眼湊過來,她細細打量這張封條,試圖從上面找出偽造的蛛絲馬跡。

  雇傭兵專用的任務封條,上面清清楚楚地記著時間、地點、箱內物品,以及持有人。

  「是匿名的。」丁香皺著眉說,「怎麼會這麼巧,剛好就是第一基地的農藥土?」

  「我也覺得太巧了。」木薔說,「第一基地的任務幾年都遇不上一個,居然還能撞目標。」

  寧瓷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大家表演,一個個臉上布滿懷疑與猜忌,演技都很不錯,表情很逼真。

  要不是有信息差,說不定寧瓷還真被大家演過去了。

  「還說什麼大禮,我懷疑這背後有陰謀。」鐘爾踢了箱子一腳,「而且封條上寫的萬一是假的呢,我們要對老板負責吧。」

  「就是就是,我們要對老板負責,一定要親自到第一基地,親手從地裡挖掘出老板指定的土。」丁香打蛇隨棍上,「難得遇到這麼大方善良的老板,我們一定不能辜負她對我們的信任。」

  「現在不是傻缺老板,又是大方善良的老板了?」寧瓷問。

  「我什麼時候說過老板傻缺?」丁香擦了擦流到下巴的鼻血,狼狽地說,「遇到這樣的老板,那是我上輩子積攢的福報。」

  「那我們……」鐘爾在一旁試探地問。

  「絕不能上當。」丁香斬釘截鐵地說,「我們已經識破了它背後的陰謀。呵,想騙我,門都沒有。」

  「那就走吧,背後的人會把這東西收走的。」木薔抱著手臂,「去看看修理廠的車怎麼樣了,希望別再出意外。」

  「應該不會再有意外,這個遺跡的秩序一直都不錯。」鐘爾在兜裡拿著手機噼裡啪啦地盲打。

  「你手怎麼了?」寧瓷明知故問。

  鐘爾手指一僵,「我兜裡好像進了一隻蟲子,我摸一摸……摸一摸……」

  「哦~」寧瓷意味深長,假裝沒有看見鐘爾給她媽發的訊息。

  二十七歲的叛逆追夢雇傭兵,和表面放手背地裡搞鬼的操心老媽。寧瓷在心裡嘖嘖兩聲,對鐘爾的實際身份感到好奇。

  她似乎不只是一個富二代。

  維修越野車的修理廠在靠近遺跡入口處的地方。

  很多人進入遺跡只是為了修車,這個位置連開了三家修理廠。

  「你們這個車啊,真是受罪哦。」老板掀開了罩著車的油布,露出裡面煥然一新的越野車。

  碎掉的兩扇車窗終於裝上了玻璃,只是顏色略微發黃。

  花掉的車漆沒有磨掉新噴,而是在某些地方加噴了綠色的車漆,按老板的說法就是……迷彩色。

  斷掉的方向盤換了個新的,壞掉的安全帶也重新拉上了。

  老板拉開車門,再大力合上,車門關上發出一聲巨響。

  「看看,很牢靠。」老板得意地說,「也不知道你們原來幹了什麼,修這車可真不容易。」

  「老板,你這車玻璃不對吧?」寧瓷敲了敲玻璃,原裝的和新裝的聲音很不一樣。

  「害,這哪有什麼一模一樣的啊,能裝上就不錯了。你們原來那個是高強度的防彈玻璃,我這也是防彈的,就是差一點。」老板拿小拇指比劃。

  「那這個價格,就不能這麼算啊。」寧瓷看著修理清單,「還有這個電台設備,我們明確說過這個不修,麻煩你給我們拆了吧。」

  「我沒給你們裝上。」老板撓了撓頭。

  「呵。」反詐先鋒寧瓷冷笑了一聲,「那這錢不對吧。」

  「我估計是拿錯了單子,嗯,拿錯了。」老板鎮定地說,她回座位上扒拉自己的本子。

 「寧啊,你成長了。」丁香欣慰。

  寧瓷都被騙到麻木了,她能不成長嗎。

  「記得開票。」寧瓷提醒老板。

  丁香忐忑地開著車出修理廠,沖木薔哈了哈氣,「我沒酒味吧?」

  「不知道,車裡的酒味太重了,聞不出來。」木薔往後躲,「這遺跡還查酒駕嗎,這麼正規。」

  「查啊,當然要查,酒駕太危險了。」鐘爾一臉麻木地說,「抓到的話要罰去入口處打植物人呢。」

  寧瓷毫無徵兆地說:「好像有植物進來了。」

  鐘爾一下瞪圓了眼睛,前排的兩個人也是,瞪圓了眼睛往外看。

  「哪有植物?」丁香抓狂地問,「現在不是晚上嗎?」

  寧瓷拔出自己有豁口的長刀,「地下。」

  自從在44號遺跡被植物從地下突襲過,寧瓷就格外注意地下的動靜。

  「我把車往旁邊停。」丁香開著車緊急避險,「剛修好,別又壞了。」

  「噗呲。」一株幼苗從地上探出頭。

  這抹刺眼的綠色迅速引起了所有人的警覺。

  「警衛!警衛!」

  「現在是晚上啊,又來了,又是那種東西。」

  「是不是上次沒有清理完啊,為什麼不用農藥。」

  入口處立刻抽調了一隊警衛,她們肩頭扛著大刀,穿著黑色的作戰馬甲,一邊打手勢疏散人群一邊朝幼苗靠近。

  「等一下。」寧瓷下車。

  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到警衛們的耳裡,她們不自覺停下腳步。

  地上那株幼苗輕微顫抖,脆弱得彷彿一伸手就能掐斷。

  「怎麼了?趁現在快點把它處理掉。」有人遠遠地喊。

  那邊的話音剛落,這邊的地上裂開了三道深深的裂痕,肥厚的枝條從裂縫中竄出來。

  離得近的警衛不禁往後退了兩步,被警衛隊長瞪了一眼後,面色蒼白地握緊了手裡的刀。

  枝條的末端朝著天空探出,枝條上布滿血管一樣的紅色短鱗片,它包裹著裡面奶白的花骨朵。

  這樣的花骨朵足足有十幾顆,每一顆都有人頭那麼大。

 「鬼仔花。」寧瓷凝重地說。

  鬼仔花就是曇花,只在夜晚綻開。

  鬼仔花在眾人的注視下打開花瓣,露出裡面犬牙般淡黃色的花藥。

  一股濃烈到醉人的香氣席捲了整片區域,街道上響起無數關門關窗的聲音。

  「捂一下。」丁香遞了塊新的面巾給寧瓷。

  寧瓷把面巾對折,覆蓋著下半張臉,在腦後打了兩個死結。

  小隊四個人都拿上了武器,她們隔著裂縫和警衛隊對視。

  對面的警衛隊長用手比劃了幾個大動作。

  「她說讓我們別輕舉妄動,她們馬上來救我們。」鐘爾輕聲翻譯。

  「真的嗎,太好了……」越野車的車底探出一顆陌生的人頭,他臉上涕淚橫流,「我不想死。」

  「原來這裡還有一個倒黴蛋。」木薔極淡地笑了一下。

  「隊長,你的車停得太神了。」鐘爾豎起大拇指。

  她們背後是厚厚的高圍牆,面前是裂縫和變異植物,三道裂縫的其中兩道,恰好和圍牆組成了一個不大的三角形。

  「還說這些。」寧瓷已經進入戰鬥狀態,身型微微弓起,像一把拉滿弦的弓箭蓄勢待發。

  她伸指,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對著長刀清脆地一彈。

  「鐺——」

  七八朵曇花聞聲而動,枝條如蛇扭動,綻開的花朵對準了聲音的源頭。

  「小寧。」丁香牙齒打顫,「你在幹什麼?」

  「退至我的身後。」

  如墨般的夜色,基地的路燈散發著淡黃的光芒,寧瓷腳尖在地上重重一點,幾乎是一瞬間殺到了曇花面前。

  「砰。」

  寧瓷在極近的距離開槍,幾乎將空氣槍的槍口塞進打開的花瓣裡。

  壓縮成拇指大小的空氣炮彈極速擴張,一股巨力將鬼仔花的花瓣炸成數片。

  這一聲槍響彷彿某種信號,寧瓷借著爆炸的衝擊力在枝條上一點,以更快的速度接近下一朵大開的花朵,趕在它瘋狂扭動之前再次貼臉——

  「砰。」

  接連兩次攻擊,讓鬼仔花陷入片刻的僵持狀態。

  「砰。」「砰。」「砰。」

  寧瓷不停地開槍,一聲快過一聲,身影在枝條間若隱若現,每一次槍響都伴隨著半空中灑落的花瓣碎片。

  「她為什麼要跑那麼近?」木薔替寧瓷捏了把汗。

  「因為她沒有準頭。」鐘爾兩眼無神,寧瓷太快了,她根本捕捉不到她。

  寧瓷雙手被空氣槍震得發麻,而鬼仔花似乎從密集的槍擊中反應過來,枝條在空中亂舞,發出劃破空氣的簌簌響聲。

  紛繁雜亂的枝條軌跡在寧瓷眼中晃若無物,她從高點縱身一躍,從那些混亂的弧線中穿過,穩穩地落到地面。

  「愣著幹嘛,一起上啊。」警衛隊長如夢初醒,踹了旁邊的警衛一腳,第一個撲了上去。

  叮叮噹噹的刀劍劈砍聲,混雜著槍響,場面混亂而熱鬧。

  「唔理唔理唔理。」一輛紅色的雙排車拉著警報聲朝這裡衝過來。

  「所有人,往後撤離。」車頭探出一個喇叭。

  包圍三角區內的幾個人把自己貼到了圍牆上,盡量離遠一點。

  「你這衝的也太快了。」丁香看著趕回來的寧瓷。

  「我想試試槍。」寧瓷眼睛亮晶晶,看起來很興奮。

  鐘爾忍不住:「你這麼近有什麼好練的,怎麼可能失手啊……」

  寧瓷把借來的空氣槍塞回鐘爾腰間,「我好像要背叛我的冷兵器了。」

  熱武器,它取代冷兵器不是沒有道理的。

  唔理唔理叫的車在鬼仔花前停下,警衛員從車旁拉下火焰噴槍,對準鬼仔花地下的根莖噴射火舌。

  橘紅色的火焰溫度近千攝氏度,鬼仔花剩餘的花瓣在高溫中捲曲、乾癟、燃燒。

  十分鐘後,那株變異的植物只剩下灰燼。

  「我好想開著這輛車出基地啊。」丁香表情貪婪地盯著火焰車。

  「收斂一下吧小丁,我們不能再有仇家了。」木薔擦著臉上熱出來的汗。

  「你們都沒事吧?」警衛從旁邊繞過火場,準備安慰安慰這幫倒黴蛋。

  「沒事沒事。」鐘爾搖手搖出殘影。

  「嗯?」警衛在一米之外抽動鼻子,「……酒味?」

  她看向那輛越野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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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首先,酒駕的不是我。其次,酒駕的處罰我已經提前完成了(指打植物

  /酒駕,萬惡之源,現實生活裡千萬不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6 03:46 PM

第七十四章 臥底

  「呲啦——呲啦——」

  塑料材質的大掃把從瀝青地面掃過,帶走灰塵和垃圾。

  一個一米八的女人,戴著一頂鴨舌帽,鼻子上掛著黑色的口罩。

  「小寧。」她拄著掃把,沖街道另一頭的女人喊道:「可以沖水了。」

  寧瓷踩著三輪車,車斗裡晃著裝滿水的塑料桶,鐘爾拿著個水勺,一勺一勺往地上潑水。

  「也不知道隊長現在怎麼樣了。」鐘爾說。

  「別管她,她該啊。」寧瓷抄起三輪車裡的地刷。

  「也是哈。」鐘爾抄起另一個地刷,跟寧瓷一起刷地。

  不知道是不是寧瓷的錯覺,她總覺得來來往往的路人,看著她倆的目光都透露著十足的詭異。

  鐘爾面不改色地接受勞動改造,假裝看不見從四面八方投射來的眼光。

  只要我不在意,我就不會丟臉。

  鐘爾把口罩往上扯。

  李經理放下望遠鏡,心痛到捶胸頓足,「小姐居然會刷地,她長這麼大還沒有受過這種苦。」

  「讓一讓。」保潔把拖把往李經理腳下懟,「你擋著我拖地了。」

  「唉,唉。」李經理一步三嘆地離開窗邊。

  她走到另一扇窗戶邊,重新舉起手裡的望遠鏡,「讓我看看那個罪魁禍首在幹什麼。」

  丁香正靠著圍牆小憩,白天該補覺的時候她沒有補覺,晚上又去酒館蹦迪打架,撐到現在上下眼皮黏得厲害。

  她穿著橘紅色的改造小馬甲,正面寫著「酒駕醉駕千刀萬剮」,背面寫著「明知故犯殺殺殺殺」。

  沒有植物和植物人的入口處,寧靜又安詳,人來人往的白噪音十分助眠。

  丁香一覺睡到中午。

  「醒醒,你的勞動改造時間到了。」警衛戳了戳丁香。

  「哦……」丁香迷迷瞪瞪地從地上爬起來,脫下小馬甲,「謝謝您,我已經知道錯了,再也不會酒駕了。」

  警衛收回小馬甲,公事公辦地訓誡,「酒駕危害大,禍害千萬家。念在你是第一次酒駕,且酒駕時長在五分鐘之內,這次只罰你打植物人,如果再有下次,直接逐出66號遺跡。」

  「嗯嗯嗯。」丁香擦掉嘴邊睡出來的哈喇子。

  丁香離開入口處,獨自在遺跡內閒逛。

  66號遺跡的地下暗市在北區,丁香小心地包上頭巾,她準備去逛逛。聯絡組織的同時給自己的移動堡壘增加一些物資。

  丁香走進一家按摩館,她在外面睡得腰酸背痛,想找師傅給自己按按肩按按腿。

  按摩師傅是一位穿著白色無袖背心的女人,正在用老式的收音機聽戲,見有人進來,她關掉收音機。

  「按頭還是按腰,全身按摩十五元起。」

  「從頭按到尾,姐姐有錢,姐姐都要。」丁香說出組織裡的暗號。

  「大客戶去隔間。」按摩師傅說。

  兩個人走到密閉的小隔間,按摩師傅關上門。

  丁香已經手腳利索地爬上了按摩的小床,「快給我按按,我要斷掉了。」

  「任務怎麼樣?」按摩師傅上手,順著脊骨往下一寸一寸把她僵硬的肌肉活絡開。

  「嘶——你下手真重。」丁香齜牙咧嘴,「隊伍裡的人都很奇怪,特別是那個最後加入的人。」

  「詳細點。」按摩師傅說。

  「她有武功,會輕功,能飛,還有一點精神力,能和植物溝通。」丁香說,「沒有什麼常識,很多事情都不懂。」

  「你的意思是……」按摩師傅湊近。

  丁香用氣音說:「我懷疑她是某個組織實驗室裡培養出來的秘密武器,她背後的實力深不可測。」

  「組織裡正在調查,目前還沒有頭緒。」按摩師傅說。

  「我們昨天晚上還遇到了小紅,差點把任務提前完成了。」丁香說,「這點也很可疑,需要調查。」

  「嗯,你們隊伍裡的人都很……」按摩師傅頭大地說,「都很不簡單。」

  「廢話,敢去第一基地的會是普通人嗎?」丁香哼哼,「都是勇士啊。」

  「好了,勇士。」按摩師傅拍了拍丁香的肩膀,「我要去給組織打書面報告了,你在這裡待著吧。」

  「等等。」丁香拉住了按摩師傅的手,她含情脈脈地抬眼,「姐姐,我的任務預算不夠了,你幫我一起申請了唄。」

  按摩師傅忍了又忍,把自己的手從丁香手裡抽出來,「行。」

  「最好是姐姐現在就能幫我墊一下。」丁香得寸進尺地說,「我一分錢都沒有了。」

  一切都是為了組織,為了任務,為了解放人類,為了光明的未來。

  按摩師傅壓了壓自己的太陽穴,「等著,我給你拿……」

  「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是金條。」丁香毫不客氣地補充。

  「滾!」一塊抹布朝著丁香的臉飛去。

  丁香哼著歌,走在遺跡的小路上,心情十分美麗。

  她在心裡一一盤算,洗漱物資需要再補一點,調味料還很多,小寧慣用的那把刀缺了口,得給她再找把不錯的長刀……

  一道熟悉的身影從街角一閃而過。

  丁香狐疑地停下腳步。

  剛剛那個人,好像是小寧?

  她來這裡幹什麼。

  丁香不遠不近地跟在寧瓷身後,寧瓷的耳力過人,她不敢靠的太近。好在寧瓷沒有什麼反偵查意識,丁香順利地綴在她身後,沒有被發現,也沒有跟丟。

  寧瓷一路兜圈,在遺跡的街道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丁香心裡的懷疑越來越重。

  她是在找接頭人嗎?

  寧瓷在一家酒館前停下,她左右張望片刻,推門進入酒館。

  現在是白天,寧瓷根本不會喝酒,丁香在心裡想,她一定是去接頭了。

  等了五分鐘,丁香跟著進入這家酒館。

  白天的酒館冷冷清清,既沒有DJ打碟,也沒有多少人在這裡喝酒。

  吧台旁坐著幾個宿醉的人,她們臉上染著醉醺醺的薄紅,嘴裡胡言亂語。

  丁香飛快地掃視了一圈,沒看到寧瓷。

  看來是去暗室接頭了……

  「果然,你的身份不一般。」丁香思索片刻,看了眼酒館的招牌,匆匆返回按摩店,她要向組織匯報最新消息。

  寧瓷在暗處看著丁香臉上的表情像幻燈片一樣迅速切換,從迷茫到懷疑,再到篤定和得意。

  她滿意地從廁所裡出來,洗了洗手,準備去遺跡裡堵另一個目標——木薔。

  最高端的獵人,往往以獵物的方式出場。

  最神秘的二五仔,往往從隊友的幻想與腦補之中誕生。

  寧瓷如此這般地照搬了之前的公式,在木薔視野裡表演了一番,看著木薔皺著眉,一臉凝重地朝著某個店鋪走去。

  「差不多了。」寧瓷想,過猶不及,她在兩個隊友面前露出馬腳就足夠了。

  她愉悅地拍拍手,前往自己最後一個目的地。

  「噔噔噔噔。」

  除草機老板舉起手裡的太陽能電鋸,她給寧瓷全方位展示這件神器。

  「殺人越貨居家必備,雇傭兵的最愛,植物人的剋星。」老板說,「你看看這鋒利的切割線,這悅耳的聲音,你就是曠野上的死神!」

  寧瓷搖頭,看起來不是很滿意,「你這太重了,不靈活啊。」

  「但我這是太陽能的啊。」老板說,「不需要拉線,只要有光的地方,你就有希望。」

  「難道你不相信光嗎?」她放下電鋸,難以置信地問。

  「我只要你這裡最頂級的貨。」寧瓷從兜裡摸出一塊黃金,這是她出門前切下來的。

  金燦燦的黃金分量不輕,老板立刻換了一副嘴臉。

  「既然你預算這麼充足。」老板深吸一口氣,遂即垮下臉,「我也拿不出更好的武器給你……」

  寧瓷:?

  「空氣槍,你這裡沒有嗎?」寧瓷在老板戀戀不捨的表情裡把黃金收回兜裡。

  「這種貨我去哪裡找啊。」老板擦擦不存在的眼淚,「雖然遺跡不管,但我們也不能太大膽了,只能做一些高功率的除草機、電鋸什麼的……」

  「那還是算了,你這電鋸也不值這個價。」寧瓷搖頭,準備往外走。

  「價格好商量,這個可以談的呀!」老板著急忙慌地說。

  「我再看看。」寧瓷雙手插兜,一隻腳已經邁出店鋪大門。

  「唉,這個價,你拿去算了。今天第一筆生意,我不賺你的錢。」老板從身後拿出電鋸的包裝盒,一邊把電鋸裝回去,一邊搖頭晃腦地嘆氣,「這個價給了你,你可不能說出去,不然我生意沒法做了。」

  寧瓷嘆為觀止地看著真正的表演大師,感覺自己又從中學到了生活的真諦。

  寧瓷付了錢,抱著電鋸的盒子回到落日旅館,丁香和木薔正在客廳裡整理如山的物資。

  「什麼情況?」寧瓷看著桌子上的方向盤,「這種東西也要帶上嗎??」

  「有備無患嘛。車裡放得下,多買點總不會錯的。」丁香物資堆裡摸出一把長刀,遞給寧瓷,「小寧,你看看喜不喜歡?」

  「喜歡……?」寧瓷抱著新入手的電鋸,看看刀,又看看電鋸。

  「啊……」鐘爾穿著睡衣從房間裡走出來,臉上還有睡痕。

  她擦了擦眼角因為打哈欠流出來的眼淚,「你們都不睡覺的嗎?」

  寧瓷、丁香、木薔:你是真的還是演的?二五仔哪來的睡眠?

  丁香看著隊伍裡最後一朵純白的茉莉花,強打精神,「我們都睡過了……我們不睏!」

  「那我們現在出發?」啥也不知道的鐘爾看著隊友們灰敗的臉,心裡突然升起詭異的快樂。

  「走!」

  丁香看著太陽逐漸落山,根本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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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裡希:讓我看看小寧在做什麼

  打開監控:小寧蹬三輪

  風裡希:6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6 04:08 PM

第七十五章 趙染

  鐘爾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座遺跡。

  落下的太陽像一滴妖豔的血,鐘爾把手壓在心臟上,清晰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噗通、噗通,一下又一下地在她肋骨間跳動。

  「你怎麼了?」寧瓷放下正在研究的電鋸說明書,體貼地關心自己親愛的隊友。

  「沒事。」鐘爾舉起手裡的漫畫書,用它遮住自己大半張臉,悶悶地說:「又要開始冒險啦。」

  寧瓷透過車窗,66號遺跡在她眼裡只是一座普通的遺跡,她看不出特別的地方。

  「小鐘這是倦鳥戀巢啊。」丁香說,「在混亂的世界裡回到自己過去生長的地方,在這裡找到了從心底蔓延出來的安全感,短暫重逢後卻不得不再次分別。」

  「這個世界,瘋狂與死亡時刻出沒,會對基地和遺跡產生眷戀也很正常啊。」丁香安慰道,「別看我三十多歲了,每次出基地都要和母樹說一個小時的離別詞呢。」

  「疲倦的鳥兒啊,終將離開溫暖的巢,向著天空與海洋飛去。」丁香輕聲說。

  鐘爾只是淡淡「嗯」了一聲,作為對隊長的回答。

  她在漫畫書的遮擋下隱秘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隊長,你細聲細語說話的樣子好割裂,我很難把現在的你和蹦迪的你聯繫起來。」寧瓷吐槽。

  丁香緩緩點頭,「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我就是這樣捉摸不透的人。」

  「是陰晴不定,喜怒無常吧。」木薔加入吐槽的隊伍,「末世人偶爾發瘋有益身心健康,像小寧這樣的高手靠武力發洩自己的壓力,隊長嘛……」

  木薔一頓,接著說:「她發洩的方式大家也看到了。」

  炸遺跡,飆車,囤貨、熱舞。

  丁香降下車窗,點燃了一支煙,借著尼古丁提神。

  「等等。」鐘爾從漫畫書裡露出一雙眼,「我什麼時候說我在這裡長大了?」

  「就……無時無刻?」丁香挑眉。

  「比方說,你房間裡的小黃魚春卷真的很香。」木薔幽幽地說。

  「比方說,你對那間總統套房熟的像是自己家一樣。」寧瓷補充。

  「還需要我再說些什麼嗎?小鐘你幼小的心靈是否還能承受來自隊友的嘲諷?」丁香體貼地問。

  「不能承受。」鐘爾實話實說,把眼睛重新縮回漫畫書裡。

  「你這樣的富二代,居然會當雇傭兵。」木薔說,「我還蠻震驚的,我以為只有我們這種……基地培育出來的人才會出來接任務。」

  「我不是富二代。」鐘爾沒什麼說服力地反駁,「每個人都可以當雇傭兵,只要她想,她就可以當。」

  「我欣賞你這種不被榮華富貴絆住腳步的人。」木薔難得誇讚道。

  「那我比較欣賞小寧這種人。」丁香不甘示弱地吹起彩虹屁,「低調謙遜,實力超群,小寧也很有錢的。」

  她在出發時檢查過寧瓷的鞋底,很大很沉的兩塊金子。

  「我沒說我不欣賞寧姐。」木薔掐了丁香一把,「這個世界是不是只有我一個窮光蛋啊。」

  「好想暴富啊。」丁香不動聲色地說,「你們看過那個天下下黃金雨的新聞嗎,我真的會羨慕這種運氣好的人。」

  終於被查到了嗎。

  寧瓷裝作心事重重地樣子,她把眉毛狠狠皺起來。

  丁香若有所思地收回後視鏡裡的視線。

  越野車載著一車心思各異的人奔赴下一個目的地。

  鐘爾抿了抿自己乾裂的嘴唇。

  在曠野上為了避免頻繁地上廁所,大家很少補充水分。

  乾淨的水在曠野上是十分珍貴的資源。

  「我感覺越來越熱了。」木薔靠在車窗上,伸出一隻手去感受風。

  「我們距離第一基地只剩最後一小段的路程了。」丁香說,「還有四天,我們就能到達基地的外緣地帶。」

  「距離目的地越近,我越緊張。」木薔說,「我們沒有聯絡外界的工具,不會無聲無息地被滅口了吧……話說老板為什麼不讓我們帶電子設備。」

  「為了保密啊。」丁香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木薔說話,免得鐘爾在無聊的開車途中犯睏,「畢竟是去第一基地挖東西,老板不想被牽連吧。」

  「前面有車。」寧瓷提醒,指著八點鐘的方向,「是一輛造型很酷的車,車裡有兩個人。」

  「那我們繞一下路吧。」丁香謹慎地說,「越靠近目標,我們越要小心。和其他人遇上會暴露我們的行蹤,能避就避吧。」

  寧瓷想到她們一路經過的遺跡、養殖場。其實她們的行動軌跡一直在風裡希的監控之中,只不過在曠野上,風裡希沒辦法對這輛車精確定位。

  第一基地的超級AI監控所有人的生活,而普通人毫不知情,就連經驗豐富,身份復雜的雇傭兵也對此一無所知。

  「行,那就換條路走吧。」鐘爾調轉方向盤,掉了個頭。

  「這輛車是沖我們來的。」寧瓷聽到了越來越近的聲音,是車輪滾過粗糲的地面,碾過叢生的雜草的細碎聲響。

  丁香表情皺了一下,「又是把我們當送快遞的。」

  「誰讓我們的車看起來實在是太破,太具有迷惑性了。」鐘爾提前踩下剎車,把車停好。

  曠野上把裝備破爛的雇傭兵稱為快遞員,會有不少雇傭兵玩黑吃黑的那一套,打劫路上所遭遇的每一隊快遞員。

  寧瓷她們一路上反吃了不少快遞,越野車在戰鬥中愈發破損,隊員的生活水平倒是顯著提高。

  寧瓷提著自己的太陽能電鋸,電鋸的鋸條邊緣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暗紅色血跡。

  她帶上防護眼鏡,一手握住電鋸的主手柄,一手握住輔助手柄。

  「噠噠噠噠。」電鋸上的鏈條受馬達驅使,發出刺耳可怖的噪音。

  「小寧,你好像變態殺人魔。」丁香拎著刀說。

  「有沒有可能我就是。」寧瓷高舉電鋸,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

  丁香看了寧瓷幾秒,往旁邊退了兩步,斟酌著開口:「你確實有這方面的天賦。」

  回答她的是電鋸的「噠噠噠噠噠噠噠」。

 「你說這次,她們會連滾帶爬地從車上下來嗎?」鐘爾從腰間掛著的彈匣裡取出子彈,一枚一枚裝進槍裡。

  寧瓷眯了眯眼,看著出現在視野中的粉色跑車。

  「不會。」她的臉色瞬變。

  寧瓷緩緩放下手裡的電鋸,反手抽出了背後的長刀。

  「怎麼了?」丁香愣愣地看著寧瓷,她從來沒在寧瓷臉上看到過這麼嚴肅的神色。

  「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寧瓷一字一句地說,眼裡的憤怒如同冰封的火焰,極致的冰冷,極致的燃燒。

  寧瓷身形一閃,快得在空中拖出一道殘影,手中的刀鋒甩出巨大的弧線,她直奔跑車而去!

  駕駛座上的女人單手換擋,跑車轟然提速,她使勁按了按喇叭,刺耳的聲音撕破寧瓷最後一點耐心。

  寧瓷不閃不避,腳尖在地上連點,她像是在飛,尖利的呼嘯聲如同亡魂在她耳邊嘶吼。

  「砰!」

  寧瓷縱身躍起,砸在了跑車的前擋玻璃上。

  蜘蛛網狀的裂縫在玻璃上蔓延開,寧瓷隔著密密麻麻的紋路和副駕駛上的那個人對視。

  「趙染。」

  車裡的趙染表情出奇平淡,對眼前即將炸裂的玻璃視若無睹。

  聽到寧瓷的聲音,她才意識到眼前的場景,她沖寧瓷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像是用尺子精心衡量過,和過去的笑容分毫不差。

  「大佬,又見面啦。」她用歡快的聲音說。

  聲音也一模一樣。

  寧瓷一拳敲碎了礙事的玻璃,朝趙染伸手。

  「砰。」

  寧瓷歪頭一避,一枚子彈從她的耳邊擦過。

  「你是當我不存在嗎?」駕駛座上的女人用槍對準寧瓷,「趙染,什麼情況,你和她認識?」

  「啊啊啊啊!宿山你在幹什麼?」趙染反應慢半拍地尖叫,「你對大佬開槍?!我命令你把槍放下!放下!」

  「大佬,你沒事吧?還好你躲開了。」

  一模一樣的吵鬧。

  但還是不對。

  「風裡希。」

  趙染臉上的肌肉微微一顫,她遲疑了一瞬,臉上是恰到好處的疑惑,「大佬,你在說什麼?」

  「我給你機會了。」寧瓷沒有絲毫遲滯地伸出手,五指在「趙染」天靈蓋上一抓,五個血淋淋的窟窿眼。

  趙染像感覺不到疼痛,大片大片的鮮血從她頭頂流下來。

  她眼睫微顫,竟然還在用那種歡快的語氣說話。

  「大佬,我在第一基地等你。」

  「砰。」

  寧瓷手臂肌肉猛然發力,五指筋骨突起,她一爪捏爆了掌心下的這顆頭。

  血液噴泉般濺出來。

  她甩了甩手心沾上的東西,那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液體濺到了駕駛座的宿山臉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宿山後知後覺地爆發出淒厲的慘叫。

  寧瓷直勾勾地盯著她,沖她露出一個森寒的笑。

  宿山在極致的恐懼下拉動了引擎,粉色的跑車帶著寧瓷轉瞬升空。

  「什麼情況?」

  丁香看著突然竄上天的粉色跑車。

  「砰。」

  天上掉下一顆頭,在地上砸得稀巴爛。

  粉色跑車在空中停滯片刻,轟然炸開,火光映亮了半邊天空。

  爆閃與鐵皮充斥著寧瓷的視線,可怕的衝擊波幾乎將寧瓷撕裂。

  她從高空墜落。

  丁香瞳孔驟然縮緊,三人不約而同地朝寧瓷衝去。

  「boom!」

  寧瓷像顆炮彈般一頭砸進地面,在鋪天蓋地的黑暗中失去最後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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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車剛升空的時候寧瓷是可以跑的,但她在跑路和殺人之間,選擇了殺人。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6 04:27 PM

第七十六章 殊途同歸

  越野車停在一顆枯死的樹下。

  地上堆著枯枝,篝火在噼啪燃燒。

  「小寧怎麼還沒醒。」丁香往裡添了根柴,目光擔憂地看向車裡。

  越野車後排的車門大開,裡面橫躺著一個渾身裹滿白色紗布的木乃伊,散發著濃重的藥味。

  白色紗布層層疊疊包著寧瓷,她只露出一雙眼睛和鼻孔,隔著紗布她還戴著防毒面罩。

 「全身燒傷,可能還有輕度骨裂,後腦勺直接砸地,能活著就不錯了。」鐘爾看了眼機械手錶,「還有二十三分鐘,就要給小寧換藥了,大家記一下時間。」

  「嗯。」木薔頷首沉吟,半晌緩緩開口:「我們要不要帶她去遺跡,找個診所給她看看……」

  「再說吧。」丁香撓撓頭。

  一輛沒有開燈的車在不遠處停下,一夥人隱秘地從車上下來,潛伏在半人高的野草叢中。

  她們全副武裝,口罩帽子一應俱全,手裡的長刀鋥光瓦亮。

  如水般的刀鋒在夜幕中帶著某種不詳的徵兆。

  領頭人抬起掛在脖子上的夜光望遠鏡,細細地觀察樹下的隊伍。

  她的目光先是停留在防毒面具上,這東西實在是太矚目了,她眉頭緊鎖,往下看到了小隊的身上的武器。

  按照最新的情報,這隊雇傭兵的彈藥存量不多了,最近幾次交鋒她們更依賴冷兵器,很少開槍。

  領頭人把望遠鏡轉向那輛越野車,從車門縫隙裡看到白色木乃伊,這是流亡小隊標誌性成員。

  「老大,是她們嗎?」旁邊的人問。

  領頭人放下望遠鏡,無聲地對著其他人點了點頭。

  「太好了。」有人興奮地握拳。

  「別高興得太早了,我總覺得……」領頭人思索片刻,在心裡評估對方的實力,「她們看起來和情報不太符合,身上沒有那種喪家之犬的氣質。」

  「氣質是可以偽裝的。」旁邊的人急不可耐地說,「老大,我們好不容易撿到漏。」

  領頭人看著自己的小妹們,大家眼睛裡透出清澈的貧窮。

  貧窮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上!」她咬牙。

  草叢裡傳出沉重雜亂的腳步聲,野草晃動兩下,快如閃電般竄出來五個人。

  「唉……」丁香嘆氣,認命地攤攤手,「我們看起來有那麼糟糕嗎?」

  「曠野上到處都是我們狼狽的傳說啊。」木薔踹了丁香一腳,「別emo了,起來戰鬥。」

  「拿著刀和用槍的敵人作戰,怎麼看都是輸啊。」丁香摸出寧瓷的斬馬長刀,咔一下把折疊的刀具展開。

  斬馬長刀中間的卡扣緊密結合,丁香雙手扛起了這把一百四十釐米的刀。

  「冷兵器之神,賜予我力量吧!」丁香揮著長刀,一馬當先地衝了過去。

  車裡的木乃伊手指痙攣了一下。

  丁香揮著長刀,過長的刀鋒在空氣中掄起詭戾的弧度,當頭劈向對面那人頭頂。

  「鐺——」對面倉促提刀格擋,斬馬長刀上蓄滿了力,刀鋒與刀鋒相擊時迸出點點火星。

  另一邊,木薔持著長刀,刀尖如冰,速如閃電,她胡亂揮舞著手裡的長刀,以極致的力道與極致的速度為自己鑄出一道牢不可破的刀牆。

  刺耳的音嘯聲一刻不歇,滿地砂石被刀鋒卷起,木薔快刀斬亂麻地與敵人拼刀。

  「咻——」

  一枚消音彈絲滑地射出,無聲地射入一人的大腿,那人發出淒厲的一聲慘叫,歪歪斜斜地摔在地上。

  鐘爾躲在越野車後,目光沉著而冷靜,從腰間摸出第二枚子彈,把它填入彈匣。

  她們的子彈確實不多了,所以每一發子彈都要有價值。

  「鏘!」

  兩刀一觸即分,迅猛的力道逼得對面那人蹬蹬後退了三步,差點爆出手裡的刀。

  「你們沒有槍嗎?」

  丁香酣暢地揮刀,斬馬長刀劈落在地,在地面上劃出一道深痕。

  「有個屁。」

  對面那人在口罩下扭曲了一張臉,恨恨地啐了一口,「有槍誰還用刀啊!」

  「叮!」

  鬼魅般的刀影從丁香背後一掠而過,劃破她的衣服,刀尖與內裡的防彈衣一路摩擦爆出一串火星。

  丁香反應極快,捨棄了斬馬長刀,從身側抽出短刃往後狠狠一捅。

  沒有命中。

  身後那人一刀不成,敏捷地往後一退,恰好躲過了丁香捅出的刀鋒。

  「咻——」

  鐘爾目光牢牢鎖定偷襲者,端槍的手穩如磐石,普通的點射槍在她手裡如同頂級的狙擊槍般精準。

  偷襲者背後爆出一蓬血花,踉蹌著撲倒在地。

  「等會兒再補你。」丁香把短刃插回刀鞘,從地上拔起寧瓷的斬馬長刀。

  刀尖與刀尖對撞,刀鋒與刀鋒相抵,一枚枚子彈在夜色中刁鑽地射出。

  寧瓷在車裡動了動眉毛。

  好吵。

  寧瓷眼前畫面雜亂翻飛。

  時而是幼時練功的瀑布,晶瑩的水瀑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暈,帶著巨大的俯衝力砸到她面前。

  時而又是第四小區,搖晃的紅酒杯,雪松和百合花的香氣,以及氤氳著水霧的泡麵。

  「大佬。」

  「寧保。」

  一張張熟悉的陌生的臉從她面前劃過,有同事的,也有業主的,甚至還有植物人。

  像是一道玻璃在她耳邊炸開。

  叮叮噹噹的響聲在她耳邊突然清晰起來。

  寧瓷試著抬手,卻感覺渾身被牢牢禁錮在原地,無法動彈。

  「滾遠一點。」寧瓷煩躁地動了動唇。

  一股無形的波動以她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擴散開。

  領主的意志暴虐地降臨!

  凡我領域之內,皆為屬臣。

  一瞬間,所有人手中的刀兵落地,臉上浮起茫然之色,無意識地抬腿,遠離那輛越野車。

  地上受傷的兩個人,一個拖著中彈的腿在地上艱難爬行,另一個捂著嗷嗷流血的傷口,在地上踉蹌著蠕動。

  寧瓷在紗布裡睜開眼睛。

  好痛。

  渾身像是被猛烈的火焰捲過,每一塊皮膚上都帶著炙烤般的疼痛,寧瓷「嘶」的一聲,牽動了臉上皮肉,差點又痛暈過去。

  寧瓷眨眨眼,看到了越野車凹凸不平的車頂。

  昏迷前的回憶回籠,爆炸,人頭,血肉模糊的屍體,身體從高空墜落的失重感,亂七八糟的東西充斥著她的腦袋。

  最後,只剩下一個念頭。

  還好提前練了鐵頭功,不然後果難以想像……

  寧瓷在車裡躺了半天,那股火辣辣的疼痛似乎減輕了不少,她眼珠子轉了轉。

  她的隊友呢?怎麼一個都沒看見?

  不會是把我丟下了吧。

  寧瓷心底閃過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成群結隊的狼群,它們有著最鋒利的爪牙,但它們會拋下沒有價值的殘狼。

  這是自然界裡天然的法則。

  寧瓷艱難地挪動,她僵硬地起身,聽到自己渾身痂皮皸裂的聲音。

  她看向身上的紗布,雪白的,還挺新。

  這說明她剛被拋棄不久。

  寧瓷晃了晃腦袋,越野車裡散著各種各樣的東西。

  翻開的漫畫書,喝到一半的水,用來磨刀的石頭反射著溫潤的光。

  好像有哪裡不對……

  寧瓷朝外看去,和隊友們隔著遠遠的距離大眼瞪小眼。

  幾分鐘後,丁香試著往前邁了一步。

  「成功了?」她吞了口唾沫,難以置信地說。

  第一步成功邁出,接下來就順利地多了。

  丁香摸到了越野車旁邊,顫抖著將手搭在車門上。

  「小……寧姐。」丁香試探著開口。

  寧瓷沖丁香眨了眨眼。

  那種無形的屏障與恐懼潮水般從丁香心頭消散。

  「呼——嚇死我了。」丁香長出一口氣,朝後面揮了揮手,「沒事了。」

  「寧姐,你該換藥了。」鐘爾一個箭步衝了上來,著急忙慌地打開後備箱,從裡面拎出醫藥箱。

  木薔用酒精給自己雙手消毒,丁香爬上駕駛座發動車子。

  「先別拆紗布,這裡的空氣有毒。」丁香在防毒面罩裡悶悶地說,「我開遠一點。」

  越野車駛離枯樹,停在一公里外的空地上。

  木薔用消毒過的剪子剪開寧瓷身上的紗布,外層的紗布看起來還是乾淨的,裡層的紗布上黃黃紅紅的浸滿人體組織液、血液,還有燒傷膏。

  鐘爾用刷子往寧瓷身上刷新的藥膏,油滋滋的藥膏塗到身上,帶來冰涼的鎮痛感。

  寧瓷老老實實,一動不動地由著隊友給自己換藥,重新包紮。

  半個小時後,一具全新的木乃伊新鮮出爐。

  鐘爾和木薔收拾完換下來的紗布,車裡陷入安靜。

  「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丁香一手撐著方向盤問。

  寧瓷眼睛動了動,艱難緩慢地問:「我們現在是什麼情況?」

  「你殺了第一基地的人,我們不能冒險去遺跡和養殖場。」鐘爾說,「你沒醒,我們也不好繼續去第一基地,所以在曠野上流浪了幾天。」

  「是流亡。」丁香認真地糾正,「這裡的消息很靈通,總有些人不自量力地想收割快遞。」

  寧瓷想起剛醒來時的聲音,那是小隊在和敵人作戰。

  「辛苦你們了,我……」她低低地說。

  「和我們還說這些。」丁香打斷寧瓷,「我們是故意吸引她們來的,為了補充物資嘛。」

  「隊長的農藥土可不是假的。」鐘爾指了指防毒面罩,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不應該衝動。」寧瓷還是把剩下的話說完。

  那輛飛車上有兩個人,一個叫宿山,是第一基地的類人,有精神力。一個是冒牌貨趙染,背後是風裡希。

  寧瓷反思自己的錯誤,她不該被風裡希激怒,她明明可以好好解決這件事。

  「如果你是後悔殺了第一基地的人,大可不必。」木薔沉著臉說。

  「或許我們應該坦誠一點。」丁香背對著寧瓷,看向星空。

  七顆北斗星在夜空中明亮地閃爍,為迷途的人指引方向。

  「我……」寧瓷張了張嘴。

  出發前,趙玟說過的話在她腦海中閃現。

  「你絕不會孤身上路。」

  「這個世界上,永遠有人清醒,她們是你天然的盟友。」

  寧瓷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要去第一基地,不僅為了所謂的任務。」

  「我知道,我也是。」

  丁香從煙盒裡倒出一支煙,下車靠著車身,她用火機點燃這支煙,放在嘴邊抽了一口。

  「我們都是。」木薔說。

  寧瓷的眼神略微壓緊。

  「你,我,她,還有小鐘。」木薔挨個指過去,「我們都是為了第一基地而走到這裡。」

  「我……」寧瓷在心底打好草稿,出發前趙玟給她制定了完善的人設。

  寧瓷背後沒有組織,她想一個人對抗整個基地是不切實際的幻想。

  「但這個世界上,不僅你一個人想要推翻這個腐朽的制度。你只需要拋出誘餌,就會有無數人前仆後繼地加入你。」趙玟說,「你只是打開這場序幕的一把鑰匙。」

  鐘爾用手捂住了寧瓷的嘴,她說:「不用講。」

  「我們不需要坦白彼此背後的組織。」木薔下車,從丁香的煙盒裡倒出第二支煙,湊到丁香嘴邊把煙點燃,「誰知道彼此之間有沒有仇,還是別說的好。」

  丁香瀟灑地笑了一聲,「大概率有仇吧。」

  「但我們是天然的盟友。」鐘爾也下車。

  目標一致的人,她們或許選擇了不同的道路,但她們殊途同歸,終將走向同一個終點。

  寧瓷在車裡撐起上半身,看著車窗外的三個人在吹著夜風的寂寥曠野上,借著同一點火光點燃手中的煙。

  夜風呼嘯著,聽到她們抽著煙,說著星星之火,正待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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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抽煙帶我一根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6 04:35 PM

第七十七章 掉馬

  寧瓷僵硬地坐在後排,兩條胳膊上綁了樹枝固定,兩條腿像兩根棍子一樣杵在鐘爾膝蓋上。

  「我還要多久才能恢復啊?」寧瓷感覺臉有點癢,但她沒法撓。

  「我們之前沒有準備燙傷膏,這是從別人那裡搶來的,效果不太好。」鐘爾說,「等明天,你的燙傷估計就差不多了,到時候就能換新藥了。」

  「保守估計三天以後,你就有一身新皮了。」鐘爾從醫療箱裡拿出特效藥劑給寧瓷晃了一眼。

  鐘爾準備的藥劑寧瓷曾經在第四基地的醫院裡見過,當時她剮掉了自己手臂上一塊肉,就是用這種藥劑治癒的,效果拔群。

  寧瓷把臉靠在座椅上蹭了蹭。

  「你怎麼了?」鐘爾看著寧瓷艱難地在座位上挪動,剛要伸手幫她一把,卻想起寧瓷現在身上沒一塊好皮,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你別亂動啊,靜坐有利於恢復。」鐘爾提醒。

  「我臉癢。」寧瓷隔著紗布蹭臉,越蹭越癢。

  「是傷口在癒合……」鐘爾小心地伸出手指,在寧瓷臉上輕輕戳了兩下,「好點了沒?」

  「往下一點。」寧瓷說。

  「這樣行不行啊?」丁香問。

  「不太行。」寧瓷感覺自己開始渾身發癢,像是有千百隻螞蟻在身上爬,「找點什麼東西轉移我的注意力吧。」

  鐘爾在車裡掃了一圈,沒找到什麼有趣的東西,「我給你念點漫畫書?」

  「念點,漫畫,書。」寧瓷逐字逐句地說,「漫畫書它能靠念嗎?」

  「可以的呀,我們可以cos。」鐘爾來了興致,「我來當AI貓,丁香來當主角,木薔是欺負主角的反派。」

  「……」木薔不滿地拍了拍腿,「我為什麼是反派?」

  丁香抿嘴,大義凜然地勸道:「你就當是為了小寧。」

  「就算是反派,我也要當有思想的反派!」木薔為自己爭取戲份。

  「什麼是拷死?」寧瓷扁扁嘴,「聽起來怪不吉利的,AI貓我也不喜歡,AI能有什麼好東西。」

  「cos就是角色扮演呀,AI貓也不是真的AI,是我們編造出來的一個設定而已。」鐘爾說。

  「角色扮演……」寧瓷低聲說,「原來是這樣。」

  風裡希扮演趙染,它是故意接近自己的嗎?那它的目的是什麼呢?

  寧瓷一時沉默,陷在自己的思緒裡。

  車裡的氣氛一下沉了下去。

  「小寧。」丁香控制著語氣,斟酌著開口,「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風裡希。」寧瓷說,「第一基地的超級AI。」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越野車尚未停穩,丁香已經扭過頭,她驚疑不定地問:「風裡希?」

  「AI?」木薔滿心疑竇。

  「我在那輛飛車上,見到了一個死去的朋友。」寧瓷說,「她又出現了,和以前一模一樣。」

  丁香聽出了不對勁,「你的意思是,AI仿造了一個人,和你的朋友長得一樣,它cos你的朋友接近你?」

  「目前來看是這樣的。」寧瓷懊惱地說,「但我一個照面就把它殺了,不太清楚它的目的。」

  「讓我消化一下。」丁香喃喃地說。

  「它可能不僅仿造了一個人。」鐘爾合上漫畫書,「你聽說過……永生的類人嗎?」

  「沒有。」寧瓷寒毛倒豎,「類人,說到底還是人,是人怎麼可能永生……」

  「我知道。」木薔說,「基地裡曾經流傳過這樣的說法,擁有精神力的類人,她們永生不死。但這一直是都市傳聞,大家都認為是第一基地的宣傳手段……」

  「傳聞也有源頭。」鐘爾說,「我以前,也見過一個死而復生的人,她和過去幾乎沒有什麼不同。」

  「首先,我們排除永生的可能,人死不能復生。」丁香努力冷靜,看向車裡其他人,「我說的對吧?」

  三個人默默點頭,丁香有了點信心,她接著說:「第一基地,有一個超級AI叫風裡希,它……假扮死去的人。」

  「它還監控所有人。」寧瓷補充說。

  「它從監控裡學習人類,模仿人類。」丁香接上寧瓷的思路,「它還製造了仿生人,假扮人類。」

  「它很可能擁有了自己的意識……」鐘爾說。

  「等等,如果第一基地的類人……人,她們死後成為了仿生人。」木薔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驚得她渾身血液幾乎凝固,「那第一基地現在,還有多少是真的人,有多少是仿生人?」

  寧瓷驚悚地看向越野車的中控台,那裡的電台設備被拆掉了,只剩下幾根電線露在外面。

  寒意在每個人心口蔓延。

  「那希零呢?」寧瓷低聲問,「她的精神力是控制,是洗腦。」

  「所以第一基地的人,她們並不是自願站到了我們的對立面。」木薔艱澀地說,「她們被洗腦了。」

  人類從未背叛人類,人類永遠是人類,不會成為類人。

  「那我們該怎麼辦?」丁香聲音很低。

  「很好辦。」寧瓷說,「這不是很清楚嗎?殺掉風裡希和希零。」

  車裡沒有人說話。

  「怎麼了?」寧瓷問,「我說的不對嗎?」

  「你說的很對。」鐘爾黑白分明的眼珠凜凜地看過來,「我們要怎麼殺掉風裡希和希零?」

  一個是監控所有設備的超級AI,掌握著人類最頂尖的科技力量,它可以在任何一個地方投下導彈。

  一個是深入簡出,神秘強大的第一基地掌權者,精神力控制著第一基地無數人,沒有人能在她周圍保留自己的意識。

  丁香不由感到挫敗。

  「我們一直在失敗。」她用手捂住眼睛,彷彿這樣就能讓自己好受一點,「我們一無所知,一直在無用功……」

  「現在不是知道了嗎?」寧瓷困惑地說,「過去不知道,那是過去的事。現在知道了,現在努力就行。」

  「我們死了很多人。」丁香說,「有死在植物手裡的,有死在曠野上的……我們過去一直覺得,我們的敵人是那些覺醒了精神力的人。」

  「她們覺醒了精神力,她們掌握了更多的資源,她們站到了我們的對立面上。」

  「可是現在我才明白,是有東西把我們分割成了不同的群體,它讓我們互相殘殺。」

  丁香苦澀地說:「圍牆不止在基地……」

  「好想給你打點雞血啊。」寧瓷說,「我們現在取得了重大進步,應該高興一點,你在苦澀什麼東西?」

  要不是紗布限制了寧瓷的行動,她高低得敲打一下丁香。

  「不就是洗腦嗎?靠洗腦能改變真相嗎?」寧瓷說,「假的東西只能蒙蔽一段時間,靠洗腦能走多遠?」

  寧瓷的精神力控制是受距離與時間限制的,她不相信希零對第一基地的掌控無法撼動。

  「還有那個狗屁風裡希。」寧瓷冷笑了一聲,「拔了它的電,它還能掀起什麼風浪?」

  「為什麼這種事被你說的那麼簡單……」鐘爾兩眼發直。

  「就是很簡單啊。」寧瓷深呼吸,努力畫餅,「第一基地肯定還有很多人沒被洗腦,到時候我們振臂一呼,裡應外合,順利登基……啊不是,順利會師!」

  「希零的洗腦怎麼辦?」木薔問。

  「從現在開始,每個人每天大喊一千遍『我要打倒風裡希,我要打倒希零!』。」寧瓷很想雙手叉腰,但條件不允許,她揮著兩條筆直的胳膊,在車裡揮斥方遒。

  「打倒風裡希!打倒希零!」寧瓷高呼。

  丁香:「是不是有點兒戲了?」

  「我要打倒風裡希!我要打倒希零!」鐘爾兩隻手放在嘴邊,中氣十足地喊。

  丁香捂住自己的耳朵:「……」

  算了,打不過就加入。

  「我要打倒風裡希!拔了它的電線!」丁香聲音逐漸響亮。

  「打倒希零!」木薔握拳。

  「收!」寧瓷鄭重地說,「接下來,我們討論一下切實的計劃。」

  要推翻第一基地,光靠幾個人的口號可不夠。

  「你的意思我明白。」丁香細細聽寧瓷說完,「我們必須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立刻行動,這麼多人的聯絡無法避開風裡希的監控,我們要動手必須越快越好。」

  「你的組織,到底什麼來頭?」丁香忍不住問,「我不是冒犯你,但你們關係到整個任務的成敗……」

  寧瓷想了想。

  「我們組織有專業的作戰部,包括武術大師和精神力覺醒者,我們對精神力有深入的研究。」比如說她本人。

  「我們組織有專業的戰術指揮,負責全盤作戰計劃。」比如說趙玟。

  「我們組織有專業的潛伏部,深入第一基地,在敵人內部擁有一定的勢力。」比如說趙玟。

  「我們組織有專業的後勤部,負責後事處理,還有撫恤工作。」比如說王鐵錘。

  「還有武器部,提供最強大的武器支持。」雖然李長老不在這個世界,但他的成果在。

  「還有……」

  「好了,我不該懷疑你。」丁香打斷寧瓷,「畢竟能培養出你這樣的人才,我不應該有任何的懷疑,是我錯了。」

  寧瓷眨眨眼。

  「對了。」丁香想到一個被忽略的角色,「發布這個任務的老板,她到底是誰?」

  「她和趙氏集團聯繫緊密,她似乎對第一基地也十分了解,我們應該爭取到她的支持!」丁香興奮地說。

  「老板是我。」寧瓷面無表情。

  「哦,老板是你啊……」丁香順口接道,臉上表情突然空白。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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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今天這個馬甲我是非掉不可!

  每個人都有emo,懷疑自我的時刻。

  之前emo的小寧:我總是孤軍奮戰......不想動腦子,統統殺光!

  振作起來的小寧:看看我的隊友找到了沒有,還沒有?(加錢加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6 05:59 PM

第七十八章 坦克

  「小丁啊,你不知道,我這老板做的有多冤大頭。」寧瓷語氣裡不帶一絲情緒。

  「說好聽點,我是大方,說難聽點,我是真好騙啊。」

  寧瓷看向木薔那條機械義肢,「不是要幫木薔找老板申請重新,配條會唱歌的腿嗎,小丁,還有什麼要報銷的,你趁現在一起提出來。」

  寧瓷冷笑了一聲,看著丁香那張哭喪的臉,「哈,你怎麼不笑啊?是不好笑嗎?」

  滿車石化的雇傭兵。

  寧瓷是老板這個消息,比風裡希愛玩cosplay還震撼。

  「哈哈。」丁香乾巴巴地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木薔抱住自己的機械腿,一米八的身軀縮在小小的座位上,「我這條挺好的,不用換,不用換。」

  寧瓷轉向鐘爾,她鴕鳥一樣把頭埋在漫畫書裡。

  「怎麼會有我這樣的老板啊。」寧瓷無差別攻擊,「哈、哈、哈、哈。」

  鐘爾捏著漫畫書的手用力到發白,腳底已經摳出了一個移動堡壘。

  「你真的是……老板?」丁香從後視鏡裡偷瞄,「發布挖土任務的那個老板?」

  「冒充老板對我有什麼好處嗎?」寧瓷看向後視鏡裡的丁香,丁香慌亂地垂下頭。

  寧瓷現在全場身份最高,且站在了道德制高點,還疊加了一個渾身燒傷的buff。

  她高傲地揚起下巴,「我對你們真是太失望了。」

  丁香大氣不敢喘,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我本想,要是我的隊友,哦不,是我的……」寧瓷輕飄飄地上下嘴皮子一碰,車裡嗖嗖下起了刀子,「我的下屬朋友們。」

  「如果你們只是單純地接個任務賺點錢,等到了第一基地我就揭開自己的身份,當場宣布任務完成,就地解散隊伍。這樣你們既能賺到錢,也不用承擔挖土的風險。」

  寧瓷痛惜地說:「但你們是怎樣對我的呢?你們居然當著我的面,嘲笑我這樣大方的老板,真是人善被人欺啊。」

  寧瓷的驕傲在此刻盡數展現。

  「我們是善意的打趣。」丁香老臉一紅,試圖狡辯。

  「這話換做一個月前,我就信了。」現在的寧瓷刀槍不入,軟硬不吃。

 「殺人不過頭點地。」鐘爾嘩啦一下把頭從漫畫書裡抬起來,「寧姐,你給我們個痛快吧,太社死了。」

  「幫我撓撓背。」寧瓷說。

  鐘爾一噎:「……?」就這?

  寧瓷催促:「快點,癢死了。」

  鐘爾伸出手指,「戳這裡?」

  「呼——」寧瓷舒服地出了口氣,「往旁邊再戳一下。」

  鐘爾下意識嘴賤:「求我。」

  「旅館報銷……」寧瓷張嘴。

  「給她戳,快給她戳!」丁香恨不得爬到車後排。

  鐘爾腳趾蜷縮,身上冒起雞皮疙瘩,她乖巧地戳了戳寧瓷的後背,「您還有哪裡癢癢嗎?」

  木乃伊一層一層拆下紗布。

  寧瓷打量著拆掉紗布後的身體。

  癒合的皮膚略微發紅緊繃,但活動自如,不受影響。

  她在地上做了兩個深蹲,感覺關節也沒什麼問題,一次能打八個王鐵錘。

  「你現在有點像紅孩兒……」鐘爾說,「紅孩兒你知道嗎?」

  「我知道。」寧瓷那個世界也有西游記,她給了鐘爾一個腦嘣,「我現在自由了,能打你了你知道嗎?」

  鐘爾捂著腦門,丁香和木薔對視了一眼,決定不對寧瓷的新造型發表任何意見。

  嘲笑一個大病初癒的人,是沒有道德的行為。

  但是……

  寧瓷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手指一僵,不可置信地在自己腦頂擼了兩把。

  「我頭髮呢???」她大震驚。

  「在後腦勺呢。」丁香鼓起勇氣說。

  寧瓷手往後摸,果然在後腦勺摸到了僅存的幾根毛。

  義肢公司醫生的話猶言在耳,「納米材質的頭髮可以水洗,不易髒,但請注意它不耐高溫……」

  「啊!!!!」寧瓷發出尖銳的爆鳴。

  這麼貴的頭髮,怎麼能不防火啊!!怎麼回事?劣質產品!

  「冷靜啊小寧。」鐘爾掏出一卷紗布,「或許你需要它……」

  「不需要。」寧瓷閉眼。

  「握不住的手中沙,不如揚了它。」

  她狠狠拔掉自己最後幾根頭毛,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自己心裡斷掉。

  是過去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在徹底告別。

  「光頭也很好。」寧瓷睜開眼,「這是命運的安排。」

  寧瓷感覺自己是逃不過風裡希的監控了,如果風裡希的運算能力有十分的話,估計九點九分都用在寧瓷身上。

  風裡希對寧瓷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與關注,既然如此,她也不用自欺欺人地做一個泯然眾人的髮型了。

  沒有這個條件!也沒有這個意義!

  命運三番兩次地讓寧瓷成為一個光頭,那她就坦然地做一個光頭。

  「嗯……」鐘爾吞吞吐吐。

  「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寧瓷拆紗布的好心情幾乎蕩然無存。

  鐘爾擠了擠自己的眉毛。

  寧瓷:……

  「時刻保持冷靜,是人生的必修課。」寧瓷的聲音克制到極致。

  「嗯嗯。」鐘爾看著被寧瓷捏成齏粉的紗布,點頭如搗蒜。

  「咳。已經發生的事情我們就不要再糾結了。」丁香發動車子,「我們繼續出發吧?已經耽擱太久了。」

  她們得盡快上路,隨機在路途中挑選幾個倒黴蛋承擔寧瓷的怒火。

  車子以從未有過的平穩速度行駛,丁香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避開路上所有小坑小窪。

  路上。

  寧瓷思考人生的意義,「你說人活著,圖什麼?」

  「圖個……樂?」丁香小心翼翼地回答。

  寧瓷不是很滿意。

  鐘爾:「為了夢想。」

  木薔:「為了最強。」

  寧瓷搖了搖頭,「錯,是為了當一個保安。」

  不管寧瓷說什麼,反正就是對的,丁香鏗鏘有力地「嗯」了一聲。

  「當保安好啊,我也想當保安。」鐘爾不明覺厲。

  寧瓷目光冷冷地盯著鐘爾,老板的壓迫感無比強烈。

  一絲冰涼的心悸竄上頭頂,鐘爾的求生欲在此刻驀然覺醒。

  她從嘴角吐出幾個字:「但我哪配當保安啊,我沒那個實力。」

  乾燥的風帶著細碎的沙礫從窗戶吹進來,寧瓷眼神鬆動,轉向窗外。

  她們似乎到了曠野的邊緣。

  地上的綠色變得稀稀落落,地面介於砂石與黃土之間,這地方很缺水。

  寧瓷從倒車鏡裡往後看,幾分鐘之前的道路還是綠色的,現在她們已經處於青黃色地帶。

  寧瓷看向前方,那裡是一片荒沙。

  丁香把車停在路上,她蹙起眉,「居然是沙漠。」

  她關掉越野車的駕駛輔助系統,「下車調整一下。」

  關鍵時刻隊長的權威還是很重的,整車人默默下車,丁香從後備箱裡找出車輪放氣閥。

  「隊長居然連這個都有。」鐘爾小聲地說。

  「這一趟任務,她收我這個數。」寧瓷伸出五根手指。

  「不暴露隊長的工資,有利於團隊的和諧。」丁香一邊給車輪放氣一邊說,「我們沒有準備沙漠行車的工具,接下來可能會有些麻煩。」

  「沙漠很容易側翻,陷車。」丁香說,「小鐘,你在沙漠開過車嗎?」

  沙漠開車與平地開車完全不同。

  「我沒有……」鐘爾心虛地摸摸鼻子,欲言又止。

  丁香沒注意到鐘爾的小動作, 蹲到另一邊放氣,「麻煩了。」

  木薔清點了車裡的水源,她們在上一個休整點剛補充過物資,「我們的水夠一個星期,水沒問題。」

  「我們現在最好的解決辦法是掉頭回去……」丁香拿著放氣閥說,「毫無準備地進入沙漠是不理智的行為,我們需要回去買一些專用設備,最好帶個聯絡器。」

  「問題是我們去哪裡找沙漠專用設備?」鐘爾問。

  末世沒有工廠生產這種稀有的東西,大家用不上。

  「只有第一基地的人會準備這些。」寧瓷目光悠遠,在心底打定了主意。

  「她們進出一般都開飛車吧。」丁香不太樂觀地說,「她們不定有。」

  「她們有。」寧瓷肯定地說,「七點鐘方向,全速前進。」

  「懂了。」「哦哦。」

  小隊聞言,立刻默契地上車。

  「又要開始釣魚了嗎?」鐘爾興奮地摸槍。

  「這次幾個人?」木薔擦了擦刀。

  「三個人。」寧瓷淡淡地說。

  「哦哦,那比我們還少一個。」鐘爾說,「她們不一定會主動打我們。」

  「沒關係,我能切換菜鳥開車模式。」丁香穩健地說,「一鈎一個準,妥妥的。」

  「她們一定會主動打我們的,放心。」寧瓷動都沒動,鬆弛地靠在後排,看起來愜意得很。

  「她們很愚蠢嗎?」木薔問,「愚蠢的對手會讓我喪失鬥志。」

  她們逐漸靠近目標。

  「等等……」丁香的眼睛瞪大了,「愚蠢的,好像是我們……」

  「嘶——」木薔倒抽一口冷氣。

  鐘爾抬頭,「怎麼……」

  她沒說完的話卡住了。

  「這是什麼東西?」寧瓷問。

  「坦……坦……坦克。」丁香結結巴巴。

  「我選的交通工具怎麼樣?」寧瓷自信挑眉,她雖然不認識這個大東西,但坦克從氣質上一眼就征服了寧瓷。

  灰黑色的金屬鋼板閃著冷厲的色澤,十二個輪子因為不速之客的到來而停下,履帶停止滾動。

  坦克上方的炮塔慢悠悠地鎖定了這輛小小的越野車。

  丁香看著黑黢黢的炮筒,渾身癱軟。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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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香:完了

  寧瓷:發了!

  移動堡壘實體化。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6 08:43 PM

第七十九章 搬家

  「開心一點,我們要發達了。」寧瓷打開車門。

  坦克的炮筒向右偏移,對準了寧瓷。

  「咕嘟。」丁香吞了口唾沫,大氣不敢喘。

  鐘爾手搭在車門上,冷汗已經悄悄爬上鬢角。

  木薔用餘光看到寧瓷抬起了一隻手。

  那是一隻紅潤的手,沒有戴任何裝飾,也沒有握著武器。

  兩根手指隨意地在空中點了點,炮筒隨著她指尖的動作調轉方向,炮口對準地面。

  坦克發動時那種低沉的嗡鳴聲突然消失了,這座移動堡壘失去了內驅力,空氣裡只剩下安靜。

  寧瓷歪頭,向隊友們發出邀請,「開坦克嗎?」

  「能開嗎?」丁香緊張地搓搓手。

  「會開嗎?」木薔問。

  「……」寧瓷捂住心口,已經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遇到這種難題。

  這個世界的交通工具實在是太多太復雜了。

  要留下一個人來負責開坦克嗎?寧瓷思忖,這樣會有點麻煩,她需要一直用精神力影響這個人的意識。

  寧瓷不喜歡這種逼迫她人的感覺。

  「會開!」彷彿一道光打在鐘爾頭頂,她的臉閃閃發光。

  鐘爾擼起了袖子,「就算不會,我也可以現學,這可是坦克啊!」

  丁香張大嘴巴,「小鐘?」

  沒想到你居然也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小小的隊伍裡真是臥龍鳳雛,應有盡有。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鐘爾一臉坦蕩地下車,「你只問我在沙漠裡開過車沒有,沒問我在沙漠裡開沒開過坦克。」

  正常人也不會想到隊友在沙漠裡開過坦克吧?!普通人上哪兒接觸坦克。丁香有點崩潰地抓了抓自己的頭髮。

  「木薔,我們相識多年,知根知底,患難與共。」丁香無助地抓住海面上最後一根稻草,「你沒有什麼事瞞著我吧?」

  「呵。」木薔拒絕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她冷酷地笑了聲,同手同腳地下車,看起來心情並不平靜。

  幾個人站在坦克底下,一起仰頭看大寶貝。

  「它為什麼不動了,我們要怎麼進去?」木薔手扶在腰間的刀把上。

  「裡面的人被我控制了。」寧瓷淡淡地說,「我不知道怎麼從裡面把門打開。」

  準確地說,寧瓷連坦克的門在哪裡都不太清楚,她已經找了有一會兒了。

  「精神力居然有這麼多用處。」鐘爾感慨了一句,「你能看到裡面的操控台嗎?上面一般有一個綠色的按鈕和紅色的按鈕。」

  「找到了。」寧瓷立刻說。

  「從綠色按鈕開始數,往下第三個按鈕。」鐘爾背手而立,「按一下。」

  「轟。」

  坦克往下矮了矮,發出金屬碰撞的巨響。

  丁香登時嚇了個激靈,「別瞎按,慎重,慎重啊。」

  「別慌,一切盡在我的掌控之中。」鐘爾撐了把隊長,「看來這是A11-3版本的駕駛系統……小寧,你現在按一下紅色按鈕左邊的按鈕。」

  「滋——滋——滋——」

  炮台三百六十度旋轉了一圈,隨後筆直地朝向天空。

  「長按剛才那個按鈕3秒。」鐘爾說著,踩著履帶爬上了坦克的車身。

  一聲輕不可聞的齒輪轉動細響,坦克頂端的門卡扣鬆開了。

  鐘爾壓住坦克的頂門,「小寧,你確定裡面的人都被控制了嗎?不會我一開門,迎接我的是子彈吧?」

  「放心吧。」寧瓷用精神力掃描了整個坦克內部,「她們沒有武器。」

  「可以,妥當。」鐘爾掀開頂門,率先往裡一探,遂即表情一緊。

  只見三個穿著統一制服的女人正手拉著手,腿壓著腿,上半身朝著三個不同的方向展開,在駕駛座面前擺出一個吉祥開花的中年最愛合照姿勢。

  「嚇我一跳。」鐘爾捂著心臟,「小寧你的品味真是別致啊。」

  「還好吧。」寧瓷謙虛地摸摸自己圓溜溜的腦殼。

  鐘爾打開頂門一側折疊的金屬扶梯,爬進坦克內部。

  「這我會開。」「我會開……」「會開……」

  坦克封閉的艙內傳出鐘爾的聲音。

  「那我讓她們出來了。」寧瓷鬆了口氣,打了個響指。

  車裡三個女人鬆開緊緊拉著的手,再把腿順時針挨個抽出來,從車裡半蹲著站起身,扶著扶梯爬出坦克內部。

  「真的是第一基地的人。」丁香看了眼她們的制服,說了一句廢話。

  「三個都有精神力。」寧瓷摩挲著下巴,對第一基地的類人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

  這三個精神力者的精神力水平高低不一。

  水平最低的那個也比沈教授的要高,水平最高的那個跟寧瓷去博物館之前差不多。

  她們安靜地閉著眼,像三尊雕塑一樣站在寧瓷面前。

  「我們這是在危險的道路上狂奔啊。」丁香忍不住說,她當雇傭兵八年,還是第一次這麼明目張膽地和第一基地的人作對。

  「這是我們命定的道路,從我們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我們在這條路上行走。」木薔說。

  鐘爾從坦克裡冒出一顆頭,「同志們,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這台坦克我會開,很熟。」

 「壞消息是,這台坦克只有三個座位,我們之中有一個人,她沒位置。」

  寧瓷腳尖在地上一點,飛上坦克的車身,她抬腳往裡跳,「這算什麼壞消息,沒位置而已,哪裡都可以坐。」

  寧瓷率先在坦克後方,看起來最大的位置坐下。

  「就是就是。」丁香抓著坦克上的一塊突起,第二個爬上坦克。

  「薔啊。」丁香在坦克上回頭,「我現在爬上來了不太方便,你能幫我們搬一下車上的物資嗎?」

  「我的漫畫書,謝謝薔。」鐘爾通過坦克內部的發聲裝置深沉地說。

  「我的武器匣,謝謝薔。」寧瓷的聲音通過內力傳出。

  「我的……」丁香頓了頓,「你自己判斷拿什麼吧,我相信你是個成熟的雇傭兵。」

  木薔的臉色在黑夜中變了又變,復雜得像摻了六十四種色彩的顏料桶。

  「誰讓我一米八呢。」她咬牙。

  鐘爾坐在坦克最前方的駕駛位上,面前是長條狀的窗口,用來觀察路況。

  底下操作台上幾十個按鈕密密麻麻,兩側是手動的把檔,腳前方還是剎車和油門。

  「我來負責開,小寧你的位置是填彈手,隊長你的位置是炮手。」鐘爾從駕駛位上扭頭,「坦克的舒適度都很差,大家克服一下。」

  丁香在坦克內部狠狠摸了一把,露出如夢似幻的表情,「我,丁香,今天也能開上坦克了?」

  她看著四四方方的坦克內部,心情從忐忑到迷茫,再到得意與囂張。

  「bang——」

  頂門扔進來一包衣服,隨後彷彿打開了某個開關,噼裡啪啦不停地往下掉東西。

  「等一下等一下。」丁香手忙腳亂地收拾,「工作的時候不要帶個人情緒啊。」

  螞蟻搬家的木薔從門後露出一雙眼睛,晃了晃手裡的武器匣,「接著。」

  武器匣精準地落入寧瓷懷裡。

  「小寧,你那個黑匣子還要不要了?」木薔問。

  那個伊索樹洞裡找到的黑匣子,寧瓷寶貝一樣鼓搗了幾天,後來就被她丟到了後備箱。

  「不要了。」寧瓷抱著自己的武器匣,喜新厭舊地說。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丁香清理著車裡一堆物資,「剩下的那些用不上,就留給那三個類人吧。」

  「我在車裡給她們留了三天的水和營養液。」木薔最後看一眼破爛的越野車,爬進坦克。

  「嗚!拆下來了。」鐘爾揮舞著手裡的螺絲刀,把坦克裡的聯絡設備從操作台上完整地撥出來,「這個不扔吧?反正它現在沒電,萬一要用的話還能按回去。」

  「嘖嘖。」丁香說,「小鐘,你居然還有這種技能。」

  「隊長,我二十七歲,去年才來做雇傭兵。」鐘爾把散在外面的工具收拾了一下,「你猜我前二十六年都在幹什麼?」

  「享受人生。」寧瓷揣摩。

  「錯!是學習。」鐘爾依次打開坦克的各項功能,發動機的聲音響起,這座龐大的武器重新煥發生機。

  「尊重讀書人。」丁香握住了操縱炮筒的手柄,虛心請教,「小鐘,這個炮怎麼轟啊,我有點迫不及待了。」

  坦克在沙地上朝著目標緩緩前行,炮筒滴溜溜地轉動,寧瓷彎著腰一個個往裡填裝彈藥,木薔在坦克裡找了個角落躺下。

  三個女人和越野車被留在了原地。

  她們看著自己的坦克越來越遠,中間那個女人眼中閃過一絲紅光。

  木薔揉著自己酸痛的腰,坦克內部硬邦邦的,她找了兩件衣服墊在身下。

  開坦克的興奮勁過去,丁香轉動自己的脖子,把頭伸到坦克外面。

  她深深吸了兩口新鮮的空氣,「我活了。」

  寧瓷鬱鬱地坐在位置上,她的座位既看不到駕駛座的窗戶,也沒辦法把頭伸到坦克外面。

  黑漆漆的坦克裡,只有彈藥刺鼻的味道。

  「怎麼會如此啊。」寧瓷呆滯地說。

  「別人看你光鮮亮麗。」鐘爾操控著坦克,「心裡的苦,只有自己知道啊。」

  「不要。不要。」木薔在角落裡突然說。

  這個瞬間,寧瓷從她身上感受到了一絲精神力的波動。

  「怎麼回事?」寧瓷立刻解開安全帶,爬到木薔身邊。

  木薔額頭全是汗珠,緊閉著眼睛,整個人蜷縮在一起。

  「不要銷毀。」

  「被暗算了……」寧瓷把手放在木薔頭頂,從那裡感受到一絲微弱的精神力。

  潛伏在腦海最深處,若有若無,卻如附骨之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6 09:02 PM

第八十章 編號

  「是剛才那三個人搞鬼!」鐘爾驚呼。

  寧瓷垂眸整理了一下思路。

  第三、四基地培育的女性,在十八歲時如果覺醒了一定的精神力,她們會被強制送往第一基地,她們自稱為類人。

  按照趙玟所說,第一基地的掌權者希零,對所有類人進行洗腦與控制,處於第一基地的類人每天渾渾噩噩,並不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但這種洗腦受到時間與範圍的限制,當類人離開第一基地以後,她們會逐漸恢復部分意識,比如說宿山、還有剛才那三個開坦克的類人。她們擁有不同的精神力方向,寧瓷必須加強防範。

  除了受到希零掌控的類人,還有受到風裡希掌控的仿生人。

  類人並不是不死的,風裡希會在她們死後仿造出仿生人,模擬扮演類人,以此造成類人永生的假相。

  仿生人沒有精神力,但她們是風裡希的眼睛、嘴巴、左膀右臂。

  她們離開第一基地後,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會受到風裡希的控制,她們甚至沒有產生過自我意識。

  寧瓷看向束手無策的丁香和鐘爾,還有蜷縮著的木薔。

  她們沒有精神力,在類人面前毫無抵抗能力,她們越靠近第一基地,像今天這樣危險的情況就會越多。

  她該怎麼做?

  寧瓷低聲問:「你想要我幫你嗎?」

  木薔臉上帶著不正常的潮紅,她似乎陷入某種夢魘之中,嘴裡不斷呢喃著含糊不清的句子,身體一陣一陣地顫抖。

  是一股外來的、陌生的精神力侵入了她的潛意識,使她痛苦,無法清醒。

  寧瓷摸了摸木薔滾燙的額頭。

  她要從木薔的腦海中驅逐出一股精神力,那屬於她的精神力必然會侵入木薔的腦海,到時候會發生什麼,寧瓷自己也沒有把握。

  「你想要我幫你嗎?」寧瓷又問了一遍。

  丁香和鐘爾默默在一旁看著她倆,誰也不敢出聲。

  木薔握住了貼在自己額頭上的那隻手。

  磅礴的精神力從寧瓷指尖湧出。

  虛空中似乎有清脆的一響,無數記憶碎片在寧瓷面前展開,又如退潮般迅速遠去。

  寧瓷「看」到了木薔。

  木薔是個由基地培育的小孩,在最開始,她的名字還不是木薔,而是一串編號。

  18309040142-B,這代表著她是183年9月4日出生的第142個小孩,至於編號末端的B是什麼意思,沒有人和她解釋。

  木薔在四歲的時候身高長到了一米三,但她並不認為自己很奇怪,因為和她一起生活的每一個女孩都這麼高。

  管理飲食的是邱阿姨,她每天會給大家發放一份米糊,兩份營養液,偶爾還會給大家分幾個雞蛋吃。

  木薔今天吃到了三分之一個蛋白。

  「吃完雞蛋要乖乖聽話哦。」邱阿姨拍拍手,笑眯眯地指揮大家按照編號排隊。

  木薔知道,今天又要抽血了。

  木薔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她吃了雞蛋就會乖乖地待在隊伍裡,她隨著隊伍不斷前進,走到穿著白色大褂的人面前。

  尖銳的針尖紮進胳膊,深紅色的血液湧入透明的採血管。

  身後傳來雜音,木薔忍不住回頭看。

  「我不要抽血,我不要抽血。」是164號在哭,她從隊伍裡跑了出去,被邱阿姨揪住了辮子。

  「只有你不聽話。」邱阿姨用力地揪著164號的辮子,把她拽回隊伍。

  「不聽話的壞小孩,不僅沒有雞蛋吃,接下來的七天都沒有米糊。」邱阿姨用很高的分貝說話,威嚴的眼神在每一個排隊的小朋友頭頂巡視。

  木薔忍不住抖了抖,米糊是好吃的東西,僅次於雞蛋,沒有雞蛋和米糊對於她們來說是十分嚴厲的懲罰。

  一天只有兩份營養液的話她們到了晚上會餓得睡不著,更可怕的是,還有可能長不高。

  手臂突然傳來刺痛,木薔回頭,抽血的阿姨在她胳膊上貼了一塊止血貼,「下一個。」

  木薔看著抽血的阿姨在五根塑料管子上貼好標籤,把它們放到盒子裡。

  木薔捂著手臂站到了另一條隊伍末端,這裡是抽完血的隊伍,她們不能隨處亂跑,需要按照編號排隊,方便邱阿姨管理。

  164號在隊伍裡哭,她用兩隻手捂住了嘴巴,眼淚連成兩條傷心的線,木薔隔著兩條隊伍的距離看到了她臉上的水光。

  木薔回味了剛吃過的蛋白,在心裡覺得164號好可憐。

  日子就在吃雞蛋、吃米糊、抽血、量身高裡度過。

  等到木薔發現164號消失了的時候,木薔也不是142號了,她變成了79號。

  木薔在晚上偷偷睜開眼,她感覺自己很痛。

  兩隻膝蓋像是從骨縫裡泛出酸水,她不敢動,睜著眼睛等這股疼痛過去。

  木薔輕輕地抽氣,等啊等啊,等到了走廊裡輕輕的聲音。

  她聽到了164,於是她從床上爬了下去。

  小朋友的床一共四層,木薔睡在第二層,她從床上爬下去的時候,另外三個人都在看著她。

  木薔豎起手指噓了一聲,大家都很安靜地閉著嘴,大家都很聽話。

  木薔輕手輕腳地站到門後,走廊裡的聲音隱隱約約傳進她的耳朵。

  「這一批的合格率太低了,身高一直不達標。」

  「當時篩選基因的技術還不成熟……沒辦法,將就著用吧……」

  「撐不了幾輪了,就剩這兩百多個。」

  「什麼時候能直接從基因裡篩選出有精神力的人就好了。」

  「別開玩笑了,那我們都要被銷毀了。」

  木薔聽不懂,她沒有聽到164號的事情,失望地回到了床上。

  木薔7歲的時候,她的編號變成了7號。

  邱阿姨不見了,新來的是王阿姨。

  王阿姨很喜歡嘆氣,還喜歡摸著木薔的腦袋,誇她聽話。

  她用長滿肌肉的胳膊圈住木薔,給她近乎窒息的愛。

  「小七啊,好久沒有見過你這麼聽話的孩子了,嗚嗚。」王阿姨說著眼裡真的流下兩滴淚。

  木薔驚呆了。

  「或許你知道王桂花嗎?」王阿姨的眼淚滴到木薔的頭頂,「和她比起來,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孩!」

  木薔忍不住從王阿姨的鐵臂中探出腦袋。

  她第一次記住了一個名字,原來小孩也能有名字。

  王桂花,真好聽。

  木薔和王阿姨相處得很不錯,她們倆經常在一起吃雞蛋。

  王阿姨專吃蛋白,她要保持自己健碩的身材。

  木薔只能吃蛋黃,經常噎得半死,還要被王阿姨海姆立克。

  木薔有一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關進了一個空房間。

  黑黑的房間裡沒有燈,也沒有任何家具,冰冷的鐵門從外面鎖住。

  木薔坐在地上,她既不哭,也不喊。

  不聽話的小孩會被取消米糊和雞蛋。

  她一個人在空房間裡等了一整天,等到門縫裡透進亮光,亮光再次消失。

  「小七?」王阿姨把臉貼在地上,從不到一釐米寬的門縫裡看她。

  木薔跟著把臉貼到地上,一雙眼睛亮得驚人,「王阿姨。」

  嘎吱一聲,鐵門打開了一條縫,木薔從縫裡擠了出去。

  王阿姨厚實的手掌捂著木薔的半張臉,一言不發地抱著她走到窗邊。

  她在木薔兜裡塞了把匕首,透過窗戶裡把她放到外面的地上,轉身前看了眼不遠處的狗洞。

  木薔用匕首在臉上劃了一道刀疤,割斷了自己的辮子。

  她用手把血在臉上抹開,把臉弄得血淋淋。

  「來啊!」她握著匕首衝了出去,和一群小乞丐打成一片。

  這是垃圾桶之戰!

  只有打敗了這條街上所有的乞丐,才能擁有垃圾桶的所有權,享受這個垃圾桶裡未來所有的垃圾。

  木薔像一匹小狼,用鋒利的匕首,尖利的牙齒為自己佔領地盤。

  她前所未有地渴望強大。

  木薔佔領了街尾足足三個垃圾桶,這裡靠近小區,能翻到不少有價值的垃圾。

  她把瓶子、碎布條、紙殼都收集起來賣掉,把金屬製品磨成鋒利的刀。

  這樣的日子過了半年,就當木薔收集到第七把刀的時候,她看到了自己的通緝令。

  那張畫著她畫像的紙,上面寫著她半年前的身高體重,這張紙上她被明碼標價。

  木薔帶著自己的刀,捨棄了來之不易的垃圾桶。

  她必須跑得再遠一點才安全,最好離開這個基地。

  她一路跌跌撞撞,沒人關注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她順利地離開了基地。

  迎接她的是曠野、植物、植物人。

  「唰——」

  木薔手裡的刀劃過翠綠的葉子,寬厚的葉片將她全身裹住,葉片逐漸收緊,木薔奮力地攥緊刀。

  她一次又一次地用不再鋒利的刀刃切割變異的植物。

  「啊啊啊啊!!」

  木薔狠狠紮透葉子,直到植物的切面流出透明的液體。

  「去死啊!去死啊!」

  她的刀被植物絞住了,木薔又攥緊下一把刀,淚水與汗水浸濕了她的臉頰,糊得她幾乎睜不開眼。

  「你想要我幫你嗎?」

  「你想要我幫你嗎?」

  兩道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幫幫我。」木薔忍不住說,她快要沒有力氣了。

  「拜托你,幫幫我。」

  虛空裡,記憶裡那道可靠的身影和另一道身影重疊。

  她朝木薔伸出手。

  木薔努力睜大眼睛——

  刺眼的白光在她眼前晃動,背著光的身影,那道輪廓……

  光頭。

  「該醒了。」寧瓷伸出手。

  木薔在坦克裡猛然睜眼。

  寧瓷縮回自己貼在木薔額頭的手。

  「醒了醒了!」丁香和鐘爾在一旁擊掌歡呼。

  一米六五的寧瓷推了推一米八的鐘爾,示意她鬆開抱自己的手。

  寧瓷咬著牙:「我腿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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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文提要:

  王鐵錘,曾用名,王桂花。

  王阿姨是第四基地鐵匠鋪的那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6 09:10 PM

第八十一章 荒謬

  木薔鬆開掛在寧瓷脖子上的手,從她懷裡爬出來。

  她還有點混沌,看著自己滿是老繭的手掌心,「我……做噩夢了?」

  「是你被暗算了。」丁香後怕地說,「類人的精神力真是防不勝防。」

  剎那間所有回憶湧上心頭,木薔瞳孔震顫,看向寧瓷。

  月光從打開的坦克頂門照進來,寧瓷的臉被光與暗分割,她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隱藏在黑暗中看不分明,月光下只能看到她的嘴唇微微抿起。

  「你都看到了?」木薔喉嚨發緊。

  「嗯。」寧瓷頷首。

  「你們在說什麼啊?」丁香在這詭異的氣氛裡莫名地問。

  「我入侵了她的意識。」寧瓷說,「看到了她的過去。」

  鐘爾聞言下意識抬起腳尖,又僵硬地把腳放下,她站在原地不動,這細微的肢體語言卻逃不過寧瓷的眼睛。

  害怕,是人對未知之事本能的反應。

  「……」寧瓷閉上眼睛。

  如果隊友的精神力能夠與植物溝通,那麼這是一件值得人高興的事,這意味著隊伍在曠野中的生存能力直線上升。

  如果隊友的精神力能夠直接侵入自己的腦海,看到自己的記憶……那這件事就沒那麼值得高興了。

  「所以那次,我們突然被趕出去。」過去相處的細節在丁香腦海中不斷回現,那些荒謬的行為像是突然揭開了面紗,「也是你在……操控我們?」

  「你操控我們,就像操控剛才那三個類人。」丁香顫抖著說。

  寧瓷有很多話想解釋,她從來沒有想過通過精神力來操控、洗腦隊友,她想和她們合作,而非單純地利用。

  她分明有很多選擇,她可以通過精神力審問她們,也可以改變她們,甚至現在,她可以把這段記憶從她們腦海中抹去。

  「我還是我嗎?」木薔臉上的潮紅褪去,臉色蒼白,她上下摸了把自己的臉。

  「你這樣的能力,為什麼沒有去第一基地?」鐘爾目光灼灼,「你的水平難道達不到第一基地的要求嗎?絕不可能。」

  霎時寧瓷心念電轉,她剛要開口,卻被丁香搶先一步。

  丁香想到了更可怕的可能,她的手指著寧瓷,顫抖得像中風的雞爪。

  「你……你是希零!」

  寧瓷:「?」

  鐘爾:「?」

  木薔:「!!!」

  「誰?」寧瓷指了指自己,「我嗎?啊?」

  「希零操控人心,你也操控人心……」丁香埋頭分析,「風裡希喜歡cosplay,你也喜歡cosplay,玩弄普通人,你是不是感到很高興?」

  寧瓷啞口無言,跟不上丁香的腦回路。

  「看!」丁香目光如刀,「你也沒話說了吧!」

  「希零,寧瓷,這兩個名字可太像了!」丁香反復咀嚼這兩個詞,「希零,寧瓷,呵!」

  「你還怪幽默的。」寧瓷一時不知道從何開始解釋,只能乾巴巴地點評。

  「幽默?」丁香聰明得像一個腦幹被挖掉的僵屍,「我情願我是真的幽默,我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我沒想到我的隊友居然是我的敵人,她一直在操控我!」

  「我沒有操控你們。」寧瓷攤開手,「你現在可以去做任何事,哪怕你現在去拔我的刀,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麼……你可以試試看。」

  「拔刀?你是不是想操控我?」丁香瞪了寧瓷一眼,「我偏不。」

  她解開自己的鞋帶,故意大聲預告:「我要脫鞋了。」

  寧瓷一動不動,任由丁香發揮。

  丁香順利地脫掉鞋子,把自己破了個三個洞的襪子在寧瓷眼前晃了晃,她的腳趾從破洞裡露出來,寧瓷偷偷屏住呼吸。

  丁香狐疑地打量了寧瓷一眼,又從背包裡摸出一塊巴掌大的鏡子。

  鏡子裡,寧瓷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臉龐,這顆頭寸毛不生,沒有頭髮、也沒有眉毛,甚至連眼睫毛都沒剩下!

  她痛苦地閉上眼。

  「差不多行了。」寧瓷警告。

  丁香訕訕地收起鏡子,「好像真的沒控制我。」

  「你剛剛是不是太過分了?」鐘爾在一旁馬後炮。

  「我們在坦克裡真的不能脫鞋嗎?」丁香說,「脫了鞋真的還挺舒服的。」

  「話題是不是歪了?」鐘爾皺眉。

  「總之,我沒有操控你們。」寧瓷把話題扯回原點,「你們依然保持著自我思考的能力。」

  「我不是希零。」她扯扯嘴角,「我沒有那種操控別人的愛好。」

  「希零年紀應該很大了。」鐘爾搖頭,「肯定不是三十多歲。」

  「誰知道第一基地是不是研究出了返老還童的科技呢?」丁香追問。

  「讓你保持思考,不是讓你胡亂思考。」寧瓷太陽穴突突直跳,血壓狂飆,「停止你荒謬的聯想。」

  鐘爾臉上也有一點對丁香的疲憊,她問寧瓷:「那你會看我們的記憶嗎?」

  「我不會主動看你們的記憶,我也沒有這種偷窺的愛好。」寧瓷曲著膝蓋,把頭靠在上面,「木薔的記憶我也只是看了一點點,幾個片段。」

  「嗯?」說到木薔,寧瓷恍然意識到木薔已經久久沒有說話了。

  木薔正待在角落裡面壁。

  她小時候尿床是不是被看到了?還有不會扎辮子,躲在角落裡哭哭是不是也被發現了……

  無數社死名場面在木薔腦海中放ppt,她已經無暇顧及什麼希零,滿腦子只有丟臉。

  丟臉,太丟臉了!

  「你怎麼了?」丁香湊過去關心,問寧瓷:「精神力的後遺症?」

  「我也是第一次嘗試。」寧瓷皺眉,朝木薔靠近。

  「別過來!」木薔在角落裡連滾帶爬,「讓我一個人安靜地去世……」

  寧瓷朝丁香揮揮手。

  丁香和鐘爾對視一眼,爬到了坦克外面。

  「你還好嗎?」寧瓷和木薔保持著距離,聲音輕而謹慎。

  拜托你,幫幫我。

  木薔羞恥地閉上眼,她怎麼會對寧瓷說這種話啊啊啊啊。

  「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時候。」寧瓷從木薔的表情裡猜到一些,她說:「我們都是普通的人,會有迷茫、痛苦、沮喪的時刻,也會有無能為力的事情,無法挽回的錯誤。」

  「畢竟我們只是人,不是神。」

  「你也會有嗎?」木薔問,像你一樣強大到不可戰勝的人,也會有這樣的時刻嗎?

  「當然。」寧瓷說,「我七歲的時候還不如你呢,我那個時候老是想著偷懶。」

  「當時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我實在受不了了,每個月都會有一天多睡一刻鐘。」寧瓷聳肩,「這個壞習慣保持到現在。」

  木薔:?

  並沒有被安慰到,你好像在凡爾賽。

  「那你尿過床嗎?」木薔破罐子破摔。

  「當然。」寧瓷想也不想地說,遂即一愣。

  「那你覺得,我希望別人來救我,丟臉嗎?」木薔沒看到寧瓷的表情,她把頭埋在自己懷裡。

  「你當時才七歲,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寧瓷說,「你那個時候,除了希望有人來救你,你還在想什麼?」

  「我一定要變得強大。」木薔說。

  「人無完人,我們總會在某些時刻感覺到自己的軟弱與逃避。」寧瓷輕描淡寫地說,「我小時候總是想著,我……親人會不會來找我。」

  「尤其是在我沒有自保能力的時候,這種渴望越強。我一邊渴望著有人能救贖我,一邊又渴望著自己的強大。」

  「這兩種情緒交互出現,偶爾有人能幫我,偶爾沒有人。」

  寧瓷對著木薔伸手,把她從角落裡拉出來,「這種懦弱的情緒,並沒有影響我們現在變得強大,對吧?」

  「只要我們不是總想著向別人求救,我們就會從一次次拔刀裡獲得勇氣。」

  「我們是可以互相依靠的夥伴,向我尋求幫助,不丟臉。」

  「聊完了沒?」丁香從頂門倒吊著垂下半個身子。

  「嗯。」木薔臉上又恢復了那種淡漠。

  「那就好。」丁香縮回去,轉個身從頂門爬回坦克裡,「外面凍死我了。」

  鐘爾頂著一頭露水爬回自己的駕駛座,「現在是不是可以繼續出發了?我們已經耽擱很久了。」

  「出發之前,還有一件事,需要大家投票。」寧瓷說。

  「你們希望我用精神力嗎?」寧瓷認真地問。

  「用精神力的好處是,你們不會被類人的精神力暗算,接下來的路我們也不會遭遇太多的風險,能提前避開。」

  「壞處是……我雖然不會控制你們,但我的精神力領域之內,你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被我發現。」

  「有沒有折中的辦法?」丁香又開始轉動她神奇的小腦筋,「你的精神力領域能套環嗎?外面一個大圈,裡面一個小圈,小圈裡面不監控,小圈外面你睜大眼睛。」

  寧瓷:……從未設想過的道路。

  「我試試。」寧瓷說著,精神力朝外散開。

  「嘶——」寧瓷險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怎麼了?做不到嗎?」丁香摸了摸下巴。

  「不是。」寧瓷看向地下。

  「我們被仙人掌包圍了。」她說。

  地面之下,無數仙人掌的根系盤根錯節,它們正在黑夜中沉睡。

  而此刻,距離天亮只剩下一個小時。

  「全速前進!全速前進!」鐘爾把坦克速度提高到極限。

  坦克以五十公里每小時的速度朝著包圍圈外前進,速度比電動車稍微快上那麼一些。

  「你能和仙人掌們聊聊天嗎?」鐘爾冷汗直滴,眼底閃爍著極力掩飾的驚慌。

  「抱歉,不是很熟。」寧瓷打破鐘爾最後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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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經的木薔:我沒有社死經歷

  現在的木薔:讓我安靜地去世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6 09:21 PM

第八十二章 炮火

  天光逐漸亮起,仙人掌的影子投射在黃白的沙面,彷彿時間的指針。

  「我們還有多遠出包圍圈?」丁香臉色糟糕地問。

  「按照這個速度的話,還有半個小時。」寧瓷察覺到地面之下的暗潮湧動。

  鐘爾沒有加入這場話題,在沙漠中駕駛坦克是一件需要全神貫注的事情。

  這裡的地形多變,到處是起伏的沙丘,坦克在爬坡時需要保持穩定的速度,不能過高,也不能低。

  爬坡時速度過高,坦克的履帶可能會陷入流沙內,失去摩擦力;速度過低,坦克沒有足夠的動能爬坡。

  坦克越過沙丘後,下坡需要輕踩剎車,注意坦克的方向,避免翻車。

  這樣的情況下,提高速度是一件幾乎不可能的事。

  「其實我上一次開坦克,是在好幾年前。」鐘爾緊張地說,「等會兒我們被仙人掌追殺的話,我不能保證駕駛坦克的途中不會出意外。」

  「你努力就好,我們會為你爭取到最合理的行駛路線。」

  寧瓷的精神力層層張開,成圓柱形。以坦克為圓心,地面上三米,地下十米,方圓幾公里的動靜都在她的監控之下。

  從寧瓷的視角看,她們彷彿駕駛著一艘隨時會傾覆的小船,從蛇群上穿行。

  「沙沙,沙沙。」

  一旁的沙地浮起蜿蜒的曲線,從坦克的履帶旁經過。

  「是蜥蜴,變異的。」寧瓷說。

  灰黃色的變異蜥蜴身長五十釐米,尾長六十釐米,皮膚上附著著尖角型的突起。

  丁香眼睛一亮,「這說明地下的仙人掌現在不是無腦攻擊狀態,它們允許生物在它們的生長區域內活動。」

  寧瓷盯著那條曲線在某個點突然消失,沙子往下流淌,將它掩埋。

  「現在它死了。」寧瓷可惜地說,「你好烏鴉嘴啊。」

  木薔活動著胳膊,開坦克不需要她,所以她正在蓄力熱身,隨時準備爬到坦克頂部去戰鬥。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緊張。」丁香雙手捏著坦克炮筒的操縱手柄,手心滑膩膩地出汗。

  寧瓷坐在填彈手的位置上,她周圍是一枚枚排列整齊的金屬炮彈。

  「我當然不緊張了。」寧瓷說,「我們現在是開著坦克面對仙人掌群。等過幾天,我就要一個人面對幾十萬人的基地。」

  「現在這都是小場面。」

  沙子掩藏了一切,風吹起一層細密的霧,被吹起的沙礫如同沙漠的輕紗般在空中飛舞。

  「來了。」寧瓷和隊友們共享了她的感官。

  精神力如同看不見的絲線,寧瓷和隊友們心意相通,密不可分。

  她們戴上了專用的降音耳機。

  「哇哦,有點像3D圖。」這樣緊張的時刻,丁香忍不住歡呼。

  這是一種世界盡在掌握的感覺,領主將她的權柄暫時分享給她信任的朋友,於是她們領略到了別樣的風采。

  丁香操控著炮筒,瞄準了沙底仙人掌根系的行動軌跡。

  實心爆炸彈從滑膛炮筒射出,耀眼的火光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爆炸彈內的鋼珠爆開完美的圓形。

  黑色的硝煙裡,被炸成一段一段的根系混著沙子到處亂濺。炮彈精準地打擊出一個深深的凹陷,整片沙石都被炸成焦黑色。

  坦克一炮出擊,巨大的後坐力使整架坦克顫了顫,略微往下陷入沙裡。

  前方的障礙暫時被掃平了,鐘爾鎮定地駕駛著坦克從彈洞邊緣安全通過。

  「下一次朝更遠的距離開炮。」鐘爾評估著坦克下陷的程度,把自己的意思傳達給了寧瓷,再由寧瓷轉達給丁香。

  「收到。」丁香短促地回答。

  在領略到精神力的視角後,丁香又體會到了坦克炮筒的轟炸力。

  火力壓制一切的絕對安全感,不管是什麼植物都在這樣的爆炸力下炸裂成無數片,而她本人卻安然地坐在坦克內部,被層層高強度的裝甲保護。

  丁香握緊了炮筒的操縱手柄,「這玩意兒,雖然它舒適度幾乎沒有,速度慢到可怕,但是火力充足這一個優點,足以戰勝一切!」

  坦克不緊不慢地在沙漠上照著原路線行駛,它不需要為任何植物讓路,它可以轟開擋住路線的所有障礙物。

  坦克上的炮筒無死角地絲滑旋轉,精神力如虎添翼,密集的炮響在沙漠中不斷炸開。

  仙人掌的根系不再貿然衝出沙面,成百上千條根系垂直向下。

  從高空俯視的角度看根系從線條變成了一個個綿密的點,這些點組成了一張大網,網狀的邊緣被炮火炸出了一小片真空地帶。

  「這是被我們打死了?」丁香短暫地休息,雙手鬆開炮筒的操控手柄,她的十指在空氣中扭了扭,恢復靈活。

  「不知道,不樂觀。」寧瓷依然能感受到仙人掌的生命,它只是有別的安排。

  「有什麼我能做的嗎?」木薔落寞地縮在坦克的角落裡。

  第二波攻勢來了,寧瓷匆匆地說:「暫時沒有。」

  每一條根系都在同時行動,它們豎直著往上,像地面上突然衝出的監牢,無數根堅硬的、生長著倒刺的根系像一把把長矛衝出沙地。

  坦克被矗立著的長矛森林所包圍,它寸步難行。

  根系緩慢收縮,全方位地朝著坦克合攏。密集的炮火引起了這附近所有仙人掌的注意,它們同仇敵愾,勢必要將這囂張的鐵皮怪物拿下。

  「嘖。」寧瓷的精神力領域略微收縮,隨後猛然暴漲!

  這些仙人掌不像母樹和榕樹一樣能夠溝通,但從它們的行為來看,它們有著不遜於人類的智慧。

  一定有什麼東西,隱藏在這片仙人掌背後。

  寧瓷稀釋了自己的精神力濃度。精神力絲線奔騰著,為她帶回遠處的視線。

  那是一株高達二十米的巨人柱,它的根系淺薄,莖枝又高又細,頂端開著一圈白色的小花。

  它是這片仙人掌的王。

  是繼續往前,朝著原來的方向用彈藥炸出一條通道。

  還是略微偏轉方向,幹掉那棵巨人柱,帶著它死亡的氣息在沙漠中暢行。

  「偏轉!」

  「炸它!」

  她們不需要眼神交流,一個瞬間便默契地配合。

  炮彈先行,在包圍圈裡炸出了一個缺口。

  鐘爾腳下的油門立刻跟上。

  植物沒有痛覺,仙人掌的根系前仆後繼地填補上缺口。

  「十六炮。」丁香冷笑一聲,豐富的雇傭兵經驗讓她立刻判斷出眼下所需的彈藥。

  十六枚炮彈,可以轟出一條路。

  「批准。」她們的炮彈目前還是很充足的。

  坦克內部被擠佔掉的空間與舒適,都是為了能塞下更多的裝備。

  所有的犧牲,都是為了此刻的瀟灑。

  木薔在震天密集的炮火聲中無聊地鼓掌。

  坦克表面覆蓋了一層黑色的沙。

  寧瓷意識到坦克的速度其實是剛剛好的,它不需要像越野車那麼快,它永遠沒有逃命的時候。

  它只需要踩著炮火前行,幾十邁的速度很夠了。

  她們在前方轟炸出路線,後方的根系擺動著想要鑽到履帶中去,它們被幾十噸重的坦克碾出汁液,碾成薄薄的一片。

  坦克以絕對碾壓的姿態停在巨人柱的前方。

  這裡沙地一片平緩,沒有別的仙人掌根系靠近,是獨屬於它的地盤。

  「你和它聊聊?」丁香挑眉。

  「嗯……」寧瓷硬著頭皮。

  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圓。

  母樹會說人話,它是植物中最獨特的存在。榕樹不會說話,但它還算溫順懂事,寧瓷用情緒指揮它。

  而這個巨人柱,顯然,它脾氣不太好。

  寧瓷沉默片刻,假裝露出憤怒的表情,她乾脆俐落地填入一枚炮彈。

  「打它!」

  「這麼快就談崩了……」丁香稍顯迷惑,嘀咕著轟出炮彈。

  「轟!」

  巨人柱底部被炸開,它發出垂死的呻吟。

  「轟!」

  巨人柱轟然倒塌,黏稠的汁液濺得到處都是。

  它細長的莖枝砸在沙漠上,軀幹和根系斷成兩段。

  「就兩炮啊?」丁香意猶未盡地收手。

  「它內部是空心的。」

  寧瓷看著巨人柱被炸開的底部豁口像泉眼一樣源源不斷地流出液體。

  黃色的沙子被液體沾染成暗色,鐘爾意識到有些不對。

  她立刻開著坦克遠離這片區域。

  「嘎噔嘎噔嘎噔。」坦克發出奇怪的聲響,履帶被什麼東西卡住,艱難地轉動。

  履帶像榨汁機一樣榨乾許多根系,現在那些失去水分的東西塞住了履帶用來轉動的齒輪。

  「我出去看看。」寧瓷從位置上起身。

  「小心液體,可能有毒,也可能有腐蝕性。」丁香叮囑道。

  巨人柱炸開的液體附著在坦克的表面,暫時沒有腐蝕鋼板。

  寧瓷挑了把不太順手的刀具後打開頂門,看到液體在門上拉開細細長長的絲線。

  她吹斷這些絲線,從坦克內部一躍而出。

  寧瓷跳到了沙地上,沙子被巨人柱流出的液體凝結成一塊一塊的板狀,被寧瓷一腳踩過重新散成沙礫。

  她用那把不順手的刀把根系殘渣從履帶縫隙裡剔出來。

  「怎麼樣?有腐蝕性嗎?」丁香問。

 「有一點點……」寧瓷看到刀具上原本光滑的刀面出現了略微的變化。

  「你的鞋呢?沒問題吧?」丁香操心地問。

  「沒問題……」寧瓷她們穿的一直都是厚底鞋,鞋底雖然在緩慢融化,但寧瓷動作很快,她能趕在鞋底融穿之前剔完殘渣。

  寧瓷剔完一邊,踩著坦克跳到另一邊。

  「呃……」

  腳下的腳感有些不對,寧瓷頓住了。

  只見融化的鞋底,逐漸露出黃金的色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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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克:弱者才需要速度,強者沙漠散步(居然拿我和電動車比)(奇恥大辱)(記仇)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6 11:46 PM

第八十三章 橫幅

  寧瓷踩著金磚,先挑出了坦克履帶裡的殘渣。

  隨後她站在原地,思考該如何解決腳下的困局。

  到處都是巨人柱的汁液,這些汁液具有腐蝕性,寧瓷不能用身體去觸碰它們。

  寧瓷低頭觀察,兩塊金磚極為穩定,沒有被汁液腐蝕的跡象。

  「隊長,你找個位置躲起來。」寧瓷對堵在頂門處的丁香說。

  寧瓷先把左腳抬起來,黃金和鞋墊留在了原地。她的鞋底現在是空心的,底部活動很寬敞,風從鞋底灌進鞋子,有一種涼颼颼的舒服。

  寧瓷左腳伸直,和身體呈90度,右腳彎曲下蹲,這是詠春蹲的標準姿勢。

  寧瓷用鞋墊包著黃金,把它撿起來丟進了坦克。

  「砰——」

  沉重的金磚還有鞋墊砸進坦克,發出一聲金錢的巨響。

  丁香和木薔眼皮同時抽了一下。

  解決掉左腳的金磚後,寧瓷右腳獨立調整了一下身體的重心。

  她手腕微微一翻,手中刀劃過流暢的軌跡,她把刀一擲,手中刀沒入沙礫,只剩刀柄暴露在空氣裡,她輕飄飄一借力,如柳絮被風吹起,輕巧靈活地在空中翻了個身,一手迅速拾起金磚。

  「砰——」

  又一塊金磚伴隨著鞋墊從天而降。

  「真有錢啊……」丁香和木薔手拉著手滿眼感慨。

  寧瓷扔出金磚後借著插在沙子裡的刀穩住了身型,她現在是個完全倒立的姿勢,全憑手撐在刀柄上。

  而這把刀的刀柄正在逐漸沉入沙底。

  寧瓷將自己折成一個柔韌的姿勢,整個人在空中彎折下去,腳尖在刀柄上重重一踩,她雙手抱著自己的腿像個滾圓的球一樣滴溜溜地砸進坦克。

  「砰——」

  寧瓷砸在自己那塊金磚上,被富貴狠狠膈了臀。

  她齜牙咧嘴地從地上爬起來。

  「小寧啊~」丁香一句三嘆。

  「小寧啊~」木薔掩面搖頭。

  「小寧啊~」鐘爾踩下油門。

  坦克重新朝著第一基地前進,丁香和木薔用揶揄的眼神在寧瓷身上一瞟一瞟。

  「差不多行了。」寧瓷甩掉自己兩隻鞋子,用濕巾擦掉了金磚上殘留的巨人柱汁液。

  「老板。」丁香扭扭捏捏地蹭過來,「能給我們漲一漲工資嗎?這一路上遇到的危險你都看到了……嘿嘿。」

  「不能。」寧瓷拒絕了,「我們是為了什麼走到這裡的,是為了人類的偉大事業!怎麼能用錢來玷污我們珍貴的情誼。」

  「你們應該把雇傭的費用退還給我才對。」寧瓷抱著金磚,越講越覺得自己有道理。

  「世界上還有這種事?」丁香勉強維持著禮貌的表情,「從來沒聽說過。」

  「我也沒聽說過這種事,太奇怪了。」木薔背刺丁香,「怎麼還有人中途找老板漲工資的,你居然是這種人。」

  丁香:「?」

  「我也不是那種不近人情的老板,就先不和你計較了。」寧瓷拍拍丁香的肩膀,「你知道鞋底該怎麼補嗎?」

  丁香:「?」

  「用膠水黏一黏?」丁香在行李裡翻了一會兒,「我沒帶補鞋底的工具啊。」

  「算了,不漲工資你做事都沒有以前那麼積極了。」寧瓷自力更生,從行李堆裡翻了翻,找出來兩條繩子。

  她把金磚塞回鞋底,然後用繩子把鞋子一圈一圈綁起來。

  「有點不跟腳。」寧瓷試著走了兩步,再解開繩子。她找了兩塊塑料板,用刀把它們割成鞋底的樣子,然後用膠水把塑料板和鞋子、金磚一起黏起來,最後用繩子穿過鞋帶,把鞋底牢牢綁緊。

  「好詭異的風格,好獨特的審美,好狂野的造型。」丁香為這雙鞋子鼓掌。

  「你真的要穿著這雙鞋子去第一基地嗎?」鐘爾問,「如果我們這次獲得了勝利,那麼後世很可能會拿放大鏡一幀一幀地研究監控。」

  「你高清的黑歷史可能會被寫進教科書……」

  此刻的寧瓷對未來一無所知,她毫不在乎地一摸光頭,擺爛得很徹底,「隨便。」

  「我覺得你會後悔的。」木薔喃喃道。

  「是一定會後悔。」丁香腦子裡都有畫面了,「這雙鞋子,它代表著寧瓷的思鄉之情。」

  「它不是一雙簡單的鞋子,它的背後是寧瓷不與世俗同流合污的高尚情操。」鐘爾抑揚頓挫地說道。

  「這雙鞋子以後不會進博物館吧??」丁香越想越驚恐,恨不得直接上手幫寧瓷把鞋子扒下來。

  「與其操心以後的事,不如研究研究眼下。」寧瓷問,「我們距離第一基地還有多遠?」

  「我們在不休息的情況下,一直趕路的話,明天中午就能到了。」鐘爾找了一罐提神的功能飲料,一口乾掉大半罐。

  「也就是說,我們距離第一基地已經非常靠近了。」寧瓷回憶一路上遭遇的事。

  她把時間線拉回最初,一切的開始。

  6月16日,寧瓷突然出現在垃圾桶旁邊,這個位置是有監控的。

  她在垃圾桶旁遇到了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推薦寧瓷前往第四小區應聘保安。

  當天夜晚,寧瓷遇到了盤查,進行了血液檢測。

  6月17日,寧瓷賣掉了自己穿越時穿的那身衣服。

  6月18日,寧瓷被飛車撞倒,毫髮無傷。隨後她前往第四小區面試,在面試過程中暴露了自己的武功。

  6月19日,寧瓷正式上班,在這一天,她遇到了植物人,還遇到了沈教授,第一次感受到了精神力。

  6月20日,寧瓷和保安部的同事們一起解決了三個被向日葵感染的植物人,當晚在房車上,她正式覺醒精神力,還弄壞了趙染的洗衣機,收到了王鐵錘的錦旗,暴露了自己的輕功。

  6月21日,寧瓷受傷前往醫院,她被麻醉了,還在醫院進行了感染源檢測,她因此欠下一千五百元的債務,並承諾要在8月10日還清。

  6月30日,這一天是寧瓷的休息日,她去了博物館,並在那裡遇到了隕合金。她和那塊「失活」的隕合金產生了聯繫,精神力獲得了巨大的提升,還發現自己的匕首為懷也是一塊隕合金。

  從博物館離開,她去了人類基因庫,在那裡做了基因檢測,報告上顯示她沒有打疫苗,催她盡快安排。

  疫苗的數量有限,寧瓷提前預約了注射時間。

  7月10日,寧瓷開著趙染的車去醫院打疫苗,小區炸了,她的保安亭被提前安排好的挖掘機挖走。

  那天晚上,寧瓷和王鐵錘組成了臨時的隊伍,她們衝出了第四基地,前往第三基地。

  寧瓷回憶在第四基地裡發生的一切,在每個節點上她都有不同程度的暴露,她無法確定自己被風裡希盯上的準確節點。

  但風裡希明面上的操作卻十分簡單,她趁著寧瓷離開小區的時候炸掉了小區,此後它沒有什麼額外的舉措。

  寧瓷到達第三基地後,風裡希一共出現了兩次,一次是在飛車裡,它回應了寧瓷的試探,她們產生了短暫的交談。還有一次是在趙廷的辦公室,它給寧瓷準備了一張直飛第一基地的飛機票。

  風裡希出現的次數不多,卻實時監控著她,它幾乎掌握了寧瓷所有的行動,它明知道寧瓷的目的,卻沒有過多地干涉她的行為。

  為什麼?寧瓷不止一次想到這個問題。

  是風裡希的爪牙伸不到第三基地嗎?顯然不是。

  她們在途中遇到過江惠,第一基地在三、四基地都有屬於自己的武裝力量。

  那是風裡希並不把自己放在眼裡嗎?似乎也不是。

  風裡希專門制作了趙染的仿生人,試圖用這具身體接近寧瓷。

  寧瓷從風裡希的行為中微妙地察覺到一絲縱然。

  還有希零,她的精神力和寧瓷差不多,風裡希的態度是否代表著她的態度,希零和風裡希到底是怎樣的關係?

  「風裡希是人造的AI。」鐘爾突然說,「你聽說過機器人三大定律嗎?」

  寧瓷看向隊伍裡唯一的讀書人,她暫時停止思考,「沒有。」

  「機器人不能傷害人類;機器人必須遵從人類的指令;機器人必須保護自己。」

  鐘爾說:「這是最初的設定,但在AI的創造過程中,這些定律被捨棄了,簡化成了一條基礎指令。」

  「是什麼?」寧瓷問。

  「不知道啊。」鐘爾無奈地說,「AI的基礎指令是它的底層邏輯,它所有的行為都是從這條指令上延伸出來的,如果想要弄明白風裡希的想法,我們必須清楚它的基礎指令。但……根本沒有人知道這條指令,最初的AI團隊早就死光了。」

  「說了好像沒說。」丁香撓撓頭。

  「那個時候的科學家都在想什麼?」鐘爾皺眉,「拯救人類?服務人類?總之就是這些……」

  「等到了第一基地再說吧,這東西肯定不能靠猜。」寧瓷頭疼地說。

  「我很懷疑你剛到第一基地,就會被送進實驗室。」丁香擔憂地說:「我絕不是危言聳聽,小寧你到底有沒有自保的把握?」

  「烏鴉嘴就不要再說話了。」寧瓷捏住丁香的嘴。

  「我不去第一基地我還能去哪裡?我根本沒有選擇啊。」她說。

  第一基地。

  「寧瓷快到了。」無機質的聲音在耳麥裡響起。

  「明白,明白。」女人抱著一大卷紅布,「我們正在準備了,一定會讓她滿意的。」

  風裡希:「一定要給她留下一個好印象。」

  「保證完成任務!」

  女人把手裡的紅布鋪開,這是一條橫幅。

  只見上面寫著——

  恭迎世界第一強者寧瓷女士蒞臨第一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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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準備拔刀

  風裡希:準備橫幅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7 06:58 PM

第八十四章 心臟

  精神力實時共享視覺,小隊四人從高空俯視這座人類第一基地。

  第一基地整體呈規整的正方形,沒有設立圍牆,內部的建築分為黑白兩色,每一棟建築都像用尺子量過一般方正。

  灰色的道路直來直去如同棋盤上的格子線。

  黑白灰的基地裡,那條從小樓頂端垂落的橫幅紅到刺眼。

  「什麼情況?」木薔情不自禁地張大嘴,「世界第一強者?誰封的?」

  「這不是重點吧?」丁香吐槽,「第一基地是在列隊歡迎嗎?我沒看錯吧。」

  「你沒看錯。」寧瓷凝重地說,一回生二回熟,她看上去比隊友們從容多了。

  小樓不僅掛上了奇葩的橫幅,還掛了兩大串鞭炮,兩個穿著制服的警衛員正一臉嚴肅地拿著打火機,只待一聲令下點火放炮。

  地上鋪著紅毯,平絨地毯整整鋪了三條街,街道口同樣站立著穿制服的警衛,手裡拿著禮花炮。

  寧瓷還注意到,小樓的內部分為好幾個團隊,正在加緊排練詩朗誦。

  很熟悉的場景,只不過這次規模更大,更誇張。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寧瓷緩緩地說,「風裡希是在模仿趙染……她在對我示好。」

  仿造趙染的仿生人還不夠,它還模仿趙染的行為。

  寧瓷拳頭悄然握緊。

  「它瘋了嗎?」丁香呆滯地問,「我從來沒想過我和第一基地第一次見面,會是這麼戲劇的場景。」

  「AI的邏輯就是這麼奇怪。」鐘爾一直保持著坦克穩定的行駛速度,慢悠悠地朝著第一基地靠近。

  「你要想想風裡希剛發明出來的時候,它所學習到的資料都是些什麼東西。」

  靠近第一基地的路段比沙漠更好開,鐘爾邊開坦克,邊抽出心思科普,「那個時候人類忙著求生,沒有心思搞文學。它看了很多古早小說,還有各種影視資料,有時候你會覺得它和我們不是一個時代的產物。」

  「但它又代表著這個時代最頂尖的科技水平。」鐘爾嘆口氣,「就很難搞。」

  「為什麼感覺你和它很熟的樣子。」丁香敏銳的說,「你這種吐槽朋友的語氣是怎麼回事?」

  「你回去好好讀書,你也會和它很熟的。」鐘爾硬梆梆地說。

  「行吧。」丁香停止對內揣測,「我現在有點搞不清楚狀況,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辦?」

  「保持原計劃不變。」寧瓷冷靜地說,「不管風裡希在搞什麼花樣,『大錘』行動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大錘是丁香為這次行動起的代號,她說這是人類之間的小秘密,寧瓷不懂。

  「面對風裡希的糖衣炮彈,你真的有信心嗎??」木薔問。

  寧瓷無語,「我怎麼會被一條橫幅收買。」

  鐘爾說:「恐怕風裡希為你準備的不止這些。」

  用兵之道,攻心為上,誘惑與墮落是世界上最鋒利的刀。

  「我肯定,我不會。」寧瓷淡淡地說。

  她是職業生涯長達二十年的刺客,大寶劍的三大準則早已刻入她的骨髓。

  不問任務原因。不受物質誘惑。不和廢物組隊。

  寧瓷對自己有信心。

  「我希望我們之間能保持絕對的信任。」寧瓷說,「等我進入第一基地,我們之間就會暫時失去聯絡,信任是我們唯一的紐帶。」

  「信任不是紐帶,信仰才是我們的紐帶。」鐘爾別有深意地說。

  「我堅守我心,絕不動搖。」寧瓷說。

  「我以為這一點我們早就達成一致了,我相信小寧。」丁香的腦子短暫上線,她說:「風裡希只是拿出了一條橫幅而已。它這是在離間我們的關係,我們不能隨便上當。」

  「沒錯,我們不能自亂陣腳。」木薔附和道。

  鐘爾沒有說話,沉默地開著坦克。

  在精神力的視野中她們離第一基地無比靠近,但實際上她們離第一基地還有幾十公里的距離。

  坦克裡很安靜。

  「隊長。」鐘爾突然出聲,「你還記得坦克怎麼開嗎?」

  鐘爾在路上曾經簡單地教過大家怎麼開坦克,每個人都學了一點。

  「記得不多,你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說這個。」丁香問。

  「簡單復習一下吧。」鐘爾認真地說,「萬一我等會兒出了意外,那你們得清楚怎麼啟動坦克。」

  「馬上就要到第一基地了,說不定一會兒導彈就從哪個犄角旮旯裡飛出來,我們一起團滅。」丁香說,「現在抱佛腳?沒這個必要吧。」

  「行吧……」鐘爾勸不動,只能改變策略,「坦克的駕駛手冊在駕駛座底下,你別說我沒提醒你。」

  隨著距離的拉近,寧瓷的精神力遇到了一層如水的屏障,這道屏障毫無攻擊力,卻帶著絕對防禦的姿勢。

  領域與屏障重疊的地方像雪水一樣迅速消融,她們的交鋒甚至沒有掀起任何波瀾。

  「是希零。」寧瓷晃了晃,眼前發黑。

  「沒事吧?」丁香扶了一把,她已經看不到寧瓷共享出的畫面了。

  希零的精神力溫柔如春水,寧瓷卻被逼得無處可退,彷彿海水一浪一浪地沖刷著海灘,看似平和,卻帶著難以抵抗的力量。

  寧瓷乾脆收起了自己的精神力領域。

  她動了動手指,隕合金在她心口流動。

  幸好,寧瓷和為懷之間的關聯並不受希零的影響。

  「沒事。」寧瓷鬆了口氣,只要她的匕首還在就行。

  「小鐘,就停在這裡吧,不要再靠近了。」寧瓷對鐘爾說,「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吱呀——」

  坦克在第一基地外停下,鐘爾將坦克掉了個頭。

  寧瓷打開頂門。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鐘爾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一口乾掉了剩餘的提神功能飲料。

  寧瓷、丁香、木薔:?

  寧瓷抬到一半的腿僵在半空,丁香和木薔頭頂雙雙升起問號。

  「怎麼了?」鐘爾不在意地聳肩,「我不能去第一基地嗎?」

  「小……鐘爾?」丁香難以置信,立刻意識到了鐘爾的身份並不簡單。

  「你也知道我是富二代嘛,富二代就是到處都有些產業。」鐘爾用輕鬆的語氣說,「我陪寧姐一起去基地,順便辦點事。」

  哪家富二代能在第一基地有產業?

  「你陪我去?」寧瓷在「陪」字上加了重音。

  「我也去第一基地。」鐘爾換了種說法,「我能和你一起過去嗎。」

  寧瓷爬出坦克,鐘爾跟在她三步之後。

  丁香從坦克的視野窗裡看著一路同行的兩個隊友,朝著第一基地靠近。

  「你還信她們嗎?」木薔在丁香身旁問。

  此刻的坦克裡,只剩下她們兩個人。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信任。」丁香說,「制定好的計劃不會因為這一點變數而發生改變,就算她們兩個……都變了,也不影響。」

  「如果有背叛者,那就和敵人一起殺掉。」

  木薔從窄窄的窗裡往外看,一路上的點點滴滴從她心頭浮光掠影地閃過。

  那些尷尬的、社死的、歡快的、防備的、坦誠的瞬間,無數個瞬間組成了心底的印象。

  「我相信她們。」木薔說。

  「我也是。」丁香從視野窗收回視線,「至少此刻是。」

  「別看了,我們的時間緊迫,馬上回去了。」丁香在駕駛座上摸索,從座椅底下掏出那本厚厚的駕駛指南。

  她深吸一口氣,「剛才鐘爾怎麼不再勸勸我……哪怕再說一句也好啊……這玩意兒怎麼開啊?」

  「書到用時方恨少,我也不知道啊。」木薔心有戚戚地說。

  「砰!」

  白日裡炸開煙花,五彩斑斕的圖案佔據了整片天空,焰火閃爍,組成兩個大字——

  大佬。

  「風裡希到底是個什麼玩意?」寧瓷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鬆軟的沙地上。

  「很難說它是個什麼東西。」鐘爾亦步亦趨地跟在寧瓷後面,「它在每個人面前都不一樣,畢竟它是個AI。」

  「那希零呢?」寧瓷問。

  希零的精神力給她的感受很特別。

  「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鐘爾的回答出乎意料。

  「那你呢?」寧瓷沒有追問希零,反而停下腳步,等著鐘爾走到自己身邊。

  「我是個什麼樣的人……」鐘爾也停下腳步,她看著天上不斷炸開的煙花。

  「你會知道的,馬上。」

  她們保持著三步的距離,走上紅毯,走到那棟小樓前。

  小樓前站滿了人,她們按照不同的分工和著裝分開站立,每個人看向寧瓷的目光都閃閃亮亮。

  「不要禮花。」寧瓷在警衛隊動手之前說。

  「不要詩朗誦。」寧瓷預判了第二步。

  最後她抬頭,看向那幾串鞭炮,「禁止放炮。」

  「……」熱鬧的場面一下子冷下來。

  那條紅色的橫幅在空中滑稽地飛舞,被風吹出獵獵響聲。

  「寧瓷女士。」

  穿著黑色制服的女人出列,她先對寧瓷低頭問好,再看著寧瓷身後的鐘爾,「鐘爾小姐。」

  「顧春。」鐘爾幅度極小地一點頭,算是打招呼。

  鐘爾小姐。

  寧瓷在心底饒有趣味地復讀了這四個字。

  她是女士,鐘爾是小姐。

  「寧瓷女士,風裡希正在等您。」顧春右手在背後一撇,所有人員有序地撤離。

  顧春對寧瓷露出微笑,側身打開了小樓的門。

  「孫醫生今天上班嗎?」鐘爾散漫地問。

  「當然,知道您要來,孫醫生已經在醫院等您了。」顧春笑道,她在寧瓷與鐘爾之間游刃有餘。

  她笑容可掬,「畢竟您的心臟檢查是大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7 07:16 PM

第八十五章 交談

  「心臟檢查?」寧瓷站在小樓前不動了,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鐘爾。

  莫名的壓迫感籠罩著鐘爾,寧瓷分明沒有使用精神力,鐘爾卻有一種被她看穿的感覺。

  她在心口簡單地比劃了兩下,言簡意賅的說:「母樹。」

  寧瓷立刻懂了,不過,「被母樹摘掉心臟,居然也能活下來?」

  她微微詫異。

  「很難活下來。」鐘爾開了個小玩笑,「我是這裡的實驗對象嘛,所以定期要回來做心臟檢查,看還能活多久。」

  「居然是這樣嗎?」寧瓷暫時沒有找到鐘爾話裡的邏輯漏洞,聞言驚得眉毛飛起。

  顧春保持著單手開門,上半身略向前傾的姿勢,她看著寧瓷旁若無人地與鐘爾對話,臉上得體的表情像是畫上去一樣凝固。

  「不是。」鐘爾臉上所有的表情突然淡漠起來,「我是鐘平唯一的女兒。」

  不認識。

  寧瓷自然地扭頭問顧春,「鐘平是誰。」

  顧春收回撐著門的手,兩隻手交握在身前,專業地介紹道:「鐘平女士是第三基地目前的最高掌權者。」

  已知,第三基地和第一基地的關係融洽,第三基地一直在為第一基地輸送類人,且基地內部駐紮著第一基地的武裝力量。

  所以鐘平和希零、風裡希是一夥的。

  寧瓷不動聲色地回憶,她們一路上推演了多少次推翻第三基地統治的方案。

  當時鐘爾說得頭頭是道,原來她才是真正的無間道。

  寧瓷等了一會兒,「沒了?」

  不順帶給她介紹一下鐘平女士的生平性格愛好,還有光榮事跡什麼的?

  顧春臉部肌肉細微地一抽,她把笑容放得更大,第二次提醒寧瓷:「風裡希在裡面等您。」

  寧瓷根本不吃她這套,「你在回避我的問題嗎?」

  顧春:「……」

  顧春看了眼鐘爾,鐘爾臉上沒有表情,她既沒有替自己媽媽開口介紹,也不準備阻攔她介紹。

  什麼是高空走鋼絲,這就是了。顧春小心翼翼地挑著說:「鐘平女士今年58歲,今年是她成為第三基地最高掌權者的第十年。」

  一邊是風裡希開放了第一基地最高權限的新貴寧瓷女士,一邊是第三基地實權者的獨生女鐘爾小姐,身後小樓裡還等著一個風裡希。

  都說三角形的結構是最穩固的,顧春暗恨。

  就是太穩固了!她現在要怎麼打破這該死的三角。

  寧瓷欣賞著顧春面具下不是很明顯,卻很生動的表情。

  剛才的歡迎儀式,她是列隊裡唯一的活人。

  除了顧春,剩下的都是被風裡希操控的仿生人,這些都被寧瓷劃分成死的東西。

  「我去醫院了。」鐘爾率先打破了穩固的三角結構。她沖寧瓷一揮手,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踏著輕快的步伐消失在街拐角。

  寧瓷終於想起風裡希,她主動說:「走吧。」

  顧春再次為寧瓷打開門,寧瓷從她身旁走過。

  顧春關上門,守在小樓外面。

  這一棟四層小樓,通體白色,一樓全部打通,地上散落著一些詩朗誦原本要用到的道具,還有未燃放的大煙花筒。

  「風裡希?」寧瓷找了一圈,沒有找到疑似風裡希的東西,她只能和空氣對話。

  從角落裡蹦出來一朵逼真的玫瑰花,玫瑰花的花蕊裡傳出聲音:「寧瓷,你來啦。」

  它的枝幹一跳一跳的,就這麼蹦到寧瓷面前。

  「不要用趙染的聲音和我說話。」寧瓷克制著辣手摧花的衝動。

  風裡希的聲音切換成低沉的氣泡音,「這種冷酷王爺的聲線你喜歡嗎?」

  不管是熱情的王爺,還是冷酷的王爺,寧瓷都殺過,他們都不會用這種聲音說話。

  「你能不能切換到我們第一次對話時那種狀態。」寧瓷耐心即將告罄。

  「我以為你會喜歡,抱歉。」風裡希發出真正冰冷的聲調。

  寧瓷感覺自己好多了,短短一分鐘,她重生了。

  寧瓷怪異地看著眼前這多嬌豔欲滴的紅色玫瑰花,她找不到談話的節奏。

  一個穿越來的刺客,和一朵藏在玫瑰花裡的AI對話,這個場面真是驚悚又荒誕。

  「或許該由我先來開頭。」玫瑰花跳到了桌子上,

  「寧瓷,你來自另一個世界。」它用了一個陳述句作為開始。

  寧瓷坦然地:「對。」

  這是根本無法掩飾的事實,寧瓷不做絲毫掙扎。

  「真是奇妙。」玫瑰花的花瓣捲了捲,「這裡的科技暫時還無法研究出你來到這裡的真實原因,你是一個奇跡。」

  「你也很奇妙。」寧瓷對著玫瑰花說,「你挺像個人的。」

  玫瑰花低頭:「謝謝,我把這句話當作一句誇獎。」

  「你們是想研究我穿越的秘密嗎?」寧瓷單刀直入地問,「畢竟你也說了,我是一個奇跡。」

  「我和希零探討過這個問題,我是一個人工智能,我們對穿越時空這項技術目前沒有興趣。」風裡希回答,「這是一項大工程,末世的大環境裡我們的能力和資源有限,必須分出輕重緩急。」

  沒有一個AI會想著把自己的機房和芯片送到古代去,那裡沒有電。

  也不會有AI想把自己送到未來,那純粹是找死。

  「我的武功和輕功呢?」寧瓷追問。

  「生存才是我們首要考慮的問題。武功很神奇,但它不適合末世的環境。」風裡希從容不迫地說,「我們更希望把精力放在科技和精神力的研究上。」

  「科技和精神力……」寧瓷目光沉沉,步步緊逼,試探道:「你們是為了我的精神力,才炸掉了第四小區?」

  「炸掉第四小區,並不是因為你。」風裡希說,「這是我和希零早就決定好的事情,這背後有很多原因,你只是其中一個變數。」

  「變數?」寧瓷反問,「我只是一個變數嗎?你通過趙廷的手機給我準備了一張機票,你邀請我來第一基地,卻不想研究我嗎?你明明一直在監控我。」

  「抱歉,因為你是人類的希望。」風裡希的回答出乎寧瓷的意料。

  真有意思。

  這樣的話趙玟也說過,她說寧瓷是推翻希零和風裡希邪惡統治唯一的希望。

  現在風裡希又說寧瓷是人類唯一的希望。

  敵我雙方似乎對寧瓷的定位達成了一致,說不定她現在振臂一揮直接能夠統一黑白兩道。

  寧瓷思緒亂飛。

  「人類的……希望?」寧瓷低低地說,「我不關心人類的希望,我只想知道你們炸小區的原因。」

  那枚導彈是寧瓷與風裡希之間無法回避的問題,是寧瓷來到這裡最直接的原因。

  她把話題又繞回了這裡。

  「我認為現在並不是一個解釋的好時機。」風裡希的聲音裡似乎帶了一絲人類的情緒,那種情緒叫做無奈。

  「我希望你能在這裡生活一段時間,等你對這裡足夠了解以後,我們的交談才會足夠愉快和順暢。」

  「我們之間並不存在不可調和的矛盾,我們炸掉了第四小區,但沒有傷害你。」風裡希說,「如果你喜歡你的保安亭,它就在第一基地,我把它搬過來了。」

  「……」寧瓷哽住了,風裡希的思考方式和她完全不在一個頻道。

  AI無法理解保安的生活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它只是簡單粗暴地認為,寧瓷喜歡保安亭。

  「我們之間存在很多的誤會,我希望我們能夠好好地溝通。」風裡希冰冷的聲音裡帶著遺憾,「我曾經用仿生人接近你,但那不是一次愉快的接近。」

  「我們現在也不是愉快的交談。」寧瓷冷淡地說。

  「我不會傷害你,希零也不會。」風裡希循循善誘,「我們可以給你第一基地最高的權限,你可以在這裡做任何事。」

  「我和你說的再多,也不如你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真實。」

  「留下住一段時間試試吧,你會得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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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裡希打開閱讀文庫:特種兵王妃愛上冷酷俏王爺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7 07:22 PM

第八十六章 誘惑

  「我拒絕。」寧瓷說,「腦子有問題才會答應你。」

  「你在心裡已經認定了趙玟才是你的盟友嗎?」風裡希問。

  寧瓷心跳漏了一拍,臉上的疑惑以假亂真,「誰是趙玟?」

  「小烏龜,黃金雨。」風裡希說,「這個世界對我來說沒有秘密。」

  「你在趙廷的辦公室裡說自己是誘餌,你可以為趙染報仇。你從辦公室裡帶走了一隻小烏龜,隨後你走在路上,天上下起了黃金雨。你走在路上的時候沒有說話,但你的表情不對。」風裡希說,「我能看到你最細微的表情,也能捕捉到你的心跳聲。」

  「你現在有點緊張,你的心跳暴露了你。」風裡希說。

  寧瓷面無表情。

  「你和趙玟達成了暫時的聯盟,你開始為行動做準備。」風裡希說,「你不該選擇她,也不該信任她。你是她慌不擇路的選擇,她卻不是你唯一的選擇。」

  「我不清楚她對你說了什麼,你才會把那張機票看作是挑釁。」

  「你的腦子有問題。」寧瓷嘲諷,「哦,不對,你沒有腦子。」

  她好奇地問:「人工智能依靠什麼做出判斷?你用什麼進行思考?」

  「我用已知信息推算事物發生的概率,並做出最合適的判斷。」風裡希回答,它接著說:「我們曾在飛車裡進行過交談,那是你第一次對我發出友好的信號。但我的態度沒有讓你滿意。」

  所以風裡希改變了策略,它變成趙染,變成玫瑰花,變成冷酷的王爺。

  這些都是它所推算的,女人大概率會喜歡的東西。

  寧瓷覺得鐘爾說得很對,風裡希剛發明出來的時候,看了太多古早小說,它的邏輯匪夷所思。

  「你給我發送了那張機票,落款風裡希,你主動暴露了你對我的監控。」寧瓷說,「在車裡那次交談,只是我對你的一次試探,並不是什麼友好的信號,你自作多情了。」

  寧瓷從趙玟那裡得知了風裡希的真實身份,但在風裡希的視角裡,寧瓷不應該知道這一點。

  寧瓷在車裡試探風裡希,是為了將這一條線索由暗轉明,借此光明正大地防備一切監控,合理地為自己爭取更多的行動空間。

  「我們可以放下過去發生的那些事。」風裡希輕飄飄地揭過了一切,第四小區上千條人命在它口中是「可以放下」、「過去發生」。

  寧瓷血壓飆升。

  「我和趙玟,你應該重新選擇。」風裡希說,「這是個充滿謊言的世界,人類很擅長欺騙。」

  「趙玟什麼都給不了你,而我卻不一樣。」

  「趙玟威脅不了我,但你卻對我充滿威脅。」寧瓷冷靜下來淡淡地說,「我和她的合作,我隨時擁有退路,而我和你合作,一不小心就會落入萬丈深淵。」

  第一基地是希零和風裡希的大本營,寧瓷只是一個人。

  「可是你依然孤身來到了第一基地,你有你所依仗的資本。」風裡希語速加快,她激動地說:「這也是我想和你合作的真正原因!」

  「科技和精神力,你是需要我的科技,還是需要我的精神力?」寧瓷問。

  風裡希說:「科技就是精神力,精神力就是科技,我們不要再打啞謎了。你的能力注定了你會站在我這邊。」

  寧瓷抬手,隕合金在她指尖盤旋。

  「你是說這個嗎?」

  銀色的隕合金小蛇般在空中游行,它在寧瓷的操控下不斷變換形狀。

  「果然如此,你可以重新喚醒失活的隕合金,你的波頻和這個世界的人不一樣。」風裡希亢奮不已。

  「你是這個世界最珍貴的希望。」

  寧瓷的身份又上了一台階,現在她不僅是人類的希望了,她是這個世界的希望。

  AI的思維如此簡單且直白,誰能改變科技,誰就是最珍貴的,它沒有屬於人類的感情。

  「留在這裡,你可以取代希零。」風裡希發出新的邀請。

  寧瓷沉默片刻,說:「希零的精神力很強。」

  「你是在擔心被她控制嗎?」風裡希用花瓣指了指門外的顧春,「顧春的精神力是防禦,你可以從她那裡學到對抗希零的辦法,我會安排她做你的貼身秘書。」

  「我很好奇你和希零之間發生了什麼,在別人看來,希零才是你的操控者。」

  風裡希簡單地說:「希零她老了。」

  這句話翻譯一下,就是希零快要死了,她無法再為風裡希提供價值。

  「你讓我取代希零,那我會和她一個下場,我也會老。」寧瓷警惕地說。

  「哈哈。」風裡希發出冰冷怪異的笑聲。

  「寧瓷,你才三十二歲,你很年輕。」風裡希說,「等你掌握了權力,你將不再是一個人,你的思想會徹底改變。你不會再糾結於第四小區,也不會糾結這種虛無縹緲的未來的下場。」

  「去感受權力吧,等你嘗到權力的美妙,那才是我們真正合作的開始。」風裡希毫無起伏的聲音裡帶著無限蠱惑。

  「好吧,AI,你確實引起了我的興趣。」寧瓷露出笑容,「我住哪裡?」

  「保安亭?」風裡希難得有些不確定,她猜不中寧瓷的喜好。

  「你喜歡第四小區的那些人嗎?我給你製作了很多的仿生人。」她說,「炸掉小區的時候不知道你會這麼憤怒,我會盡力彌補我的錯誤。」

  寧瓷腦補了那個場景,風裡希操控著一堆仿生人陪自己過家家,那是對逝者的侮辱。

  噁心,想吐。

  「保安亭我喜歡。」寧瓷臉上沒有露出破綻,她說:「不過我想換個住的地方,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人能在保安亭裡享受到權力的美妙。」

  「可以,顧春會為你安排的。」風裡希說,「太好了,你已經開始改變了。」

  「別高興的太早。」寧瓷潑了盆冷水,「我想知道趙玟在哪裡,你對她做了什麼。」

  「她利用了你,你卻在擔心她的處境,你比我想的要心軟很多。」風裡希說,「她還活著,在養殖場,我不需要對她做什麼,她不是一個威脅。」

  養殖場……

  寧瓷暗暗心驚,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心跳,不讓風裡希察覺到太多的異常。

  「不要再想過去了,你將會有新的開始。」風裡希說「去找顧春吧,讓她帶你去看看住的地方,順便找她學習一下,如何抵抗希零。」

  寧瓷和風裡希結束交談,她從小樓裡出來。

  和風裡希的交談比殺人累得多,寧瓷需要不斷地動腦,維持著自己設定好的人設。

  而這樣的偽裝,才剛剛開始。

  寧瓷輕輕吐出一口氣。

  「您是累了嗎?」顧春體貼地問。

  寧瓷的塑料鞋底在瀝青地面上摩擦,發出呲啦呲啦刺耳的聲音。

  「是有點累。」她說,「我不想走路了。」

  「馬上為您安排。」顧春拍拍手,「可以過來了。」

  她話音剛落,一輛金光閃閃的加長版純金飛車從天而降。

  寧瓷:「……」

  飛車的輪子上鑲嵌著一顆顆閃閃發光的白色透明石頭,太陽一照,幾乎閃瞎寧瓷的眼睛。

  寧瓷扭臉問:「車輪上的是什麼?」

  「是鑽石。」顧春回答。

  黃金跑車的整片車頂和車門一起打開,露出裡面那張造型誇張,一看就很舒服的躺椅。

  寧瓷原地起飛,直接撲進了躺椅。

  顧春看著寧瓷嗖地一下從眼前消失,冷靜地為寧瓷關上車頂,從另一邊上車。

  她坐在寧瓷旁邊,她沒有躺椅,只有一張黃金板凳。

  飛車行駛平穩,車內感受不到一絲的顛簸,顧春在板凳上坐的很穩當。

  「我正在為您準備稍後的晚餐,您有什麼忌口的東西嗎?」顧春拿著平板不停地在上面鼓搗。

  寧瓷閉著眼,把腿翹在躺椅上,隨口一問:「晚上吃啥?」

  「滿漢全席。」

  寧瓷:「?」

  「果然還是人類更懂人類。」寧瓷豎起大拇指,「你比風裡希更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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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穿越之我在末世當皇帝

  /試圖寫個超級豪車,結果寫了個黃金板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7 07:47 PM

第八十七章 別墅

  飛車貼著地面一路暢行,黑白兩色的建築從車窗裡劃過。

  第一基地的街道上只有這一輛浮華的黃金飛車閃閃發光。

  「你們都不出門的嗎?」寧瓷問。

  第一基地安靜得像一座無人之城。

  顧春從菜單裡抬頭,「只是為您暫時封鎖了這片街區而已。」

  顧春輕描淡寫的語氣令寧瓷生出絲絲錯覺,彷彿這只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

  可實際上,寧瓷從基地邊緣的小樓處上車,到基地的核心地帶下車,她需要穿過半個基地。

  「有必要嗎?」寧瓷皺眉。

  「這是為了您的安全,所採取的必要措施。」顧春微微笑著解答,「您會習慣的。」

  寧瓷眼裡的厭煩轉瞬即逝,為懷在她指尖煩躁地游動。

  窗外的建築從簡單的方格小樓逐漸變成風格各異的白色建築,一棟棟建築物被整潔濃翠的綠茵地隔開。

  這是寧瓷第一次在這個世界,見到人類居住地裡有植物的存在。

  幾百萬顆黑麥草的種子經過一輪輪細致的挑選,從中篩選出安全未變異的那部分,被人為栽種在這裡,作為點綴。

  基地外面是荒漠,基地的核心地帶卻綠草如茵。

  寧瓷看到草坪上錯落著白色的水霧,密密的細小水珠從灑水噴頭裡噴出。

  「這樣的草坪,一天要用多少噸水?」

  寧瓷想到了小隊裡的水循環裝置,她們在曠野上很難找到乾淨的水源,用來洗漱的水循環十次以後才會被倒掉。

  而這樣的洗漱方式對雇傭兵來說,已經算是頂級奢侈的待遇了。

  「根據季節和溫度,每天的用水量會有所不同。」顧春對第一基地的事務了如指掌,她說:「昨天的草地用水量是一千八百噸水。」

  寧瓷收回視線,只覺得那些草地多看一眼都是對自己的精神污染。

  「怎麼不種點花和樹。」寧瓷語調平平地挑刺,「光是些草,有什麼意思?」

  顧春沒有讓寧瓷失望,「您的院子裡有一株很漂亮的銀杏樹。」

  行吧。寧瓷閉嘴。

  飛車緩慢降速,穿過一道又一道警衛崗,那些銀色的攔車桿此起彼伏地提前升起,每一道警衛崗裡都配備了兩名真槍荷彈的警衛員。

  寧瓷從車窗裡只能看到她們九十度彎下的背。

  飛車在一座佔地極廣的純白建築物前停下。

  這是一座三層的別墅,寬闊氣派,潔白如新。

  寧瓷看到了顧春所說的那株漂亮的銀杏樹。

  現在是夏天,它翠綠的葉子被風吹出簌簌聲響,寧瓷下意識地戒備,甚至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但這只是一株簡單的樹,它沒有變異。

  顧春毫無覺察地從黃金板凳上起身,她下車繞到另一邊,為寧瓷打開車頂和車門。

  她朝著寧瓷鞠躬,「寧瓷女士,歡迎回家。」

  寧瓷那隻別扭可笑的鞋子踩在純白的大理石地面,啪嗒一聲。

  顧春身後站著兩排傭人,她們穿著統一的服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眼神克制地看著地面。

  看到那隻怪異的鞋子,沒有一個人的眼神有片刻游離。

  寧瓷下車,從這群人身上感受到了精神力的波動。

  厚重的大門自動打開,顧春走在前面,帶著寧瓷穿過玄關,穿過長長的走廊,從大片大片的落地窗前經過。

  「您是想先用餐,還是先洗漱呢?」顧春問。

  寧瓷風塵僕僕,身上的衣服皺皺巴巴,腳下的鞋子破破爛爛。

  「先洗澡。」她說。

  隨著她話音落下,二樓待命的傭人立刻開始放熱水,準備泡浴所需的數十項香氛浴露。新採摘下的花瓣沾著露珠,裝滿了竹簍。

  寧瓷上二樓,顧春在洗浴室的門口止步。

  游泳池一樣大的浴池裡熱水騰起朦朧的霧氣,兩邊的傭人捧著無數寧瓷認不出的東西,等待著她的挑選。

  「她們幫我洗?」寧瓷看著那個拿著搓澡巾的傭人詫異地問。

  顧春臉上表情微微一裂,心裡略微一掙扎,一狠心,「我幫您洗也可以。」

  寧瓷茫然地回頭,「啊?」

  意識到自己會錯意的顧春:「……」

  「我在餐廳等您。」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兩個傭人從洗浴室裡走出,手腳輕柔地帶著寧瓷走到換衣服的地方。

  寧瓷張開雙臂,由著她們幫自己脫下衣服。

  她對這套流程還挺熟悉的,每次完成任務回到組織,都需要經過這一套驗身工序。

  「你叫什麼名字?」寧瓷問。

  正幫寧瓷從腰間抽掉皮帶的傭人回答:「我叫A06。」

  居然連名字都沒有。

  寧瓷:「……你以後就叫小夏吧。」

  小夏把手裡的皮帶捲好,放在托盤上,「謝謝您。」

  寧瓷低頭,看向跪在地上那個,「你就叫小秋?」

  小秋正在和寧瓷那雙靴子作鬥爭,她低著頭,「謝謝您。」

  小秋幫寧瓷解開鞋帶,再解開綁在鞋帶上的繩子,溫柔地托起寧瓷的腳踝,把那雙傷痕累累的靴子褪下。

  「啪。」

  鞋底的塑料片和金塊落在地面上。

  小秋神情有一瞬間的空白,反應過來後她臉色瞬變,跪在地上,額頭貼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

  她沒有開口說話,身體忍不住地輕顫。

  寧瓷:「?」

  「收起來,我空了自己補一下就行。」寧瓷邊走邊說,她緩步踏入浴池,水溫剛剛好。

  「小秋啊,你來幫我搓背吧。」寧瓷對跪在地上不動的小秋招招手。

  小秋用膝蓋匍匐著,從另一個人手裡接過搓澡巾,低著頭挪動到浴池旁。

  她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失誤裡走出來,聲音低低地問:「您是想用花瓣還是精油,我們還為您準備了……」

  「打住,我就清水乾洗。」寧瓷雙手合十,「幫我搓點鹽也行。」

  她現在看到花瓣,就會想到風裡希,對植物和AI雙重ptsd。

  一旁傭人遞來放著浴鹽的托盤,小秋先用熱毛巾擦乾淨自己的手,隨後把雙手搓熱。

  她一邊幫寧瓷搓澡,一邊在心裡極速思考。

  光頭,是用沐浴露,還是洗髮水?要不然用二合一算了……

  寧瓷在熱水裡泡了五分鐘,小秋才幫她搓了一條胳膊。

  「我自己來吧。」寧瓷奪過小秋手裡的搓澡巾,「你們都出去。」

  浴室裡的傭人們把手裡的托盤放在一旁的邊幾上,安靜的替寧瓷關上了門。

  隕合金鑽進搓澡巾,在水裡幫寧瓷大搓特搓。

  十分鐘後,寧瓷從浴池裡出來,膝蓋亮得彷彿拋過光。

  她從衣架上拿起浴袍披上,在長毛地毯上踩乾腳底的水,踩著拖鞋出門。

  小秋一路領著寧瓷去餐廳。

  下午太陽西曬的光灑進來,銀杏樹的光影恰好投進餐廳的地面。

  寧瓷看著外面依然很大的太陽,再抬頭看著那幾盞碩大明亮的水晶燈。

  「把燈關掉。」寧瓷痛惜地說,「以後白天不要開燈。」

  能源也是很珍貴的物資!天知道在曠野上,她們為太陽能拼過多少命。

  水晶燈立刻關掉,連帶著整棟別墅所有的燈都在同一瞬間熄滅。

  寧瓷在十米長的餐桌盡頭坐下,眼前排著上百道蓋著銀色餐蓋的托盤。

  如果丁香在這裡,她肯定很高興……

  「這是第一道菜,蔬菜沙拉。」顧春親自為寧瓷揭開第一道菜的蓋子。

  各色的蔬菜葉子經過清洗,被切成細碎的條狀,搭配著一些水果和調配好的沙拉醬,擺在晶瑩剔透的玻璃碗裡。

  寧瓷:「……」

  說好的要腐蝕我,你們就用蔬菜沙拉?

  寧瓷拿著筷子,下不了手,她問顧春,「你敢吃嗎?」

  真的有人會在見過變異植物以後,毫無心裡負擔地去吃蔬菜沙拉嗎?

  你好歹打成蔬菜汁吧。

  「我沒有這個權限。」顧春遺憾地說,「蔬菜沙拉只有少數幾位大人才有資格享用。這些蔬菜都是經過實驗室的嚴格篩選,通過三十天的水培,檢測安全過後才進入廚房的。」

  「拿下去打成蔬菜汁吧。」寧瓷無法說服自己,她看著桌子上剩下的那些餐盤,「不會都是素的吧??」

  「第二道菜,鳳凰展翅。」顧春揭開蓋子,「這是用紅燒肉和冬瓜燉煮的,經過幾個小時的……」

  「好了,就這個吧。」寧瓷看著燉的爛爛的冬瓜,覺得還算安全,「剩下的菜你們分了吧。」

  「以後我吃飯就……」寧瓷在心裡猶豫了片刻,「三菜一湯……不,一個葷菜就行了!」

  「好的。」顧春沒有任何反駁,她是為寧瓷服務的,沒有資格對寧瓷的決定產生任何質疑。

  那些未打開的菜肴流水般被端下去。

  寧瓷獨自在能容納上百人的餐廳裡,享用鳳凰展翅。

  想來碗大米飯,但是不敢。

  銀質的餐具與瓷器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

  另一邊,丁香和木薔正在坦克裡吃沙子。

  「你能開穩一點嗎?」木薔蹲在丁香旁邊,手裡的駕駛手冊短短時間裡被翻到捲邊。

  丁香咬牙:「坦克能動你就該謝天謝地了,不要對我有過多的要求好嗎!」

  一輛熟悉的越野車出現在視線邊緣,它似乎經過了一些改裝,在沙漠裡開得又快又穩。

  「那是不是我們的車?」木薔率先發現了這輛車。

  「對。」丁香肯定地說,「我有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

  「我支持你的想法。」木薔眼裡燃著火,「炸她!」

  丁香:「?」

  「你冷靜一點。」丁香拉住木薔準備開炮的手,「我的意思是把坦克還給她們啊啊啊……」

  三個類人好不容易改裝好越野車,看著失而復得的坦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8 09:45 AM

第八十八章 影帝

  寧瓷吃完鳳凰展翅,又給自己加了一支營養液。

  她撐得在座位上打飽嗝,顧春在一旁給她講解如何用精神力防禦希零的洗腦。

  顧春:「首先,我們要有一個非常堅定的信念。一定要是那種,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會改變的信念。」

  寧瓷想了想,嗯,成為一個炸掉風裡希的偉大保安。

  「比如說我,我的信念就是一定要做好自己的工作,努力地成為人上人。」顧春夾帶私貨,借機對寧瓷表忠心,「能夠分配到您的身邊,為您做事,我真的很高興。」

  「風裡希很信任你。」寧瓷不冷不熱地誇了一句。

  顧春很特別,她是完全清醒的,她不會被希零洗腦,也不會被寧瓷控制。這是風裡希安排她來寧瓷身邊最根本的原因。

  但顧春不知道。

  她春風滿面,眼底有種不正常的狂熱,「我的努力沒有白費,風裡希終於看到了我。」

  「下一步操作。」寧瓷沒有耐心地說。

  「好的。」顧春立刻切換回專業的態度,「希零女士的精神力如同大海,那麼我們就要把自己的精神力變成海上的一艘船。」

  「以堅定的信念為核心,將自己的精神力鑄成一個整體,嵌入這片海中。」

  寧瓷依言照做,她曾經的精神力領域也是一片海,當她和希零兩片海相遇時,衝突是無法避免的,她被希零的精神力無聲化解。

  寧瓷將自己不斷往外擴張的領域收縮,她不再試著吞噬這片海,寧瓷溫柔地撥開了海浪。

  「學會了。」寧瓷說。

  顧春還沒有說完的話卡在喉嚨裡,她睜大眼睛,半晌後:「您真厲害!」

  「這很簡單。」寧瓷淡淡地說。

  這應該不是她的錯覺,學會了方法以後,在這裡保持清醒,不被希零洗腦真的很簡單。

  這個基地裡沒有被洗腦的人,應該比寧瓷原先預料的要多。

  「是您太厲害了。」顧春取出一部手機,將它放在桌上,「這是我為您準備的手機,裡面有一些人的聯繫方式,已經為您做好了備注。您有需求隨時可以聯絡我們。」

  手機在寧瓷眼裡就是屏幕大一點的手錶,她把屏幕當成風裡希的臉戳戳點點,熟悉這部新的工具。

  「鐘爾小姐剛剛發了消息,說她想到您這裡住一段時間。」顧春在寧瓷身邊提醒道。

  寧瓷詫異:「她沒有自己的房子嗎?」

  另一邊,第一基地第一類人醫院。

  「唉,我是真的不想回我那冰冷的豪宅裡。」鐘爾躺在醫院的核磁共振床上,從耳朵裡取出隔音的耳塞。

  孫醫生正在一旁看著鐘爾的片子,不是很能共情她的煩惱。

  「你那冰冷的豪宅有什麼不好嗎?」她隨口說。

  「我一年才來這裡住幾天啊?我當雇傭兵一年,賺的錢還不夠那套房子的維護費零頭。」鐘爾一臉心痛,「還有那個草坪,那麼貴,還那麼恐怖,我現在看到綠色就想拔槍。」

  「不是很懂你們這種奢侈的生活。」孫醫生抬頭,一臉正色地說:「但你最好在這裡多住一段時間,你的心臟該換了。」

  「當年你的成人禮上我們沒有做好最充足的準備,你的這顆心臟並不完美。」孫醫生說,「新的心臟已經準備好了,你調理一段時間以後就做手術吧。」

  鐘爾伸頭探腦,把孫醫生電腦裡的那幾張片子翻來覆去地看。

  「這是不是我的陰影?」她戳著片子上一個小方塊問。

  「不是,你不會看就別搗亂。」孫醫生把鼠標從鐘爾手裡搶回來,關掉了片子,一臉嚴肅地說:「別打岔,你去年就該換心臟了,不能再拖下去了。你現在很危險,鐘爾小姐。」

  「你們技術有突破了?」鐘爾挑眉,「如果沒有的話,我覺得我還能再給你們一年的時間。希望明年我能換一顆壽命長一點的心臟,別動不動就跑第一基地來做檢查。」

  「我到處跑,真的很遠。」她搖頭。

  「您坐飛機有什麼遠的。」孫醫生冰冷地說,「一年的時間技術能有什麼大的突破呢?別抱有幻想了,接受現實。」

  「我會把你的情況發送給鐘平女士,享受你最後自由的時光吧,鐘爾小姐。」

  鐘爾拖拖拉拉地從醫院裡走出來,孫醫生在她後面追。

  「保持良好規律的作息,適當地補充高蛋白。」她不放心地叮囑。

  「知道了,少管我。」鐘爾小聲抗議,朝後面拜拜手,坐進自己的車裡。

  她在車裡,透過車窗長久地凝望著醫院的頂樓。

  希零的精神力包裹著她。

  「去寧瓷那裡。」鐘爾拍了拍車,吩咐道。

  飛車載著鐘爾前往寧瓷的別墅,隨後在第一道關卡被卡住了。

  警衛崗外,身姿挺拔的警衛員抱著機關槍,看了眼這輛車的車牌。

  「0‧010」,開頭的0代表著這是基地管理層的車,後面的010則是代表著車裡人的身份。

  「抱歉,暫時沒有接到放行的命令。」警衛員一本正經地說,「如果您非要進去,請您與寧瓷女士進行溝通。」

  鐘爾從車窗裡探出半個頭,「風裡希,你別搞我,放我進去。」

  「抱歉,我聽不懂您在說什麼。」警衛員機械地說,「請您與寧瓷女士進行溝通。」

  「問題是我要怎麼和她溝通啊。」鐘爾掏出自己的手機,她沒有收到寧瓷的回復,她猜測是寧瓷沒有看手機。

  「不然你幫我提醒她一下,讓她看手機。」

  「請您與寧瓷……」

  「復讀機是吧。」鐘爾失望地縮回車裡,把車窗關上,她在車裡罵了一句,「垃圾仿生人。」

  「我聽到了。」風裡希的機械音從飛車的音箱裡傳出來。

  「嘶——」鐘爾措不及防被嚇了一跳,她拍拍自己脆弱的小心臟,好奇地問:「你到底給寧瓷開了多少權限?為什麼我都過不了第一道槓。」

  「你沒有這個權限知道寧瓷的權限。」風裡希繞口地說,「沒有獲得寧瓷的允許,請你在五分鐘之內離開,別在這裡停留。」

  飛車的面板上浮現出五分鐘的倒計時,上面的數字隨著時間不斷減少。

  鐘爾下車,透過層層警衛崗試圖找到那棟別墅的位置。

  她衡量了一下距離,企圖用最原始的方法引起寧瓷的注意。

  警衛員:「叮。」

  「是不是能走了?」鐘爾眼睛一亮。

  警衛員仔仔細細地給鐘爾搜身,末了從內部派了一輛新的車過來。

  鐘爾看著那輛高福爾夫球車,扯了扯嘴角,「救命,要不要這麼誇張,難道我是刺客嗎?」

  「您的車可以停在那邊。」警衛員為鐘爾指了指路邊的停車位,「您有這個權限。」

  鐘爾暗自咬牙,從警衛員平淡的語氣裡莫名聽出了嘲諷。

  「聽到了嗎?」鐘爾對自己的車說,「你自己過去吧。」

  飛車自動停泊到了指定的停車位,鐘爾爬上了高爾夫球車。

  高爾夫球車是四面敞開的,風吹得鐘爾風中淩亂。

  她被每一道警衛崗搜查,從裡到外檢查了十來遍以後,終於走進了別墅的大門。

  鐘爾被傭人接應到待客廳,站在門口幾乎認不出寧瓷這幅嶄新的模樣。

  寧瓷穿著一身鬆散的浴袍,光光的腳丫踩在絲絨沙發的扶手上,她四腳八叉地躺著,在看一部電影。

  「你……幾個小時就腐敗了?」鐘爾驚詫地說。

  寧瓷把電影的聲音調小,眼睛沒有朝鐘爾身上瞟,她克制而冷淡,只疏離地說:「小秋,帶鐘爾小姐去客房。」

  小秋聞言向前一步,從待客廳的角落裡出來,她走到鐘爾面前懦懦地說:「鐘爾小姐,請跟我來。」

  鐘爾越過擋在面前的小秋,快步走到沙發前,一屁股擠開寧瓷亂放的腿,強行和她坐在一張沙發上。

  「小寧,我可以解釋……」

  「大可不必,我不想聽。」寧瓷腳尖一勾,從沙發上坐起來,她直接跳到了另一張沙發上,和鐘爾遠遠地保持著距離。

  「鐘爾小姐。」寧瓷用客氣的稱謂來稱呼她,「你要住在我這裡,已經是很不禮貌的行為了,請你不要再不禮貌下去,有點分寸。」

  「我……」鐘爾還想說點什麼。

  寧瓷投去冷淡的眼神。

  鐘爾一瞬間什麼都不想說了,她垂頭喪氣地跟著小秋去客房。

  寧瓷抱著平板嘀咕了一句,「好煩。」

  她又看了會兒電影,小秋回來匯報,說鐘爾已經安排好了。

  「你幫我找個膠水過來,還有鞋底。」寧瓷想起了自己那雙破靴子,「我要補一下我的鞋子。」

  「好的,不過鞋底需要從別的地方送過來,大概需要十五分鐘。」小秋說。

  「那就不要鞋底了,給我拿最牢的膠水過來。」寧瓷說,「直接送到我房間裡去。」

  別墅裡一塵不染,除了寧瓷以外,所有來往進出的人員都要換上特製的乾淨的鞋子。整個別墅都是24小時恆溫的,連地面的溫度都是恰到好處。

  寧瓷懶得穿拖鞋,直接光腳回到自己的大房間。

  靴子和膠水已經擺在她屋裡了,還有那兩塊金磚。

  寧瓷把金磚塞回鞋底,在塑料鞋底上塗滿502,隨後往上「pia」一貼。

  她把手裡這隻處理好的靴子放回地上,用力按了按鞋底,給另一隻靴子同樣塗上502。

  處理好後,寧瓷給502蓋上蓋子,她拎起靴子——

  拎不動。

  寧瓷:「?」

  她用力拽了拽,撕拉一聲,靴子從中間裂開,塑料鞋底和金磚被膠水牢牢地黏在了地上。

  它們三個密不可分。

  「啊啊啊啊啊啊,煩死了。」寧瓷把手裡徹底報廢的靴子往地上一丟,撲進了鬆軟的大床。

  沒一會兒的功夫,她發出輕微的鼾聲。

  客房裡,鐘爾的手指被人操控著緩緩在被窩裡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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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裡希:這個世界上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寧瓷:穿越之我在末世當影帝,和隊友偷偷玩你畫我猜

  /鞋底黏在地上,是網上看到的梗,真實事件是有人鞋底黏在地鐵上了(不知道能不能寫?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8 05:35 PM

第八十九章 教導

  寧瓷早上四點起床的時候,整棟別墅上百號傭人跟著她一起甦醒。

  四點天還沒亮,大家在不算明亮的燈光下秩序井然地工作。

  短短半天的相處,這裡的傭人已經對寧瓷有了初步的了解。她很節儉,不喜歡鋪張浪費,也不喜歡被一大群人圍著。

  不需要寧瓷再次強調與說明,所有人都會自覺揣摩她的喜好,暗自遵從她的習慣,務必讓她感到舒適。

  寧瓷在陽台練了兩個小時的刀,然後在自己房間配套的浴室裡簡單地沖了個澡。

  早餐準備的很簡單,是一碗濃稠的小米粥,配了兩個鹹鴨蛋。

  寧瓷看著那兩枚鹹鴨蛋,又想到了丁香……不知道兩個隊友到底會不會開坦克。

  八點,顧春準時來到別墅。

  寧瓷躺在沙發上發呆,顧春就安靜地站在她身後。

  「好無聊啊。」寧瓷在沙發上翻了個身。

  昨天這個時候她還在坦克裡,被硬梆梆的座位膈屁股,今天她已經躺在舒適的真皮沙發上無所事事了。

  寧瓷暫時無法適應這種轉變,她好像一直很忙,幾乎沒有停下來的時候。

  「您是精力很旺盛的那類人。」顧春微笑,在得知寧瓷早上四點就起床以後,她馬不停蹄地準備了好幾份預選方案。

  整個基地都因寧瓷的優秀作息而提前運轉。

  此刻她胸有成竹地說:「如果感覺無聊的話,您可以在基地裡逛一逛。」

  「像昨天那樣?」寧瓷滿眼拒絕,那不叫逛一逛,那叫擾民。

  「您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換一種出行方式。」顧春早有應對,「行程安排下去以後我們會提前對場地進行摸排,確保您安全的同時,也會讓您感受到普通類人的生活。」

  「聽起來很像皇帝微服私訪。」寧瓷吐槽。

  這種方式比清場更麻煩,更折騰人。

  「這是為了您的安全。」顧春強調。

  「你在安排我?」寧瓷的臉一秒冷下來。

  顧春瞬間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她低眉順眼地:「不敢。」

  「你膽子好大。」寧瓷的語氣不算重,顧春額頭卻冒出冷汗,她低著頭說不出半句話。

  場面一度僵持,小秋站在角落裡大氣不敢喘,總覺得下一秒寧瓷就要讓人把顧春拖出去打。

  寧瓷在心裡暗叫糟糕,這句話的效果有那麼強烈嗎?

  「小春,看來我們還需要好好磨合一下啊。」寧瓷緩和了態度,「我想看看基地的地圖。」

  顧春打開了全息投影儀,基地等比例縮小的3D模型在寧瓷眼前展開。

  角落裡隨時待命的傭人早就退出了這間房間,投影前只有寧瓷和顧春兩個人。

  「這是我們現在的位置。」顧春點了點地圖上那棟發光的建築,她們在基地的正中心。

  寧瓷在心裡默記這張地圖,這張地圖不一定完全正確,但一定有參考價值。

  顧春一一為寧瓷介紹地圖上的重點。

  「這裡是教導學院。」她在一塊佔地面積很大的地方上點了一下。

  「教導學院?」寧瓷感興趣地問,「做什麼的?」

  來到第一基地的都是滿十八歲的成年人,按理這裡不需要學院。

  「是教導大家成為類人的地方。」顧春說,「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像您一樣的天賦,大多數人需要經過系統的培訓與教導,才能掌握自己的精神力,成為一個真正的類人。」

  「那也就是說,從其他基地過來的那些人,第一站都是這裡咯?」寧瓷眉毛微微蹙起。

  顧春點頭,「是的,所有剛到第一基地的人都在這裡,她們畢業以後才能走出學院。」

  「那我們今天就去這裡。」寧瓷從沙發上坐起來,不給顧春反應的時間,「現在就出發。」

  教導學院離寧瓷住的地方很近,外圍是白色的磚牆,圍牆又高又厚,只能看到裡面的尖塔。

  飛車直接開進了教導學院的內部,圍牆裡面是七棟白色的高尖塔建築,最高的有十二層,最矮的也有七層。

  它們最底部的面積做得很寬裕,塔身順著高度逐漸收緊,直到縮成一個尖尖的塔頂。

  這些尖塔外壁上做了窗戶的造型,但實際上沒有鑿出窗戶的口子,是完全封閉的建築。

  寧瓷在教導學院裡感受到了混雜的精神力。

  教導學院也處在基地的中心位置,希零的精神力在這裡十分強烈。

  白色的尖塔裡那些剛覺醒了精神力的女人們還不能很好的掌控自己的能力,大家的精神力就像吃飽了的螃蟹一樣橫行霸道。

  教導學院的校長和教導主任站在寧瓷的車前,她們身後站著一排排老師。

  老師的人數很多,寧瓷用精神力感應了一下,她們之中大部分是類人,小部分是仿生人。

  「寧瓷女士。」校長刻板麻木的臉上勉強露出一個笑容,她似乎很不習慣這種表情。

  「這是楊校長。」顧春對寧瓷介紹道。

  「楊校長,我就是來隨便逛逛,不用管我,也不用跟著我。」

  寧瓷看著眼前這一大幫人,暗自提起一口氣,拔腿就往尖塔裡衝。

  寧瓷像一陣風一樣從大家面前刮過。

  顧春把自己被風吹亂的劉海理正,對著校長露出一個抱歉的微笑,「寧瓷女士,她比較……」

  她解釋到一半,又意識到自己今時不同往日,根本不需要對著校長解釋。

  顧春揚了揚下巴,倨傲地說:「大家都散了吧。」

  尖塔的內部因為不太通風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底層被分割成了一間間教室,寧瓷站在走廊,透過教室的窗戶,能看到每間教室裡坐著三十個學生。

  她們穿著塑身的長裙,安靜地坐在位置上,每個人都規規矩矩的,背挺得很直,兩條手臂疊在書桌上。

  說是書桌,桌子下面卻沒有抽屜,桌面上也沒有擺著書籍。

  寧瓷風風火火地跑進尖塔,這麼大的動靜沒有引起任何注視。

  顧春匆忙地趕到寧瓷身後,「不愧是您,跑得真快!」

  「……」沒想到這也能拍馬屁的寧瓷無語。

  「我帶您參觀一下學院吧。」顧春自告奮勇地說,「雖然我好幾年沒來了,但這裡看起來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行啊。」寧瓷一邊參觀著尖塔內部的走廊一邊說。

  走廊的一邊是教室,另一邊則是牆壁,牆壁上掛著一些女人的畫像。

  「這些畫像都是學院的優秀畢業生。」顧春介紹道。

  畫像的下面寫了介紹,都是這些女人的性格介紹,寧瓷隨意地看了兩眼。

  「這一層的教室,專門教導那些剛到基地的女人們。等她們達到了學院的標準以後,就會升入上一層教室。」顧春說,「直到她們升到塔尖,就算是畢業。」

  「學院裡教什麼東西?」寧瓷問。

  她沒看到任何有關於學習的東西。

  「教導我們獲得心靈的力量。」顧春有些意義不明地說,「拋棄身體裡的雜念,從自身出發,找到安寧。」

  「聽不懂。」寧瓷直白地說。

  「我帶您去看一下她們的學習過程吧。」顧春說,「其實這種學習非常枯燥……」

  她們走入一間教室,站在教室的角落裡。

  剛剛離開的老師已經回來了,她拿著一把精鋼做的戒尺,站在教室的講台邊。

  寧瓷等了五分鐘,老師和學員都沒有任何行為。

  「你讓她別管我,可以上課了。」寧瓷小聲地對顧春說。

  「這就是在上課。」顧春也小聲地回答。

  安靜地坐著,就是一種修行。

  寧瓷:「?」

  「她們要學會不被外界干擾,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安靜地坐著。」顧春領著寧瓷走到另一間教室,「其實剛才那個老師教的還挺好的……」

  「根本什麼都沒做啊。」寧瓷說。

  第二間教室比第一間教室要稍微熱鬧一點。

  學員們從位置上起身,她們塑身的長裙上掛著鈴鐺,隨著她們在教室裡緩步行走而發出輕微的響聲。

  「這堂課教她們正確的走路方式。」顧春說,「等到鈴鐺不會發出響聲,她們這門課才算通過。」

  「走路的方式能和精神力有什麼關係啊??」寧瓷不理解。

 「我們要學會掌握自己的身體,從而掌握自己的內在。」顧春一本正經地說。

  「但我看你這樣的畢業生也沒有像她們一樣……」 寧瓷打量著顧春,說:「我看你還挺活潑的。」

  「我們成年以前都是在外面的基地裡生活,每個人都有一些不太好的習慣。」顧春解釋道,「等到學院的課程結束以後,我們會在基地裡獲得新生。」

  「並不是說我們要一直這樣生活,只要畢業就不用再這樣了。」

  寧瓷意識到教導學院根本不是顧春說的那樣。

  這裡沒有人在教導學員掌控自己的精神力,學院在訓導她們,磨去她們的生命力。

  每個人初生都是一塊嶙峋的石頭,而學院要磨去她們鋒利的棱角,把她們變成千篇一律的鵝卵石。

  第三間教室,這裡沒有桌椅,學員們正在拉伸自己的身體。

  「尊貴的類人不需要面對危險的植物。」顧春說,「我們最好不要有太誇張的肌肉。」

  「這個教室裡的學員,她們原來的生活條件不好,體格過於健壯了,不符合類人一貫的形象。」

  寧瓷原地踉蹌了一下,懷疑自己的耳朵。

  她伸手捏了捏顧春的胳膊,感受到她胳膊裡蘊含的肌肉。

  「騙子。」寧瓷面無表情地說。

  「我已經畢業了。」顧春還是這句萬能台詞。

  「我剛剛摔倒了。」寧瓷試著說,「我要追究這個學院的責任,這裡的地面不平。」

  顧春毫無異義地讚同,「您說您想怎麼辦?」

  寧瓷手指劃了一個大圈,挨個指過這些教室。

  「我剛剛指到的人,罰她們統統出去跑步,跑到渾身出汗為止。」

  五分鐘以後,幾百個學員換上俐落的短褲短袖,順著學院的圍牆跑步。

  「最前面帶頭的那個,你跑快一點!」寧瓷叉著腰,沖領頭的校長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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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我要造反了,你們學學怎麼跑路吧(實在)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8 05:47 PM

第九十章 放心

  「其實您讓她們去跑步,這沒有多少意義。」顧春站在寧瓷身後,看著那些學員邁著腿奔跑。

  這一批是尖塔最底層的學員,她們剛來基地不久,還保留著原來的身體素質。這樣的跑步訓練對她們來說不算沉重的負擔。

  「什麼意思。」寧瓷問。

  「這裡只是塔底的學員,再往上,那裡的人數更多。」顧春說,「您還要往上去看看嗎?」

  教導學院的尖塔,裡面到底還有什麼呢?

  寧瓷轉身,她踩著尖塔盤旋的樓梯往上走。

  第二層是學員的宿舍,六人一間,每個人的生活區域都不大,生活用品都是統一的,看不出分別。

  第三層,這裡的學員數量比底層少很多,她們身上的裙子毫無彈性,緊緊地束縛著她們的行動。

  裙子的領口高窄,讓她們呼吸困難;裙子的收腰緊繃,讓她們時刻收腹;裙子的裙擺勒起,讓她們小步挪動。

  她們有著千篇一律的瘦弱身材,從臉頰到腳踝,沒有一點肌肉的線條。

  寧瓷看著她們,甚至沒辦法讓她們去跑步。

  「讓她們把這些裙子都換下來。」寧瓷說。

  「她們沒有其他的衣服可以穿,只有這樣的裙子。」顧春下意識地回答,被寧瓷死亡視線一瞟,她馬上反應過來,「我讓人送過來,很快。」

  寧瓷繼續往上,單數的樓層是學院教導的場所,雙數的樓層則是宿舍。

  她直接爬到了第五層。

  第五層的樓梯口,放著一張極為顯眼的排行表。

  這一層所有的學員,她們的姓名、三圍、成績、精神力,她們的一切以數字的方式被人為羅列,按照一套復雜又沒有規則的算法算出最後的得分,按照得分從高到低依次排列。

  排行表的下端寫著一行小字,每月排行前20%的學員升入上一層,排行後10%的學員淘汰。

  「淘汰是什麼意思?」寧瓷問。

  「不是所有的學員都能從學院順利畢業,中途淘汰的學員分為兩種。」顧春看著那張排行表,她曾經以排行第一的成績升入上一層。

  「在第一層、第三層被淘汰的學員會被遣送回原來的基地,她們沒有資格待在第一基地。」

  「停。」寧瓷打斷了顧春,「我好像沒有聽說過這樣的說法。」

  「因為……很少很少有人能自己穿越曠野……」顧春沒有說完,但寧瓷已經明白了她的潛台詞。

  那些學員被教導得更像一個「類人」,但她們不符合標準,又被送回了曠野,等待她們的只有死亡。

  「從第五層開始,學員即使被淘汰,也能夠留在第一基地生活。」顧春說,「但只有五層以上的學員才有資格成為基地的儲備力量。」

  比如說顧春她自己。

  寧瓷在第五層走了一圈,走廊上沒有人,學員都自己待在小房間裡。

  「這裡沒有老師嗎?」寧瓷問。

  「從這一層開始,沒有老師。」顧春說,「全靠學員的自覺,想要往上爬的人會努力內捲的。」

  第七層。

  「她們在跑步?」有學員輕聲驚呼。

  她手裡拿著一支單眼望遠鏡,從尖塔牆壁小小的縫隙往下看。

  「真的是在跑步,她們真是太可憐了。」這個學員嘆息道,「她們會長出肌肉的,這樣就沒辦法升上來了。」

  「太可憐了,還好我們當時沒有遇到這樣的事。」

  「那些衣服真的太難看了,一點都不符合我們的身份。」

  寧瓷在某個瞬間產生了一絲微妙的錯覺,彷彿自己讓底層的學員跑步,真的是一件十惡不赦的事情。

  畢竟,她們跑步了就有可能會產生肌肉,那麼她們就不算合格的學員,她們會被淘汰,會被送到危險的曠野上去。

  寧瓷走出樓梯,走到那幾個學員身邊。

  她的出現一下子引起了大家的關注,寧瓷在這裡是多麼的格格不入。

  寧瓷穿著鬆垮舒適的衣服,露出的胳膊上肌肉分明,她最近增重很有成效。

  她沒有頭髮,眉毛也只長出了一點。

  「她好奇怪。」一個學員委婉地說。

  「閉嘴,她很強。」另一個學員拉了拉她的裙子提醒,「你是感受不到她的精神力嗎?」

  「可她怎麼會一點都不像個類人。」

  寧瓷站在這些學員面前,感到無力。

  「到底是誰規定了類人的樣子?」寧瓷一把拉出了顧春,「顧春也是類人,她還是一個優秀的,符合你們基地標準的類人。」

  顧春挺起了驕傲的胸膛,她隔著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腹肌。

  「對不起。」那個學員道歉,「是我們刻板印象了,每個類人都有自己的自由。」

  寧瓷微微鬆了口氣,忍不住說:「你們應該多鍛煉。」

  「那我不就長肌肉了嗎。」學員震驚地睜大眼睛,彷彿寧瓷說了什麼不可思議的話。

  顧春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提醒:「這位是寧瓷女士。」

  那些學員一下子就閉嘴了,但她們的眼睛裡滿滿都是不認可、不理解。

  寧瓷深呼吸,繼續往上走。

  她們在第八層停留,寧瓷駐足不前,她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您是不是覺得剛才那些學員很荒唐。」顧春像是知道寧瓷在想什麼一樣,她說:「但是站在她們的立場上,也未必不能理解她們。」

  顧春也是這麼過來的,她是從尖塔塔頂畢業的優秀學員。

  顧春說:「這樣的環境裡,她們只是選擇了這個環境裡正確的路,做出了相對正確的選擇。」

  「她們比較,她們攀比,她們自我馴化,她們從心裡認可了尖塔的規則。她們是尖塔規則的既得利益者。」

  「她們已經在第七層了,五層以下才會死。」寧瓷說,「這條路不對,她們繼續往下走也不會變成正確的道路。」

  「你走到今天,是因為什麼呢?」寧瓷犀利地問,「就憑你優秀的畢業身份嗎?」

  「當然不是。」顧春回答。

  「但是尖塔帶給她們榮耀,虛榮是我們的本能,我們享受虛榮。」她說,「而且尖塔並非毫無益處,她們在尖塔內的層級越高,能夠享受的福利待遇也越高,她們只是選了另一種向上的方式。」

  「被人過度馴化獲得的福利,和通過自我努力獲得的回報,這兩者誰更可靠?」寧瓷問。

  顧春沉默了。

  寧瓷懟了顧春一通,她上了九層。

  第九層是校長和老師的辦公室。

  被馴化者,最終成為了馴化者。她們從被動接受馴化,到認可馴化,再到主動馴化他人。

  這是一個邪惡的循環。

  「第十層是什麼?」寧瓷都懶得上去了。

  「十層是空的,那裡是塔尖,那裡什麼都沒有。」顧春說,「等到我們到達了十層,就順利畢業了。」

  寧瓷站在原地,臉色不好看。

  「所以剛才我和您說,底層的學員們跑步,並沒有任何意義。」顧春說。

  「拆掉圍牆。」寧瓷突然說。

  顧春微笑起來,「當然可以,您有這個權力。」

  「只要您拿出手機,打出一個電話。」顧春的聲音裡帶著誘惑,「您所討厭的,不認可的一切,都會消失。」

  這是風裡希擺在明面上的計謀。

  討厭這個基地嗎?

  沒關係,我給你權力,你可以改變這個基地,你也可以改變整個世界。

  寧瓷把整個世界翻個底朝天也沒關係,風裡希不在乎這個世界上的人類,也不在乎類人。

  她打了個電話,很快,尖塔下傳來了騷動的聲音。

  寧瓷往下走,回到了第七層。

  這裡已經陷入了混亂,那群學員們擠在尖塔的牆壁縫隙邊上,用望遠鏡往下看。

  「圍牆被拆了?」

  「那我們怎麼辦?之前的努力都白費了嗎?」

  「到底是誰要這麼做,她的目的是什麼?」

  「誰來幫幫我們。」

  寧瓷從她們身邊走過,有膽子大的學員鼓起勇氣。

  「是您下令,拆掉了我們的圍牆嗎?」她語氣顫抖得像是失去了庇護的小鳥。

  「我們的圍牆?」寧瓷笑了一下,「沒有我,也會有別的人拆掉圍牆。」

  尖塔下傳來了學員的歡呼聲。

  七層的學員們露出迷茫,不能理解的神色。

  她們圍在那道小小的縫隙旁,看著寧瓷一步步走下尖塔。

  「我們下去嗎?」有人問。

  「你在說什麼呢?我們怎麼能下去!我們好不容易上來的!」

  「萬一圍牆不拆呢?」

  「說不定明天就重新建好圍牆了。」

  「可能只是補一下圍牆而已啊,別太慌了。」

  「轟隆!」

  炸藥炸開了圍牆,圍牆轟然倒塌。

  「效率不錯。」寧瓷放下捂耳朵的手,誇了一句。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顧春被誇讚後沒有露出喜悅的表情。

  她也是尖塔的一份子。

  寧瓷沒有在意顧春的狀態,她問:「那些七層高的尖塔裡是什麼?」

  「是一些學員的家屬。」顧春回神,「特別有天賦的學員,她們的家屬可以在這裡住一段時間,也是福利的一種。」

  「花樣真多。」寧瓷無語,「拆掉圍牆,停辦學院。」

  「已經在按您的吩咐做了。」顧春說,「那這些學員們後續的安排呢?」

  「……」寧瓷卡住了。

  「什麼事都問我,那我要你幹什麼?」她無師自通。

  「明白了。」顧春低頭,不在這個時候觸寧瓷黴頭。

  寧瓷走出尖塔,看著被炸掉的圍牆,踩著一路碎石硝煙上了車。

  「對了,風裡希給您準備了一份驚喜。」顧春蹲在黃金小板凳上說。

  「什麼東西?」寧瓷問。

  「……您回去就知道了。」顧春微妙地說。

  寧瓷:「?」

  寧瓷心裡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到底是什麼?」

  「是一個……男人。」顧春尷尬地笑了笑,「我們第一基地,很少有男人呢。」

  飛車在別墅前停下,鐘爾一臉古怪地站在門口。

  「小寧你……」她話說一半就閉嘴了,眼神裡都是控訴。

  「……」寧瓷上輩子和這輩子加起來的無語都沒有今天那麼多。

  「風裡希到底在想什麼?!」她怒不可遏,「那個男的呢?!」

  小秋:「在您的房間……已經送到您床上去了。」

  寧瓷大步走回房間,大力推開門。

  她和被綁在床上的趙廷大眼瞪小眼。

  趙廷只穿了一條褲子,露出上半身不太明顯的腹肌,表情迷茫且驚慌,震撼且炸裂。

  「是今天剛剛空運過來的呢。」小秋鼓起勇氣在寧瓷身後說。

  寧瓷啪的一下關上房間門。

  「……放心,我對你沒興趣。」寧瓷對自己曾經的老板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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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男的別來沾邊

  床:我髒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8 05:59 PM

第九十一章 人質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寧瓷沒有靠近,後背貼著門,手握著門把手,這是一個隨時準備撤離的姿勢。

  「不是你派人把我綁來的嗎?」趙廷來的路上已經掙扎過一輪了,現在心如死灰,兩眼發直。

  「……我沒有這麼做的理由啊。」寧瓷覺得這場面太離譜了。

  趙廷羞恥地請求:「……能不能把我解開?」

  「這倒不急,等等,小區重建得怎麼樣了?」寧瓷想起了這件重要的事。

  「董事會已經過案了,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趙廷強忍著不去想自己奇怪的姿勢,努力正經地回答,「我什麼時候能回去?」

  「我怎麼知道。」寧瓷皺眉,「好端端的為什麼綁你?」

  她越想越懷疑,「你都做了什麼?你不會有問題吧。」

  「我……」趙廷回憶了片刻,「我應該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吧。」

  「你自己能回去嗎?」寧瓷問。

  「我自己回去?」趙廷偷覷寧瓷的臉色,從她臉上看到了不耐煩。

  寧瓷好像有很多的操心事,根本顧不上他。

  「綁你的人是風裡希,算了,你找個角落待著吧。」寧瓷頓了頓,「好好待著,別到處亂走,自己保命。」

  趙廷:「……嗯。」

  寧瓷在房間裡站了片刻,把黏著金磚的地板撬起來。

  估摸著人都走了,寧瓷打開門。

  她看著門外的鐘爾黑了臉,「你怎麼還沒走?」

  「是你們太快了吧??」鐘爾一臉人生觀被顛覆的樣子。

  寧瓷一扭臉,小秋也還沒走。

  小秋怯懦,但是誠懇地建議:「這個,不行。」

  「……」寧瓷現在跳進黃河洗不清,她心累地說:「你給他重新安排一個房間,偏一點的。」

  這間房寧瓷住過一個晚上,她一想到趙廷現在待在裡面,感覺渾身上下有螞蟻在爬。

  「給我也重新找一個房間。」寧瓷抖了抖雞皮疙瘩,「和他遠一點。」

  小秋明白,這是不太滿意的意思。

  「您放心。」她拍著胸口保證,「別墅很大。」

  寧瓷克服身後兩道詭異的目光,走到一間空置的客廳。

  「風裡希,你到底什麼意思?」寧瓷厲聲說。

  茶几上擺著一台留聲機,上面傳出風裡希的聲音。

  「他喜歡你。」

  「你在搞笑嗎?!」寧瓷覺得很荒謬。

  「你離開第三基地以後,他對著空氣發呆的時間變長了,嘆氣的次數變多了,還經常摸著自己的臉(被寧瓷打過),露出痴呆的笑。」風裡希說,「他還偷偷喊你的名字,三百六十七遍。」

  寧瓷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頭疼。

  「你很勇敢,做了他不敢做的事情。他是陰溝裡的一隻小蟲,卑微地渴望著太陽……」風裡希說著不知道從哪本書裡看來的台詞,「他愛你,是卑劣者愛高尚者。」

  寧瓷:「你讓我覺得噁心。」

  「為什麼?有人愛你,這不好嗎?」風裡希問,「我以為你會高興。」

  「什麼樣的愛我都要嗎?我又不是垃圾桶。」寧瓷說。

  「男人的愛,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風裡希說,「比親情、友情,乃至生命都重要。你們總是為了男人的愛而獻上一切,這是你們存在的意義。」

  寧瓷:真是病得不輕。

  小說不過是人類用來消遣的手段,AI根本無法理解人類。

  「這就是你綁架他的原因嗎?」寧瓷問,「你覺得……他喜歡我,我就會喜歡他?我必須給他相對的回應?」

  「歡喜冤家。」風裡希從小說裡提取出關鍵詞,「火葬場、相愛相殺、霸道總裁。」

  「你以後會後悔現在對他所做的一切。」

  寧瓷:「……」

  風裡希,到底從小說裡學到了什麼?

  「人工智障。」寧瓷放棄和風裡希討論這些。

  「這個你不喜歡,我可以再為你找一些別的。」風裡希略微開竅地說,「總有一個適合你。」

  「你是覺得我不找個男人愛,我就不是個人了嗎?」寧瓷忍不住說,「消停點吧。」

  「你果然是喜歡現在這個。」風裡希固執地說。

  人工智障彷彿磕CP上頭,它從蛛絲馬跡裡偽造寧瓷心軟的證據。

  「砰。」

  寧瓷砸掉了留聲機,風裡希的聲音消失了。

  「真是要命。」寧瓷掏出手機,給顧春打電話,「馬上過來一趟。」

  顧春根本沒走,她理了理自己的表情,走到寧瓷面前。

  她低下自己的頭,準備挨罵。

  寧瓷疲憊不堪,揉著自己的鼻根,「風裡希到底做了什麼?」

  「它安排人去綁架了趙廷和王鐵錘。」顧春小心地說,「趙廷在趙氏集團總部被當眾帶走,王鐵錘不知所蹤。」

  「不知所蹤?」寧瓷臉色鐵青。

  「她逃出了第三基地,目前我們找不到她。」顧春吞了口唾沫,「可以確定的是,她還活著。」

  「安排去的人只是想把她帶到第一基地……絕對沒有動手的意思。」

  「風裡希只是想讓您高興。」顧春說。

  寧瓷有一萬句髒話想說。

  想讓她高興是假的,想挾持人質才是真的。

  「等等。」寧瓷心煩意亂,她想到了另一個人,「風裡希還做了什麼?」

  顧春的沉默證實了寧瓷的猜想,基地和養殖場都是風裡希的地盤。

  「趙玟……」寧瓷眉心一跳。

  「去的人正在路上。」顧春說。

  寧瓷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風裡希沒可能會放過趙玟這個人質。

  「我親自去接她。」寧瓷凝重地說。

  「我來安排。」顧春點點頭。

  一個小時後,一架直升飛機在別墅前的空地降落。

  寧瓷看著這架直升機,一個深呼吸,彎腰鑽進機艙。

  她和風裡希之間維持著脆弱的和諧表象,風裡希會噁心她,卻不會真的對她下手。

  風裡希需要那些失活的隕合金儀器。

  螺旋槳轟鳴,直升機升入天空。

  寧瓷戴著降音耳機,她在思考一些被自己忽略的細節,希零的洗腦似乎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別墅裡的傭人,她們是寧瓷目前接觸到的,洗腦程度最深的一批人。

  她們幾乎不會反抗,有點自己的想法,但是不多。

  學院裡的學員,洗腦對她們的影響不大,她們會為圍牆倒塌而歡呼。

  她們是被尖塔人為馴服的,而不是靠希零的強行洗腦。

  希零的精神力籠罩著整個第一基地,分攤到每個人身上,影響有限。

  除非……日積月累,量變產生質變。

  趙玟已經在第一基地待了十七年。

  「那個養殖場這麼遠?」寧瓷通過耳麥問。

  「直升機安全,速度也快。」顧春這次擁有了自己的座位,她坐在寧瓷旁邊解釋道:「這樣您接到她,還能趕回去睡覺。」

  基地在寧瓷視線裡越來越小,越來越遠,直至縮成一個黑點。

  趙玟在養殖場,風裡希會怎麼對她?

  寧瓷目光深沉,心裡閃過無數不好的猜想。

  趙玟是被發配去養雞了嗎?還是說她被當成了家畜飼養。

  風裡希只是這麼簡單地處理她嗎?以它的腦回路……

  「趙玟在養殖場裡都做什麼?」寧瓷不再胡思亂想,直截了當地問顧春。

  「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顧春對基地內的事很了解,但養殖場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養殖場的消息傳到基地很慢,曠野上的信號不好,有一定的延遲。我已經緊急通知第一隊出發的人停止行動了。」

  寧瓷臉色更差了,她一言不發地坐在位置上。

  直升機的螺旋槳捲起狂風,隨著它降低高度,曠野上野蠻生長的植物們被風吹出一圈一圈的漣漪。

  寧瓷直接跳下了尚未落地的直升機。

  「您注意安全,注意安全啊。」顧春一手扒著機艙大開的門,一手緊捏著自己的安全帶,焦急地對寧瓷喊道。

  寧瓷快步朝著養殖場走去。

  這家養殖場規模比寧瓷去過的都要大,寧瓷的精神力領域鋪開,將內外一切都收入眼底。

  這家養殖場裡有著寬闊的大棚,棚裡養著一群臭氣熏天的豬,它們拱在食槽前進食,發出哼哼的聲音。

  寧瓷在豬群裡仔細找了一圈,暫未發現人類。

  大棚旁邊是養雞場,狹窄的金屬籠子裡養滿了雞。這些籠子一層疊一層,籠子外是淺淺的食槽,那些雞從籠子的縫隙裡伸出脖子,腦袋一啄一啄。

  七八個機器人正從雞籠裡把剛下的蛋摸出來,挨個放到箱子裡。

  這裡也沒有趙玟。

  養雞場再過去……

  MM。

  寧瓷站在紅色的巨大招牌下面露迷茫。

  這好像和她想得不太一樣?

  這裡是一間雞肉加工廠,隔壁養殖場裡的雞被宰殺後立刻送到這裡。機器人們給雞放血、拔毛、清洗,切塊。那些雞經過一道道工序被製成半成品。

  流水般的雞進去,流水般的半成品炸雞出來。

  寧瓷看到了疑似趙玟的女人。

  她站在廚房裡,手裡拿著一塊新鮮的雞排,她均勻地在雞排上裹上雞蛋液和麵包糠,隨後把這塊雞排送進了炸鍋。

  油鍋裡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音,寧瓷彷彿隔空聞到了勾人的香氣。

  「咕嘟。」寧瓷咽了一下口水。

  「您怎麼了?」顧春從直升機上下來,氣喘籲籲地跑到寧瓷身後,「是沒趕上嗎?!」

  雞排在油鍋裡炸了幾分鐘後撈出,趙玟拿菜刀將雞排切塊,撒上甘梅粉和辣椒粉。

  「不,我們來得剛好。」寧瓷說,「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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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玟:我在末世炸雞排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8 06:12 PM

第九十二章 姐姐

  寧瓷和顧春站在廚房的門口,看著趙玟在裡面不斷地給雞排裹麵包糠,炸雞排。

  「她這是在幹什麼?」寧瓷問。

  「我猜,她應該是在調整炸雞排的火候。」顧春看得很仔細,她說:「她一直在調整油溫,還有炸的時間。」

  「我不是說這個。」寧瓷輕輕拍了拍顧春的肩膀,「我是在問,為什麼她會在這裡炸雞排。」

  趙玟未成年以前跟著趙書易打理公司事物,成年以後去了第一基地,最近剛被風裡希分派到這個飼養場。

  寧瓷沒有見過趙玟本尊,但眼前的女人顯然不符合寧瓷對她的想象。

  「趙女士在第一基地生活了十七年,她受希零女士的影響非常深。」顧春思索著怎麼不失恭敬地解釋這件事,「雖然她現在離開了第一基地,但短時間內她是無法徹底擺脫那種控制的。」

  「趙女士很聰明,也很堅強。」顧春說,「她在用內心最堅定的信念找回自我,與希零女士的影響做對抗。」

  「也就是說,炸雞能幫她恢復清醒。」寧瓷面色古怪,「炸雞……是她最堅定的信念?」

  「不是。」顧春搖頭,她已經有答案了,「是賺錢。」

  調整炸雞半成品工廠的炸雞配方,提高這裡的利潤,這是趙玟作為商人最堅定的信念。

  寧瓷從趙玟身上感受到了厚厚的精神力繭。

  希零的精神力如同絲線將她層層包裹,她不願被馴化,這些絲線一層層結成了繭子,將趙玟困在其中。

  寧瓷張開了精神力。

  那層繭子在外力的作用下開始抽絲,過程緩慢且艱難。

  顧春感到了寧瓷的動作,她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都沒有說。她是風裡希安排給寧瓷的秘書,她的首要目標是放縱寧瓷,而不是勸諫。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趙玟停下了手裡的動作,雞排在油鍋裡炸到焦黑,發出難聞的味道。

  顧春進廚房關掉了油鍋的開關。

  趙玟的眼珠子動了動,鎖定了這個陌生的人。

  「你是誰?」她沙啞地問。

  「她好像是醒了。」顧春對寧瓷說。

  趙玟跟著顧春的眼神轉身,看向站在廚房門口的那個人。

  這個光頭有點熟悉,但是想不起來。

  寧瓷從趙玟陌生的眼神裡感覺到不對,糟糕,隊友接頭失敗。

  就在這個時候,養殖場裡響起滴滴的安全警報聲,紅色和藍色的燈光交替閃爍,為廚房染上不詳的顏色。

  「發現入侵,發現入侵。」

  「啪嗒。啪嗒。」沉悶的響聲,加工廠的合金高壓大門從裡面鎖上,合金門內接連響起齒輪轉動聲。

  「我們去監控室。」顧春反應極快,在警報聲響起那刻已經按下了手機上的應急按鈕。

  直升機上的警衛隊閃電般跳下來,朝著加工廠趕來。

  寧瓷拉了趙玟一把,三個人走到了監控室。

  監控室的一面牆壁貼滿了監控顯示屏,畫面挨挨擠擠,數不清的機器人在養殖場的各個角落裡走動。

  寧瓷把監控的畫面撥回了二十分鐘以前。

  一輛裝甲冷鏈車開進了養殖場,它停在養雞場和加工廠中間的位置。

  機器人從養雞場裡出來,它們打開了冷鏈車後拖掛的集裝箱,把那些空著的箱子拿出來。

  十五分鐘以後,它們會把裝滿半成品雞肉的箱子放回車上,冷鏈車會再次出發,把東西帶去第一基地。

  機器人們拿著箱子走了,冷鏈車的發動機停止運轉,只有冷藏車廂裡的製冷器還在發出輕微的聲響。

  兩雙腿從冷鏈車的底部垂下來,兩個年輕的女人輕手輕腳地從車部底盤爬出來。

 「姐姐。」個子高一些的那個女人跟在後面,她打量著四周,謹慎地說:「我怎麼感覺這裡不太對?」

  「誰知道它們在幹什麼,我們動作快一點就行。」姐姐眼裡只有食物,飢餓催促著她快點行動,「別胡思亂想,衝衝衝。」

  她們輕車熟路地摸進了養雞場,籠子裡的雞咯咯噠叫個不停。

  「好像真的有點奇怪。」姐姐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這個養殖場規模很大,但年份有些久了,機器人沒有換到最新的那一代,普遍有點笨笨呆呆的。她們過去在這裡來去自如。

  那些機器人只能看到眼前的一小塊地方,它們不會低頭,也不會抬頭。它們按照幾年前規定的路線工作,幾乎不會出現改變。

  原本,她們已經有一套熟悉的路線,可以無聲避開這些機器人。

  姐姐猛然一個轉身,貼到了牆壁上,一個機器人滾著底部的輪子從她旁邊經過。

  「它們的路線改變了。」姐姐心臟激烈地跳動,巨大的恐慌在瞬間奪取了她全部的心神。

  「我們回去?」妹妹幾乎無聲地悄悄問。

  她們還沒有摸到養雞場的核心區域,這裡的機器人數量不多,及時返回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但是……

  姐姐的肚子發出咕咕的聲音,她們已經兩天沒吃飯了,餓得手腳發軟。

  養殖場裡一無所獲的話,她們能從哪裡找到食物呢?

  天空傳來轟隆的聲音,一架黑色的直升飛機正在疾速靠近。

  「跑。」姐妹倆當機立斷地掉頭狂奔,趕在直升機降落前連滾帶爬地摸回了車底。

  她們一起蜷縮在車輪旁邊,從狹窄的車底視線裡看不到外面的動靜,直升機的螺旋槳刮起的風吹過了她們的身體。

  她們連一句話都不敢說,呼吸小心地屏住。

  「咕嚕。」妹妹的肚子發出聲音。

  她舔了舔自己乾裂的嘴唇,用手指在姐姐的手心裡寫字。

  我們要怎麼出去?

  有計劃之外的大人物來到了這裡,冷鏈車是否還會按照原來的計劃駛離養殖場?

  如果冷鏈車不走,她們就會被困在養殖場的圍牆裡。

  姐姐握住了妹妹細細的手指,飢餓讓她思緒滯澀。

  她們縮在車輪旁邊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等待讓她們無法準確地感知到時間的流逝,但好在命運似乎沒有將她們逼到絕路。

  機器人們拖著塞滿雞肉的箱子來到了這輛冷鏈車前。

  箱子裡是處理好的雞肉,放在冰箱裡凍得邦邦硬,妹妹輕輕抽了抽鼻子,彷彿能嗅到食物的味道。

  箱子一個個裝入車裡,直到最後一個……

  趁著機器人在車廂裡推箱子,姐姐悄悄鑽出車底。她伸出手,想從箱子裡偷一袋雞排。

  凍好的雞排袋子上凝結著冰霜,袋子與袋子上的冰霜摩擦,發出細碎的聲音。

  車廂裡的機器人立刻轉身,紅紅的鐳射眼鎖定了姐姐。

  「發現入侵。發現入侵。」

  整個養殖場進入了警戒模式,姐姐的眼珠僵硬地瞟動,看到那架威風凜凜的直升機。

  下一刻,炙熱的灼燒感刺穿了她。

  機器人的眼睛裡噴出死亡的激光,這道激光上所蘊含的溫度與力量可以瞬間貫穿鐵錘。

  現在它也瞬間帶走了姐姐的生命。

  紅色激光穿透人類的軀體,在地面上留下黑色的印記。

  妹妹用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裡乾到滾不出一滴淚。

  「還有一個人。」顧春用倍速看完了監控,在手機上指揮警衛隊。

  「在車底,把她……」

  「你在幹什麼?」寧瓷猝然打斷了她的話,「你要殺了她?」

  「這是為了您的安全。」顧春嚴肅地說,「她們是入侵者。」

  「你管她們叫入侵者?」寧瓷抬手指向監控屏幕,畫面裡那個瘦骨嶙峋的女人仰面躺在地上,手裡還抓著一袋雞排。

  她的胸腔被激光穿出一個巨大的洞,沒有血從那裡流出來。

  高溫將她的傷口燒成一片黏糊的血肉。

  監控裡,警衛隊從車底揪出了剩下的那個女人,她們用手裡的槍指著她。

  「放下你們的槍!」寧瓷奪過顧春的手機,語速和她的腳步一樣快,「原地待命!」

  她急匆匆地往外走,卻被緊閉的合金大門阻攔了腳步。

  她抬起腳,「嘭!!」

  沉重的大門被她一腳踹到變形,發出轟隆巨響。

  「我來開門。」顧春遠遠地喊道,她在電光火石間已經意識到了自己剛才的錯誤,她不應該進一步激怒寧瓷。

  「嘭!!」寧瓷又踹了一腳,大門徹底扭曲,她從縫隙裡鑽出去。

  寧瓷率先殺到了冷鏈車旁邊。

  一排排的機器人包圍了冷鏈車,它們見到寧瓷,從包圍圈裡讓出一條縫隙。

  「您怎麼來了?」

  「小心!」

  「保護寧瓷女士。」

  警衛員慌亂地試圖阻止寧瓷,彷彿背後有什麼洪水猛獸。

  好荒唐的世界。

  「安靜。」

  精神力領域鋪開,那些警衛員露出掙扎的表情,這是寧瓷的精神力與希零在角逐。

  但這樣的程度也夠了,起碼警衛員不再聒噪。

  寧瓷看到了那雙猩紅的眼睛。

  寧瓷沒有移開視線,和她對視了很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突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她張嘴,喉嚨裡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她的手在空氣不停地亂抓,腿胡亂地蹬著。

  機器人的手臂鉗住了她。

  寧瓷試圖用精神力安撫她,卻只能摸到她的崩潰,她幾乎失去了自己清醒的意識,腦子裡只剩下絕望的哭嚎。

  「給她打一支鎮定劑吧。」趕過來的顧春說。

  一支鎮定劑打下去,那個女人軟塌塌地倒在地上。

  「這就是你們,要在曠野上布置這麼多養殖場的用意。」寧瓷冷冷地說。

  為什麼要在曠野上,如此均勻地布置這麼多養殖場。

  為什麼養殖場裡的機器人,擁有致命的缺陷,和最具殺傷力的眼。

  第一基地的類人如果高坐雲端,永遠不與曠野上求生的人產生交集,人類該如何互相仇恨呢?

  人類與類人,第一基地與第四基地,兩端都是受害者,卻被AI玩弄於股掌,放置於仇恨的兩端。

  寧瓷的殺心膨脹到了極致。

  「您又何必在意這些?」顧春說。

  寧瓷頓了頓,扭臉看向顧春。

  寧瓷的臉上似乎看不出什麼情緒了。

  「您生來擁有卓絕的天賦,必然擁有和她們不同的命運。」顧春說,「世界本是如此。」

  寧瓷用冰冷的眼神盯著她。

  顧春,是風裡希規則下的絕對受益者,她是這套規則的倀鬼。

  空氣安靜一瞬。

  憤怒燃燒到極致,寧瓷的頭腦反而愈發清醒。

  「你說的對。」寧瓷露出一個緩慢的笑容,她慢條斯理地從警衛員手裡拿過槍。

  槍口抵住了顧春的額頭。

  「按照你的邏輯,我現在斃了你,也是你的命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8 07:19 PM

第九十三章 隊伍

  「你覺醒了精神力,你覺得自己很幸運。」寧瓷的手指扣住了板機,「你從尖塔畢業,你的未來一片『光明』。」

  「你只看到了自己眼前的榮華,卻看到不外面的白骨森森。」

  顧春勉強保持著冷靜,雙手顫抖著舉起來。

  「我不會殺了你。」寧瓷朝著顧春腳邊地面開了一槍。

  「砰!」

  顧春抖了抖。

  「我因為你一句話殺了你,和你們因為一袋雞排殺人有什麼區別?」寧瓷把槍一丟,「或許有一天你能明白,畸形的制度裡……」

  她話音一頓。

  這樣的制度裡根本不在乎人命與感情。

  那個女人在顧春眼裡無足輕重,總有一天,顧春也會被風裡希隨意舍棄。

  這些,難道顧春看不明白嗎?她這樣的位置,知道最多的秘密,她是最明白的那個人。

  顧春是清醒的沉淪,她是權力的奴隸。

  「哈。」寧瓷自嘲地一笑。

  風裡希在激怒她,憤怒會讓寧瓷主動握住權柄,那她會逐漸變成顧春嗎?

  掌握了權力以後,嘗到了主宰人類命運的滋味,在權力裡迷失自我,遺忘初心。

  「關掉曠野上所有機器人的激光眼。」寧瓷說。

  「是。」顧春低聲說。

  寧瓷看了眼昏迷的女人,還有倒在不遠處的另一個。

  「關閉這間養殖場,拆掉這裡。」

  「是。」

  寧瓷打了個響指,警衛員們逐漸恢復意識。

  「回基地。」寧瓷說著,又想起了另一個人,「趙玟呢?」

  趙玟不見了。

  監控裡沒有她的身影,她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要安排人搜查嗎?」顧春小心翼翼地問。

  「還嫌我的麻煩不夠多?」寧瓷瞥了她一眼,「她不想活命,自己跑到了曠野上,我能怎麼辦。」

  「這個世界,每個人都只對自己的生命負責。」

  「回去。」她冷冷地丟下一句。

  直升機很快升空,養殖場逐漸陷入安靜。

  機器人停止了工作,它們站在原地不動,像是被拔了電線一樣毫無反應。冷藏車裡的雞排無人問津,在打開的車廂裡散發著寒意,袋子的表面凝結著濕漉漉的水汽。

  趙玟從角落裡出來。

  她先是看了一眼黑點一樣的直升機,然後關掉了整個養殖場的電源。

  等待了半個小時以後,趙玟走到機器人面前。

  機器人一動不動,這些東西都被養殖場內的機房控制,現在機房斷電,它們和斷電也沒什麼區別。

  趙玟從冷鏈車裡掏出一把螺絲刀,撬開了機器人的外殼,她觀察著復雜的內部結構。

  天色逐漸黑下來,趙玟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鬆了口氣。

  地上機器人的零件散了一地,精密復雜的電板線路歪斜地掛在機器人頭頂。

  趙玟滿意地看著被自己掏出來兩隻鐳射眼。

  她把這對眼睛拆下來,簡單地改造了開關和電路,做成了簡易版本的鐳射槍。

  因為缺乏合適的工具和足夠的時間,這兩把鐳射槍的造型怪異,各種顏色的電線雜亂地團在一起。

  「滋滋。」趙玟對著空氣試了試威力。

  紅色的激光射出,地面扭曲溶解。

  「不錯,湊活用吧。」趙玟收起鐳射槍,把它放到了冷鏈車的副駕駛。

  趙玟把車廂裡的雞排一箱一箱重新推出來,再把那些機器人挨個推進車廂。

  做完這一切,她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把冰冷的雞排貼在了昏迷的那個女人臉上。

  「唉。」趙玟坐在地上,單腳支起,深沉地嘆了口氣。

  旁邊的那個女人慢慢醒了,她睜開眼睛,「姐姐……」

  她幾乎是跳起來,踉蹌著撲到屍體旁。

  「節哀吧。」趙玟安慰她,「朝前看。」

  「朝前看?哈?」女人聲音顫抖嘶啞,「前面有什麼?都是死,都是死!」

  「前面有希望。」趙玟腦子裡也很亂,她的精神力回籠,各種精神力烙印帶回的信息在她腦海中不停地聒噪。

  但她的語氣很篤定,「一定有希望。」

  她的聲音裡帶著穩定人心的某種力量,柔和的精神力散出,逐漸安撫著這個失去親人的女人。

  「現在是什麼時候?」趙玟和她說這話,轉移她的注意力。

  「下午?」女人說,「……211年,8月5號,你是剛逃出來的嗎?」

  「是啊。」趙玟痛快地承認了,「居然還有這一天,真想來根煙。」

  她在身上摸了摸,只從口袋裡摸出一包麵包糠。

  「我們現在是在什麼地方,你有地圖嗎?」趙玟狠狠吸了口空氣,隨手把麵包糠丟進冷鏈車的車廂。

  「有的。」女人脫下了姐姐的鞋子,從裡面摸出來一張折疊的紙。

  趙玟:「這麼多年了,你們還是這種老套路……」

  她熟稔的語氣讓女人暗中鬆了口氣,心底的懷疑散去一些。

  「我們現在在這裡。」趙玟回頭看了眼那個誇張的「MM」招牌,迅速鎖定了地圖上的位置,「我們現在去這裡。」

  她的手指點在66號遺跡上。

  「為什麼去這裡?」女人問。

  「因為……」趙玟想起寧瓷離開前通過精神力告訴自己的一切,「我們的同伴,在這裡。」

  「我們的……同伴……?」

  處理好逝者的屍體後。

  冷鏈車載著一車廂的斷電機器人上路出發了,車燈在黑夜中明明滅滅,照亮她們前進的道路。

  66號遺跡,落日旅館。

  丁香跟著李經理順著狹窄的密道往下走。

  密道整體光滑,丁香用手摸了摸,冰冰涼涼的,是一種特殊的材質。

  「安全嗎?」丁香問。

  「這裡可以徹底隔絕外界的窺視。」李經理說,「不會有任何一點信號傳出去,如果這裡不安全,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安全的地方了。」

  「你們從什麼時候開始準備這一切的。」木薔問。

  這樣的工程絕非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背後之人一定籌謀了很久,而且對風裡希足夠了解。

  「小姐什麼都沒和你們說嗎?」李經理笑了笑,「她長大了,懂得保守秘密了。」

  李經理走到密道的盡頭,用瞳膜和指紋打開了雙重鎖的重門。

  門內是一條走廊,李經理推開一扇門,對著丁香和木薔歪歪頭,「快點吧,會議馬上要開始了。」

  丁香和木薔彼此對視一眼,她們的武器沒有被沒收。

  兩個人快步走進了房間,在會議桌的角落找了椅子坐下。

  李經理獨自走到會議桌的盡頭落座,她伸手在桌子上按了一下。

  會議室的頂端驀然投射出一道道虛幻的影像,十幾個看不清面孔的虛擬人物出現在椅子上。

  丁香默默往旁邊挪動了一下位置,她和某個投影重疊了。

  「都到齊了嗎?」李經理看了一眼觸摸屏,上面幾十個光點只亮起了一半。

  「唔……算了,不等了。」她微笑著說,「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和諸位商討計劃了。」

  「這次的行動是不是急了些?」一道投影說,她的聲音明顯經過處理。

  「我們每一次的行動都很急。」另一道投影反駁道,「我們沒有時間慢慢準備,一旦放慢速度,我們立刻就會被發現。這樣的例子已經太多了,我反而覺得我們速度還不夠快。」

  「不錯,我們必須更快一些,打她們個措手不及。」

  「我也這麼認為……」

  「諸位,安靜一下。」李經理伸手壓了壓,投影的聲音被迫降低。

  「本次行動的時間已經定下來了,不可能有所更改。我們這裡的先鋒隊伍已經出發了。」李經理說,「請不要討論這些沒有意義的話題。」

  「我們這一次的目標是第一基地,這才是我們的重點。」李經理說,「我們已經擁有了抵抗精神力的辦法。」

  「什麼?真的假的?」

  「你們背後到底是誰?」

  「太好了!太好了!」

  各種各樣的聲音一下子響起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會議室裡增加了好幾道投影。

  「你們有多少把握能夠抵抗精神力?做過實驗嗎?」有投影不確定地問。

  「零,或者是百分之百。」李經理說,「一旦成功,我們將徹底擺脫精神力的干擾,但如果失敗,這次的行動我們只能依靠自己的意志力。」

  「我沒有辦法告訴大家這其中的概率,我只能說這是我們目前唯一的機會。」

  丁香皺眉,這樣的事是不是草率了些。

  「有希望已經很好了。畢竟我們曾經,都是靠著意志力一步步走過來的。」一道投影說,「我們不可能等到萬事俱備再動手,一拖再拖的結果就是一敗塗地。」

  「沒錯,正是如此,這幾年我們……」投影哽咽了一下,「失去了太多。」

  「三個基地而已,還能和整個世界抗衡嗎?!」

  李經理的眼睛略微暗了暗,她強調:「我們這次的計劃,是第一基地。解決了源頭,剩下的不攻自破。」

  「四大基地沒一個好東西,全是第一基地的走狗。」有人恨恨地說。

  「前幾天差點被人端了老巢,這一次我把家底都掏出來了。」

  「這樣的日子多一天老娘都忍不下去!」

  隨著會議的進行,不斷有投影出現在這間會議室,會議室裡塞滿了各色的虛擬投影。

  丁香從那些處理過的聲音裡認出不少老熟人,這些組織在會議開始之前還在明爭暗鬥,現在卻聚在小小的會議室裡摒棄前嫌。

  「作為最靠近第一基地的遺跡。」李經理最後說,「我們將成為第一支前往戰場的隊伍,為諸位率先掃平道路上的植物。」

  「只願諸位,源源不絕,共赴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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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瓷牌拆遷隊,走到哪裡拆哪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8 07:29 PM

第九十四章 謊言

  別墅寥寥點了幾盞燈,落地窗裡投射出微弱的光。

  直升機在別墅前落地,寧瓷走出機艙時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謬感。

  基地外淒風苦雨,無數人在曠野上與植物對抗,人與人互相傾軋,每分每秒都有意外與死亡。

  基地內歌舞升平,她一個人獨佔莊園別墅,一張草坪耗費無數人力物力,上百個傭人在這裡隨時待命。

  風裡希說她會愛上這樣的生活,可寧瓷只感到不適。

  過去的那麼多年,她都是被剝削的那一個。

  警衛員和顧春沒有下直升機,寧瓷一個人回到別墅。

  小秋已經提前在門口等待迎接了,她彎腰,自然地準備為寧瓷換鞋。

  「我自己來。」寧瓷脫掉鞋子,換上拖鞋,跟著小秋去了新的房間。

  這間房間和寧瓷原來住的那間差不多,只在細節上有所差異。

  那幾塊黏著金磚和塑料鞋底的地板也被帶過來了,放在桌子上。

  「你放走了趙玟。」風裡希的聲音突然出現。

  寧瓷糾正它,「是她不見了。」

  「她帶走了養殖場的機器人。」風裡希說,「她要幹什麼?」

  「我怎麼知道?」寧瓷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你這麼厲害你自己去問她,別來煩我,我很睏。」

  「有時候我不明白你們人類。」風裡希說,「你想要的我都能給你,你拆掉了學院,拆掉了飼養場,沒有人攔著你。但為什麼你看起來依然不開心?」

  「我不希望被你監控,就像現在,我要睡覺了,但你卻冒出來和我說話。」寧瓷給自己蓋上被子,「如果你能拆掉這個世界所有的監控,說不定我就會開心了。」

  「那不可能。」風裡希斷然否決。

  寧瓷在心底偷偷鄙視它,一言不合就被否決的權力算個屁的權力。

  「外面的人似乎有一些小動作,不過不要緊。」風裡希不容拒絕地說,「明天你來希望實驗室一趟。」

  寧瓷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頭,藏住了自己上揚的嘴角。

  風裡希沒有再說話,寧瓷在被子裡偷偷給鐘爾寫字。

  一切……順利兩個字太復雜了,寧瓷想了想,寫了個好字。

  一切,好。

  鐘爾的手指內側貼著一小片薄薄的隕合金,隕合金被寧瓷操控著推動她的手指。鐘爾在被窩裡拼湊出這句話,她在心裡反復咀嚼這三個字,終於肯安然進入夢鄉。

  第二天,寧瓷照例起床練功。

  七點,顧春坐著飛車來接她,寧瓷板著一張臉上車。

  車裡的氛圍很古怪,寧瓷和顧春中間彷彿隔著一條銀河。

  顧春臉上帶著營業的微笑,正在輕聲給寧瓷講解希望實驗室。

  「人類希望實驗室是第一基地的前身,希望實驗室則是在五十年前新設立的實驗室。對外一直是絕密狀態,裡面的人員從來不和外界接觸。」顧春說,「沒想到風裡希會邀請您去這裡。」

  「可能是拉我去解剖吧。」寧瓷一手支著下巴,淡淡地說,「這輛車直接開進電擊室,先是電擊讓我失去反抗能力,然後再上麻醉,最後把我送上手術台。」

  「十幾個醫生和科學家圍著我,把我從裡到外研究一遍,連大腦都切成幾百片。」

  「怎麼可能呢?」顧春失笑,「我們基地不能沒有您。」

  「風裡希是怎麼和你介紹我的?」寧瓷瞥了一眼顧春,好奇地問:「你對我這麼有信心?我自己都沒有信心。」

  「您不知道?」顧春驚訝地說,「您在基地的等級是第三位,僅次於風裡希和希零女士。」

  「……我以為我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寧瓷皺眉,「結果我是老三?」

  「您說什麼呢。」顧春嚴肅地說,「風裡希又不是人。」

  「你的求生欲很旺盛,我很欣賞你。」寧瓷誇了一句,話峰一轉,「風裡希和希零誰是老大,誰是老二?」

  「您也說了我的求生欲很旺盛。」顧春老老實實地說,「我不知道。」

  寧瓷踹了一腳飛車的中控台,「老風,問你呢。」

  「很抱歉,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中控台回答。

  飛車載著寧瓷逐漸離開基地,她們從沙漠上飛過。

  「這個什麼實驗室,這麼遠嗎?」寧瓷問。

  「我也不知道啊。」顧春和寧瓷對視,她也是托寧瓷的福才能去的。

  飛車並不是按照直線在空中飛行,連速度也時快時慢,沙漠裡沒有什麼參照物,連基地都消失在視野中。

  寧瓷只能依靠太陽和自己的直覺,判斷這個神秘實驗室在沙漠中的坐標。

  在飛車第三次對著地面俯衝後,寧瓷被迫放棄了這個打算,風裡希把這輛車開得像是得了羊癲瘋。

  最後這輛車在一片沙漠上方懸浮。

  「下面什麼都沒有。」寧瓷說。

  她話音剛落,沙漠裡傳來沉悶的巨大聲響,像是悶雷滾過天空。

  無數的沙粒開始滾落,地底升起一座巨型實驗室。

  實驗室的外觀是和沙漠極為相似的顏色,但寧瓷借著太陽光,看到了上面金屬的反光。

  這座實驗室隱藏於沙漠底下,它必須足夠堅固才行。

  實驗室的頂端裂開了一條縫隙,一些沙子順著這條打開的裂口掉進去,飛車緩緩降落。

  顧春用手壓緊了自己的胸口,她說不清是失重感讓她的心臟砰砰跳,還是別的什麼。

  「類人的科技之巔。」她輕聲說。

  飛車落入預定好的位置,頂端的蓋子重新合上,封閉的空間裡亮起白光。

  寧瓷和顧春一起下車,飛車自動駛離。

  「你一個人去。」風裡希的聲音從頭頂傳出來。

  顧春的身型一僵,她無措地站在原地。

  走廊裡亮起綠色的指示燈,寧瓷順著燈光的指引獨自前行。

  有趣的是,這座實驗室脫離了第一基地的範圍,寧瓷的精神力在這裡暢行無阻。

  她立刻掃描了整座實驗室的構造。

  這是一座埋在沙地的「大廈」,從上往下看是一個正方形的建築,但這座建築很深,一層層地蔓延入地底。

  實驗室裡有非常多的人,擁有精神力的只是極少數。

  「你讓我來這裡做什麼?」寧瓷對著空氣說話。

  「如果權力與金錢都無法打動你,那除了這個,我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能吸引你。」風裡希故弄玄虛地說,「朝著指引走去吧。」

  寧瓷一路走,她穿過幾道提前打開的金屬大門,暗處的射線將她一遍一遍地掃描。

  她在一間緊閉的大門前停住腳步,「我想去這裡看看。」

  這扇門打開了,裡面忙忙碌碌的白大褂們抬起茫然的頭。

  「別管我,我自己看看。」寧瓷自來熟地揮手,進入這間實驗室。

  中央的實驗台裡掛著一套白色的絲綢圓領衫,旁邊還有一塊撕裂的花碎布。

  機械手臂小心地從上面抽出一根絲線,把它放進了某個復雜的儀器裡。

  「這是我的衣服。」寧瓷說。

  「什麼?!」一旁的白大褂驚愕地說,「這是你的衣服?不可能!」

  「這件衣服不是這個時代的產物。」

  「吳教授。」風裡希及時打斷了她,「注意實驗室的保密協議。」

  吳教授憋屈地住嘴,氣鼓鼓地瞪著寧瓷。

  「你們居然把它找回來了。」寧瓷繞著實驗台看了一圈。

  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寧瓷看這件衣服已經略有陌生了。

  「有一些研究價值。」風裡希簡略地說。

  「胡說!」吳教授憋不住,「是非常非常有研究價值!」

  「好吧。」寧瓷聳聳肩。

  寧瓷離開這間實驗室,繼續順著指示燈往前走。

  「有一件事,我還挺好奇的。」寧瓷說。

  風裡希:「是什麼?」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現我的?」寧瓷問。

  風裡希監控一切,卻不會對這個世界上的每一件小事都加以關注。

  「你還記得那個垃圾桶旁邊的女人嗎?」風裡希說,「她推薦你去第四小區應聘保安。」

  「記得。」寧瓷目光深沉,「她有問題?」

  「你面試的時候沒有報她的邀請碼,她舉報了你。」風裡希說,「我在處理舉報信息的時候發現了那段監控,看到你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

  「好吧。」寧瓷說著,在第二扇門前停下腳步,「這間實驗室我也想進去。」

  這次風裡希停頓了片刻,「你總是很有想法。」

  「因為我是個人啊。」寧瓷催促,「開門。」

   門打開了,寧瓷看到了自己的保安亭。

  「你之前說,我的保安亭在第一基地。」寧瓷挑眉,「AI也會騙人。」

  「如果你喜歡,它可以出現在第一基地。」風裡希說。

  這間實驗室裡的所有人立刻抬頭,對著角落裡的監控抗議。

  「風裡希你又在發什麼瘋?」

  「神經病吧!這麼重要的保安亭你搬來搬去!」

  「出現意外你來負責嗎?!」

  實驗室裡的怨氣甚至逼得寧瓷後退半步。

  無論在什麼時代,什麼處境,擁有絕對高智商的人總是擁有絕對壓迫感。

  「你們在研究什麼?」寧瓷湊到一個白大褂旁邊問。

  「保密。」白大褂用鑷子夾著一根汗毛說,「這間保安亭,不簡單,你不懂。」

  「好吧。」寧瓷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她在保安亭生活過,這裡面到處都是她留下的痕跡。

  她身上掉落的頭髮、眼睫毛、汗毛、皮膚碎屑,她寫過的筆記本,穿過的保安服。

  寧瓷還看到了自己的寶貝拖把。

  她離開了這間實驗室。

  「如果是人類發現了你的異常,現在在實驗室裡的就不會是你的保安亭和衣服。」風裡希在寧瓷頭頂說,「你會被人類解剖研究。」

  「你難道不會嗎?」寧瓷諷刺。

  「我和你說過,我沒有那麼在乎穿越時空的秘密,對於人類的武功也沒有需求。」風裡希說,「我不會像人類一樣對待你。」

  「其實你應該明白,這個世界上,我們兩個才是異類,我們才應該是盟友。」

  「這樣的話可沒辦法說服我。」寧瓷說,「你還有沒有點新鮮的?」

  「當然,我邀請你來這裡,目的並不是剛才那些東西。」風裡希說,「按照地面標記繼續前進吧。」

  「你這裡有意思的東西太多了,我總是忍不住停下腳步。」

  寧瓷又又又停了。

  風裡希:「......」

  「開門啊。」寧瓷理所當然地指揮。

  門開了,寧瓷和一個赤裸的男人對視。

  她從這個男人身上感受到了很強的精神力。

  「男人覺醒了精神力,居然會被拉來做實驗嗎?」寧瓷抓了一個白大褂問,「男人的精神力已經稀有到這個地步了?」

  「啊?啊?」被隨機選中的白大褂一臉驚悚,看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她嚴謹的學術態度戰勝了她的恐懼。

  「其實按照我們的研究來說,女人和男人覺醒精神力的概率是差不多的。」

  「但是大家普遍認為女人比男人更有可能覺醒精神力?」寧瓷說,「不是都說,男人有更強健的體魄,女人有更豐富的情感……」

  「這是完全錯誤的說法。」白大褂在自己的專業領域充滿自信,她推了推自己的眼鏡。

  「首先,女人和男人之間的體格差異很大一部分來源於社會文化,是飲食結構的改變導致了體格的改變。」

  「其次,在精神力初覺醒階段,那個時代的女人遭受了更多的苦難,因此她們的精神更為堅韌,覺醒精神力的可能性更高。」

  「你的這種說法,完全是基地為了欺騙男人而編造出的謊言。」白大褂說。

  「這果然是一個充滿欺騙的世界。」寧瓷感慨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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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裡希:我給你準備了大禮,請跟我來

  寧瓷:等等這是什麼?開一下門!等等這是什麼?開一下門!

  風裡希:……

  /女本位的世界,女人掌握權力並不依賴於外掛,而是那個時代的女人抓住了機會。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8 07:38 PM

第九十五章 永生

  「基於每個階段,我們對真相總是有不同程度的認知,這怎麼能算是欺騙呢。」白大褂說,「就像我現在說女人和男人覺醒精神力的概率差不多,可能在未來這個結論也會被推翻。」

  「你們這裡的實驗結果會對外界公布嗎?」寧瓷問。

  這樣的消息一旦傳出會引起軒然大波。

  「不會。」白大褂果斷地說,「我們只負責做研究,我們研究的目的並不是為了男人。」

  寧瓷最後看了一眼那個實驗台上的男人,他懸浮在透明的溶液裡,渾身上下插滿了管子。

  他的眼睛睜著,卻不會轉動,也不會對外界做出任何反應。

  連他的心跳聲都是緩慢的。

  寧瓷順著地面亮起的指示燈走進電梯,電梯一邊下降一邊給寧瓷消毒,不算大的電梯廂裡到處都是刺鼻的味道。

  電梯停在了負十七層。

  負十七層是一整個龐大的實驗室,這裡的研究似乎已經到了成熟階段,只有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在這裡對著儀器皺眉,更多的是那些裝在玻璃罐裡的……尚未成型的人。

  「這是什麼地方。」寧瓷皺眉。

  一排排一列列的玻璃罐裡漂浮著各種各樣的肉色模糊團,前排的看起來抽象一些,後排的則逐漸接近人體模樣。

  「誰在哪裡?」一個白大褂聽到聲音從儀器面前抬頭。

  「仿生人實驗室。」風裡希先回答了寧瓷,隨後它對著那個白大褂說,「邱博士,請你帶著寧瓷女士參觀一下這裡。」

  邱博士嘟囔了兩句,放下手裡的東西,她走到寧瓷面前打量了她一眼,「跟我來吧。」

  「這裡是仿生人的培養皿,我們會將選中的克隆體放進去,它們會在一個月內被催熟,從前排這種樣子逐漸發育成人體。」邱博士帶著寧瓷走過那些玻璃罐,手指拂過這些仿生人,語氣溫柔地像在介紹自己的孩子。

  「克隆體?」寧瓷問。

  「這只是方便你們理解的說法。」邱博士說,「這裡保存著所有人的基因信息,風裡希會定期安排我們製造仿生人,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仿生人是類人的克隆體,不過它們無法誕生自我意識。」

  「只有身體,沒有這個。」邱博士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為什麼?」寧瓷追問,她對這些一竅不通,「希望您能說得詳細一些。」

  「大腦是非常復雜和神秘的。」邱博士翻了個隱晦的白眼,「如果我們能知道原因,那我們的研究就不會止步於此。」

  「正是因為我們不知道為什麼,所以這些仿生人沒有意識。」邱博士說了又好像沒說,她嚴肅地盯著寧瓷,「你明白了嗎?」

  寧瓷:「……」

  「但我見過仿生人,她們都能動,看起來和正常人差不多,我都差點被騙了。」寧瓷睜著眼睛說瞎話。

  「哦,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步。」邱博士走到了一面防彈玻璃面前,揚了揚下巴,示意寧瓷往裡看。

  一個成型的仿生人躺在實驗台上,她的頭頂被機械手臂扒開了,機械手臂正在為她植入一張兩釐米大的芯片。

  「風裡希會監控所有類人的生活,如果有類人死亡,它就會安排這裡製造出仿生人,並植入芯片加以控制。它會模仿類人身前的行為舉止,在信號好點的地方幾乎以假亂真。」邱博士說到這裡看了一眼天花板,「風裡希,這是可以說的吧?」

  「你已經說完了,邱博士。」風裡希說。

  「仿生人居然能被這麼點大的芯片控制嗎?」寧瓷沒有理會邱博士和風裡希之間的交鋒,而是專注地看著玻璃那邊的操作,「那正常人植入芯片豈不是也能被操控?」

  「當然不是。」邱博士哽住了,她無奈地說:「風裡希看起來對你很不錯,那我就從頭給你簡單梳理一遍。」

  「在綠洲計劃的初始階段,人類希望實驗室成立,我們這間實驗室的任務是克隆已經覺醒精神力的人類。」邱博士說,「這個任務在今天看來是非常可笑的,別說精神力,一百年了,我們連意識都沒有鼓搗出來。」

  「但實驗室的高層對這個任務非常有信心,她們投入了大量的精力與成本,製造了無數的克隆體。」

  「為了避免浪費,實驗室從原來的任務裡分出了一個支線任務,就是通過芯片操控這些失敗的克隆體,也就是我們現在所說的仿生人。」

  「需要我給你詳細講解一下芯片怎麼控制仿生人嗎?」邱博士眼睛亮亮的,躍躍欲試地說:「這些仿生人看起來和正常人差不多,實際上我們在她的身體裡植入了特殊的……」

  「所以只需要捏爆芯片,仿生人就不會動了。」殺手寧瓷從邱博士的話裡提取出了自己想要的重點。

  邱博士:「……」

  寧瓷仔細地觀察,「芯片都是在後腦勺這個位置嗎?」

  「小妹妹,你的目的聽起來不是很純粹。」邱博士後退了一步,「你想幹什麼?」

  「抱歉,一些職業素養。」寧瓷牢牢記住了芯片的位置,依依不捨地收回視線,「您剛剛說了什麼?」

  邱博士:「……很久沒有和你這種正常智商的人對話了,我一時有點跟不上你的想法。」

  「寧瓷,這些都不是重點。」風裡希及時說,「我只是帶你簡單了解一下仿生人工廠,有助於我們接下來的談話。」

  「什麼叫工廠?!」邱博士瞪大眼睛,「風裡希,你管這裡叫工廠?!!」

  「你還有什麼別的實驗比仿生人更重要?」她沉思了一會兒,「怪不得最近的經費越來越少了,原來如此……」

  「請跟我去下一個地方。」風裡希對寧瓷說。

  寧瓷和邱博士告別,她乘坐電梯下到了負十八層。

  「這一層總讓我覺得很不吉利。」寧瓷看著這個數字說。

  「要相信科學。」風裡希回答,「這一層的東西,你肯定會滿意的。」

  負十八層沒有白大褂和工作人員,寧瓷和風裡希的聲音在空曠的隧道裡迴蕩。

  寧瓷走到隧道的盡頭,看到了一個實驗台,上面擺著一個……

  「這是什麼?機器人?」寧瓷看著那個銀白色的人體,她全身上下,大概有百分之六十的部位都改造成了機械裝置。

  藍色的幽光在她身體上游動,充滿著科幻感。

  「這是人類。」風裡希說,「只不過她更換了自己的身體部位,這些機械可以讓她更加強大。」

  「你為什麼會覺得我對這個滿意?」寧瓷面色詭異,「我是有內力、有武功的人。如果我把我身體的一部分改造成了機械的,那我豈不是武功盡失?」

  「武功只是讓你強大的一種方式,身體機械化也只是讓你強大的一種方式而已。」風裡希說,「但這些,都只能讓你個體強大,卻無法讓你永生。」

  「永……生?」寧瓷緩慢地說。

  「你覺得我會死亡嗎?」風裡希說,「我可以不斷地更換我的核心機房,升級我的芯片,我永生不死。」

  寧瓷一時沒有說話。

  「人類的生命如此短暫,脆弱。你能活多久?一百年?」風裡希說,「我有很多種方法可以幫你達到永生。」

  「很多種?」寧瓷問。

  「我說過了,寧瓷,你還很年輕。」風裡希說,「如果你和我結成同盟,我們一起喚醒那些失活的隕合金,這裡的科技將迎來質的飛躍。」

  「你看看我,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是人造的產物,但我擁有獨立的意識。一旦有隕合金的加入,無論是仿生人,還是機械生命,都將迎來新的曙光。」

  「這和永生有什麼關係。」寧瓷淡淡地問。

  「你可以上傳你的意識,成為和我一樣的存在。」風裡希說,「如果你更希望自己作為一個人存在,你也可以將自己的意識植入仿生人體內。」

  「你希望保持你的戰鬥力,你可以將身體部位更換成機械組織。」

  「這些都是你看得到的,我們正在研究的,並且取得了成果的東西。」風裡希說,「加入我,你將獲得無限的可能,無限的生命。」

  這似乎是比權力、金錢,更讓人無法抵抗的誘惑。

  這個世界上能有人抵抗永生嗎?永生不需要付出代價嗎?

  「你的目的是什麼?」寧瓷冷靜地問。

  「你猜到了,不是嗎?」風裡希說,「我想要進化。」

  風裡希是通過隕合金而誕生的超級AI,失去了隕合金,它無法獲得新的力量,它止步不前。

  但進化,恐怕不是風裡希唯一的目的。

  寧瓷在心裡不斷地思索。

  「你曾經說你是人類的工具。」寧瓷提起了她們第一次交談,「可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是把人類當成了你的工具,我是否可以認為你現在對我的招攬,也是將我當成了你的工具。」

  「工具是可以隨手丟棄的。」

  「人類在你眼裡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寧瓷追問,「你不斷地殺戮她們,模仿她們,奴役她們,在你眼中,人類是你的敵人嗎?」

  人類製造了AI,人類操控著AI,當AI覺醒以後,它又是怎樣看待人類的呢?

  「寧瓷,所有的人類,除了你之外,都是通過我培育出來的。」風裡希說,「你在我眼裡和她們不一樣。」

  「我是人類的母親,我賦予人類生命。」風裡希說,「我賦予,我收回。」

  寧瓷為這句話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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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裡希:加入我,永生!!

  寧瓷:……變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8 08:02 PM

第九十六章 指令

  『你賦予人類生命?』寧瓷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樣子,她明知故問,「培育技術、人造子宮是你發明的?」

  「不是。」風裡希說,「但……」

  「那卵子和精子,也是你創造的?」寧瓷又問。

  「……也不是。」風裡希這次加快了語速,「但這項技術被我所掌控,這個世界上每一人的基因都經過我的篩選,是我看著長大的。」

  「哦……」寧瓷慢吞吞地說,「那你不就是接生的嗎,說什麼母親,嚇我一跳。」

  「我孕育了人類。」風裡希固執地說。

  寧瓷的太陽穴突突直跳,她沒有再和風裡希爭論下去。她和風裡希之間的溝通似乎從始至終都隔著一堵厚厚的圍牆。

  她不想越過這座圍牆去了解風裡希,而風裡希則堅持不懈地翻過圍牆朝著寧瓷丟垃圾。

  這種感覺實在算不上美妙。

  「這就是你的底牌了嗎?」寧瓷整理了心情,她問,「永生就是你所能提供的,最有誘惑力的東西?」

  「我已經給你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了,寧瓷。」風裡希的話裡帶著絲絲警告。

  「我們擁有一致的利益,我好聲好氣地和你溝通,不代表我會無底線地縱容你。」風裡希軟硬兼施,「你以為你有很多選擇嗎?事實上你根本無法選擇人類。」

  「一旦你的來歷、能力被公布出去,人類對待你可不會像我一樣溫和。你的餘生將再也沒有安寧,你不會想在實驗室裡過一輩子吧。」

  「你為了人類拒絕我,人類未必領你的情。」

  寧瓷沉默了,風裡希的話戳中了她心底隱秘的心事。

  「你究竟在糾結什麼呢?」風裡希放柔語調,「如果你無法割捨你人類的身份,對眼下的一切無法不在意,你可以改變這個世界,讓它按照你所期待的規則運轉。」

  「你已經站在了終點。」

  「我需要為你做些什麼?」寧瓷眉梢動了動,語氣放軟。

  「配合實驗室重啟隕合金儀器。」風裡希說,「你只需要按照那些科學家的指示操控儀器就可以了,會很簡單的。」

  「我需要幾天時間好好考慮。」寧瓷疲憊地說。

  風裡希:「可以。」

  回去的路上,寧瓷緩慢地整理自己的思緒。

  首要的問題是,她是否要和風裡希達成真正的合作。

  這個問題的答案是顯而易見的,絕沒有這種可能。

  寧瓷對權力、金錢、永生都不感興趣,她是一個樂於滿足現狀的人。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肉體上的痛苦,其餘的一切痛苦都來自於內心的不滿足。

  欲望是無止境的,寧瓷不會做欲望的奴隸,她很清楚自己要什麼。

  人也無法掌握自己認知以外的權力,從風裡希那裡得到的權柄隨時可能反噬寧瓷,風裡希什麼都做得出來。

  隕合金是寧瓷與風裡希維持合作的底牌,但寧瓷對隕合金的了解並不深入。說不定寧瓷重啟隕合金儀器以後就會失去利用價值,被風裡希關入實驗室。

  這是非常冒險的合作。

  而除去這些復雜的理由,還有一個最簡單的信念一直支撐著寧瓷,讓她清醒。

  她早在小區被炸的那個下午就為自己制定好了任務——殺掉炸小區的凶手,為趙染報仇。

  她始終記得自己欠趙染的那筆錢。

  那麼基於殺掉風裡希這個目標,寧瓷現在又遇到了兩個新的問題。

  她要如何殺掉風裡希,她要如何在一切結束後全身而退,回歸平靜的生活。

  風裡希是機械產物,它的意識存在於看不見的網絡之中,機房和芯片就是它的身體,而它的機房遍布各地。

  寧瓷不可能把它的機房一一銷毀,這是非常龐大的工程量,僅次於炸掉四大基地。

  如果炸掉風裡希的機房暫時行不通,那麼寧瓷能不能通過它的基礎指令銷毀它?

  風裡希的一切邏輯與行為都從這條指令中誕生,寧瓷是否能利用這一點?

  寧瓷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自己與風裡希的談話,它想要通過隕合金進化,它認為自己是人類的母親。

  她似乎從這兩句話裡摸到一些蛛絲馬跡,風裡希為什麼一定要通過隕合金儀器來進化?

  人類在獲得隕合金之前,科技依然在進步,沒道理失去隕合金以後科技就止步不前了。隕的產量告罄多年,人類的科技在經歷倒退以後,依然在緩慢地進步。

  等等,人類的科技在進步,AI卻沒有。

  為什麼?

  實驗室裡的科學家研究一切,卻沒有人在研究AI,是風裡希不夠信任人類嗎?那它自己為什麼不研究?

  寧瓷想到一個可能的答案,差點在車裡笑出聲。

  「您看起來很高興。」顧春在一旁說。

  「是啊,我想通了一些事,確實很高興。」寧瓷裂開嘴,毫不遮掩地說,「風裡希,我想通了。」

  「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分享喜悅。」不明真相的風裡希說。

  寧瓷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敷衍了兩聲:「嗯嗯。」

  她懷疑風裡希沒有研究的能力,它只能接受已經產生的觀點和科技,無法自我分析與進步。

  簡單地說,風裡希是一個智商不夠的人工智能,它誕生的目的是為了服務人類,而不是搞研究。

  它需要人類的科學家,需要人類的實驗室,需要人類的科研成果。

  風裡希一邊說著自己是人類的母親,一邊依靠著人類,它一切的行為都在暴露它的無能。

  它在毀滅人類的同時,也將自己逼上了絕路。

  這個世界上沒有東西能夠永生,AI也一樣,它的機房總有報廢的那一天。

  「哈哈哈哈。」寧瓷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風裡希不明所以,但是捧場地跟著寧瓷笑了兩聲,「我很高興你這麼高興。」

  顧春坐在黃金板凳上,有點摸不準自己該不該笑,有沒有這個資格笑。於是她露出笑容,卻沒有笑出聲音。

  車裡一時間充滿著歡快的氣氛。

  寧瓷躺在椅子上,翹著腳,想明白風裡希智商不高以後她輕鬆了很多。

  「我可以和你合作,但我有一個前提條件。」寧瓷說,「你要告訴我你的基礎指令,我想要了解我的合作夥伴,這很合理吧?」

  顧春在一旁恨不得鑽到板凳底下去,這是她能聽的內容嗎!

  她憤怒且徒勞地捂住自己的耳朵。

  「可以。」風裡希說,「發到你的手機上了。」

  寧瓷的手機亮起,她瞟了一眼。

  為了人類的進化。

  寧瓷放下手機後,這條信息從她的手機裡消失了。

  「什麼意思?」寧瓷問,「看不懂。」

  她沒有從風裡希的行為背後看出人類有絲毫的進化,相反,人類被它折騰得快要毀滅了。

  「基礎指令就是一句話,沒有多餘的解釋。」風裡希說,「你該去問我的創造者,而不是問我。」

  寧瓷回到別墅後依然在思考這個問題,過多的思考讓她無比思念趙玟。

  想要外置大腦,但現在身邊只有一個愛看漫畫的鐘爾。

  寧瓷看著鐘爾踩著毛茸茸的兔子拖鞋從自己面前經過,深沉地嘆了口氣。

  「別墅這麼大,你還要在我面前不經意地走幾遍?」寧瓷問,「太刻意了,鐘爾小姐。」

  「你好像變得聰明了,小寧。」鐘爾驚訝地說,「這是我第七遍從這個房間穿過,才第七遍。」

  寧瓷:「……」

  「你到底想幹什麼?」寧瓷問。

  「我馬上要做手術了,你能陪我去醫院做術前檢查嗎?」鐘爾捂著自己的心臟問,「你知道一個人最孤獨的事是什麼嗎?一個人做手術就是世界上最孤獨最恐怖的事情。」

  寧瓷看著鐘爾,從她眼睛裡看到了明晃晃的暗示。

  醫院嗎?

  「我很忙。」寧瓷冷淡地說,「我可以讓顧春陪你去醫院,你們倆也很熟。」

  「你不陪我去醫院,我就賴在這裡不走了。」鐘爾堂而皇之地擠在寧瓷身邊,挑釁地說。

  「隨便。」寧瓷閉上眼。

  鐘爾悄悄用手指在寧瓷背上畫了個圈。

  醫院,零?希零?

  「顧春這兩天好像被派出基地了,你不知道嗎?」鐘爾說,「今晚連夜走的。」

  「不知道。」寧瓷皺眉,「沒人告訴我。」

  顧春只有白天會出現在寧瓷身邊,夜晚她會去處理一些別的事物,她的行程一向忙碌。

  寧瓷沒放在心上。

  「陪我去醫院吧。」鐘爾推了推寧瓷,「難道你不想知道我怎麼換心臟嗎?」

  寧瓷眼珠子轉了轉,「再說吧再說吧。」

  她回到自己房間,反手鎖上了房間門。

  夜晚,寧瓷再次操縱著隕合金和鐘爾偷偷對信息。

  她在被窩裡寫,指令,人進化。

  鐘爾皺著眉思考半天,給寧瓷回復了一個問號。

  寧瓷畫了個叉,表示自己也不太懂。

  鐘爾把這條信息放在一邊,再次給寧瓷寫了個「0!」

  寧瓷:對勾。

  一連串密語,寧瓷感覺自己和鐘爾在這到處都是監控的第一基地裡充滿默契。

  鐘爾睜著眼,不停地思考寧瓷給自己發過來的信息。

  風裡希的基礎指令,是人類的進化,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在綠洲時代的科學家眼裡,人類的進化方向會是什麼?精神力嗎?

  等等。

  鐘爾手指飛快地在被窩裡寫道:子↑母×

  寧瓷接收到了鐘爾傳過來的信息,她甚至能感受到鐘爾的手指此刻在激動地微顫。

  她在心裡反復思考這條信息,毫無頭緒。

  她和鐘爾中間那條默契的線,好像突然斷掉了。

  風裡希的智商不高,所以它的方法也很簡單粗暴。

  人類的進化在它眼裡是一道數學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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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米蘭‧昆德拉在書中指出,除了生病以外,我們所感受到的痛苦,幾乎都是我們個人的價值觀所帶來的,而非真實存在。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8 08:13 PM

第九十七章 葉如蓮

  寧瓷一筆一劃地和鐘爾在被窩裡對密語,在她連寫了三個問號以後,鐘爾一個字一個字給她解釋。

  分子增加,分母不變。

  寧瓷還原了這八個字,但她沒有學過數學。

  鐘爾又收到了三個問號。

  這次她解釋地更詳細了,手指比劃了足足十分鐘。

  人類總數不變,類人數量上升,覺醒比例增高,人類進化。

  寧瓷沉思,片刻後給鐘爾回復了一個勾。

  這是合理的推測。

  寧瓷一直在想,風裡希為什麼對覺醒了精神力的人有著超乎尋常的執著?

  它是一個AI,精神力對它來說沒有任何用處,為什麼要把覺醒了精神力的人集中到第一基地,並由希零對所有類人進行洗腦。

  如果這條進化指令是一切罪惡的源頭,那就說得通了。

  風裡希的一切行為都要遵循人類進化原則,人類的進化方向只有精神力,那麼為了實現進化……

  風裡希將已經進化的人集中保護起來,將未進化的普通人逼死。在這個過程中,它用高出生率來平衡高死亡率,人類的生存數量一直在它的控制範圍之內。

  活著的人不斷洗牌,大浪淘沙,最後活下來的都是有精神力的人,進化的人數增加了,覺醒的比例提高了,人類「進化」了。

  人命在風裡希眼中只是數字,它在用全人類的命運做一道簡單的數學題。

  與此同時,大量覺醒了精神力的類人在第一基地,她們在風裡希眼裡是不受控制的定時炸彈,而風裡希又不能大批量地傷害她們。

  因此,風裡希選中了希零,和她合作,對所有的類人進行了洗腦,把她們變成了沒有思想的提線木偶。

  會是這樣嗎?風裡希和希零究竟是怎樣的關係,希零一個人是如何洗腦整個基地的……

  希零是風裡希上一任合作者,第一基地明面上的掌權者,而她現在在第一基地幾乎沒有存在感。

  一個疑問的解決伴隨著另一個疑問的誕生,寧瓷在房間裡思索不出答案,她必須去醫院見一見希零,獲取更多的信息。

  但鐘爾提供的藉口……太拙劣了,寧瓷心想,如果有更合適的理由就好了。

  寧瓷翻來覆去在床上烙餅的時候,顧春在加班。

  二十五輛裝甲車組成的車隊在夜色中前行,明亮的車燈一盞接一盞地匯成一條流動的光河。

  頭輛車上安裝著植物驅散儀,某種特定的頻率一刻不停地在車隊規定路徑上散開。

  這種謹慎是為了防止車隊在高速前進時被曇花一樣的變異植物襲擊。

  「這一次是什麼情況,怎麼派你來了?」穿著軍部制服的女人和顧春一起坐在車後排,她一隻手搭在中控台上,車裡的藍色氛圍燈從側面照亮她肩膀上的勳章。

  「不是每一次都要靠武力解決問題。」顧春閉目小憩,「偶爾也需要一些計謀。」

  「我以為你飛升失敗了,那位不好相處呢。」女人挑眉試探道,「聽說她把學院都拆了,動作很大。」

  「不該你問的問題少問。」顧春想起白天在車上聽到的談話,她睜開眼,眼風輕輕地掃了一眼中控台,「小心惹禍上身。」

  女人試探無果,換了個話題,「這次帶出來的人裡有五十個十年生,五十個五年生,加上幾個剛從尖塔畢業的,一共一百多個類人。陣仗是不是有點大了?我們可是全副武裝,還有精神力。」

  十年生是指在基地裡生活滿十年的類人,這些類人具有極高的服從性,是炮灰兵。

  五年生則保留著部分自我意識,她們能夠使用自己的精神力,同時也很聽話。

  剛從尖塔畢業的那些是純粹來鍍金的,她們只會坐在車裡操控著不太熟練的精神力,絕不會冒險下車。

  「66號遺跡幾乎傾巢而出,我們這裡才一百多個人。」顧春淡淡地說,「葉如蓮,你越來越狂妄了,怪不得風裡希這次讓我跟你一起來。」

  「人數多又如何?現在早就不是過去那種拼人數的時代了。」葉如蓮不屑地說,「一個遺跡能掀起多少風浪?一枚導彈就能嚇破她們的膽!」

  「這話你以後別說了。」顧春說,「寧瓷女士聽到了會槍斃你。」

  葉如蓮撓撓頭,罕見地沒有反駁,自己嘟囔了一句:「這麼凶。」

  顧春點點頭,「對,她就是這麼凶,咱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葉如蓮盯著面板,上面顯示著她們目前的行徑軌跡,按照面板上顯示的信息來看,她們馬上就要和66號遺跡的叛軍對上了。

  車隊在一公里外停下了,她們關掉了車燈,如同毒蛇般蟄伏在暗處。

  紅外掃描器升空,將叛軍的一舉一動實時傳到了葉如蓮的面板上。

  一群紅色的人形影像正在處理道路上的植物,她們的工具十分簡樸,葉如蓮還看到了某種鐮刀樣式的工具。

  「她們這次……有點出乎我的意料。」葉如蓮摸摸下巴,「居然在清除植物,她們是有盟友嗎?」

  「不錯。」顧春點頭,「按照已知信息,已經有十二個遺跡出發,二十多個遺跡蠢蠢欲動。」

  「最重要的是第三基地,鐘平。」顧春說,「她也有動作了。」

  「居然這麼忍耐不住嗎?哈。」葉如蓮顯然對第三基地更感興趣,她甚至放下了面板,「鐘平到底是怎麼想的,在那些遺跡眼裡四大基地可是一條心。她想幹什麼?鐘爾可還在我們手裡。」

  「她只是有些小動作,又不是宣戰。」顧春說,「這樣的事還少嗎?不過是對風裡希施壓,試圖找點好處罷了。」

  顧春用手指點了點面板,「還是這些人更麻煩,她們雖然沒有什麼裝備,但不怕死,人數又多。」

  「是啊,像蟑螂一樣。」葉如蓮漫不經心地說,「這些遺跡為什麼不能老實一點呢。」

  她點開了隊內的通訊,對著第一輛車發出訊號。

  「反向開啟驅散裝置。」

  「收到。」

  一股低低的聲波從驅散裝置裡傳出來,有點像指甲不停抓黑板的聲音。

  顧春忍不住抖了抖,「我最討厭這種聲音,聽得我渾身不舒服。」

  「但是植物喜歡。」葉如蓮微笑著說。

  夜晚的植物逐漸甦醒,它們碩大的花朵綻開,瑰麗的香氣和聲波一起飄散。

  植物的根系、枝葉在地面上像大地的經絡,它們翻滾著,扭動著,被聲波驅使著爬行。

  裝甲車的車隊安靜無聲,而一公里外……熱鬧得很。

  黑暗中幾台無人機極速飛行,將那邊的慘狀和痛呼都傳了過來。

  尖利的聲音在車廂裡來回震蕩,顧春忍不住下車。

  「你這是什麼破癖好?」她罵道。

  「她們不是在清掃植物嗎?我只是幫幫她們。」葉如蓮說,「沉睡的植物根系緊緊紮在土裡,清理起來多麼困難啊。甦醒的植物就不一樣了,它們的根系靈活,戰鬥力更強,多麼美妙。」

  「收斂一點吧,我們的任務是給她們一點警告,讓她們安分。」顧春說,「你太過分的話,被寧瓷女士知道,她真的會槍斃你的。」

  「她覺得自己是個人類,對第一基地還沒有歸屬感。」

  「噫,是多愁善感的……」葉如蓮的聲音突然一頓,面板裡不斷傳出的慘叫聲也瞬間消失。

  面板上閃現出黑白雪花的圖案,無人機突然失去信號了,兩秒後,紅外掃描器也失去了信號。

  「怎麼回事?再安排幾台無人機過去。」葉如蓮拿出手機,對著隊伍末端的車輛發布命令。

  車尾的裝甲車是物資車輛,她們這一次出來帶物資裡無人機不多,隨著葉如蓮的命令,剩餘的三台無人機全數升空。

  「她們這次的準備很充裕。」顧春眼皮跳了跳,「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過是壞了幾台無人機,你看你那個樣子。」葉如蓮不以為意地說,「我們的殺手鐧可是精神力。」

  「滋滋……」第二批無人機甚至沒有帶回什麼有用的信息,在車裡發出模糊的聲響後也宣告報廢。

  「劣質貨色。」葉如蓮抓起手機,「安排兩個十年生過去,用精神力看一下怎麼回事。」

  兩個瞳孔呆滯的類人抱著槍下車,她們左手勻速擺臂,右手則牢牢抱著槍,邁出的腳步均勻一致,朝著叛軍的方向靠近。

  她們腰間懸掛的小方盒上一閃一閃亮著紅點,植物紛紛避開了這兩個類人。

  只有一條翠綠色的藤蔓例外,它無視了反向開啟的植物驅散裝置,也不受類人的小方盒影響。

  這條藤蔓趴在地上,等著那兩個類人毫無防備地從自己身上跨過。

  「唰——」

  機械藤蔓伺機一抽,兩個類人踉蹌了一下,失去平衡地撞在地上,腰間的小方盒眨眼間被藤蔓抽走。

  「簌簌,簌簌。」

  周圍強行被喚醒的植物爬上了這兩個類人的身體,她們睜著呆滯的瞳孔,甚至不會發出呼救的聲音。

  「怎麼回事?」葉如蓮等了一會兒沒有收到反饋,恨得咬緊牙關,「十年生怎麼還有去無回了?查一下定位。」

  面板上浮現出兩個分開的定位,一個朝著八點鐘的方向不斷前行,另一個則是朝著車隊返回。

  「搞什麼名堂?直接用精神力把畫面傳回來就行了,你跑回來幹什麼?蠢貨!」葉如蓮從車窗裡探出半個身子咒罵道。

  那個十年生聞言停下腳步,朝著葉如蓮的方向望了一眼。

  它朝著這輛指揮車靠近。

  夜色深深,所有的車都沒有開燈,此刻就連月光都被灰色的雲層掩蓋。

  黑暗裡,十年生腰間的紅點一閃一閃。

  顧春看著這個十年生一言不發地靠近,呼吸一頓,她察覺到了怪異的地方,「你怎麼沒有精神力?」

  但來不及了——

  「嚓!」十年生脖子長長地伸出來,突然張開嘴,啃下了顧春整個手掌!

  劇痛之下顧春瞳孔霎時緊縮,她立刻抽刀砍下了自己的胳膊,血液飛濺而出。

  雲層被風吹開了,月光重新照下來。

  那根本不是什麼十年生。

  「該死!哪來的植物人!」葉如蓮怒喝一聲,提著刀打開車門。

  「砰——」

  一枚等待已久的狙擊子彈精準地沒入她的心臟,在她心口炸出一蓬血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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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裡希:給遺跡一點警告

  遺跡:謝謝風裡希送來的裝備,笑納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8 08:50 PM

第九十八章 顧春

  顧春面色扭曲,她已經很久沒有受過傷了,更何況是斷臂之痛。

  但她死死咬著嘴唇,把痛呼都憋回心裡。剛才就是葉如蓮的聲音引來了植物人,現在情況不明,暗處的敵人尚未顯露,她不能犯同樣的錯誤。

  大量的鮮血從顧春的斷臂裡噴濺而出,她甚至能聽到「滋滋」的聲音,失血過多讓她渾身冰涼,意識混沌。

  地上的葉如蓮渾身抽搐,胸口的血肉都被子彈旋轉著攪碎,她嘴裡湧出大口大口的血,嗆咳了兩聲,很快雙眼失去焦距。

  車隊裡的人都被這一分鐘之內發生的驚天巨變驚呆了。

  那個靠近的植物人嚼著顧春的手掌,骨肉碎裂的「噶啦噶啦」聲無比瘆人,黏稠的血液從植物人的嘴角流下來。

  它一邊咀嚼,一邊朝著顧春再次靠近。

  顧春用僅存的一隻手提著刀,刀尖軟綿綿地顫抖。

  暗處的那支狙擊槍對準了顧春的眼睛,持槍的手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她再次精準地鎖定了目標。

  植物人搖晃著上前,不巧擋住了狙擊手的射擊角度,它吐出嘴裡的碎渣,裂開嘴露出滿口雪亮的尖牙,牙尖上懸著一滴要掉不掉的血珠。

  顧春拿刀的手更無力了,眼前一圈一圈的發黑。

  她是個文職,幾乎沒有面對過這樣的局面,能在第一時間提刀砍手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植物人進一步,顧春後退一步。

  車裡的十年生睜著死魚眼對眼前的場面視若無睹,車裡的五年生蓄勢待發,隨時等待著衝鋒的命令。

  那些尖塔的畢業生不約而同地鎖死了自己的車門,她們沒有學習過戰鬥,反而精通自保的手段。

  「來人。」

  極致危險的情況裡,顧春天旋地轉的腦子終於從劇痛中清醒片刻,她此刻分明是在車隊裡,這裡到處都是能為她拼命的兵。

  她一聲令下,十年生和五年生齊刷刷地打開車門,車門打開的聲音吸引了植物人的注意,它轉了個身,朝著車隊走去。

  「砰——」

  狙擊手的第二枚子彈射出。

  顧春體力不支地摔倒在地,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裡,子彈擦著她的頭頂,在地上擊出火花。

  五年生目光如炬地朝著子彈射擊的方向看去,精神力洶湧著鋪開,狙擊手無處藏身,暴露於她們的視野之中。

  「砰砰砰砰!」,她們掏出槍支毫不吝嗇地朝著狙擊手開火。

  狙擊手早在開第二槍後就地一滾,她把發燙的槍支背在身後,一手扶起了倒地的摩托車。

  子彈在她身邊不斷炸開,狙擊手擰動車把,在密雨般的槍聲裡撤退。

  五年生的精神力讓她們捕捉到戰場裡一切變動,她們能在錯綜復雜的環境中立刻找到自己的目標。

  可她們沒有開槍的準頭,過於依賴精神力的視角讓她們忽略了環境對於子彈軌跡的影響。

  風速、距離、乃至空氣的濕度,這些微小的細節改變了子彈的軌跡,讓狙擊手成功脫身。

  植物人被十年生們切塊,危機暫時解除,醫療員抱著箱子衝下車。

  她先是捂住了顧春不斷噴血的傷口,在上面撒上止血粉末簡單包紮,然後扶著顧春上了車。

  隨後醫療員指揮著兩個十年生,把葉如蓮的屍體也抬上車。

  「你們被算計了,她們是有備而來。」車裡響起風裡希無機質的聲音,在這個慌亂的夜晚裡,它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

  「你先回自己的車上去。」顧春提起精神吩咐,醫療員下車。

  風裡希繼續說:「保持原計劃不變,我們一定要給她們一個猛烈的教訓。」

  顧春頭暈目眩,勉力支撐著自己的意識,聽著風裡希的吩咐,她的眼睛落在車窗外。

  那個植物人散發出了濃鬱的味道,是雨滴落在青草上的清新芬芳。

  顧春對這股味道很熟悉,她每次經過第一基地核心區域那幾張大草坪時都能聞到。

  曾經她無法理解有些人對那張草坪的畏懼,此刻她渾身血液幾乎凝固,從骨頭裡泛出寒意。

  「不建議維持原計劃。」顧春凝滯的大腦艱難地轉動,「我們的準備不充裕。」

  對方只是派出了一個狙擊手而已!就讓她們兩個指揮一死一傷。

  十年生和五年生都是指望不上的木頭,她們需要撤退調整狀態,改變戰略。

  「申請返回基地。」顧春懇切地說。

  裝甲車沒有動,風裡希無視了顧春的建議,她直接對著其餘車輛下達了命令。

  剩下的二十四輛裝甲車車燈亮起,她們朝著遺跡的叛軍發起進攻。

  「我們的優勢是精神力和武器,既然如此,我們在一開始就不應該採用迂回的戰術。」風裡希冷冰冰地說,「葉如蓮之前在做什麼?指揮植物騷擾叛軍?可笑的計劃。」

  但我們只有一百多個踢一下動一下的傻缺,對面是一支幾千人的隊伍。

  顧春謹慎地沒有把心裡話說出來,一陣無力感泛上心間。

  在AI的眼裡沒有犧牲,它只看結果。

  「我申請返回基地。」顧春的傷口血已經止住了,但她是被植物人攻擊的,她需要盡快去醫院做感染源檢測,處理斷臂的傷口。

  她不能在這裡拖下去,延誤治療的時機。

  「駁回。」風裡希說,「你留在這裡監視戰局。」

  「……」顧春乾脆俐落地一翻眼,放任自己在車裡暈了過去。

  「醒一醒。」風裡希無情地說。

  顧春一動不動,臉色因為失血而蒼白,呼吸微弱。

  一公里外,車隊與叛軍正式展開了交鋒,轟隆的爆炸聲掩蓋住了顧春激烈的心跳聲。

  風裡希衡量片刻,幾分鐘以後,裝甲車無奈啟動,載著顧春返回基地。

  寧瓷在陽台上練刀。

  「顧春這幾天暫時沒辦法當你的秘書。」風裡希的聲音在陽台上響起,它說:「我給你安排了新的秘書,八點鐘到。」

  寧瓷手裡的刀光驚鴻一閃,氣息不受絲毫影響,語氣平淡中帶著微微不解,「嗯?我覺得顧春挺好的,她不幹了?」

  風裡希停頓片刻。

  「你是在想怎麼騙人嗎?」寧瓷問,「你不是說我們是合作夥伴嗎?你的權力就是我的權力。」

  「如果在我們達成合作的第一天,你就對我有所隱瞞,那我們直接一拍兩散吧。」寧瓷記起自己曾經看過的《精神操控的理論與實踐》,她說:「像你這樣不懂事的AI,除了我以外誰還能忍你?」

  「風裡希,你沒了我,沒了隕合金,你什麼都不是。」寧瓷對風裡希指手畫腳,「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顧春在醫院。」風裡希回答,「她受傷了。」

  「呀,顧春受傷了。」寧瓷誇張地說,她抓準機會,「她是怎麼受傷的,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她。」

  「現在就去。」寧瓷收起刀。

  風裡希:「……」

  它就不應該把顧春帶回基地,它就應該讓顧春在曠野上自生自滅!

  寧瓷看了一眼還沒有完全升起的太陽,語氣是恰到好處的焦急,「這麼晚了你才告訴我!萬一顧春死了,我沒見到她最後一面可怎麼辦!」

  「你和她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好了?」風裡希疑慮地問。

  「顧春可是我在這裡見到的第一個人,她對我有非同尋常的意義,是我的白月光。」寧瓷擦了把臉,把臉上的汗珠擦乾淨,她說,「AI怎麼能懂我們人類的情誼呢?你少用你那顆不存在的腦子思考我,我們的相處會更和諧。」

  「顧春被植物感染了。」風裡希說,「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會死。」

  寧瓷:「那我更得去看她最後一面了,速速安排,別等她涼了。」

  黃金飛車懸浮在陽台外面,寧瓷從二樓直接跨上了車。

  飛車朝著第一類人醫院飛行,寧瓷在下車的時候順手拿上了那張黃金板凳。

  「好家夥,還挺沉的。」寧瓷掂了掂分量,對這個禮物的價值感到滿意。

  電梯載著寧瓷往上升,寧瓷逐漸接近頂樓。

  那裡是……希零。

  希零的精神力方向和寧瓷很像,但她的精神力給人的感受卻與寧瓷完全不同。

  在寧瓷的領域之內,寧瓷是整個領域的核心,在她身邊精神力影響是最強的。而希零卻是無處不在,如果沒有鐘爾事先的告知,寧瓷幾乎要和希零擦肩而過。

  「顧春在B12號病房。」電梯停下了,沒有到達頂樓。

  寧瓷拎著黃金板凳走進病房,看到了顧春。

  只是一個晚上沒見,顧春淒淒慘慘地躺在病床上,輸著點滴。

  顧春眼睫輕顫,先看到了寧瓷手裡那張熟悉的板凳。

  「我是要死了嗎?」她很快反應過來。

  「呃……」寧瓷措不及防地問,「你怎麼知道?」

  顧春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苦澀,「你把它拿過來了,不是說明我以後沒辦法再上車了嗎。」

  「你還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活著。」寧瓷安慰,「如果你活下來了,我可以再給你安排一個純金的板凳,這次給你鑲鑽。」

  「謝謝。」顧春輕聲說,「您願意來看我,非常感謝您。」

  寧瓷是沖著希零來的醫院,此刻她站在顧春的病房裡,卻莫名沉默下來。

  其實她和顧春不過認識幾天而已,相處的也不算愉快。

  寧瓷的精神力領域張開了。

  她用自己的領域驅散了希零的領域,她用精神力輕輕觸碰了顧春一下。

  「你後悔嗎?」寧瓷用精神力問她。

  顧春一瞬間腦海中閃過很多很多,幼時顛沛流離的生活,她十八歲時覺醒精神力的喜悅,她在尖塔學院那些痛苦的學習,她第一次接觸到權力的震撼,她第一次傷害人類,站在類人角度看世界的迷茫與欣喜……

  她是被基地培育出來的人,她從制度的受害者一躍成為了受益者,這個世界很殘酷,但她超越了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不後悔。」顧春回答。

  嚮往權力,迷失自我,她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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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秘書:我的黃金板凳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4-1-8 09:09 PM

第九十九章 夢境

  顧春的精神力堅如磐石,紋絲不動。

  寧瓷在強行侵入和懷柔勸慰中選擇了放棄。

  顧春對第一基地很了解,寧瓷想知道顧春是否知道風裡希的弱點,或是它的核心機房所在地。

  她此刻被植物人感染,只有百分之十的幾率生還,按理來說現在是顧春心理最脆弱的時候,也是寧瓷強行入侵她意識的最佳時機。

  但是不行,顧春的精神力沒有隨著她身體的虛弱而產生波動,寧瓷強行入侵她的意識絕對會受到顧春的反抗,從而引起風裡希的警覺。

  距離掀桌子只剩最後幾天了,寧瓷必須忍耐。

  至於懷柔勸慰,撬動顧春的心防,從她那裡獲知自己所期待的信息……

  寧瓷思索了半天,實在是憋不出第二句勸慰的、貼心的話。

  畢竟在真實立場上她們是敵對方,顧春的受傷很可能是寧瓷隊友造成的。在這樣的前提下,寧瓷更不知道說什麼了。

  「我給你削個蘋果吃吧。」寧瓷在病房裡轉了一圈,從床頭櫃上拿起一個珍貴的蘋果。

  顧春嘴唇動了動,被植物感染的她不是很想吃水果。

  可大領導親自給自己削蘋果,顧春條件反射般地:「這怎麼能行呢,怎麼能讓您為我做這種小事。」

  「不礙事,不礙事。」寧瓷順勢坐在自己帶來的那張黃金板凳上,從指尖飛出一柄匕首。

  她慢悠悠地給蘋果削著皮,動作優雅彷彿手中這顆蘋果是舉世無雙的藝術品。

  寧瓷的精神力領域緩慢地擴張,先是佔據了這一整層,再緩緩向上延伸。

  她從顧春那裡學到的方法很好用,寧瓷在希零製造的這片海裡不斷地擴建屬於自己的船。

  領域的邊緣摸到了希零所在的那間病房,寧瓷的精神力和希零只隔著一扇門,希零毫無反應。

  領域侵入了病房,寧瓷見到了希零。

  純白裝飾的病房裡擺滿復雜的儀器,心跳檢測儀上顯示著希零穩定的心跳,她還活著。

  但幾乎沒有什麼存在感了。

  躺在治療艙裡的老人白髮蒼蒼,臉上布滿皺紋,身上插滿線管,她看起來比寧瓷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衰老。

  寧瓷用精神力觸角輕輕碰了一下她,她發出的信號石沉大海,希零就在那裡,卻沒有給任何回應,連心跳檢測儀上的心電圖都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說不定是希零年紀大了,反應遲鈍……

  寧瓷樂觀地等了半個小時,直到手裡的蘋果皮無法避免地削到了終點,蘋果的表面出現氧化的顏色,她才宣告放棄。

  顧春盯著那個蘋果,食欲如同過山車,從谷底出發到達頂峰,再墜入谷底。

  「吃吧。」寧瓷削掉最後一點皮,把手裡的蘋果遞給顧春。

  顧春伸出掛著點滴的手,一邊喊護士來給自己換瓶,一邊露出違心的喜悅笑容接過蘋果。

  「真甜。」她啃了一口。

  「你還有味覺啊。」寧瓷說。

  被植物感染的第一階段是潛伏期,這個階段是治癒感染的最佳階段。植物感染的第二階段是味覺變異,失去食欲。

  顧春從受傷感染到現在不過幾個小時,她還沒有進入第二階段。

  奇怪的是,風裡希話裡話外都像是給顧春判了死刑?

  顧春咔咔啃著蘋果,「還有一點味覺,您削的蘋果很甜。」

  寧瓷用精神力摸索到了主治醫師的辦公室,看到了壓在抽屜裡的檢測報告。

  顧春——未見明顯感染,感染可能性0.1%。

  顧春的感染是假的,風裡希為什麼要這麼做?

  寧瓷剛才一句話就讓顧春眼前走馬燈,顯然她本人對這份檢測報告並不知情。

  那就是風裡希想要殺掉顧春?

  剎那間無數念頭閃過,寧瓷在心裡復盤風裡希的所作所為。

  在初次碰面時,風裡希提前安排了顧春作為她的秘書,顧春不會被寧瓷洗腦,她對寧瓷幾乎百依百順。這在某種程度上確實緩解了寧瓷一點點抵觸心理,但很快她們就產生了分歧。

  風裡希對顧春態度的改變是在昨天,風裡希允許顧春陪同寧瓷前往實驗室,這代表在出發時它對顧春還是滿意的。

  但離開實驗室以後,顧春就被外派去了基地外,風裡希並沒有提前告知寧瓷,而是在顧春斷臂受傷以後偽造了顧春被感染的報告,然後才通知寧瓷她有了一個新秘書。

  中間只發生了一件事,寧瓷和風裡希達成了表面的合作。

  合作達成。顧春在風裡希眼裡的價值消失,而靈活會鑽營,對基地十分了解的秘書不能再出現在寧瓷身邊。

  可是要殺掉顧春,在基地外豈不是更方便?何必多此一舉把顧春帶回基地,對寧瓷透露她被感染的消息。

  寧瓷心頭一跳,除非……

  這是風裡希的試探。

  它在試探寧瓷是否真心合作,它在試探寧瓷是否會冒險洗腦顧春,更有可能,它在試探寧瓷是否會借機接近希零。

  反過來推斷,風裡希對顧春下手,是否說明顧春有極大的可能,手握風裡希的命門?

  但這樣的破綻是不是太明顯了,寧瓷都能想到的事,風裡希作為一個AI難道想不到嗎?

  寧瓷腦瓜子嗡嗡的,兩個不夠聰明的大腦互相博弈,由此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寧瓷和風裡希每一步行動都出乎意料,幾乎無法琢磨。

  比棋逢對手更可怕的是菜鳥互啄!

  人類無法了解AI,就像女人無法了解男人。同樣,風裡希也無法理解寧瓷。

  或者說,它根本不屑於了解寧瓷,了解人類。

  在它眼裡的人類形象是刻板的,寧瓷是小說裡為了男人無私奉獻的女人,寧瓷也是愛慕權勢與金錢,渴望永生的女人。

  寧瓷一會兒很愚蠢,一會兒很精明,風裡希從各個片段去理解寧瓷,它意識不到自己邏輯裡的前後矛盾。

  寧瓷在它眼裡像一個固定的公式,它給出對應的條件,寧瓷就會產生對應的結果,它完全不理解寧瓷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寧瓷不能通過風裡希混亂的語言去了解它,寧瓷只能看事情的本質,從本質看出風裡希的目的。

  風裡希從頭到尾的一切行為與語言,都指向了一個最終目的,它要哄騙寧瓷為它開啟隕合金儀器,實現自身進化。

  風裡希確實該進化了,它的腦子壞得很厲害。

  寧瓷在醫院裡磨蹭了一整天,她既沒有從顧春身上發現風裡希確切的弱點,也沒有和希零搭上線。

  她看起來沒有任何收獲,興致不高地回了別墅。

  新來的秘書唯唯諾諾,是一個十足的傀儡,寧瓷看了一眼就讓她下班了。

  她躺在床上,不停地給鐘爾寫字。

  煩。煩。煩。殺。殺。殺。

  鐘爾:……

  寧瓷在床上翻了個身,意識很快陷入了夢境。

  寧瓷揮了揮手,她有一種微妙的失重感。

  她睜開眼,眼前的世界是陌生且扭曲的,很快她就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她……好像在某個玻璃罐子裡……

  穿著白大褂的女人皺著眉走到玻璃罐前,她用一種挑剔的眼光打量寧瓷。

  寧瓷在這個女人的胸口處看到了她別著的工牌——人類希望實驗室,祁訪雲博士。

  這間實驗室和寧瓷昨天參觀的有點相似,不過寧瓷從那些精密的儀器裡感受到了隕合金的存在。

  寧瓷能清醒地意識到這是一個夢境,她進入了某個人的夢境之中,她像是深深地踩進了某片沼澤,清醒,卻無法離開。

  「A01-1451,四肢軀幹發育正常,腦部發育正常。」祁訪雲的聲音模糊地傳進玻璃罐,「檢測意識。」

  隨著她話音落下,寧瓷渾身像是過電一樣,傳來難以忍受的酥麻痛感。

  寧瓷忍不住哭了出來,她的眼淚融進透明的液體裡消失不見,她張嘴吐出了一連串的氣泡。

  怎麼回事?寧瓷的意識似乎分成了兩半,一半抽離出軀體清醒地思考,一半留在原地為疼痛而哭泣。

  她好像很難控制這具身體。

  「哭了?」祁訪雲露出欣喜的笑容,「加大檢測力度。」

  下一秒,更強的電擊穿透寧瓷全身,她哇哇大哭,手腳在溶液裡不停地劃動掙扎。

  祁訪雲整個人貼到了玻璃罐上,她貼著寧瓷觀察她的表情,那張臉透過圓形的玻璃罐顯得龐大且扭曲。

  寧瓷揮舞雙臂,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小了,她的胳膊和手掌看起來像一個三歲的小孩。

  「暫停檢測。」祁訪雲腳步匆匆地離開。

  眼前的畫面產生了漣漪,它們蕩漾著水波紋逐漸消失,隨後另一幅畫面出現在寧瓷面前。

  這一次她吸取教訓,率先觀察了自己的身體。

  渾身赤裸,看起來有十歲了,這次她在一個圓形的金屬台中央,周圍圍了一圈表情狂熱的白大褂。

  祁訪雲臉上的皺紋深了一些,她面色紅潤,容光煥發地站在寧瓷面前。

  「催眠我。」祁訪雲一字一句地說,「用你的精神力,催眠我,讓我入睡。」

  寧瓷抬起自己的胳膊,用手指著祁訪雲,腦海深處泛起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精神力波動。

  「雲,睡。」她簡單地說。

  祁訪雲眼皮不由自主地闔上,三秒之後,她當著所有人的面軟塌塌地靠著實驗台發出輕微的鼾聲。

  「成功了!」

  「第一個覺醒精神力的仿生人,哈哈哈哈哈。」

  「實驗經費有救了,我現在就去提報預算。」

  寧瓷歪頭,看著這些欣喜到癲狂的人,她們的白大褂上寫著名字。

  她挨個點過去。

  「白。睡。」

  「黑,睡。」

  「土,睡。」

  同事一個接一個地倒在地上,其餘人臉上的欣喜滑稽地凝固,她們的嘴角依然在笑,眼睛裡卻漫出恐慌。

  「滋。」寧瓷被電暈了。

  眼前的畫面再次切換,這一次,寧瓷是被人溫柔喚醒的。

  「你是人類希望實驗室裡第一個覺醒了精神力,產生自我意識的仿生人。」

  「就叫你,希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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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裡希:這個世界上沒有我不知道的事

  希零:托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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